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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又失败了

第 136 章 茶艺速成班

孟一堃刚举起手机,季易燃就看了过来。

太敏锐。

孟一堃本来可以装作拿手机屏幕当镜子自恋,或者拍个季家小树林风景,但他还没从接二连三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眼神躲避,十足的做贼心虚表情。

季易燃漆黑的眼几不可查地眯了下,看来一堃把他家里有个道士,以及他给道士挡太阳的事告诉阿帘了。

阿帘起了疑心,要一堃拍下道士的照片发给他。

起疑心的点是道士会的,顾知之也会。

正常人不会因此联想出什么信息,可阿帘是顾知之的前任之一。

他没领到一个名分,都能一眼看穿顾知之的皮囊见到灵魂。

更何况是阿帘。

季易燃沉着地自我反省,他还是不够谨慎,没有及时想到这上面去,大意了,好在事情还没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堃来了。”季易燃告诉捡树叶的人。

陈子轻“啊”了声“那我要避一避吗他应该认不出来我吧。”

季易燃道“以防万一。”

“也是。”陈子轻拿着要烧给季常林的树叶,头也不回地穿过小树林进了别墅。

季易燃去大门口“一堃,你来看,我爸”

孟一堃被抓包暂时拍不成照片,他只好快速给迟帘发了个信息事情有变,我晚点拍了发给你。

末了才举了举挂在腕部的几个袋子“可不嘛。”

现阶段事多容易节外生枝,季易燃不想孟一堃和那个人正面接触,却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幕发生。

季常林下楼吃午饭,人都要到齐。

陈子轻吃自己的。

孟一堃暗中观察,顾知之不挑食,荤的素的都吃得很香。

这个道士不吃鱼虾。

顾知之用右手吃饭,道士是左撇子。

顾知之喝果汁,道士喝清茶。

两人的气质相差太远,顾知之是阳光下花草边的小土丘,道士是山野一缕烟雾。

孟一堃悚然,他在干什么只要不是弱智,都能看出是两个不同的人,完全没有对比的必要。

况且顾知之上个月才和老谢分手,他们那场分手堪比离婚,羁绊太深,感情本身肯定没破裂,做不成夫妻还能是朋友的那种关系。

顾知之哪可能这么快就彻底撇下老谢的痕迹。

孟一堃想到老谢,心里就沉甸甸的,疗养院被谢家把守得密不透风,除谢家两位家长,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去探望。

那是谢家多年前就隐秘收购的私人疗养院,只为老谢一个人服务。

说起来,事故至今没走漏风声,知情人都没外泄。

孟一堃吃下一筷子清汤寡水的菜,老谢病着也好,不用像阿帘那么焦虑。

饭后,佣人收走餐具,长辈没走,小辈就也没离桌。

季常林假寐。

孟一堃跟季易燃聊近日商圈动向。

陈子轻听不懂,虽然他跟这两人是同一年上的大学,但这两人都是提前毕业的精英留学生,他们走的是继承人接管家业路线,而他只是个还没进职场的普通本科生。

不费力去听了,累得慌,他是领工资的,他们是发工资的,各有各的跑道。

旁边的季常林忽然开口“周道士乏了”

陈子轻顺势打个哈欠。

季常林温和道“白天监工,晚上检查季家风水,周道士的确辛苦。”

陈子轻揣了揣袖筒,梅淑仪的衣帽间是他要求拆挖的,监督的工作他可以做,但是隔行如隔山,他纯属凑个热闹,挂个监工的名头。至于季家风水的解决措施,他在混。季常林八成也知道他在混。

就这么混一天是一天。

混到技能卡使用期限截止,他没能找到机会脱身,季易燃又无法保住他。

那他在季家从周巷变成顾知之,季常林能活剥了他的皮。

“没事的话,我去睡个午觉。”陈子轻起身,宽袖在半空扫出懒洋洋的弧度。

孟一堃却在这时出声“季叔,我能不能找周道士求张平安符”

季常林眉梢轻动“你问周道士就是,问我做什么。”

孟一堃心说,你一副他主人的姿态,我能越过你直接问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余光冷不防地瞥到左手边的发小,孟一堃猝然想起来,发小迷上了道士。

孟一堃的鬓角不由得被汗液打潮,父子俩这是

不是吧不能够吧

陈子轻捕捉到孟一堃戏剧性的表情变化,不免蹙了蹙眉心,孟一堃莫名其妙的脑补什么呢,他从前不这样啊,是什么让他拧巴上了,连面相都变了。

从前是个兵哥气质跟脸。

现在套上了阅尽千帆的沧桑总裁模板。

“我寻思周道士是季叔的客人。”孟一堃说,“理应问一下季叔的意见。”

季常林的双眼阖着并未睁开,他声调平和,面容病态,一身随意的家居服,依旧充斥着许久居高位的强大气场和令人仰望的尊贵“客人而已,周道士一切都能自主。”

陈子轻在心里吐槽,而已自主你都限制我人身自由了他瞟一眼斜对面的季易燃,你爸这是不是典型的老狐狸

季易燃微微抬了抬眼眸,低垂下去。

陈子轻“”

