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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又失败了

第 159 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头昏脑胀,思绪难以集中,更别提冷静下来分析突如其来的剧情提示,他如藤蔓攀附着小他七岁的男孩。

小腿无力地垂落在泛冷的水中,抽搐的大腿紧贴着男孩肌肉萎缩的大腿,柔软的肚子挨上一块绷着的腹部。

浑身毛孔里挂着沉到寒凉水底滋生出来的鸡皮疙瘩。

有什么硌着他。

是男孩瘦而冷硬突出的胯骨。

被阳光晒得有点烫的水面裹着他的脖颈和肩膀,他浸泡在水上水下流动的冷与热两种水温中。

梁津川双臂被他抓着,冰凉的脸上布满难看至极的表情“嫂子,请自重。”

陈子轻昏昏沉沉地靠着他。

水面一阵激烈晃动,梁津川在水下用膝盖顶了顶他,顶不开。

妈的。

梁津川费力从他的禁锢中抽出一只手,想把他甩开,没成功。

此时梁津川被紧扒着他,将他视作浮木的人侵占感官,厌世到奔赴黄泉的念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好似不曾来过。

梁津川后背湿透,衣物下渗出的密密麻麻热汗融进水里,他第二次发力,改成了推。

陈子轻的脑袋原本深埋在梁津川脖子里,这一推就让他脑袋后仰,拉出了脆弱到令人心惊胆颤的弧度。

他们所有相贴的部位都因此分开,仿佛能听到黏线断连的声响。

陈子轻胸脯起伏的弧度微小,湿淋淋的睫毛虚弱地颤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白到露出青色血管,紧闭的眼尾一片红。

指尖依旧本能地抠抓着一块皮肉,从水下抓到现在。

“扑通”“扑通”

接连有人下水,到这边来了。

陈子轻的溺水现象比较重,他是被人抬上岸的。

“南星”

“柏川他媳妇”

“”

“叫不醒,怎么搞,津川他嫂子,你醒醒啊,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要是走了,你拿命从阎王爷手上求回来的小叔子就没人照顾了啊”

“南星南星”

“他二婶,你别使劲摇他”

“我的个天娘诶,这这咋办”

“叫宁大夫了吗,赶快去”

“宁大夫去老尹庄看病了,他不在卫生所啊”

“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快把南星掐醒”

“掐哪,掐哪里啊”

“鼻子

很多声音在大声呼喊,很吵。

陈子轻难受地动了动眼皮,他发出细微的咳嗽。

周围嘈杂声顿时就没了。

大水塘边有一颗老树,知了多死了,它们还在叫,不停的叫。

陈子轻的咳嗽声渐渐大起来,有力起来,一双手捞着他的肩背,将他从平躺变成侧身,他开始吐水,手脚随

着呕吐一下一下痉挛。

“好了好了,吐水就好了。

众人都松口气,都这么说,吐了水就没事了。

陈子轻的眼珠向两边转动,梁津川呢

水边有哗啦声,梁津川双臂撑在村民洗衣的石板上,他慢慢挪移上来,膝盖蹭着潮湿粗糙的土面。

眉眼发梢衣裤都湿的,都在滴水,他以膝盖代替脚,不显一丝窘迫难堪。

梁津川躺倒在岸边,膝盖的切口是条悬崖,往下尽是空瘪,湿漉漉的裤子贴着地。

塘埂上的人都看着他,从上自下地看着,他们没人下去搭把手,包括堂兄妹里跟他接触最多的梁云。

因为他没有散发出需要求救的信号。

不知哪个小孩顽皮地往塘里扔石头子,溅起的水花打破了怪异的寂静。有道身影闯入那片不容靠近的禁区。

“南星,你下去干啥,津川不都靠自己上来了吗。”二婶喊。

陈子轻头也不回,他咳喘着从塘埂上踉跄着跑下来,哭坟一般跪趴在梁津川身边。

梁津川看了他一眼,把眼睛阖上了。

陈子轻的喉咙还因为浸水发疼,说话声抽紧带着些许呜咽“津川津川你没事吧津川”

