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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血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李暮近把纸条随手一丢,正好反面朝上。

束睿随意一眼,也捡一片凤梨,咬一口,说:“我觉得她很怪,有点拉扯你,说不好有没有别的目的。不过,你这心眼应该不用我提醒。”

李暮近把凤梨丢掉,拿毛巾擦手,没说,他觉得丁珂钓得太低级,像小学生硬装研究生。

他既看透她,她能成什么威胁?

游艇管家带着一个服务员,推着小车上来,迈进下陷沙发区,从服务员手里把晚餐接过来,一一摆桌。最后拿起钢叉把布菲炉里的羊腿叉起,放进炭烤炉。

李暮近双肘撑在打开的双腿,背部微弓,双手拿着手机看、打字。

束睿看着碳烤炉上旋转的羊腿,没什么食欲,要了份海鲜汤。随手从那二十万里拿了一沓,递给管家,作为小费。

李暮近家这种身份,消费用现金时候不少,主要为了不计入流水。

林张和李洋上来一屁股坐凹皮沙发,毫不客气地拿长刃刀剌肉吃。

束睿左右各看他俩一眼:“非得坐我旁边?”李暮近一个人坐一个三米沙发会不会太宽松了点?

李洋给他切肉,嬉皮笑脸:“你身边安全。”

“谁让你从不翻脸、温柔好说话,这都是你该得的,我的睿。”林张也够贫的。

束睿没理,换到李暮近旁边。

他们都是鸠州有名的二代,留洋把身体玩个半残,回国到自家企业学习业务,等于提前养老。自己老子,绝不给别人坑。

娇生惯养又都是酒肉关系,没非给的面子,也不是什么局都答应,除了李暮近。所以有几人经常以他名义组局。

束睿知道,李暮近默许并不是多喜欢玩儿,是他喜欢看一大群人不断突破下限。

今日局是江好做东,他在沙龙几人吃到一半时上来,喝他们的酒,左右手搂住林张、李洋,说:“真他妈牛逼这游艇。”表示肯定地啧嘴,冲李暮近竖大拇指:“这不得大几千万?宋女士对阿暮真豪。”

“废话,人亲儿子不惯着难道要惯着你啊。”林张拿开他的胳膊。

李洋吃完最后一口,“说起来,我那天看一个拼卡的群里说,光子之前招男模和肌肉男地址就在港口,说是新游艇的活儿,新游艇整个港口不就是这艘吗?”

光子是拉皮条的,日常业务不限于给老总介绍嫩模、女明星,给富婆找鸭、肌肉猛男。

李洋这么一说,几人对视,熟练地转移话题。李洋后知后觉心一哆嗦,也顺着他们话聊起女人,庆幸李暮近没听他们聊什么。

束睿多了解李暮近,知道他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对宋雅至给李崇戴多少绿帽无动于衷。

反正他们互戴,宋雅至玩的男人远没有李崇玩的女人多,再努努力也许能跟他私生子数量齐平。

不过这事知道的极少。

李崇藏得极深,他对自己在外界的形象十分看重,为了一尊“完美”雕像,演一生的戏他都愿意。

束睿之所以能知道,因为他爸是李崇手下另一个得力干将,仰仗李崇鼻息生存。

他爸争气,搭上李崇这趟顺风车后摸索了许多门路,积累了财富。但也没忘本,时刻记得是李崇提携,他家才有一切。

于是这么多年,两家始终公然要好。

所以这些人最多是李暮近朋友,而束睿能说是兄弟。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我不是认识詹大美术学院一女的吗?她人脉可广,认识学区不老少漂亮学生,约了好几个呢,等会儿快艇都载过来。”江好咝一声,吸溜嘴:“女大学生可是好东西。”

林张瞥他:“什么时候这么抽象了?赶紧照照镜子。”

李洋想玩牌:“打完德州呗,晚上这么长时间呢,你要一宿都在床上啊?你有那个肾吗?”

“没有也得有,听说当中还有有对象的呢。”江好一点不觉得表情和语气猥琐:“我就喜欢有对象的!”

李洋嫌弃地“噫”一声,“老江真的是,老恶臭了。”

他们聊着,束睿起身到甲板躺椅,吹吹夜间的海风。

林张叫他:“又不合群了束睿!”