大狗不知怎么又失落上了,一声也不叫唤,可怜兮兮的,想被撸毛。

但现在显然撸不成。

陈子轻对上孟一堃长久停留的视线“可以给你画平安符。”

孟一堃公式化地问道“收价方便不知”

陈子轻喊佣人去拿黄纸和笔墨“我看年轻人面相友善,符就送你了吧。”

孟一堃发现他上牙两边各有一颗牙有点往外翘,顾知之的牙齿非常整齐,能挂在牙科诊所当照片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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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堃在季家待了一个中午才离开,他上车就把手机开机。

为什么关机,因为迟帘信息发个不停,电话也一会一个,他静音了都觉得心慌,只能关机。

孟一堃给迟帘拨过去“照片没拍成。”

迟帘冷声“老季不让你拍”

“不是,是他爸在场。”孟一堃语出惊人,“全程都在场。”

迟帘一愣。

孟一堃意味深长“他爸很喜欢那道士,他们一直说话,老季都插不上嘴。”

迟帘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孟一堃绷着的神经在车后座松懈下来,他瘫在皮椅里,西裤裹着的两条大长腿随意张开,“我都说了那道士是季常林的人。”

迟帘心不在焉地端咖啡喝,被烫得骂了声“操。”

也不知是骂的什么。

孟一堃划进微信“我找道士要了张平安符,现场画的。发给你了,你看看。”

迟帘看了,他把这张符跟他当年在论坛发的帖子里的血符比对,没有相同点,无论是符文,还是笔触笔迹。

血符是驱邪的,一堃这张是保平安的,不是一种符,不一样也正常。

孟一堃道士是左撇子。

迟帘心口那股热血终是冷了一个度。

孟一堃没在电话里听到发小的回应,微信上也没,他估摸这回可以认清现实不异想天开了吧。

哪知发小不声不响地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再去季家”

孟一堃匪夷所思“你还不死心周道士跟着季常林,出门想必也是保镖随行。”

迟帘不咸不淡“季常林那么宝贝”

“宝贝的我都要怀疑他老年弯成蚊香。”孟一堃说,“他们下棋的时候,季常林的心情很好,还点评他走得很巧妙的几处。”

迟帘单手撑着办公桌,手掌抵着烫红的嘴唇“老季什么反应”

孟一堃从冰箱里拿了瓶喝的打开,咕噜灌下去两口“吃醋呗,他那性子,吃个醋都不露味道。”

迟帘说“那你怎么知道他醋上了”

孟一堃一言难尽“老毛病,扣手,一个你,一个老谢,你们跟顾知之谈的时候,除了我都见证了,老季也没逃脱,他每次都扣手。”

迟帘讥讽“狗改不了吃屎。”

孟一堃有感而发“你还别说,你们三都一个样,都改不了。”

手机那头传来迟帘冷冰冰的笑声“孟一堃,我刚才没听清,你把他比成什么了”

孟一堃面部抽搐“行行行,你们是狗,顾知之不是狗屎,他是神仙肉。”

迟帘从定制西装口袋里摸出彩色弹力球,拍在办公桌上,看它弹起来,捞住“我还是要看到道士的正面,和他那双眼睛。”

孟一堃说“我看了,也和他对视了,真没什么

熟悉的感觉。”

迟帘不置可否“你的想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孟一堃对发小的固执己见感到束手无策“反正就是要按你的要求拍照是吧,成,有机会我就拍了发给你,先不说了,我这一中午应付季常林比跑一个月业务都累,头顶心疼,用脑过度,我睡会。”

迟帘把手机丢一边,他拍了会弹力球,抓住揣回口袋,一堃办事效率不行,指望不上。

想到这,迟帘马上去了他爸的办公室“家里有在季常林身边安排人吗”

迟父“”

如此重大的机密,随口就问出来了

迟帘屈指敲敲办公桌,叫醒仿佛进入老年痴呆状态的老父亲“安排了”

迟父把钢笔帽盖上“没有。”

迟帘质疑的眼神在他爸脸上停留片刻,失望地转身出去。

回家了,可以邻居串门。

还是要回家。

迟帘阔步穿过长廊去坐电梯下去,道士如果真是顾知之通过某种方法伪装的,那就说明他要接近季常林帮什么鬼魂的忙,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季家。孟一堃能够来得及拍照片,应该不会有变数。

妈的。

迟帘怎么都不放心,他必须快点回去,亲自见一见才能得出答案。

他妈那边跪地求都不行,只能走别的渠道了。

迟帘已经在拼尽全力了,国内依旧出了状况。

一场暴雨没浇灭炎夏的燥热,雨后的京市又闷又湿,空气形成一张薄膜裹住每个人,屋里屋外都粘腻。

季常林在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的饭店会友,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独子,和一个道士。