梁津川没反应。

陈子轻一遍遍地叫他名字,呜咽声愈发清晰,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梁津川的脑袋偏到一边“闭嘴好吗,嫂子。”

陈子轻默默闭上了嘴巴。

十里八村传遍了。

就那个下庙村啊,就那个梁柏川的媳妇啊,他跳大水塘了。

不是不想活,是去救小叔子的。

那可真是,村里好多人都在塘边见了个仔仔细细,他一下都不犹豫的跳下去。

旱鸭子一个。

为了小叔子,连命都不要。

梁柏川命好,讨到那么贤惠持家的媳妇,命也不好,年纪轻轻就让雷劈死了。

小叔子命好,有个那么心地善良仁义双全的嫂子,命也不好,十几岁的年纪没了双小腿。

所以说啊。

好事不可能都让一个人占了。

陈子轻当晚就被村长叫过去批了一顿,说他不该不顾自身安危,救人这个行为本身是崇高无上的值得歌颂,但生命只有一次,要对自己负责。

然后就给了他一袋过年走亲戚留到现在的豆粉,让他带回去喝。

他推着说不要,村长推着说不要不行,两人从堂屋你来我往地互推到院里,再到大门外。

最终以村长没站稳摔了一屁股敦,陈子轻带着豆粉回去结束。

豆粉的包装真结实,推了八百个回合都没有扯破。

陈子轻路过二婶家被叫进去听她唠叨,片刻后出来,他手里那袋豆粉的包装拆开了,里头还剩五袋。

剩下五袋留在了二婶家里。

陈子轻继续走,他从三

婶家门前经过,三叔把他喊进屋聊了会天,豆粉从五袋变成三袋,留下的两袋分给了她的一对儿女。

然后他去四婶家门口,三袋还是三袋。

那个瘦小畏缩的四婶给了他一袋红糖,说是补血的,让他补一补,别因为落水伤了身体,他怕把人推倒就没上演互推的流程,可他不喝红糖水。

而且他跟四婶在这之前没有交集,没有接触。

四婶家邻居正在送亲戚出门,亲戚送了什么看起来挺高档的礼盒,邻居不肯要,亲戚趁人不注意把礼盒往门里一丢,撒腿就跑。

连跑带踉跄,像是逃命。

陈子轻现场学习,把红糖轻丢在四婶家门前。

四婶捡起红糖就追了上来,他追到陈子轻跟前的时候,裤子里那股腥臭在剧烈奔跑的情况下发酵,几乎让陈子轻有一瞬的窒息。

大概是陈子轻的表情暴露了什么,四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自在,他递红糖的手垂下去,身子也往后退了退。

陈子轻被这一出搞出了一股子负罪感“四婶,你”

四婶打断他“红糖你不要吗”

“虽然好几年了,但还是好的,能喝的。”瘦弱的男人自言自语,“里面没长虫子就能喝。”

陈子轻能接受跟村长的互推大战,却没想对着四婶这样的人,他动动腿赶走围上来的蚊虫“我家里有呢,别人送我的,好几包,津川平时不喝,就我一个人喝,今年都喝不完。”

四婶木木讷讷地说“家里有啊,那就不给你了。”

“嗯嗯,四婶你自己留着喝吧。”陈子轻说完就要走,四婶突然朝着村口方向跑去。

他循声望了望,村口小山上有个人影,是四叔,不知从哪回来的。

四婶一路跑到四叔跟前。

四叔揽着他的肩,低头和他说了什么,他绞着手指认真倾听。

这画面应该是温馨的,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子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南星,你四婶给你红糖是好意,夏天落水也不好受。”四叔走近些说,“要是留下病根子,你以后再嫁人,可就不好伺候你丈夫了。”

陈子轻“我给四婶说了我有红糖。”

四叔笑着说“你有是你有,你四婶给的,是你四婶给的。”

