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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金手指的炮灰攻重生了

22-30

第 22 章

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顾九阙和老黄出门一看, 就见白彦梁夫妇正站在顾家门口跳脚的骂,旁人拦都拦不住。

“顾九阙,你这个小王八蛋, 快点给我滚出来!你到底对我们家笙笙做什么了?吓得他昨天晚上一宿都没回家!”

白悦笙昨天晚上一宿没回家?

顾九阙和老黄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看到顾九阙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白彦梁夫妇更激动了。

陶丽两步冲上前,想要揪住顾九阙的衣领。被顾九阙闪开了。

“顾九阙,你把笙笙还给我。”陶丽哭丧着脸,冲着顾九阙发疯:“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顾九阙已经听腻了白家夫妇的胡搅蛮缠, 闻言只是问道:“白悦笙昨晚没回家?”

“没回!”陶丽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泪流的更凶了:“他还受着伤呢。我可怜的儿子啊!就为了一千六百万, 你们竟然逼着一个孩子离家出走,你们还是人吗?”

白彦梁撸胳膊挽袖子地站在顾家门前的台阶上,冲着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吆喝道:“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大家伙都来看啊!顾家为了钱逼死人命啦——”

“哎呦我的命好苦啊!”陶丽一屁股坐在顾家大门前嚎啕大哭:“我儿子不见了!顾家逼死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胡乱喊什么!”大周末的, 也没人上班。顾玉圭拎着从早市买回来的豆浆油条, 刚走到胡同口, 就听到了白家两口子的声音。

他紧赶慢赶地走回家, 就见顾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顾玉圭从街坊邻居中间挤进去, 冲着白家两口子冷笑道:“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放火的跑到受害者的家门口喊冤。真以为你们一家三口不要脸, 这世界就得围着你们转了?”

“谁放火了?”陶丽脸色一变, 赶紧辩解道:“消防队的人都说了,你们家那场火是意外。怎么就成放火了?你可别乱说话。”

白彦梁梗着脖子喊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现在说的是我儿子不见了,你们顾家必须负责。”

顾玉圭冷哼一声:“关我屁事!钱没还清之前, 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 那也是畏罪潜逃。你们这两位被告家属不去找儿子,一大清早的跑到我这个原告家门口闹什么?”

“你——”白家夫妇被怼的哑口无言。

街坊邻居们听了顾玉圭的话, 也都交头接耳,冲着白家两口子指指点点的。

白彦梁抹了一把脸,拍着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就为了这一千六百多万,你们当真要翻脸不认人?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跟孩子他妈这不是关心则乱。想来打听打听昨天晚上笙笙在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一晚上没回家?”

“这还是句人话!”顾玉圭轻哼一声,到底放不下心,追问道:“笙笙昨天晚上没回家?”

这一回,白家夫妇也不敢撒泼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儿长吁短叹道:“可不是嘛!我跟孩子他爸在家里等了大半宿,还以为笙笙回医院了。结果今天一早上回到医院一看,发现病房里也没人。护士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去。你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家里放着的几万块钱也不见了。他不会真的跑路了吧?”

说到这里,白彦梁看了顾玉圭一眼,忍不住又发牢骚:“你瞅瞅你们家办的事儿。就为了一千六百万,至于这么赶尽杀绝的嘛!”

他本来以为顾家会看在白悦笙就是一个孩子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哪里能想到顾家这么厚道的人家,居然也有认钱不认人的时候。

从后院赶过来的顾家三口姗姗来迟。听到白家两口子又开始说这些屁话,陆洵美当即怼道:“就为了一千六百万,你们当家长的都不在乎儿子坐不坐牢。现在人不见了知道哭了,还想倒打一耙怎么着?”

老黄也不想听这两家的老生常谈,立刻插嘴道:“白家小子昨天晚上在古玩市场闹腾半天,说是要捡漏赚钱还债。只可惜晚了一步,他挑中的好东西都在下午被顾九阙提前挑出来了。”

听到老黄的话,大家也都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该说不说,你儿子眼力倒是不错。只可惜运气不好。”要是他昨天上午来,没准儿他们还真要漏出去了。

“我儿子?跑去古玩市场捡漏?”白彦梁反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重复道。简直不敢相信众人口中那个逢漏必捡的鉴宝天才是他的儿子。

不过白悦笙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还能捡漏了?他这个当老子的怎么不知道?