这很罕见。

季常林一般时候和道术风水界的能人吃饭,不会有商业上的友人在场。

罕见意味着与众不同。

桌上有两位老友认识那道士,他们在凌家见过他驱鬼,一手法术出神入化。

只可惜已经被季常林收入囊中。

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要是想请道士帮个忙,还要请示季常林。

道士模样不差,一股子出尘不染的宁静与淡然,他身上的不容亵渎把周围一身铜臭的商人衬得俗不可耐。

一轮烟酒走下来,有老董跟猪八戒似的,哼哧哼哧着调戏道士,倒不是他口味重,纯粹是看不惯道士不巴结奉承他们的那副德行。

老董问道士平时怎么解决那方面的需求。

陈子轻桌底下的脚踢了踢要开口的季易燃,提醒他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季易燃面上没有波动,他把手放下来,指骨交错着扣紧。

陈子轻干脆踩着他的皮鞋“我清心寡欲,妻子去世以后就没有过了。”

“你没找山里的女鬼伺候”老董执意要他难堪,“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女鬼身体里是冷的还是热的”

这就老不羞的开黄腔了。

有人笑,有人无所谓,有人假模假样。

脱下权贵大人物那层皮,他们也只是个普通的,抵抗不了岁月痕迹,也抵抗不了色欲腐蚀的中年人和老年人。

一茬茬的小姑娘小少年都不新鲜了,已经很难找到刺激性的东西了,昏晕的拿鬼开玩笑。

陈子轻一脸的从容不迫“没接触过,但既然是鬼,那就是冷的,这是基础常识。”

包间有点冷场。

老董不笑了,他那脸色像是随时都要叫人送一套刑具进来“纸活会吗,扎几个美女给我看看。”

陈子轻说“扎了,可就送不走了。”

老董满是不可一世“那没关系,养着就是,别说几个,几百个都养得起。”

陈子轻垂头吃碗里的嫩豆腐。

所有人莫名都看他吃,等他吃完。

陈子轻在豆腐里吃出浓郁的桂花香,他够到勺子,挖了一勺豆腐到碗里,再次吃掉才说“要靠男人的精元养。”

乍一听是黄腔。

老董欲要开嘲道士原来是个假正经,就听他说“男人过了二十八岁,精元就会走下坡。”

整个包间,唯一一个没过二十八岁的小季总肩背放松。

有老董问“到了三十五呢”

“精元稀淡。”陈子轻把残酷的现实抖出来,“四十岁以上,基本就是水了。”

听半天戏的季常林放下筷子,他的是水了。

“道士,你这就胡扯了,”一董事指着旁边人说,“我这老友五十二岁还能老来得子。”

陈子轻徐徐地解释“我说的是精元,不是精子成活率。”

董事“”

陈子轻借着弯腰整理裤腿的功夫翻白眼,多牛逼的大佬都能变成傻不愣登的老家伙。

那最初调戏陈子轻的老董非要他扎个女的,当场试验自己的精元水不水。

陈子轻这副身份是无悲无喜的云淡风轻人设,他气恼了不能表现出来,脚无意识地使劲。

季易燃的皮鞋被他踩扁,眉头都没动一下。

老董不依不饶。

陈子轻就是不配合。

眼看局面要崩,季常林慵懒道“对于灵异鬼怪一说,要有敬畏之心。”

“季董说有敬畏之心,那就有敬畏之心”,老董秒变脸,他端起酒杯,“道长,我敬你一杯,就当是给你赔个罪。”

陈子轻将人设维持到底“我不喝酒。”

老董为难地看向季常林“季董,你看这”

季常林老神在在“你也不差这杯酒。”

老董眼底一闪,笑着喝下了酒“季董说的是。”

在场的个别人借着他这出试探季常林,这会儿终于得到了结果。

季常林明知自己今晚的一言一行都被盯视被探究揣测,依旧表露了情绪。

说明道士远比大家看到的还要受季常林重视。

这个消息很快就送出包间,不知流进了多少只耳朵里。

一场会友局吃到九点多才结束,一行人各自散去。

季家几辆车行驶在返回的路上,陈子轻跟季常林一个车,都坐在后座。

陈子轻闻着季常林身上的气味,他能从烟酒的浑浊中揪出生命力腐烂的死气。

季家从人到狗都要看八字,真不知道季常林为了谋财还是运势搞了什么风水局,一但遭到人为破坏就没法化解,命都要没了。

季常林自己命没了是咎由自取,季家其他人和狗呢,无妄之灾。

陈子轻心想,还有他呢,他住进去快十天,身体已经出现了沉重,没什么力气,脾胃不好的预兆,以及他昨天差点就被骗钱泄财。

车突然停了下来。

陈子轻的思绪中断,他看见季常林下车,不明所以地转了转眼珠,也下了车。

季常林从保镖手中拿过烟盒跟打火机“周道士,给我点根烟。”

陈子轻不知道季常林抽什么风,明明保镖就在旁边。他拿过季常林的打火机,蹭地打出火。

季常林一个眼神投来,示意他将打火机举高点。

陈子轻把打火机往上举了举。

季常林低头,烟卷撩过橘红火苗,呲地燃烧出青烟,他衔着烟蒂眺望远处“又要下雨了。”

陈子轻刚听季常林说完,脸上就落了水滴,他伸手擦了又有,擦了又有,来气了,干脆不擦了。

季常林没错过他的任性行为,吸口烟道“你去后面,坐我儿子那辆车。”

陈子轻走了几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撞上他的直觉,他快速回头走向季常林“季董,好像有”