陈子轻瞟了眼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四婶,他抿抿嘴,还是要了那袋红糖。

四婶的肩颈线条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从村长哪边回来的啊。”四叔叹气,“你这是福大命大,该去庙里烧个香才是。”接着又说,“幸亏我白天没出门,不然都没个人知道让你侧着躺的。”

陈子轻想起来当时有双手捞住了他的肩背,原来是这个四叔啊。

他回忆起了什么片段,心下犯嘀咕。

捞他肩背的那双手,离开前摩挲了他至少下。

四叔不至于对个侄媳

大概是无心的。毕竟那个时候情况那

么混乱。

陈子轻抛掉站不住脚不合逻辑的想法,他冲四叔道谢。

“跟四叔客气什么,不都是一家人。”四叔终于问起他的小侄子,“津川怎么样”

陈子轻说“他也没大事。”

“那就好。”四叔用自责懊悔的语气说,“怪我,那会儿我看到津川转着轮椅出现在田埂上的,我以为他是在家待闷了,出来逛一逛,看看水塘看看田里忙成什么样了,哪知道我只是扎个秧把子的功夫就出事了。”

“好在有惊无险。”四叔说,“下回可要当心了,他的情况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不安全,更不能往塘边去。”

陈子轻点点头“是呢。”

四叔高高大大,四婶缩在他身后,被他完全遮挡了。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变换走位,他用余光观察四婶是个什么情绪。

四婶的视线落在四叔的影子上面。

陈子轻看四婶的头顶,色块还是透明的。

四婶是个没怨气的人,按理说,他的生活应该是顺遂的美满的。

可是

风从四婶的走了。

陈子轻暂时赶走那股微妙,脚步飞快地回了家,他去厨房拎起水瓶晃晃,里面有点水。

不一会,陈子轻用开水冲泡一碗豆粉,拿一根筷子搅拌搅拌,放凉了喝两口。

一股子浓郁的豆香。

陈子轻不敢置信“好喝诶。”

以前的吃穿用估计也掺假,比例要小太多了。

这豆粉多纯正啊。

陈子轻端着碗去锅洞后的小板凳上坐下来,他在柴火焚烧的残留气味里,一口一口地喝着豆粉。

距离梁津川落水已经过去半天多时间,陈子轻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去大水塘。

是不是像有人看见的那样,轮椅打滑,不小心栽进去的。

梁津川也没拎出“你不会水,却当着一堆人的面跳下去救我,拿命演戏,还真是用心良苦”之类得话头嘲笑他几句。

他们之间有了第一件隐晦的事。

陈子轻把最后一口豆粉喝下去,咂咂嘴,原来的背景梗概里没有标出主角,那一项不明。

如今标了。

梁津川。

故事风格大转变,原来是山村灵异诡异惊悚风,现在是什么

形容不出来,总觉得混入了奇奇怪怪的元素。

而且新名字好乡土啊,叫什么九零年代的嫂子。

好像字数不对,少了哪个字。

哦,想起来了,全名是九零年代之风情万种的嫂子。

还有形容词,风情万种。

他抹了抹略显沧桑疲倦的脸,这说的是他吗

不是吧

嫂子没指名道姓,没准说的是梁津川哪个堂哥的媳妇呢,那也是他嫂子不是吗。

或者梁津川将来认了什么大哥。大哥结婚了,对象不就是他嫂子。

陈子轻起身把空碗放在锅台上,撅着屁股坐回去,途中及时踩死几只小跳蚤,他憨批一个,跟风情万种不沾边。

梗概作废的事他有预料,也早就接受了,但他没想过名字会改变,主角会突然从不明变明确。

他是触发了什么东西进了隐藏板块吗

小助手发来通知的时候,他溺水濒死被梁津川拎出水面。

就这样了,没做出其他的举动。

陈子轻想不明白,新梗概为什么会在那一瞬开始谱写。他拎起火钳在锅洞里掏了掏,把柴灰都掏出来落在地上。

梁津川是主角,那故事就是他的主视角展开的吧。

所以是,

小叔子视角下的嫂子。

在他眼里,他的嫂子是风花雪月,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新奇文学吗

陈子轻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匆匆跑去小屋,气喘吁吁地喊“津,津川。”