江好喝点酒更狂了,“别管他。”说完转问李暮近:“等会儿妹妹到了阿暮你先挑呗。”

李暮近听进去了他们的话,尤其女大学生四字。

他没理人,满地找起东西。

三个人傻愣愣地不知道他找什么,但也把上半身都埋在桌子下,陪他一起找。

林张直问:“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

束睿听见动静,坐直身子,扭头看向他们。

李暮近不说话,看到江好脚底下露出一个便笺小角,停下动作。

江好还不知道他已经找到,还假模假式地问:“小东西吗?戒指、链子什么的?”

李暮近听着烦,抬腿一脚,把江好踹撞到沙发靠背,从他脚下把便笺纸捡起来,添加那串微信号。

三人不明白,也不知道,但不敢问,也不敢吭声。

束睿重新躺下,双手垫在脑袋下边,看着皎洁的月。

阿嘉第一次在晚上坐快艇,也是第一次参加游艇上的派对,拍大海发给章苗苗:“你看这波光!颜色太好看了!”

章苗苗正在寝室床上吊腿、刷美剧,回复:“你在哪儿呢?”

阿嘉:“港口!”

章苗苗知道这个港口一般默认鸠州和詹城交界往南五十米的港口。

她又回:“你跟谁去的啊?”

阿嘉没回,又发来一张自拍,背景是荧蓝色大海。她长得漂亮,笑得也甜,看得章苗苗羡慕极了:“不会是原相机拍的吧?”

“对啊。”

章苗苗坐起来,摁住说话:“气人是不?大晚上的给我添堵。”

“我不说了啊,等到了我再给你拍。”

章苗苗翻白眼:“你也别拍了,不乐看奥,千万别!”

发完她把手机一扔,脑袋耷拉下上铺床边,看向还在看书的丁珂:“阿嘉什么时候才能美而不自知一点!我被她无心的炫耀气哭几回了!”

丁珂晚饭之后开始胃疼,但她明明没吃饭,也可能是因为没吃饭。她一手摁着胃,一边在书上批注,抓住空隙看她一眼:“哭了?”

“快哭了。”章苗苗还想抱怨来着,看到丁珂摁着胃,一下忘了自己要抱怨什么,麻利儿下床,给她倒杯热水,然后双手叉腰:“我还是搬回下铺吧。”

丁珂谢谢她的热水,又说:“别说什么上铺不能照顾我之类的话。”

章苗苗挑眉,笑得欢:“这么会预判,是不是疯了?别学法了,学心理学吧。”

丁珂痛得嘴白,神情仍是平静,还能弯唇回应,眼睛也缓慢温柔地张合。

章苗苗每次看丁珂特别能忍,都觉得人类没有上限。而她果然是太普通了,各方面阈值都平庸,疼一下就得哭上半天。

哎。

快艇上,阿嘉问美院学姐:“都七点了,回学校不会十二点了吧?”

学姐说:“差不多,所以说让你提前请好假,万一到熄灯时间回不去也不会被扣分。”

有人怨她没提前说:“你也没说去游艇啊。”

“游艇上玩不买票这种好事你们碰到过吗?我想着给你们惊喜了,怎么还赖上我了?”学姐有点委屈。

有人向着她说:“别管地方是哪儿,出来玩儿都是同意的,那就应该做好准备晚上回不去。这也没啥,请假还不会吗我的姐妹?”

“不是请假会不会的问题,说好普通趴变游艇趴,我们问一句不是很正常吗?游艇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还不能担心了?你们这让我对这趴有防备心了。”有人表达出不满。

学姐也有话说:“那我在群里问的时候没强迫你吧?也有很多人说没有空没来的吧?我逼着她们来了?本来就是玩儿,谁来算谁,你们又想玩儿又不想晚回去被扣分,那我里外不是人啊。”

快艇发动机声音大,晚上浪也凶猛,她们说话要喊,海风噗噗往嘴里灌的滋味难受,渐渐也没人说了。

阿嘉没那么多顾虑,也觉得学姐就在隔壁詹大美院,算计她们太不明智了,还上不上学呢?而且有什么可算计的,这么多人呢,出事明天全国都知道了,谁这么大胆?