脚下没走稳,一个踉跄栽向了季常林。

也就在这时,子弹划破夏夜潮润的虚空,猛地打进陈子轻的后心。

这一幕像电影里剧情进入小高潮的慢镜头,所有细节都放慢多倍,无论是陈子轻放大的瞳孔,还是季常林烟头颤动的火星。

场面成了陈子轻给季常林挡枪子,他昏迷前想的是,怎么又被他赶上枪战了啊。

季常林被保镖们护起来,他抓住倒在他怀里的道士交给一个保镖,忽而抬手摸上道士后背,摸到一手血迹。

枪火交锋了一阵,季易燃持枪回来,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他父亲手里抢走那个人。

给枪上膛只需一秒,一击毙命也只需一秒。

可他没有那么做。

冲动只会让他前功尽弃。

所以他停在合适的距离,以合适的口吻和态度说“爸,周道士中枪了,位置,不太安全。”

季常林温文尔雅地吐了个烟圈“把人救活。”

下一刻,烟从他指间掉落,他后退着靠在车门边,弯腰掏出帕子拢住口鼻。

鲜血浸透帕子,血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季常林连吐两

大口血,他被手下的人扶进车里,车在路上急速行驶,一路奔回季家。

医学只能救治被风水侵害的人表面伤口,内里还要回归到风水这上面。

季常林苏醒已经是一天以后,他人躺在家里的卧室,床不远处的地上点着一圈红烛,中间是个图案。

不知道是他儿子从哪找的人摆的。

季常林闭上眼睛,他的眼下有很重的阴影,浑身疲惫不堪。

季易燃敲门进来,放下一杯水说“爸,你想吃点什么”

季常林问“人呢”

“周大师吗”季易燃说,“死了。”

季常林睁眼“死了”

季易燃一五一十地交代,当时他吩咐保镖送周大师去医院。

车在半路被追击发生了爆炸。

季易燃说完以后,卧室里寂静无声。

“那群势力,不知道怎么,以为周大师是你的,第二条命。”季易燃沉声。

季常林沉默了。

当初他靠邪风水局的庇护在兄弟相残那场夺权中胜出,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往前走。

邪风水局是用邪灵驱使布阵念咒,这些年来季家风水一层叠一层,风水眼被迫,气场全部错乱。

不能破解,只能再叠一层补救。

而那道士的八字就像是老天爷送他的礼物,刚好就能启用一个五行方邪阵,从而覆盖掉原来的阵法。

说白了,他可以把一切反噬都过给道士。

这两天已经在试验了。

道士扑向他的那一瞬,他觉得,计划实施起来可以不用那么快,慢点来,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另外的办法。

结果,道士不但没助他新生,还死了。

没起到半点作用。

“爸,你昨晚带大师去聚餐,是不是用他,引蛇出洞”季易燃说,“效果很好,引出来的那批蛇里有季家人,我顺藤摸瓜,该扯的,都扯出来处理掉了。”

接着又道“大师也算是,死得有价值,他没有妻儿,我昨晚把他的尸体交给手下,早就在殡仪馆烧了,墓园那边”

“出去。”季常林闭眼。

季常林的身子骨日渐虚弱,各种会议都是视频形式召开,他不怎么听,手捏着棋子丢在棋盘上面,捻起白棋把玩。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天开完董事会,季易燃切掉画面说“爸,我按你的线索找到了最初那个风水师的后代,他也从事风水业,我的人很快就能把他带回来。”

季常林将手中白棋按在棋盘一处位置“我死了,你能撑得起季家”

季易燃简明扼要“能。”

季常林淡笑一声“你倒是自信。”

季易燃道“我只是,希望爸安心,了无牵挂。”

季常林支着头看棋盘上的棋局走向“还没到你给我送终的时候,这话大可以不必说,你没有竞争对手,整个季家

只能是你的。”

季易燃言辞直白“沾了爸的光。”

季常林“”

性格没那么闷了。

季常林一手白棋一手黑棋,

一来一回地下着“谈恋爱了”

季易燃摇头。

“以后你谈恋爱我不管,

但你想把人带进季家,要看八字。”季常林与其说是自己跟自己下棋,不如说是复制一盘棋局,是最近才下过的一局。

二十多年前季家产业遭逢大难,面临破产危机,季常林在风水邪阵的基础上借了阴运,家族八字合适的族人都被捆绑进去,他们要替他偿还,包括他亲生儿子。

那邪术造福了整个家族,如今祸及整个家族。

风水阵脉络出了乱子,所有人的精气神跟气血都会被吸走,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什么作孽,什么罪孽深重,那是留给后人评价的,他身为背负荣辱兴亡的季家家主,能做的就是把季氏推上一个又一个高处。

他不认为自己是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发挥到了极致。

季常林问儿子“最近有没有出现不适”

季易燃漠视地面“没有。”

季常林说“真没有”

季易燃抿唇“做噩梦,算不算”

“算。”季常林沉吟,“那还是有影响。”

“你爸我必须终老,你看着办。”季常林聊家常的口吻,他死了,那些牵扯进风水盘里的季家族人都不得安生。他们会日夜受阴煞折磨,他的儿子也是其中之一。

季易燃的面部线条收紧,愈发冷厉“等风水师的后代到了,会有办法破局。”