没下文了,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目的。

陈子轻忽地回头看屋门口,刚才他直接就进来了,这小屋的门竟然没关,是开着的。

多罕见啊。

陈子轻清清嗓子“咳,咳咳”

他挠脸的时候发现火钳还在自己手上拎着,无语地掉头把火钳放在屋外墙边靠着。

没靠住,掉脚背上了。

陈子轻疼得惊叫一声,他抬起那只脚,金鸡独立地隔着鞋面揉揉脚背,单脚蹦到屋里。

哗啦

梁津川手上的书翻开一页。

陈子轻看着刚开始走的新梗概里的主角,视线不由自主地瞄向他捏着纸张的修长手指上面,几番欲言又止。

肯定是这样的,新名里的嫂子不是他。

嗯,不是他。

陈子轻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建造能让他顺利度过一阵子,他放下蜷的那只脚说“津川,你在看书啊。”

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煤油灯上面竖着一条棉花绞的灯芯子,火光摇曳。

男孩安静地坐在灯火旁,侧脸已有健康色泽与轮廓,他的气质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既在冰湖底部,也在潮洞深处。

陈子轻悄悄离开,不多时,他返回来,没进到屋里,只站在门口说“我泡了豆粉,有你的一份。”

梁津川低头,手持自动圆珠笔在书页上写着什么“不喝。”

陈子轻掐死飞到他鼻子上的大蚊“我已经泡了。”

梁津川道“那就倒掉。”

陈子轻眨眨眼,梁津川回应他的次数变多了,梗概框架重新建造,梁津川的人设是不是也会有改动。

不愧是推翻走新路数。

拿梁津川对他的态度这一点来说,落水前跟落水后的分界线就挺明显的。

陈子轻按捺着欣喜“倒

掉多浪费啊,豆粉是村长给的,一袋十包,二婶留了五包,三婶留了两包,我拿回来三包,自己冲了一包,剩下两包都给你冲了,很大一碗”

梁津川转过头。

陈子轻跟他四目相视,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个字补上“呢。”

梁津川说“能不能别烦我”

陈子轻嘴角一耷拉。

梁津川嗤笑“豆粉给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残废喝,你也不怕午夜梦回后悔得肠子发青。”

陈子轻“”

他走了。

梁津川继续看书,他看了两行,手中圆珠笔灵活流畅地转上几圈,按出笔芯。

有一串脚步声从屋外进来,自以为放得很轻神不知鬼不觉。

那脚步声停在椅子后面,长时间的不动。

梁津川没有理会。

直到若有似无的呼吸落到他耳后,还要越来越近,他面色一沉,戾气瞬间爬满眉梢眼底。

梁津川慕然偏身,椅子腿在土面上蹭划出刺耳又沉闷的声响,他面向鬼鬼祟祟的人。

陈子轻冷不防地被抓包,他吓一跳,手中大碗一下没端平稳,抖动间把豆粉晃溢了出来。

豆粉洒到梁津川的瓜子上了,裤子上也有。

梁津川神色难看,他就要站起身,头顶响起了可惜的声音。

“啊呀,怎么洒了啊,这么好喝的豆粉,哎”

全然只心疼豆粉,别的毫不在意。

小屋静得吓人。

陈子轻把碗放到小桌上“津川,你写的字是”

梁津川口吻恶劣“出去。”

陈子轻的视线频频飘到他书业的字迹上面“那你把剩下的豆粉喝了啊。”

还只记得豆粉,完全没看见小叔子被豆粉打湿的衣裤。

脚步声出去了,门也带上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梁津川没去管身前的狼藉,他不断地按着圆珠笔,尚且青涩的眉眼隐在阴霾里模糊不清,显得扭曲。