顾九阙看着全然无知的白彦梁夫妇,不动声色地说道:“他既然有这个想法,会不会跑到别的古玩市场去捡漏了?”

听到顾九阙的话,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老黄一拍大腿,拿出电话:“我帮你们问问。”

也有亲戚朋友在火车站或者客车站上班的老街坊跟着说道:“我也帮你们打听打听,看看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买票出城。实在不行你们赶紧报警吧。孩子丢了可是大事。”

听到这里,顾奶奶立即问道:“你们两个报警了吗?”

白彦梁夫妇:“……”

显然他们两口子一门心思只想找顾家的麻烦,孩子失踪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到报警!

陆洵美深吸一口气,竟是看不出来这两口子究竟是真的在乎孩子,还是装的!

一群人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报警的报警。就连顾爷爷和顾奶奶都托了相熟的人到处问,还打发过来帮忙修建西厢房的年轻修复师们帮忙找人。最后还是老黄最先得到了回信:“有人说在城西的古玩一条街看到白家小子了。”

城西的古玩一条街规模没有古城区的古玩市场这么大。不过它的位置就在西山脚下,紧挨着名胜景点,平时招待的都是来来往往的外地游客。真要说赚钱,可不比古玩市场赚得少。只是那边真货更少,而且鱼龙混杂,水可比古玩市场还深。

“这小子没经验,眼睛又毒,在街上到处寻摸真货,被有心人盯上了。”

要不是闹出了响动,老黄的朋友也未必注意到这么一人。

“都别愣着了,赶紧的,去接人吧!”老黄摊子也不摆了,开着他的面包车就带着白彦梁两口子,还有一帮街坊邻居去城西古玩街接人。

顾九阙听到老黄提到城西古玩街,心下就是一动。他记得上辈子,白悦笙在得到玉璇玑的鉴宝异能后,第一

时间就想到去古玩市场捡漏。而在古玩市场之后,白悦笙选择的第二个捡漏地点同样是城西古玩街。

前后两辈子的捡漏顺序都一样,姑且可以理解为京州市的古玩市场就这么大。可要是在没有玉璇玑的情况下,根本不懂文物鉴定的白悦笙还能准确“捡”到上辈子捡过的漏,那就有意思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九阙也坐上了老黄的面包车。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城西古玩街的时候,就看到白悦笙站在街口的一家摊子前,一脸紧张地抱着满怀的古董文玩,正跟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僵持着。地上凌乱散着几块淡描青花的瓷器碎片,旁边还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白彦梁夫妇不等面包车停稳,就拉开车门窜了下去。两口子一边朝着白悦笙的方向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笙笙,笙笙,爸妈来了。你别害怕。爸妈帮你来了。”

两口子说话间跑到白悦笙的面前,隔开白悦笙与几个大汉:“你们想要干嘛?”

“不干什么!”其中一个身材壮硕,肩膀上还纹着花臂纹身的青年粗声粗气地道:“他撞坏了我们的东西,他得赔。”

“我才没有撞坏他们的东西。”白悦笙大声反驳道:“是他们故意往我身上撞!”

“这话是咋说的!”花臂青年凶神恶煞地说道:“我摊子就摆在这儿,分明是你不长眼,兜头就往我的摊子上撞。我一个明朝嘉靖年间的淡描青花大海碗都让你给撞碎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白悦笙不服:“谁往你摊子上撞了?瞧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样,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是有人从后边撞了我一下,我没站住,才撞上你的摊子的。”

老黄停好了车,带着一众街坊们赶过来,闻言立刻皱了皱眉。

他挤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去,先是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被摔成几瓣的青花白瓷碗,鉴了鉴成色与年份,心下不免一沉。

老黄扭头看向人群外面袖手站着的顾九阙,招呼道:“你来看看?”

顾九阙不用上前,只从那几块瓷片身上发出的淡淡光晕就能断定这些瓷片都是古董,只是年份不大一样罢了。

老黄叹了口气,起身看向花臂青年:“小兄弟,东西是真东西,可你这一地的碎片,不是同一只碗上的吧?”