“但愿。”季常林摆下最后一颗棋子,是白棋,这局白棋的那方赢了。

他索然无味地拨乱棋盘“在其位谋其职,你既然做了代理董事长,那就尽快将你的判断力和管理能力提到这个位置,你的专业一定是你的助力,能让你锦上添花。”

季易燃应声。

季家遭袭击这事没发酵,商圈少有人知。

孟父托人打听到了点消息,他把大儿子叫去书房谈了快两小时话,再三感慨走错一步就会跌落悬崖。

那次参与进来的家族和企业,无一幸免。

孟一堃暂时还体会不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成败在此一举,他只是觉得他老子太把他发小当回事了。

季易燃哪里像是心狠手辣的作风,他顶多就是雷厉风行,果断,不拖拉,不讲情面,比较公事公办。

孟一堃先不考虑怎么在他老子面前改变他发小的形象,他进房间给另一个发小打电话“阿帘,照片不用拍了,那道士死了。”

迟帘在加班,他为了揽个活卖力表现直接睡在了公司,接到孟一堃这通电话,他差点心梗。

“你说什么”

孟一堃把掌握的情报透露给迟帘“季常林用道士引出藏在暗处的一波鱼虾,好给老季清路。”

迟帘被心悸的不适缠住四肢“你不是说季常林很宝贝他”

孟一堃说“季常林不管怎么都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那也谈不上儿女情长。”

迟帘半晌问“确定死了”

孟一堃说“骨灰都埋在长陵墓园里了。”

迟帘提出疑虑“长陵墓园一块地小一千万,一个道士住得起”

“季家安排的。”孟一堃倒在床上,“因为道士给季常林挡了一枪。”

他为了打破发小电话那头的压抑气氛,故意开玩笑“道士没准暗恋季常林,那位一看就没有老人味,而且是上位者里的颜值担当,肾功能强大,毕竟十分节制,从来不在外面播种,只在家里播。”

迟帘没在意孟一堃的玩笑,满心只有道士死了。

是他想多了,道士不是顾知之,两人只是恰巧都会画符驱鬼而已。

因为他的顾知之不会死。

季易燃暗恋了顾知之至少四年,还把符偷偷藏进皮夹里,他竟然真的可以将感情转移给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道士。

人还死了。

季易燃这是多惨。

迟帘给他发了个信息听说你喜欢的道士不幸中枪身亡,节哀。

季易燃过了一阵才回嗯。

迟帘幸灾乐祸,季易燃从前喜欢的不是他的,后来喜欢的死了,他白忙活一场。

既然顾知之不是要和季易燃谈该死的恋爱,那是和谁

已经在隐蔽的地方谈起来了吗另一方是几家都查不到的更大势力

谈就谈吧,好歹也报个平安。

迟帘的心跳快速紊乱,后背密密麻麻地渗起薄汗,他快速吃了几粒药,强迫自己回到工作当中。

思绪忽然一滞。

迟帘回想季易燃对顾知之的种种,他打给国内唯一能用上的资源发小孟一堃。

“你帮我盯着老季。”迟帘语气严肃。

孟一堃嘴上说好,却没怎么当回事,只叫了两个人办这事。

当然都是能力出众的。

他可不想被老季的人抓个现行,再把他叫去对峙领人,那兄弟就没法做了。

寻找顾知之的事,没有一家懈怠。

谢父收到私家侦探的汇报,说哪个小镇上有个人长得像目标,他抽空亲自去了一趟。

遗憾的是,那人猛一看确实跟顾知之相似,细看却是哪都不像。

处处都比顾知之精致点,凑在一起反而没他耐看。

谢父返程途中接到一起国外打来的电话,他脸色骤变,挂掉后立刻拨了两通电话,叫那边的人阻拦他妻子进疗养院。

无论如何都要拦住。

谢父这边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迎接他的结果是他妻子还是进了疗养院,底下人不敢拦。

因为她拿枪对着自己的脑袋进去的。

谢父让人把疗养院大

门关上,其他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管,他脚步匆匆地跑去儿子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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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谢母把专业人员撬开儿子保险柜拿到的东西全部摆在桌上,有书签,树叶,变脸熊猫玩具,小猪玩偶,一盒纸玫瑰,一朵纸向日癸,爱心打火机。

谢母刚把书签拿到儿子眼前,什么话都还没吐出来,丈夫就冲进房间,问都不问就一把将她拽开,她被那股力道拽得站不住地后退了好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谢父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疯了”

谢母置若罔闻,她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再次拿着书签走向儿子。

谢父钳制她手腕,夺走那枚书签“你把他刺激得犯病自残,病情恶化,你就称心了。”

谢母的身子开始抖动“现在知道关心他了你趁他不清醒的时候把他丢在谢家什么难堪的位置你管过他将来怎么自处”

“我丢什么了他还是谢家未来的家主。”谢父板着脸,“我们离婚了,我也不会再娶,继承人只会是我们的儿子。”

谢母怪笑“你娶了也生不了。”