桌上那碗豆粉平平无奇,任何一个小店都能买得到,几块钱一袋。

刚泡的豆粉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可口的香气,它像沼泽。

闻见味道的人,双腿已经踩进去了。

梁津川扇自己。

一连扇了三下,他的舌尖扫刮过扇肿的口腔内壁,面无表情地端起碗喝豆粉。

敌人的糖衣炮弹。

呵。

陈子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他总是莫名其妙地醒来,怅然若失心口空得慌。

就这么迎来鱼肚白,陈子轻起床去挑水,他煮了稀饭,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就去卫生所。

宁向致住在卫生所,他平时老早就把门打开了。

这次陈子轻吃了闭门羹。

不寻常代表着宁向致心情差劲,也

代表着陈子轻今天上班不好过。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不是陈子轻能掌控的,他在门口蹲了会,几个哈欠下去,人都困了。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陈子轻失去倚靠往后一倒,他四肢在半空划拉着撑住地面,仰头去看居高临下的男人。

宁向致眼里血丝深重,昨晚睡眠质量差到爆,他没有剔眼皮底下的人,做不出这种粗鲁的行为。

所以他再欲求不满,也还是弯腰将人拉了起来。

而后张口就夹枪带棒“昨天我去老尹庄给一孩子吊水,下庙村的风刮到那里,你舍命救小叔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殉情。”

陈子轻拨开宁向致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从没有过的严肃“宁向致,你注意点,津川还是个小孩。”

宁向致对于寡夫叫自己全名这件事十分不悦,语气更差了“他小腿要是在,站起来比我都高。”

“那也是小孩,一个没成年的孩子。”陈子轻顿了顿,“况且他小腿没了。”

宁向致冷哼“小孩在父母眼里,三十岁,五十岁,七老八十都是小孩。但那是小孩吗”

陈子轻觉得宁向致毫无逻辑,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他说“不是一码事,津川就是小孩。”

“我看只有你把他当小孩。”宁向致转身进卫生所,“等你给他洗内裤的时候,发现他内裤上有一滩粘稠的白,你还当他是小孩。”

陈子轻“”那不是很正常的遗精嘛,到年纪就有了,生长发育中的迹象而已。

宁向致扭头,目光如炬“已经有了”

“我哪知道啊,”陈子轻翻白眼,完全搞不懂宁向致为什么要放着跳那么高又那么有威胁的梁铮不管,老是把他那个不相干的小叔子当假想敌,“津川不让我给他洗内裤。”

宁向致注意到这番话里的信息,是小的不让洗,不是大的不愿意洗。

还真是个溺爱小叔的嫂子。

宁向致做了个深呼吸“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他这个年纪正是情爱萌芽期,他的亲人都不在了,每天都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事事围着他转,会让他慢慢把所有情感都投射在你身上,像从你手里索取,你要有分寸要有距离。”

他盯着根本不当回事的呆瓜寡夫“南星,你想过没有,嫂子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这件事,会对青春期的少年内心带来多大的冲击。”

陈子轻有点烦宁向致一次次提这个“你想多了。”

他们这对叔嫂区别于大众叔嫂,他跟梁津川之间隔着很多伤害,后面再怎么补救,也无法抹去已经存在的痕迹。

他们能成普通的叔嫂就已经是奇迹了。

陈子轻走神的时间,宁向致把他拉进了后院,拉进一间屋里。

床上的条纹被子叠成豆腐块放在角落,上面是枕头和枕巾,床单牵得平整,墙边鞋子放得整齐,四面八方都是宁向致的味道。

陈子轻被宁向致按在床上坐下来,带着薄荷味的气息从他眉心移下来,停在他嘴上,他认真地说“向致哥,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宁向致不温不火喜欢上了你的另一个小叔子”

陈子轻没反驳,如果这样能让宁向致死心,那他可以顺势而为。

虽然只差一个多月夏天就结束了,到那时就是原主跟宁向致好上的时间段,但梗概已经新建了不是吗。

“嘭”

斯斯文文的宁大夫抄起一把椅子,扔在墙上。

土灰扑簌簌落下。

陈子轻瞥宁向致,托任务设定的福,在他眼中,除梁津川以外的下庙村每个人的怨气都实质化。

这会儿宁向致的怨气变成深黑,剥皮鬼身上的鬼气卷着腐臭钻进陈子轻的鼻子里,他两眼一黑,嘴上说“你是不是要去村长那说我私生活不好”