花臂青年冷笑,抱着膀子说道:“甭管是不是同一只碗上的瓷,我这只碗在碰到他之前可是完好无损的。我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从各地寻摸到同一批窑里出来的碎瓷片,还专门请了擅长修补瓷器的修复大师,花费三年多的时间才补好的一只碗。就等着拿到古玩街上卖个好价钱。没成想刚摆上来头一天,就被这个没长眼的东西给撞了。他撞碎了我的东西,照价赔偿没得说吧?”

老黄懒得听花臂鬼扯,沉声说道:“你想要多少钱?”

花臂青年晃了晃巴掌:“五十万!”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跟着老黄一起过来的街坊邻居忍不住开腔:“小兄弟,这个价格太过了吧?”

“过了?”花臂青年臊眉耷眼地瞅着跟过来的街坊邻居们:“怎么着?你们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呐?”

“究竟是谁欺负谁啊!”白悦笙没忍住,大声说道:“我本来离你们远远地。是你们中间有人故意先撞的我,我才一不小心撞上去的。我还没说你们故意讹人呢!”

这话一出,花臂几人脸色一变:“怎么说话呢!谁讹人了?你撞碎了我的东西还来污蔑我是吧?不行咱就报警!我就不信了……”

白彦梁夫妇把儿子护在身后,扯着脖子喊道:“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警察来了也不能让我们赔你一个破碗五十万!”

老成持重的老黄险些把眉毛拧成疙瘩,闻言立刻说道:“都消停点儿!”

说罢,老黄冲着花臂青年陪笑道:“小兄弟,我们都是古城区古玩市场的——”

话没说完,就被花臂打断了:“怎么着,古玩市场的行家,跑咱们城西砸场子来了?”

一句话惹得周围看热闹的摊主店家全都意味不明地看向老黄。

老黄脸色一变。紧要关头,一道人影从人群里挤出来,正是之前给老黄通风报信的人:“误会误会。这是我一老哥哥,这是他们家的晚辈。大伙儿都是同行,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花臂青年呵呵笑道:“老话说得好,同行才是冤家呢!不是我不想给他们面子,是他们踩到我的头上来了。”

后来那人跟着赔笑:“这不是话赶话嘛!谁也不是故意的——”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没等那人说完,花臂青年直接翻脸不认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打碎了我的东西,也得照价赔偿。”

白家夫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九阙,眼睛一亮:“不就是打碎了你的破碗嘛。我请人给你锔上不就得了。反正你那只碗本来就是破的。我找的修复大师手艺保管比你找的好。”

说完,也不等花臂青年反应过来,白家两口子忙忙看向顾九阙:“你让你爷爷……”

顾九阙淡淡开口:“请我爷爷出手,修复费用也是五十万。”

白彦梁脸色一变,指着顾九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趁火打劫啊!”

顾九阙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道:“分人。”

明知道那伙人是冲着白悦笙来的,顾九阙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让他的爷爷蹚这个浑水。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摇了摇头,都知道白家这次是把顾家得罪狠了。

倒是几个花臂青年,听到顾九阙的话神色略微放松。显然认出了顾九阙是谁。

白悦笙看着顾九阙也是呼吸一促,旋即激动地道:“顾九阙,你也来啦!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你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你要是不想帮我,怎么会跟着黄叔他们一起来找我呢?”

顾九阙展颜一笑,不置可否。

白悦笙却抱着满怀的古董文玩走到顾九阙面前,一脸得意地问道:“顾九阙,你看我搜集的这些东西,够不够赔偿你家的一千六百多万?”

顾九阙垂眸看向白悦笙怀里的三件东西。分别是一幅清代郑板桥的《竹石图》,一只清代咸丰朝的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还有一只金镶玉的鼻烟壶。东西有真有假,却跟上辈子他截胡玉璇玑后,在城西古玩街捡漏时淘换到的一模一样。

前后两世,际遇都不一样了,机遇竟然还能撞个大差不差。如果白悦笙真的精通古董鉴定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对此一窍不通。

顾九阙颇有深意地看了白悦笙一眼,好奇问道:“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挑出来的?”