说的时候,视线还扫到对应的位置。

谢父的隐疾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不提了不代表就痊愈了,此时被妻子的话加上视线伤害,他看着她的笑脸,甩手就是一巴掌。

谢母当初和他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怎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她立马就还了一巴掌。

夫妻俩眼看就要挖掉最后一点情分面目可憎鱼死网破,突有一道笑声响起。

两口子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呆愣和愧疚,他们竟然在一个疯了的儿子面前互扇巴掌。

谢母看着边写毛笔字,边和空气说笑的儿子“都是顾知之的错。”

谢父深呼吸“到底是谁的错,他出现的时候,儿子早就疯了。要不是他,儿子都有可能坚持不到高三毕业。”

谢母垂下了眼睛。

谢父见她情绪稍稍平稳了点,趁机劝道“就按照儿子计划的来,相信他,这一定是他能为自己争取的最好的局面。”

谢母皮笑肉不笑“你不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道顾知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就那么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她连不怎么联系的朋友都用上了,身边所有资源全部用来找他,这都找不到,犹如大海捞针。

谢父胡编了句“我有眉目了,他没事。”

谢母顿时走近“他在哪”

谢父说“我告诉你,你再背着我发神经”

谢母瞪着丈夫“他开始谈新感情了”

随后神经兮兮地说“儿子料定他会谈,料定他会分,你不觉得这种对未知的确定让人毛骨悚然”

谢父赶飞机来这里,浑身疲惫到了极点,他在桌边坐下来看儿子写毛笔字“我不觉得。”

发现书签还在手上,他下意

识就往桌上一放。

等他想到不能让儿子看见书签的时候,

将书签拿了起来。

谢父屏息。

谢母也停下来了神神叨叨,他们一眼不眨地观察儿子的反应。

谢浮两指捏着细长书签在指间灵活地转动,眼神依旧是浑浊涣散的。

“快把其他东西都收走。”谢父压低声音。

谢母站着不动。

谢父只能自己动手,他警告妻子“你想发神经就对着我发,别害你儿子,不然他什么时候在你自私扭曲的母爱下醒来,你们母子关系就什么时候到头。”

谢母脸色煞白,她还要指着儿子。

谢父揉着眉心说“马上就要变天了,你有时间不如和你家那边讨论讨论,怎么才能多吃点倒塌的那些家族掉出来的肥肉,真金白银才是你的依赖,而不是你儿子。他将来即便拥有再多富贵,获得再大的成就,那都是顾知之的,他会捧给顾知之,你一点都不会分到,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谢母“”

谢长治的前半句是对的,季常林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局势。

小辈要陆续上来了。

希望她儿子不要掉队太久。

谢母审视丈夫“顾知之的行踪,你真的有眉目了”

谢父在读儿子写的字,好似没听见。

陈子轻人在京市。

那晚他中枪昏迷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一反应倒是没有慌,他本来就不想再以周巷的身份留在季家,不管是怎么离开季家的,只要是出来了,那就让他解决了目前最头痛的事情。

陈子轻昏昏沉沉不知多久,迷糊间对着身边不知谁说茶语。

小助手汇报日常进度。

每日茶语5,完成度15

有效。

说明身边人是男性,大帅哥,身高一八零以上。

陈子轻凭着宿主的职责胡乱说完达成数量就晕了过去,他意识彻底恢复的时候,入眼是季易燃的脸。

季易燃离他很近,没想到他会醒,愣了一瞬,却没退开。

陈子轻的脸上有季易燃的气息,一声一声的,带着生命的蓬勃与热度。

季易燃忽然捂住他那双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我知道你每天都要茶我,所以我不敢让你昏睡超过一天,我让你醒来,说完再睡。”

陈子轻反应迟钝“噢,谢谢啊。”

季易燃坐在床前,低着头凝视他“为什么要挡枪”

陈子轻唉声叹气“别提了,误打误撞,疼死我了。”

耳边有短促的低笑,能听清喉头震动和吞咽声,陈子轻脸有点热,他不自在地找话题说“我坏你计划了”

季易燃道“没有。”

陈子轻感觉是有的,但季易燃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季易燃见他要坐起来,

就小心地避开他背上枪伤,

1,

放易碎品一样放在床头。

陈子轻被季易燃这套流程给搞出了汗“我这是在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季易燃把水杯递给他,“你的事已经办成了,你这个身份不能在季家常留,我也看出你想快点走,于是我制造了一出金蝉脱壳。”

“所以我死了”陈子轻改口,“不对,周巷死了”

季易燃“嗯。”

陈子轻接过水杯捧在手里,他张嘴喝的时候抬眼“你爸没起疑心吗”

季易燃平淡道“他顾不上,身体精力有限,许多事都是我负责。”

陈子轻放下心来“今天几号啊”

季易燃说“二十三号。”

陈子轻想了想,他是月初用的这个身份皮,那距离到期还有段时间,到期前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了。

季易燃望着眼前人,他的经验是从那个人的两个前任身上吸取来的。

他人的正确方式,他要学,他人的错误方式,他避开。

陈子轻把水杯给季易燃,他在心里问监护系统“枪伤会出现在我原来那副身体上面吗”

