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欲知后事如何
赵祭文的课和之前的先生一样的，一样的无聊——司空敬梓这么觉得。她不想知道那些圣贤的道理，她只想知道那只蝴蝶有没有从南山飞下，又掠过了城里的哪些花。
她想她来世是一定要做蝴蝶的，她要选她最喜欢的花落下，要听听那些大人们推杯换盏乐此不疲却又不让她听的八卦，她要看看宣城以外的世界，看看七城以外的世界，看看外面是不是正的有话本描绘的蓬莱仙阁极乐世界。
外面应该很美好吧，可是上课真的好无聊。
她觉得上课简直就是她的噩梦，不仅有难懂的诗文，更要命的是，她的话本被赵祭文没收了。
但是司空敬梓也没想到，这噩梦暂停的未免也太快了。
赵祭文上课的第一天，司空敬梓就趁着休息时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宣城到底有多少好玩的，尤其是茶楼的说书先生，他说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尤其是前留月国的故事。
“留月……么？”
赵祭文似乎有些兴致，第二日早早出门听说书，只是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却身体发烫，意识模糊。
早上，司空敬梓刚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小离进来说到“二小姐今天不必上课了，先生今天病了。”
“好哎，继续睡觉！”
司空敬梓刚躺下盖好被子，却又想到了什么，“等等，病了？病的重么？”
“听说很重。发烧烧的意识都模糊了。”
另一边，王夫人正叫了医师来诊断，司空敬北在王夫人身边陪着。医师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看的王夫人一阵紧张。
“他怎样了”司空敬北问道。
“许是受了风寒，外加急火攻心，故而高热不退，先煎几帖药试试吧。”王夫人接过医师递来的药单，递到侍女手里嘱咐道“快去煎吧。”王夫人皱着眉叹了一口气“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娘，怎么了吗？”司空敬北问道。
“你姨母写了书信说是有要事，要我尽快赶往，可现下客人病重，我……”
“那，娘就去吧，我也可以照顾他。”司空敬北对上王夫人一脸质疑的目光，又心虚地补充道“虽然，我不太擅长照顾人，但是还有大家帮扶着我嘛。”
王夫人还是去找姨母了。
司空敬北不敢怠慢，总是按照医嘱按时带了药来给赵祭文，赵祭文意识还模糊着，司空敬北只能给他喂药，司空敬北动作轻缓地扶起他的头，另一只手拿着药碗，碗沿对着他的嘴，慢慢地——灌了下去。
侍女看着被司空敬北放到一边的勺子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不愧是大小姐，从未设想过的方法它还是出现了。
就这样忙活了一天，赵祭文还是没见好转。
司空敬北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芒也慢慢消散，看着天边飘散的红霞，又看着天色渐沉，染上蒙蒙的蓝灰的色彩。她觉得不早了，是时候回自己的房间了，起身却看见赵祭文似乎微微睁开了眼。
赵祭文眼前还有些模糊，只见一人似乎守在自己的床边，他努力想去看清那人的脸可是无济于事，那人似乎身着红衣，“你醒了”她问。声音很轻很柔，似是在他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声音。
这也是梦吧。他突然很想哭。
那人的手似乎在他眼前晃动着，他拼劲力气抬手，才抓住那只手。“是你吗？我好想你，想爹娘，我好想你们，你又来梦里找我啦。”
司空敬北看着眼前的人，眼泪从他的脸上划过，他的气息不稳，很急，像是一个无助的啜泣的孩子，她鬼使神差抬起另一只手，抹去了他的眼泪。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去听书，可是听到了说书人乱讲。
说书人说，留月国有一对才子佳人，少年英才秦相和名门才女梁氏。
秦相俊朗逸群爱慕者颇多，甚至王后之妹赵氏也颇为心悦，整日围在秦相身边打转，只是这秦相与梁才女两情相悦，自是不会理会赵氏女的示好。
“王后的妹妹他也拒绝？”台下人问道。
“自然，如此才越可见秦梁二人情深意重啊。”说书人接道。
“想来这赵氏也是，身高位贵的，干嘛非得叨扰一个心有所属之人呢。”“就是，就是”台下一片议论。
他大声反驳，声线有些颤抖，他说，你胡说，秦相根本不爱梁氏女，他与赵氏才是两情相悦，你们都是胡说。
这位小兄弟说笑了不是，说书人笑笑。秦梁当年谁人不知，即使是我这宣城人当年也略闻一二，锣鼓昼夜欢，全城夜不寐啊，多盛大多美好的姻缘。
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他冲上说书人的高台，在台下人的目光里，讲完了真正的故事。秦赵相悦，只是天人永隔，深情再难却。
梦里他向世人讲述了真正的故事。
可事实上今早他只是听着，听着那些人怎么赞美秦梁之美。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故事了，他想。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直至倒在了说书人的台下。他的眼角还挂着泪。
看台的外围，一人也正用衣袖拭去眼旁的泪。他看起来年岁不算高，但是鬓间已生出了白发。
故事并没有讲完，说书人习惯卖关子，他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可是，这个故事怕是再也不会有真正的结局了。
……
“你说的要事是什么？”王夫人神秘兮兮地问妹妹，“竟然还不在书信里告诉我。”
“北儿也到年纪啦。”
“什么年纪？”
“哎呀，谈婚论嫁的年纪呗。我今儿给你介绍一个，我夫家那边的，一表人才呦，他也想去宣城看看，你带去和北儿接触些呗。”
“这……这也算要事？”王夫人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只是北儿对此事有些钝，我也不愿催她，若是不能成你也别对我有怨言。”
“那是，都是自家人，哪能啊。”
王夫人没说什么，却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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