白悦笙眨了眨眼,自鸣得意道:“你别管我是怎么挑出来的。你就说这些东西值不值一千六百万吧!”

听到白悦笙的话,围在一旁的几个花臂青年眼睛都值了。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顾九阙长叹一声,指着白悦笙怀里的《竹石图》和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说道:“假的。”

“假的?”白悦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失声尖叫:“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按照你的——”

“按照我的什么?”看着戛然而止的白悦笙,顾九阙饶有兴致地反问。

白悦笙悚然一惊,支支吾吾不肯说了。只是反复念叨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骗人的吧?这明明就是真的!”

他记得真真的,这些东西就该是真的呀!

老黄见状,一时好奇,开口讨过几样东西反复验看,最后长叹一声:“《竹石图》和帽筒确实是假的。只有这只金镶玉的鼻烟壶是真的。大概能值个二十万左右。”

顾九阙意味深长地接道:“或许你看的时候东西是真的,等到了你手上,就不是了。”

古玩市场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店家给客人看的货是真的,等到了交易的时候,就换成了假的。白悦笙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跑来捡漏。从上辈子的经历来看,他的消息应该是准的。但是白悦笙空有消息没有眼力,冒冒失失跑上去捡漏,却被人当成了冤大头骗。

顾九阙猜测,对方应该是趁着白悦笙不注意,把真货掉包了。而白悦笙经验不足,根本就没发现。

听到顾九阙的分析,老黄点了点头,一起跟过来的街坊邻居们也都说道:“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跟白悦笙纠缠半天的花臂青年听得气急败坏,指着白悦笙骂骂咧咧道:“谁管你们真的假的,你撞碎了我的东西,快赔钱!”

白悦笙当然不肯赔。别说这帮人是故意碰瓷撞上来的,就算真是白悦笙的错,他连顾家的一千六百万都没还上,哪里能管后面的。

“先来后到懂不懂?我还欠着顾家的钱呢!有本事你们问顾家要去!”白悦笙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指着顾九阙就想祸水东引。

顾九阙看了一场好戏,却没打算陪着他们一起唱戏。闻言立刻笑道:“他欠我家钱不还,我家已经起诉了。你们也可以起诉。”

花臂青年:“……”

闹到最后,僵持不下的双方只能选择报警。最后在警方的调节下,白家夫妇不得不赔了五万块给花臂摊主。又将地上的几块碎瓷片收拾干净打包带走。

白家两口子还想求顾爷爷出手,帮他们把这只淡描青花宽口碗给补上。毕竟老黄也说了,这东西要是修好了,也能值几个钱。

只是顾九阙要的五十万修复费用,是万万不可能的。

白悦笙出师未捷先赔钱,气得抱着东西,带着警察回头去找卖《竹石图》和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给他的摊主算账。

顾九阙跟在后面,看着白悦笙一口咬定俩家摊主给他换了假货,却根本说不清真货跟假货的区别。

两位摊主默契十足,言之凿凿地表示他们卖的就是仿古工艺品。并且表示货物既出,就是钱货两讫,概不退货。还质问白悦笙当初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说好了?

白悦笙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过来的。他那个时候当然愿意钱货两讫。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被骗的人是他!

气急之下,白悦笙难免有些口不择言,间接暴露了不少不该暴露的信息。他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围观的群众也听不太明白。唯有重生一次,还知晓原著情节的顾九阙隐隐有些明悟。

他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与店家疯狂对峙的白悦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从城西古玩街返回古城区的路上,顾九阙又一次询问白悦笙:“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那个人,你还有没有印象?”

白悦笙正抱着他花费了一早上的时间搜刮来的赝品生闷气,闻言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没什么印象,你还想问什么?”

顾九阙淡淡地道:“没什么。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我倒是可以免费帮你们家把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补了。还能作价十五万,直接把碗收了。”

白悦笙眼睛一亮,旋即不满地道:“才十五万?”

“少么?”顾九阙瞥了一眼白悦笙怀里的仿古工艺品,噙着笑意道:“几句话就值十五万。你折腾了一早上,有没有赚到十五万?”