系统“会。”

陈子轻自我安慰,没事,季易燃发现了也不会问他。

季易燃只会自我消化,自己把自己纠结的地方抚平,不让他多想。

陈子轻垂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裤“谁给我换的衣服啊”

“只能是我。”季易燃没有看他。

陈子轻嘴一抽,这“只能”用的。他再次明知故问“裤子呢”

他瞥季易燃通红的耳根“也只能是你。”

陈子轻不逗他了“谢谢你帮我换衣服。”

完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换下来的衣服,不会也只能是你洗吧”

季易燃没开口。

但陈子轻已经从他气息的变化中得到了答案,所有都只能是这位小季总亲历亲为。

房里虽然很静,却不沉闷。

陈子轻下床活动,他四肢没受伤,能适当的走走。

季易燃把他睡过的床被铺好“你暂时住在这里,我每天都来看你,时间不能固定。”

陈子轻摆手说“你可以不用冒险过来。”

他站在窗边,指着院子说“那有个保镖又高又帅,可以代替你。”

背后没了声响。

陈子轻回头发现青年背对他,两只手维持牵床单的动作,衬衫袖口下的性冷淡款色腕表若隐若现,看着就让人很想靠上去的那片背十分僵硬。

他挠挠头,哎呀,说错话了。

“随你吧。”陈子轻说,“你想来就来,前提是做好自我防护。”

季易燃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那位保镖所站的方位。

保镖灵敏地走到主子面前“季总有吩咐”

季易燃理

着袖口“你跟我走,换个人替你。”

dquo”

季易燃却又说“你留下。”

万一他哪天出意外来不了,有这个人在,顾知之就不会慌。

季易燃开车离去,季常林的一些隐藏势力他还没挖出来,他暂时都坐不上家主的位置。

可他没时间了,他怕出现对他不利的变数,所以他只能选择别的办法达成目标。

当季家最初那个风水师的后代被季易燃的人接进京市的时候,迟帘踏上回国的飞机,接手被谢家在幕后指使打残的分公司。

季易燃在朋友圈看到了要给迟帘接风洗尘的消息,他把手机息屏,动身去见那个人。

仿佛是新郎官去接新娘子,提前去熟悉这一路的环境和心态。

此时正是八月底,天还很热。

陈子轻等来季易燃,由着他给的伤口换药,在这过程中顺便他日常做完了。

季易燃将沾着血污的纱布放进垃圾篓“今天怎么吃喝了一点汤”

“饭吃多了,哪还有肚子装汤。”陈子轻说。

季易燃把他的上衣拉回去,一颗颗地给他扣上扣子。

这么个小事都要严肃认真对待。

陈子轻打量近在咫尺的季易燃,怎么感觉他眼睛鼻子嘴巴哪儿都写着“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七个字。

“你说我摆平我爸,你就要我。”季易燃忽然开口,“算数吧。”

陈子轻瞬间回神“你摆平了”

季易燃看似答非所问,却又给出了完美的答案,他说“我能让我爸答应我们的婚事。”

陈子轻整个呆住。

季易燃没有掐住他的脸让他抬头,而是自己弓着腰背低头,凑近说“我们结婚。”

陈子轻好半天才找到声音,音量很小,近似自言自语“我就想谈个恋爱,怎么还要结婚的吗”

季易燃听力好,他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清楚楚,缄默片刻,低低道“先结婚,再谈恋爱。”

不是高高在上的通知,是卑微谨慎的请求。

陈子轻推季易燃,没推动,他又推一下,还是没推动,忍不住羞恼地说“你别凑我这么近,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不好。”

季易燃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我在这里可以吗”

他绅士体贴地说“不可以,我就出去。”

陈子轻一手挡脸,一手挥了挥“可以可以,你就站那吧。”

空气里飘着血腥味,桌上有药片和甜点,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季易燃每次来都会带一束,水是他换,花是他换。

陈子轻的视线在房间四处走了几个来回,停在背对他站立,一下都没乱动的挺拔青年身上。

怎么办,这家伙要和我走先婚后爱路子。

陈子轻愁死了,他对季易燃的性情或多或少已经有些了解了,根本不是表现那样,寡言少

语且单纯。

并不是,

季易燃有小心机的,

可会了。

陈子轻使劲薅了薅头发“结婚不是闹着玩的。”

季易燃说“不玩。”

陈子轻提出很致命的一点“你爸没有其他兄弟,你家族就你一根独苗,我生不了宝宝。”

季易燃承诺“不要宝宝,只要你。”

陈子轻伸出手指瞅瞅,他这无名指戴上戒指合适吗,对了,戴戒指的时候不是他这个身份皮,是顾知之戴。

“我想不出你爸怎么认我这个儿媳。”陈子轻撇嘴。

季易燃申请道“我能去你身边说”

陈子轻不太想跟他面对面,他那眼神深得很,怪撩人的“你在门口不能说啊”

季易燃只好停在原地“你和我结婚,其他的,都是我的事。”

陈子轻说“你爸欺负我呢。”

季易燃掷地有声“站在你这边。”