“我是那种小人”宁向致不敢置信,他眼一红,整个人看起来伤心至极,“李南星,你对我始乱终弃就算了,现在你还质疑我的人品,污蔑我的作风,你真够可以的。”

说着就出去了。

陈子轻坐在床边傻眼,他才是该出去的人吧,这又不是他的屋子。

又冷战了。

宁向致又一个人背着药箱下乡问诊了。

陈子轻在卫生所扫地,他抓着笤把狠狠地在地上摩擦,这破工作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门外传来喊声“我买药”

“来啦”

买药的是上庙村的人,原主的表舅。

陈子轻硬是收了该收的药钱,表舅骂他不是东西,他让表舅慢点走,路上注意安全。

卫生所的门被摔得很响,陈子轻拿着鸡毛掸子在货架上扫动,今天他不收表舅的药钱,明天七大姑八大姨的过来,他怎么办

亲戚来买药看病,你从不收钱,都是你贴医药费。

陈子轻咋舌,原主不是大夫,他只是个抓药收银的,工资远远比不上宁向致,哪来的钱让他那么装逼

你亡夫在世时,他把自己的积蓄都上交给了你。

陈子轻诧异,那他怎么没见着

都让你经营人情世故,散光了。

陈子轻抽抽嘴,原主是大方了,到他头上就不得不紧巴巴地过日子。

“南星啊,活药止痛膏有吗给我来两贴。”

陈子轻的思绪被卫生所外的声音打散,他找了止痛膏送到外面,瞧见来的是三叔,就把人扶进去。

三叔光着膀子,指挥他把止痛膏贴在自己后腰哪个位置,嘶嘶地抽着气。

陈子轻啪地将药膏拍严实,三叔发出杀猪的嚎叫。

吓得陈子轻还以为他要不行了,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按腰。

过了好一会,三叔才缓下了那股子钻心的酸痛,他没说重话,只是叫侄媳离他远点,剩下一贴药膏他自己

能贴。

陈子轻过意不去,他给三叔省了个零头。

三叔笑他之前做散财童子赚一大把好名声好话,现在知道要过日子了。

陈子轻讪讪地笑了笑,他随意地唠了几句,问道“三叔,我四婶跟四叔是怎么认识的啊”四婶不会是被骗来下庙村的吧

“媒婆说的亲,你四叔第一眼就看直了,走不动道了。”三叔乐呵呵的,“别不信,你四婶年轻时是这个,”

他竖大拇指。

陈子轻说“我没不信,四婶现在也挺清秀的。”

“你四婶是明媒正娶,大花轿抬过来的。”三叔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回忆着往事,“你四叔是真的喜欢,打心眼里的喜欢。”

陈子轻犹犹豫豫“四婶像是很怕四叔。”

三叔把眼一横,满面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烧锅的怕自己老板怎么了,就该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才会老实待在家里,不生二心。”

陈子轻一听三叔这话就知道又是个大男子主义。他敷衍几句,送走了三叔。

男的跟男的做,事前事后的清洁工作都很重要。

四叔看起来并不像是会顾虑到那方面的人。

陈子轻坐在门槛上,两手托腮望着路上的来往村民,四婶没有怨气,不是他的目标,四叔的怨气不深不浅,也不在他的头部名单里面。

也许他们之间没什么大问题。

两口子过日子,许多事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不了解的,也插入不进去。

月底,村里家家户户都把冬天要盖的棉被跟袄子拿出来晒,三伏天驱驱霉味。

一场大雨轰隆而来。

地面冒烟,灰尘浸湿的味道散进风里,陈子轻深吸一口,莫名地想,要是有只狗就好了。

外面铺满叫喊声,抢稻子的抢稻子,收棉被的收棉被,抱袄子的抱袄子,一时间到处都是仓里仓慌的身影。

陈子轻晒的东西少,他没怎么手忙脚乱,自己这边收好了就去帮二婶。

“行呐行呐,可以呐。”二婶浑身被雨打湿,她把还在外头的闺女叫回来,对陈子轻说,“你的稻子没湿吧”