白悦笙:“……”

坐在后面把玩着鼻烟壶的白彦梁兴致勃勃地伸过头来:“儿子,你要是有什么线索,你就说出来呗。不说白不说。你藏在肚子里也没人给你钱。”

车里的街坊邻居也跟着附和:“就是!大家都是老邻居,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说不准顾家一高兴,就不起诉你了呢!”

白悦笙眼巴巴地看向顾九阙。

顾九阙含笑不语。显然一条线索十五万外搭一只破了的淡描青花宽口碗,已经是顾九阙的底线了。

白悦笙转了转眼珠子。他本来以为鉴宝捡漏是一件轻松容易且来钱很快的事情。可经历了一早上的风波,他才知道捡漏也没那么容易。

至少在没有鉴宝异能的情况下,他想捡漏简直比登天还难。稍有不慎还会被人盯着碰瓷。

这么一想,仅仅提供一下线索就能拿到十五万,好像还是蛮划算的。

——反正他现在透露的消息,也不会对后续要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影响。

白悦笙眨了眨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挠着额头做回忆状,支支吾吾开口道:“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穿一件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个子不高,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白悦笙仔细回忆着。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会将那个人的具体信息暴露出来,以免那人得到消息,跑来报复他。再说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的男人。

不过他透露出的这些信息,足够换取十五万了吧?他还搭了一只淡描青花白瓷碗呢。虽说那只碗是用残破的碎瓷片拼凑成的,可是以顾爷爷的手艺,要真是修好了,也能值不少钱吧。他光是买碎瓷片都花了五万块呢!

这么一想,白悦笙又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顾九阙凝视着白悦笙满是纠结的脸,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

白悦笙下意识说道:“就在你家着火那天。”

顾九阙反问:“那天你不是跟我在一起吗?”

白悦笙闻言一怔,旋即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就是早上,或者凌晨。我去你家找你的路上无意间碰到的。”

顾九阙道:“一大清早你看到有人在我爸车上动手脚?”

“应该是吧。可能对方是觉得大白天动手脚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白悦笙这么说着,又补充道:“要不是大早上的,我也不会那么不警觉。我要是晚上看到有人围着你爸的车转悠,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顾九阙直视着白悦笙的眼睛:“可是那天一大早,我爸就开车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家。你忘了吗?”

白悦笙脸色猛然一变。他还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顾九阙已经有答案了。

白悦笙说顾爸爸的刹车线是在火灾当天被人剪断的,其实顾九阙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那天之前,顾爸爸的车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而在那天之后,一直忙着在医院家里两头跑的顾爸爸也没机会开车。再结合上辈子的车祸事故,动手的人只可能是在火灾发生的同时,趁乱剪断刹车线,造成车祸事故。

而白悦笙受到了顾九阙的蛊惑,他想要交代线索,又不敢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只能编造自己亲眼看到了在顾爸车上动手脚的人。然而对方动手脚的时机,恰好是在白悦笙被困火海,分身乏术的同一时刻。

也就是说,白悦笙根本就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在顾爸爸车上动手脚的人,但他依然能够准确描述出那个人的外貌和体型特征。

顾九阙目光幽深地看着白悦笙,某个人竭力隐藏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需要区区十五万……

被顾九阙仿佛洞穿的眼神盯着,白悦笙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忍不住追问:“这个线索应该满足你的要求了吧?”

顾九阙微笑:“当然。希望今后我们还有这样合作愉快的机会。”

见顾九阙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白悦笙松了一口气。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暴露太多的信息,一边又暗自窃喜:“幸好我没有如实交代。就算那人被找到了,我也可以说我是胡乱编的,只是碰巧说准了。就算那人知道了,也不会报复到我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白悦笙一时又有些懊恼。他刚刚就应该胡编乱造一通,反正顾九阙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白悦笙不知道的是,顾九阙并不需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提出这个问题,想要了解的也不是剪断刹车线的人,而是白悦笙。

白悦笙郁闷地敲了敲脑袋:“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那十五万?”

“当然是剪断刹车线的人被抓到以后。”顾九阙看着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的白悦笙,噙着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随口编出来骗我的?”