谁知道,偏偏有胆子大的。

离得老远时她们看到游艇辉煌灯火,顾虑一扫而光。好像什么都要承担风险,若能眼见没见过的风景,风险自有必要。

登上游艇她们还没来得及观光欣赏,就有人过来没收她们的手机,原本憧憬的女孩纷纷露出怀疑之色。

“现在能走吗?”有人害怕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行七八人越来越多表示想回去。

管家很有礼貌,笑着解释:“收手机保障宾客个人隐私不被泄露,也是保障你们的。之前出现过拍照泄露的事,被人看图说话不好解释,所以要从源头掐死。防止出现同类事件。”

好像很有道理,女孩们面面相觑,犹豫着。

学姐第一个交了,扭头说:“其实这也算是变相证明这个趴的私密性和正规性了吧?出来了就好好玩,别担心,我不跟你们共进退呢吗?”

渐渐地,玻璃盒子的手机越来越多。

阿嘉想最后给章苗苗拍一张照片的,被催促就忘了,匆匆发了句:“游艇要收手机,我就不跟你说了。我请过假了,回去可能要很晚了,如果明天早上还没回,报警。”

二代在主舱玩起□□,男男女女十几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嚼着糖、喝着酒,勾肩搭背,边玩边亲嘴,这边还说着话,那边已经穿过山谷,穿过一片沼泽钻入通道。

江好玩了一会儿就拉着两个女孩进客舱了。

李洋比起女人更爱玩牌,不知不觉抓乱头发,烟都抽了一包,眼睛也始终盯着荷官的动作,又疼又涩像红眼病。

李暮近纯休闲,对打牌没瘾,但也没敷衍,一晚上有输有赢,二十万堆在一边好像没动过。

林张说:“不要放水阿暮,往常打到这时候你已经把我们裤衩赢没了。”

有女孩说:“阿暮赢归赢,哪回带走过啊,老林现在说话都用夸张手法了,交一个舞台剧演员对象就是不一样。”

有人笑:“损。人家舞台剧不是夸张表演,是他那对象夸张。”

“滚你妈,就会瞎扯淡。”林张骂。

一阵哄笑。

李暮近玩不爽,起身往沙发区走去。

安静下来。

束睿也不玩了,“你们玩。”他比李暮近要有礼貌。

李暮近端着酒的手略显敷衍,杯子倾斜他都没发现,酒在倾斜的杯口呼之欲出,他还是不肯把注意力从手机挪开片刻。

“不会吧?”束睿坐到旁边。

李暮近听见了,没反应。

束睿又说:“你不会吧?不会被拿捏了吧?”直指李暮近心不在焉这件事,并认为他是因为加丁珂微信,却没被通过。

李暮近抬起头:“被拿捏的前提是进入到陌生领域,跟这个领域的高手交锋。她是高手吗?她对我来说是陌生领域吗?”

束睿点头,比李暮近拿酒还要敷衍:“嗯。”

“滚。”李暮近没开玩笑。

束睿淡淡一笑:“你记不记得你上次气急败坏是什么时候?”

李暮近再次抬头,看他。

束睿朝他靠去,声音都变小,像是想给他留点颜面:“薛诗与说丁珂喜欢陈享。”

李暮近沉下脸。

束睿爱他怕他,这人翻起脸来亲爹都不认,于是犯完贱后流畅丝滑地坐到对面。

薛诗与和陈享都是以前国际学校的同学,都很优秀,家里条件也好。薛诗与是一个像兆婧那样的小太阳,一直照耀着沉默如深渊的丁珂,好多次挡她面前,阻止李暮近为难、耍混。

陈享呢。

丁珂般深沉、不露情绪的人,唯一在笔记本上写过的名字就是陈享。

还好他在丁珂出事后出国了,再也没回来,不然束睿将身处修罗场出不来——

李暮近以前就折腾陈享,以他现在有增无减的脾气,估计变本加厉。

陈享要是知道有跟丁珂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这一次他估计会用生命守护她不受伤害吧?以弥补他曾因软弱而在李暮近把丁珂堵在墙角时低头走过。