陈子轻摇头。

二婶眉间泛起忧愁“我这湿了不少。”

“没有啊,我刚才看过了,就一点。”陈子轻说。

“那叫一点够吃上半个月了,我让小云快点,快点,她倒好,就搁那磨蹭,死孩子要是听我的话,稻子不就抖抢回来了”二婶碎碎叨叨。

陈子轻听得耳朵疼,干脆说她湿的那点稻子,他会给她补上。

二婶以往是会假假地推脱一番就收下,现在却不肯要,叫他护着自家的东西,别总往外散。

陈子轻还是给二婶送了半袋稻。

先前绞稻机下乡搅稻,绞一旦稻才三块钱,村里只有二婶舍不得掏钱,她家那么多的稻子,硬是靠她跟丈夫用双手抓着稻子在木板上

摔打出来的。

湿的稻子要是不补上,她十年后想起来,都能在半夜气醒,跑到闺女的房间一通叫骂。

陈子轻脱掉胶靴放在屋檐下,他坐在干燥的地上院里的果树在风雨里飘摇。

这场雨总算是下来了。

不知道梁津川在小屋里做什么,下雨了,他腿上的切口疼不疼。

陈子轻这个念头一起就忍不住去偷看,小屋的门是掩着的,梁津川躺在床上睡着了。

桌上有摊开的课本和习题册,是英语。

陈子轻走到桌边检查梁津川的课业,没有错的地方,都是对的。梁津川的字很好看,无论是中文,英文,还是算式数字。

这么一手瘦金体,怎么会不好看呢。

陈子轻很想问梁津川的瘦金体是在哪学的,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他写出这么老练如艺术品的瘦金体。

算了,别想字体了,也别在村里打听了。

陈子轻努力收回没来由地非要关注的地方。他转过脸去看床上的男孩。如果不出意外落下残疾,男孩将来是能走出大山去外面闯荡的。

残疾了也有可能,活着就有可能。

梁津川是主角了,他的未来会是敞亮的,新梗概的后续走向可能是,穷小子发家史。

九零年代发家致富的机遇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陈子轻想到了苍蝇柜里的那头猪,可惜找不到正当的时机拿出来卖,不然就能卖不少钱。他叹着气走出小屋。

手头很紧。

没有赚钱的地方,只能拿死工资。

好在梁津川的腿没有医药开支,否则他这个嫂子真的要愁死。

陈子轻坐回屋檐下看雨,他要先搞定村里的几大重怨气户,平安度过明年夏至的某个时辰完成主线任务,再做标注任务,等支线任务二。

标注任务不好做,他得住楼房,开汽车,以及,嫁给有钱人。

小腿残缺的梁津川在他脑中浮现出来,他抿了抿嘴,鞋底蹭着一点土颗粒。

给梁津川一双假肢,他的人生一定会天翻地覆。

陈子轻撑着下巴想,梁津川你等着,我会送你假肢的。

村里好多八卦,从早听到晚不带重复的。一般都是以“我跟你说”“听说了吗”“那谁啊”开头。

陈子轻有意无意地搜罗到了一些,后面能不能用上再说。

二婶的怨气消下去了,第一波完成一半,剩下一半是梁铮,他还在外地做活。

陈子轻打算先做个怨气中等的,他刚选好目标,梁津川就发烧了。

不清楚是不是那场雨引发的。

梁津川不是发的高烧,是低烧,持续了好几天都不退,陈子轻想给他物理降温,却无计可施。

“你不让我碰,梁铮又没回来。”陈子轻在床边来回走动,跟接生的丈夫似的,“我找三叔四叔给你擦身子可以不。”

他忧心忡忡“或者我去叫宁大

夫,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这么硬撑着,会出毛病的。”

梁津川闭着眼,让他滚。

“你别总是让我滚啊。”陈子轻嘀咕,“我哪回真的滚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能按你说的做”