顿了顿,顾九阙又补充道:“放心吧。只要能证实你提供的线索是真实有效的,我们顾家是不会食言的。”

白悦笙倒吸一口凉气,不免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胡编乱造。

坐在后面的白彦梁急了:“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怎么办?那些破瓷片可花了我五万块呢。”

顾九阙气定神闲道:“你有两个选择。先拿五万块走,等到警察抓到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人,再来取剩下的十万块。或者等到我把那只碗补好,你来取十五万。”

白家夫妇在心里默默盘算一番:“不对啊!不论怎么选,好像都是我家吃亏吧!你们家只要把碗补好了,立刻就能赚好几倍!”

“那怎么办呢?”顾九阙轻笑:“或者你把那些碎瓷片收回去?”

白彦梁:“……”

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忍不住了,笑着说道:“早给晚给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们家欠顾家一千六百多万呢!这钱迟早都是人家的。”

白家两口子更心塞了。

白悦笙气呼呼地看着顾九阙,目光下意识停留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古玉上。

“顾九阙,你答应那位周老板的邀请,跟他去国外参加拍卖会吗?”

顾九阙深深看了白悦笙一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白悦笙微微一滞,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笑嘻嘻道:“昨天晚上我从你家离开的时候,你们不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嘛!”

说完,白悦笙一脸好奇地追问:“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顾九阙展颜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对方提前支付了一千五百万,邀请我爷爷和我去B国参加拍卖会。”

白悦笙:“……”

一想到对方轻而易举就赚到了一千五百万,而自己还要为了一千六百多万的债务绞尽脑汁。白悦笙不由悻悻。好在这世上的运气都是能量守恒的。

白悦笙看着顾九阙,小心翼翼地掩饰好自己眼中的幸灾乐祸。语气真诚地说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正在开车的老黄笑着插话:“这可不兴说。他们是坐飞机去B国呐。一路顺风可还行?”

白悦笙嘻嘻一笑:“我没常识嘛!那就祝你们逆风而行,早日归来。我在家里等着你呦~”

不等顾九阙开口,白悦笙又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也能筹到一千五百万了。我可不想去坐牢呢!”

经历了这么多惊吓和挫折,白悦笙也想通了。其实以他的状况,根本就没必要冒着风险做任何事情。让自己陷入被动,甚至险些去坐牢的尴尬境地。很多时候,他只需要安安静静作壁上观就可以了。

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在关键时刻再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看着不知为何就沾沾自喜起来的白悦笙,顾九阙勾了勾嘴角。他笑吟吟地敲了敲白悦笙怀中的仿古工艺品,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人的漏,可不是那么好捡的。”

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停在了雾城机场。

顾九阙和爷爷跟着周牧一行人走出机场,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劳斯莱斯。

周牧坐在顾九阙的身旁,一脸殷勤地为他介绍窗外的景致。还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赶在拍卖会之前,在雾城好好的逛一逛。”

他很担心,拍卖会结束以后,顾家祖孙就没有在雾城闲逛的心情了。

作为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周牧并不吝啬他对顾九阙的好感。他很想在故事结束以前,给顾九阙留下一些有关于雾城,有关于他的美好体验。如果能借助这份美好体验多一些亲密接触,那就更美妙了。

顾九阙含笑看向周牧:“周老板心情很好?”

周牧朗笑出声:“当然。”

周牧说:“能跟顾老爷子和少东家这样博学多识的人一同出行,是我的荣幸。”

他每次称呼顾九阙都用“少东家”这三个字,或许他的本意是想展示他对顾九阙的尊重,或者还有一些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揶揄。可听在顾九阙的耳中,倒是平添了几分逢场作戏的真实。

顾九阙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既然周老板这么有心,我当然却之不恭。”

顾老爷子却觉不妥,闻言皱眉道:“这不好吧?”