陈子轻垂眼看脚上的拖鞋“那你能反抗吗,你家的家规那么严,都不准在家里跑动。”

季易燃一次说了三句话,不做任何停顿,显然是有备而来。

“结了婚在家住一段时间,后面我会让我们有个合理的理由出去住。”

“你边找工作边考驾照,我也会教你开车。”

“等你的工作定下来,我就在附近选个带院子的住处,再把小花接过去,下班我们一起遛狗。”

陈子轻托脸,季易燃都给他考虑好了,他一时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挑的了。

季易燃摩挲去掉陈年挫伤的指腹“我不是要你立刻给我答案,你可以想,我不急。”

陈子轻给了他的背影一个白眼,算了吧,你还不急,我要是不答应,你待会回去都能坐在车上哭。

“行吧。”陈子轻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

“那你要想多久”季易燃把双手放进西裤口袋里,表现出轻松的姿态,“我先回去,明天我再过来。”

“我是说,就按你的来。”

季易燃的身形滞住。

陈子轻越过他要去院里“先说好了,你爸那边我是不会管的,多少困难都是你自己一个人面对。”

手被拉住了。

季易燃的手掌从他的手腕划到他小臂,一路摸到他肩膀,圈住。

他闻到了来自季易燃身上的,汹涌猛烈的味道。

藏在阴影里的希冀,暗恋,眷恋,都在这一刻飞到了阳光下。

“季易燃,我这副身体要用两个月,还早着呢。”陈子轻说,“我不能用周巷的身份跟你结婚。”

“我知道。”季易燃只是圈着他的肩膀,没有做别的亲密举动,眉间落满熟练自然的克制隐忍,“我想先定下来。”

陈子轻撇撇嘴,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其实他想在一个月之类就定关系谈上,虽然这关系超过他预料,但也算是在理想的时间内确定了吧。

距离一个月还有十天呢。

风水师的后代继承了他生前的所有技术,甚至在天赋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不想进这一行。

因为那个老人死于非命,他们作为后代也过得不好。

这都是老人在风水事上留下的“福报”

现如今老人的后代又被卷进了豪门谋权设置的风水局中,还是变相的续他的路。

像是命数。

那后代在季家研究了两天,在纸上写了一份生辰八字交给季家父子。

“你们要尽快在住处附近找到有这个生辰八字的人。”

他说,“这个人能解决季家所有不顺。”

住处附近不就是两个邻居,从主子到佣人,逐一调查了,没有一个人是纸上的八字。

季易燃问风水师的后代,是不是哪个数字写错了。

后代说“没有错。”

季易燃欲要重新核查两家的相关人员八字,书房里倏地响起声音。

“漏掉了一个。”季常林说,“谢家小子的未婚妻没算上。”

季易燃道“婚约取消了。”

“那就是前未婚妻。”季常林哪在乎这种小事,“去查吧。”

季易燃去查了,他很快将结果送给他爸,“是纸上的生辰八字。”

季常林精神疲乏“把人带过来。”

“找不到,”季易燃说,“迟家,谢家在找他,一堃也托我帮忙找,都没消息。”

季常林看向风水师的后代,手在纸上点两下“这个八字的人,还活着”

对方点点头。

季常林问“在哪个方向”

季易燃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

风水师的后代安静一会,说出几个信息“本市,南边,有水的地方。”

“范围太大。”季常林说,“但是找也能找到,是吗,易燃。”

季易燃抿着的唇微松“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找到他,活的。”季常林问风水师的后代,“找到以后,直接让他住在季家”

“最好是进祠堂。”

书房气氛剧变,随时都要引发一场暴乱,却又在生死关头的现实之下难以发作,只能成为一个哑炮。

季易燃眉头紧锁,颇为不认同。

季常林把玩指间的白棋“易燃,爸年纪大了,娶个同性小辈会晚节不保,让他进季家祠堂的任务交给你了。”

季易燃面色极为严峻“可是,我,”

季常林不耐地打断“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季家没有这样的基因。”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停下把玩白棋,不知道摸多少遍了,在想谁。

“先娶了,稳定下来再说。”季常林懒得在这事上多费口舌,他只想快点试一试新的八字之人能不能解决季家和他本人的困境,“不是让你牺牲自己和他圆房,只是牺牲你的第一段婚姻名额。”

季易燃透露自身的另一个难处“爸,你可能没留意,他跟我两个发小,都有过感情。”

季常林说“你不参与,显得不合群。”

明明是调侃的话,却因为场景时间和听说这话的人而没了那份意味,只有坐在会议室里的不苟言笑。

季易燃神情冷淡“他对我,没意思。”

季常林把白棋放在文件上面“那是你该反思的事,为什么他能看上你两个发小,却看不上你,你该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我季常林的儿子应该远高于他人。”

季易燃陷入漫长的静默和沉寂当中。

似是面对父亲常年的独裁控制,有苦难言,十分不愿。

最终还是不可抗力的屈服,应声道“好,我想办法找到他,让他同意。”

季常林又咳了点血丝出来,他喝茶冲掉口腔里的腥味“那就这样,你把我儿媳带到我面前,我给你们举办一场比谢家订婚宴还要盛大的婚礼,让你压过你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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