他对上男孩因为不舒服发红的眼睛,咽下后面的话走了。

梁津川烧退了,陈子轻烧起来了。

陈子轻是高烧,身子一阵阵的发冷,他大夏天的盖着厚棉被还觉得冷,一个劲地打哆嗦。

这不行,他每天大早上都要去塘边挑水完成日常任务,去一趟得穿过三条田埂,来回就是六条。

烧不退,他挑不动水。

陈子轻想用积分买最高效的退烧药。

系统“没有。”

陈子轻充满质疑“退烧药又不是多稀有的药,怎么可能没有。”

系统“正因为不稀有,我司才不对宿主出售。”

似乎有点道理。

陈子轻打开窗户趴在窗边,他见到个小孩,赶紧捂嘴躲到墙边,让小孩走开点,别被他传染了。

小孩好奇地垫着脚扒窗户。

没有糖吃,也没有人陪他玩,他无聊地滚着弹珠玩去了。

陈子轻等来从院里出来扫门口的梁云,让她帮自己去卫生所叫宁向致。

冷战中的宁向致带药箱上门,他公式化地给陈子轻量体温。

量到近40度。

宁向致让陈子轻趴着,他从药箱里拿出专用棉布擦擦手“我现在要在你屁股上打退烧针。”

陈子轻拽着裤腰带“我不打,我不要在屁股上打针,你趁机占我便宜。”

宁向致的心思被戳破也不尴尬“退烧针都在屁股上打。”

陈子轻说“胳膊上不也行吗”

“屁股上的肌肉多,一针下去,药吸收得快。”宁向致不快不慢地提醒他把裤子扒下来点,自己要给他擦酒精。

陈子轻烧起皮的嘴唇抖动,他这身体的屁股是个白馒头,还是发酵得非常到位,刚出锅的那种白馒头,稍微掐一下就会深陷进去。

既有弹性,又很饱满绵软。

宁向致在卫生所就常常偷看他的屁股,最近冷战不但没减少次数,偷看的频率更高了。

显然已经到了欲火焚身的临界点。

他脱了裤子,宁向致还能找到打针的地方真的不会把针打他自己的大腿上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不对,两根干柴,宁向致见了没阻碍物的馒头屁股,连人都不做了,还会做医德高尚的大夫做梦吧就。

陈子轻的脑细胞一活跃,人就更迷糊了,我这副身体怕打针吗

你怕打针

陈子轻吃力地坐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小屋,抱着胳膊一副瑟瑟发抖的死样“津川,我不想打针,我害怕。”

梁津川尚未开口,宁向致就带着药箱走了进来。

陈子轻烧得太厉害,退烧针还是要打。

在屁股上打。

不过在场的人多了一个,就在旁边坐着,宁向致不敢乱来,他只能竭力压下躁动走流程。

陈子轻趴在床上,屁股要被注射的地方擦了酒精凉丝丝的,他的脸歪在外沿,颧骨跟眼周烧得通红,鼻子嘴巴里都往外喷着火烧的呼吸。

“南星,以防你乱动,我必须锢着你。”宁向致握住陈子轻的腰,他肤色是白的,却比不上被他握着的那一小片皮肉。

梁津川眯了下眼睛。

袖子上忽然多了一股扯力,他垂眸,趴着的人拉着他的袖子,挡在自己的眼睛上面。

宁向致正要进针,嫂子信任依赖小叔子的画面冲进他眼里,他这个健全英俊的暧昧对象成了个摆设,气得他后槽牙咬紧,面上挤出温和的笑容“津川,你嫂子这是在干什么,打个针而已,怎么比抱在怀里不会走路的小娃娃还怕。”

梁津川一般是不回应的,此刻,他破天荒地出声“谁知道,大概是发,”

舌尖抵着牙齿,将后面那个有违理智的,“s”开头的字换掉。

他淡语“矫情吧。”

用他袖子挡眼睛的人怕打针怕得直抖,瓮声瓮气地说“我不矫情”

梁津川冷笑,是,你不矫情,你发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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