束睿还记得,人文周彩排中,李暮近站在主席台,陈享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下跪。他拿着话筒,在设备一道尖锐啸叫后,变态阴沉地叫了声丁珂,目光穿越茫茫人海,只看她,说:随便看看,不用记住这人给我下跪的样,因为以后也站不起来,你会看到吐。

人中龙凤的陈享,在他面前被磨净了尊严。

别人只看到李暮近对陈享各个方面无悬念地碾压,不知道他那么折腾陈享,只因为他撕掉的一页笔记,丁珂的笔记,写着“陈享”的一页笔记。

束睿还记得李暮近第二天阴霾未消,把她笔记本都烧了。她站在楼道盯着熊熊火焰一言不发,引起发烧、生病、请假。李暮近给她买了一百多笔记本,在她桌上摞成山。但没用,她都打包捐给了贫困角。

想到以前,束睿不自觉呼气。

男高时期的李暮近混蛋,像座大山,丁珂宁折不屈,像只穿山甲,他二人从来水火不容。只是女孩总是不如男孩残忍,李暮近对丁珂就像喜欢惨一只小猫,抱到怀里时忍不住用力,她不疼得哼出声,他不罢休、不放手。

就这样,他把她弄得太疼了,便失去她了。

“别扯淡。”李暮近一声把束睿拽出回忆。

束睿喝酒,微笑,“给你微信,但不通过,这不是高手?”

“你一直看手机?”李暮近随口说。

束睿静静看着他。

李暮近当然知道他这话很像自我攻略以后,严肃说:“不要预设,你想的事不会发生。”

他刚说完,手机响了,他第一时间看过去,是新闻推送,随即若无其事地靠到沙发,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生过。

束睿摇头,仰头看天,似乎没有对他说话:“清醒沉沦什么意思,就是明知道她带目的接近,也允许了。清楚她每一句话都不真诚,每个动作都经过计算,但就……”

他没说完,因为李暮近走了,不听他说了。

舱内一层休闲区。

阿嘉自走进游艇,就看到很多三点式女孩,披着件浴袍走来走去,还有女孩甚至不穿内衣,光着身被男人搂着,随音乐律动摇晃着身躯,男人的手就在她们身上来回搓麻将。

她当然知道这一幕的发生代表什么,代表这是一个专供有钱人享乐的淫趴。她们没冤枉学姐。

学姐这时走过来,显然对这场合轻车熟路,还给她倒了酒:“怎么不去玩儿呢?你看莱莱她们已经嗨了。”

阿嘉看向舞池中央的她那些保守的同学们,“难道不是喝多了吗?”

学姐一笑:“语气这么吓人,政法学院学生都这样?”

阿嘉微笑:“我属于是很平和的了,你没见我同学丁珂呢。学姐应该知道,她去年年底刚帮警方破获一起□□诈骗案。”

学姐笑容有一丝裂缝,很快就修复:“嗯,听说过,厉害。”

“是吧,她这个人眼里可不揉沙子,我出来时跟她说了一声,她还让我玩儿得开心呢。”

“是吗。”学姐也不是新手,虚与委蛇拿捏精准,“你先喝着,我去那边看看,有事找我。”

学姐走了,阿嘉呼口气,但愿丁珂能敏锐察觉到她的处境。

虽然这时祈求老天把信息传递她们有点临时抱佛脚,但除了丁珂和章苗苗,她不知道还指望谁,谁能比她们勇敢聪颖。

十二点了,章苗苗还没收到阿嘉发来的图,把脑袋垂下来,跟还没合上书的丁珂说:“阿嘉还没给我发照片,正常吗?”

丁珂从小夜灯下抬起头,“有没有过类似情况发生?”

“没有,她可爱显摆了,但凡跟我说的事,不跟我显摆完,她这一天是过不去的,她贼难受。”章苗苗可爱控诉阿嘉。

说完,她坐起来,意识到了什么:“对啊,为什么没发呢?”

学姐坐在吧台前,酒保给她新调了一杯酒,走过来俩男的,搭住她的肩膀,笑得猥琐:“哟,今天这批质量真是不错。”

学姐皱眉,耸肩抖落他们的脏手,说:“舞池里几个随便,家里没个条件,没个靠山,拍照威胁就行了,不怕她们闹。”

有个男的看一眼阿嘉:“那个呢?”

