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土归土
1裴阳从不是热心肠。
或者说,他没有热心肠的能耐。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裴阳却自始至终,都只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在乱世中苟活的人。
街道拥挤,来往的行人没有目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一些什么。
拖着半死不活的躯体,被身体本能的饥饿意识牵扯着。
北居闲坊终有大能儒人,靠着声望带人平息着局面的混乱。
街边组织起了一小股壮力,在大儒的领导下安抚、分配处理着四周的病人,一些人搬运尸体,一些人维持秩序。
背着小女孩回到了屋子,察觉到裴阳的情绪不对劲,殷伶雪也没有说一些什么。
或许裴阳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只是多余,这样的病例在棚户区数不胜数,他救一个,只是抚平内心的同情。
交代给殷伶雪熬制药物的注意事项,裴阳也就准备出去帮衬大儒处理病灾。
小女孩躲在桌下一句话不说,裴阳要出门的时候只是张着眼去望他。
裴阳走过去蹲着问:“不怕一切都会好的,这位姐姐是好人,她不会伤害你。”
小女孩始终不说话,让裴阳猜测她是不是声带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兰草…”
裴阳笑:“兰草乖,等哥哥回来帮你治病。”
裴阳赶到外围壮丁队伍的时候,外面广场整整齐齐堆了很多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从后面拍了拍大儒。
“老先生,这些尸体需要集中烧毁。”
大儒回过头,一双眼睛有一些浑浊,也不知是操劳过度还是因为见了这处炼狱光景。
他摇头道:“人者身死,总要入土为安。”
“尸体腐烂定又会产生污疾、招来蚊虫,到时候北居闲的瘟疫只会更加泛滥。”
病毒依靠唾沫与血液传播,唾沫需要近距离接触,戴着布条可以堪堪隔绝。
但血液传播,大多数来自于蚊虫叮咬的间接传播。
大儒有些喜悦,倒是问:“你看起来倒是年轻,既然懂得这些,可是医馆的学徒?”
北居闲现在缺的,也正是医生。
“倒没有得到过哪位大家神医传承,但基础的伤寒病风,在下还是有些经验的。”
裴阳实话实说,这些感冒发烧的小病,倒是见过不少。
大儒点点头:“也罢也罢,有些经验也是好的。见你这般过来,可是要加入老身的队伍?”
“能挽救一些无辜性命总是好的。”
“若是京都青年都如此一般,何惧大夏当今之难!”
两人客套聊着一些话,裴阳又把话题扯回了正题。
“老先生,这些尸体留不得。”
“可…”
“人者由大地生来,化作飞灰自也是入土为安。那些家属若是想要寻一个纪念,也就捧些灰烬埋了去。死者已逝,不该由生者再次承担逝者之痛。”
“哎,罢了。牛大。”
大儒唤来人,吩咐:“去拾些柴火,在广场将这些尸身放入火中吧。”
“诸葛先生,这样做…”
“去做吧。”
“好。”
那边的人再次忙碌起来,看了一眼周边活动的人手,裴阳不得不再次提醒。
“老先生,医书有载病从口入,还是让他们戴上遮挡口鼻的布条,也免得染上病疾。”
读书人自然是虔诚书中的信条的,若是裴阳说这句话只是自己的提议,怕是这位老先生又会不理解。
“既然是书上说的,老身待会儿吩咐了就是。”
裴阳还有很多事要做,也有很多要求要吩咐。
但现在这里做主的不是自己,自己说的话这位老先生估计也有些不能理解。
既然决定要平复这里的疫情,裴阳需要绝对的领导权。
让老先生全然听从自己,应该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是什么宫中大官,没有实质的官职,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公信力。
裴阳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姬峰的物资送到。
剩下的时间,他小心的游离在棚户区之间,观察着各种病例还有之后的隐患。
北居闲被外部隔离,內部也是需要有一个隔离区。
他需要把病人与普通人隔离分开,建立卫生机构体系,稳定住北居闲的混乱局面。
刘巨鹿阳奉阴违从中作梗驱使郎中不能进来,那大批官兵贸然进入北居闲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混乱的根源在于瘟疫,处理了瘟疫也就解决了混乱的根本。
路过先前闭门的一家药铺,却是发现门外堵满了行人。
人群拥堵间,表情却又是格外兴奋,口中不断念叨着神医二字。
裴阳站在高处看去,屋子里有几个人影走动,一个郎中打扮的弯眉男子正卖着药丸。
这些困在北居闲出不去的民众,有着家当存款终也是有命才能花出去。
在这个环境下,银子不如一个馒头实在。
有存当的人拿着全家身当,没有存当的人取出家传的物件首饰,就是为了买到这所谓的救命神药。
裴阳也是好奇,难道真有神人这么快研究出了特效药?
拉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望着他脸上的苍白,该是受疾病已久。
“这位兄弟,这神医卖的药丸真能治你的病?”
那男子将兜里的药丸像宝贝一般放好,发现裴阳不是前来抢他药丸的贼人,这也是安心下来。
“那是自然,自从吃了神医的药,我已经连续有了三天的精神劲儿,这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你若是想要去买,怕是要快一些。再要犹豫,小心都被别人买光了去。”
“你那药丸,能否…”
“不能。”
男子逃一般地走开了,裴阳无奈,只能自己排队。
队伍有些混乱,不断有发疯的人插队,或是偷盗人群之中买完药的人。
不偷钱财,只盗取这救命的玩意儿。
这花光身家买下药丸,却又是没走几步就被人给盗了去,被盗的人涕泪横流坐在地面,唉声叹气锤胸拍地破口大骂。
又有一些被盗走药物的人,也是加入了盗取别人药物的勾当中,或许一些高大些的壮汉,直接将盗变成了抢。
这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让前面卖药的店家生意也是不好做。
听见那边尖声尖气传来一句:“诸位若是这般闹下去,我这仙药怕是不好再卖了。”
这般一说,一下让众人慌了神。
没了药,他们也就是没了活命。有人红了眼,抽出匕首趁乱疯狂往抢盗的大汉身上捅。
场面静下来,街边只是多了几个血淋淋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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