“那个家里有钱,又是政法学院的,有个玩儿得好的同学,是一块硬骨头,搞不好能把这船人都弄进去,别瞎琢磨了。”学姐也得为自己考虑,挣钱可以,不能搭上命。

“就她最好看了。”男的可惜道。

学姐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带她喝点酒,亲亲抱抱,只要不来真格的,应该没事。”

男的搂学姐脖子,照脸亲了一口:“体贴!”

章苗苗拨打阿嘉的电话,没人接,她看向丁珂,两眼视线一触,都意识到问题。

丁珂拿着章苗苗手机看阿嘉最后发的消息,捕捉几个重要信息,发现这件事已经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第一时间报警。

警察在接收她们提供的信息之后,以无法确认阿嘉已经遭遇危险为由拒绝出警,让她们回去等等,说按照女孩微信说的话,也许天亮就回去了。

章苗苗再看微信,确实不像是遭遇了危险。

派出所出来,丁珂让章苗苗发朋友圈。

章苗苗第一秒不理解,反应一下,明白了,“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嘉失联了,带她走的人看到了,知道我们在找她,或许会因为怕事情败露、下场惨烈,而把人放了?”

丁珂点头。

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什么都先尝试一遍。

游艇一层。

两个男的端着酒,走向阿嘉,笑着打招呼,其中一人先开口礼貌问:“你怎么不去舞池啊?”

阿嘉裹了裹外套:“不会跳。”

“早说啊,我可以教你。”

阿嘉笑笑:“谢谢不用。”

“你是没到这场合玩儿过吗?感觉很拘谨。”不知道哪个男人在说。

“没有,就是没有喜欢的,兴致不高。”阿嘉觉得越表现单纯他们越来劲,干脆把自己塑造成海王。

“都一样,我们也是没什么兴致。”男人说得真切:“以前在上海、杭州夜场,都没像今天这么别扭的。”

阿嘉突然感兴趣:“为什么?”

男人表现得诚恳:“那时大家都是来玩的,开不开卡和酒也没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富人。这场合不同,是不是富人一目了然,像我们这种被邀请来的不是男模就是外围啊。”

阿嘉虽然不是他说的那类人,但对他的认知感同身受,信息传播飞速发展,阶级差异无所遁形。当努力可以颠覆人生的说法成为泡影,自然坚定努力可以跨越阶级的人都沉寂了。

少之又少的人可以通过努力实现逆天改命,大部分人都牺牲在了这个过程。

阿嘉觉得他们很诚恳,敞开心扉畅聊起来,不知不觉喝了一瓶洋酒。

于泰看到章苗苗发的朋友圈,告诉她孙礼也失联了,中午遇见时还说晚上给他买宵夜。当时孙礼跟李暮近在一起,两人还去吃了烧鹅。他问孙礼什么时候回学校,孙礼说等下游艇。

丁珂得到这个消息时,刚好看到李暮近好友添加消息。

章苗苗在一边给她分析两件事有没有关联,她通过了李暮近的添加。

她平时会开勿扰模式,主要不爱聊天,所有加她微信的人老等不到她的消息,就腻了,删了,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加她。

她给李暮近微信还是源于病房门口看到的那幕,有人口蜜腹剑,说得比做得漂亮,自然做得比说得好的,格外能得到她的青眼。

他加不加她并不在意,加了正合她意——

孙礼被李暮近带去游艇,阿嘉失联之前是去游艇路上,显然关键在于游艇,而李暮近他妈送他游艇这件事才上过新闻。

她通过后,率先打了两个字:“地址。”

片刻,李暮近发来一个定位。

丁珂锁屏手机,打断无章分析的章苗苗,打开录音,对她说:“我去找阿嘉,把她带回来。”说完把录音给章苗苗:“明天六点之前没消息,拿这录音报警,就说我找人也失联了,警方会出警的。”

章苗苗担心她:“我一个人没问题吗?我跟你一起吧!”

“留个人照应。”丁珂一边说一边穿衣,预备出门时,停顿一下,回身打开抽屉,把之前用坏的手机拿出来,出门前对章苗苗说:“先睡。”

章苗苗撇嘴说:“咋睡得着?”

“这算什么事?”

章苗苗欲言又止。既然丁珂这样说了,那就是没事吧?丁珂允许一切事发生,几乎从不言之凿凿,她觉得不算事,大概真不算吧?

丁珂打车去轮渡码头,看到闸门紧闭,搜索了私人码头的位置,发给司机,抵达后果然有人在等。

动力艇很快,出发时驾驶员给了她一件防寒服,又套了救生衣,她大概意识到游艇已经离岸很远,当真越来越冷。不知多少海里,她总算看到海面冉起橙光。

驾驶员说这艘游艇适航三等航区,离岸最远二十海里。

二十海里约等于三十七公里,出点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抵达游艇下水斜坡后方左侧,栈桥自动开放,管家在登船口等,她一上游艇,他就接过她身上的防寒服、救生衣,笑着说:“您是先洗个澡还是先吃点东西?现在还有宵夜,是自助的。主食有面条,厨师现做。”

“我找人。”丁珂说。

“好。”管家带路,迎她往里走。

丁珂以为会收她手机,还为此带了一个报废的,竟然没问她要。

三层游艇,大部分人活跃在一层,丁珂随管家穿过引桥听到越来越多的笑声,身着清凉,或者干脆□□的人接连不断出现在面前。

她一身黑色宽松版运动卫衣,黑鸭舌帽遮住眼睛,微卷的长发散开,遮住左右脸,璀璨明亮的灯照下十分突兀,格格不入。

有人认出她,歪头寻她的眼:“丁珂?”

丁珂抬头,不认识,但应该跟她同属一个学区,自然而然是跟阿嘉一道来的,直接问:“阿嘉呢?”

“哦,她喝多了,里边睡觉去了。”

“里边哪儿?”

“就客舱啊,你问酒廊那边的酒保呗,刚才阿嘉在那边跟俩男模喝酒来着。”

丁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跟学姐隔着人群对上眼。

学姐下意识躲避她的视线,再喝酒的动作显得手忙脚乱,没了上秒的熟稔。

丁珂走过去。

学姐转过身,佯装自然地去别处。

丁珂手搭在她肩膀,用力一扳,逼她回身。

两个人面对面,学姐一笑:“丁珂吗?老是听说,今天见到了。”

丁珂比她高,眼神向下,从她微抖的手里把酒拿走,声音冷淡,压力十足,“阿嘉呢?”

学姐用笑容、撩发这种多余动作掩饰慌张,“喝醉睡觉去了吧,我一直跟朋友聊天也没注意看她,但这么大人了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

“也没说你诱拐她,此地无银了。”

学姐笑容崩开一瞬。

“带我去找她。”丁珂走近一些,用两人听到的音量,“今天看到一切我保证守口如瓶。”

学姐嘴硬:“我可以带你去客舱帮着找找,但你保不保密跟我关系也不大,我就一过来玩儿的,跟阿嘉一样。玩儿都不让玩儿啊?”

“那我报警好了,你这么干净,银行流水啊转账记录啊什么的应该经得住查,你说呢?”

学姐变了脸,怂了:“客舱1103。”

李暮近从三层甲板的玻璃围栏处,看着丁珂跟人说话,说话可能不太准确,她神情动作更像威胁。

她通过好友添加之后,他是没打算理她的,是她先问了他的地址。

他知道她不是要找他,但也没说找谁,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找谁。她对他有防备心,怕他因此对她要找的人做什么,或者用那个人威胁她。

他以前确实做过这种事,那个人叫薛诗与。

他记得那天天气很坏,丁珂没去上学,他去她家找她。

薛诗与担心她,也去了她家找她。

薛诗与到时候,他刚从楼上下来,不让她上楼,还叫人堵住楼道。

当时薛诗与红着眼,指着他大骂:“你刚对她做了什么!李暮近你他妈一定不得好死!”

李暮近自然用不着对她说明什么,就这样把她限制在楼门外。僵持到中午,他又让人把她吊在楼底下那棵树。

薛诗与也硬,被吊得脸充血也不求饶,更大声喊:“丁珂别下来!我没事!别再走进他的圈套!也别再受他摆布了!”

李暮近就站在楼门前的台阶,扫量荒芜老化的六层楼。不是丁珂,他都不知道鸠州还有这种危房,还都满员。

可就算住满人,也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薛诗与这么喊,没一个人出来看看。好像是为生活奔波得太累,没有多余精力管别人死活,也好像是丁珂住的这栋楼有结界,他们不想管。

一直到一点半,丁珂终于下了楼。

她那天脸色跟天色一样,坏透了,下楼时一直打软腿,嘴唇苍白,眼睛疲惫,背过身的手一直抖。

薛诗与当即哭出了声:“是不是他怎么你了?是不是?”

丁珂一言不发。

也是从那天起,丁珂被李暮近□□的传闻满天飞。

所有人都说,那么漂亮有骨气的丁珂,被李暮近强了,不干净了,人生毁了,这一辈子估计只能委身于他了。

也说,李暮近真坏啊,逼不出结果来,就用强的,世上怎么能有这种恶魔。

后来,传闻愈演愈烈,国际学校老师报了警,警察询问丁珂,她却否认了这件事。□□指控没办法继续调查,事情便也无疾而终。

那时国际学校很多人都转骂丁珂,说她下贱,大伙为她主持公道,她还执迷不悟、自甘堕落,迟早有天死在李暮近手里。

一语成谶。

那年的秋天枫叶漫天,街角、路边一片霞光,像诗那样浪漫,一场大火突如其来,烧尽了秋色,也烧死了那个为美色所累的姑娘。

李暮近睁开眼,回忆暂存,音乐、欢笑回到耳朵,神思也回到游艇,回到这片海。

如果她不是她,下意识隐瞒什么?

只有她清楚他会威胁她,才会想方设法规避。

她清楚的原因当然是,她就是她。

他低头看看酒,不知不觉见了底,他却一直没放下杯。转身时把酒杯放桌上,回到赌桌。

台球案旁边,刚进行过多人混战,一地黏腻,服务员来清扫,男人还在猥琐地求欢,女人坐在案台打开命门。

学姐带几个男人过来把他们轰走,翻白眼、嫌恶地骂:“没他妈床啊把台球案弄这么恶心!”

几个男人巴结地帮着服务员收拾,有女孩哄着学姐先坐到了沙发上。

“这不正常吗?怎么突然这么气?”有人拿杯酒过来。

学姐打听丁珂:“那个政法学院的丁珂有什么背景吗?”

“她啊?不懂,没听说过。”

有女孩“欸”一声,凑过来,说:“之前李暮近案的受害者是不是就叫丁珂啊?”

“是,她跟那个丁珂同名。”有人答。

又有人想起来,“这个游艇是李暮近的吧?我看新闻上说,李暮近精神病好了,又继续上学了。还什么一改过去的混蛋德行,有礼有节又好学,简直脱胎换骨。她妈去五台山还愿回来就送他一艘游艇,希望他保持状态,从此以后,乘风破浪、砥砺前行。”

有人笑出了声:“这是找枪手写的稿子吧?他妈我知道,春晚上唱歌都念错字,上热搜以后痛哭流涕地解释,说当时发烧了,脑子没有跟上嘴。”

“太有画面了。”

他们当中有跟学姐一样拉皮条的,说:“江好组的局,应该是借李暮近的游艇。”

学区一个大学生在这时问:“就是说,李暮近没来呗?”

有女孩挤眉弄眼地打趣她:“这话把你小心思暴露干净了,想看看这哥是不是新闻上拍到的那么帅吧?”

大学生脸一红:“谁想看这么歹毒的人啊?”

“看一看、评一评又不代表三观不正,怕什么啊。夸他长得帅,又不是否认他作恶的事实。”

有人说:“他应该没过来,有他的局都会提前说,怕他阴晴不定,突然来火,他身边人更怕,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学姐注意力还在丁珂身上,“没有背景,她怎么那么牛?她是什么东西没人告诉过她?她在拽她妈啊?”

大伙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还在想丁珂。

“学法的理解一下,我老觉得干法律这行的人眼都长在头顶上,拽什么的太正常了,以为自己能伸张正义呢。”有人言语间毫不掩饰恶意偏见。

有人说:“这还不好说嘛?抽她。”

“对啊,都是自己人,就她一个外人,手机又都收了,就算她一五一十都记得住发生什么,咱们人多,一口咬定不是,谁信她啊。”

学姐正来气呢,被撺掇也顾不上权衡利弊,眯起双眼,攥紧拳:“我把阿嘉安置在了1103,丁珂要去找她必须穿过第三层的甲板。”

有人“操”了一句:“够坏的哈,那帮二代正跟上边玩儿牌呢,从不让上,她等下还能好好地下来吗?”

一个猥琐的男声这时插入:“没准儿她巴不得呢,大半夜上这,说是找人,其实就是想靠那张脸勾搭上谁吧?好家伙一下迈入名媛行列了。”

“哈哈——”

丁珂问了管家1103客舱具体位置,从船首电梯上了三层会客区,跟露天沙龙玩牌的众人打个结结实实的照面。

一对多,她很平静,欲解释来意,一个男的先走过来:“没人跟你说不要上三层吗?下边两层那么大地方不够你浪啊?”

勾肩搭背的二代嘲笑出声。

束睿靠在吧台,看向丁珂,又随意瞥了一眼人群正中的李暮近。

丁珂遥望着李暮近,舱内灯和甲板休闲区的灯颜色、功率不同,李暮近正中的位置正好被两种灯关照,一束白光打在他眼睛,让她无比清楚他正看她。

“聋了?叫你呢听不到吗?”旁边男的还在催她。

束睿不再看了,坐到高脚椅,面对调酒师,边喝酒,边看手机。

丁珂拿出手机。

江好刚好回来,看到有女孩上了三层,还拿着手机,挑眉歪头,朝她走去,边走边咝一口,疑惑地说:“这什么情况啊,还有漏网之鱼啊?不是都收手机了吗?”

丁珂打开微信,拨了个语音电话。

下一秒。

李暮近的手机在赌桌上震动不停。

快走到丁珂跟前的江好及时刹车,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李暮近。

其余人面面相觑,明白了,庆幸刚没吭声。

李暮近接通了。

丁珂说:“我到了。”

李暮近眼睛盯着她,对着话筒:“我不瞎。”

丁珂挂了电话,也没多说,穿过他们径直走向客舱。

她就这么走过去了,李暮近没管。

他居然,没管。

束睿早知道这个结果似的,毫无神情表现地喝着酒。

江好跟林张使眼色:谁啊?

林张撇嘴摇头:不知道,别管了。

李暮近看他们都不说话了,“还玩不玩了?”

他们相继回神,继续玩牌。

丁珂找到1103,门居然虚掩着,她皱眉,猛然推开,倒只有阿嘉一个人在床上,衣服完好。

把门关好,她走到床边,想给阿嘉盖被子,阿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她,放心地翻身,又闭上眼,呜呜哝哝地说:“珂珂,你来了啊,喝太多了,我先睡了,明天再跟你说……”

丁珂给她盖好被子,关灯,走到空中露台,先给章苗苗报了平安,说明暂不报警、早点睡,随后看向二层甲板晒月光浴的男女。

突然门口传来动静,她皱眉向外走,“谁?”接着传来密码声音。她意识到什么,门已经被打开,黑暗中闯入一个人,一阵梨花木的香味钻入她的神经,香味的寄主随意把她压在死角。

她双手推拒他,压低声音,生怕吵醒阿嘉:“起开!”

来人偏不,掐住她的腰,一把抱起她,放到岛台坐好,再把她人往身前一拉,让她劈开的双腿卡在他腰两侧,让她私密之处跟他腹肌仅有薄薄的两层布之隔。

他不说话,要亲她。

她躲开他。

他捏住她的脸,逼她面对。

她不愿意,闭紧嘴。

“不是你给的微信?你装什么纯。”

李暮近病态的腔调。

“通过好友验证不是通过交\\配申请,你又不缺女的,能不能放过我?也尊重下我,不要再从我身上寻找别人的痕迹,以满足你对她变态的遗憾和怀念。”丁珂呼一下靠近,两个人鼻息交缠,她让他看清楚:“你看好,我不是她。”

她说了那么多,他只挑了一句回:“我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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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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