周牧一脸热络地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拍卖会要在后天下午举行。我们总不能把大好时光浪费在酒店套房里。”

说到这里,周牧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俊美温润如同一尊白玉雕像的顾九阙。心中不乏淫邪地想到,如果这位少东家愿意的话,他倒是乐意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

顾九阙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和行人身上。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是在花仇人的钱,让仇人感到身心愉悦。像他这么配合的猎物,大概世间少有。

黑色的劳斯莱斯很快停在雾城大酒店的门前。这是雾城创建时间最久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周牧口中的拍卖会就是在这家酒店的顶层宴会大厅举办。

离拍卖会的时间还有两天不到,这间酒店内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从世界各地闻讯而来的绅士名流。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牧还能大手笔的包下酒店的三间总统套房,他背后所代表的资金和人脉可想而知。

周牧和他背后的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打消顾家祖孙的疑虑。却不知他们的一番筹谋全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顾老爷子根本就没注意到周牧的小心思,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带着孙子长长见识。至于帮忙掌眼这种事,不过是顺手为之。他受人所托,不远万里而来,自然会帮周牧挑出拍卖会上最有价值的藏品。至于周牧到底有没有钱拍下藏品,那是周牧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顾九阙更是心如明镜。重活一世,他就像是一个戴着透视眼镜坐在牌局上的作弊者,别人藏藏掖掖的底牌在他眼里具是明牌。不管隐藏在帷幕后面的棋手如何调兵遣将,只要他们不换牌,就没有办法摆脱顾九阙的视线。

“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周牧冲着顾九阙笑道。

他带着一行人在酒店大堂的接待区歇息,他的秘书则拿着大家的证件在前台办理入住。

顾九阙接过服务人员送上来的咖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即将粉墨登场的舞台。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冉冉升起的观光电梯上,正有几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猎物终于落网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悠然响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悠然说道:“这么容易就中招了,还真是让人失望。”

“不要轻敌。”年迈的长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中不免带上几分森寒:“顾八刀在文物鉴定和修复方面的能力和天赋,不是你能想象的。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布局这么多年,还把戏台子搭在了顾家鞭长莫及的国外。”

斯文青年闻言一笑:“爷爷多虑了。下棋的人又怎么会跟棋子对上呢?我们当然是要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正说着话,只见一道人影匆匆走向接待区。斯文青年指着那道身影,眉眼含笑:“爷爷您瞧,演员都已经上场了。”

长者欣慰地看了孙子一眼,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沉声说道:“走吧,还不到我们出场的时候。”

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筹办好这一次的拍卖会。让高等拍卖行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彻底立足于雾城上流圈子。至于引顾八刀入局,不过是正戏开场前的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八刀?顾八刀?小师弟?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你怎么会来雾城?”

顾爷爷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脸惊喜地走过来。他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装,长得慈眉善目,举手投足间俱是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惊讶,以及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欣喜。

顾九阙端着精致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微苦醇厚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看着爷爷激动地站起身,与那人抱在一起,不断把臂寒暄着。没说几句忽然又想起什么,指着顾九阙的方向,为那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顾九阙。九阙,快来见你裴爷爷。”

说话间,顾九阙已经稳稳当当地站起身,乖巧地叫了人。

顾爷爷拉着顾九阙的手,一脸激动地说道:“你裴爷爷是爷爷的六师兄,当年我们都在一块儿拜师学艺来着。后来你裴爷爷出了国,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见了面。”

坐在一旁的周牧也跟着站起身来,他笑眯眯地看着顾八刀与突然出现的同门师兄弟寒暄热络,直到顾八刀想起他来,笑着为他介绍眼前的人:“裴六骏,是我的同门师兄。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说完,又跟裴六骏介绍道:“这位是周老板,我这次来雾城,就是应他的邀请。”

周牧含笑接道:“我邀请顾老爷子陪我参加后天下午举办的拍卖会。他可是我们京州市最负盛名的老掌眼。”

裴六骏闻言感慨道:“打小儿师傅就说,小师弟你在文物鉴定和断代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咱们师兄弟八个,也只有你……”

说到这里,裴六骏戛然而止,似乎是不太想提及往事。他又看向顾九阙,打起精神笑道:“你这孙子大概也继承了你的衣钵吧。你们顾家人,天生就有一双厉眼。”

顾九阙含笑不语。他看着唱作俱佳的裴六骏,在心底默默地想,这双眼睛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爷爷跟他一样,只会鉴定古董,却鉴别不出人心。

第 23 章

他乡遇故知, 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裴六骏当即便以东道主的名义宴请顾爷爷和顾九阙。周牧见状,非常识趣地说道:“你们去吧,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顾爷爷冲着周牧点了点头, 起身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周老板了。”

周牧站在原地,目送裴六骏和顾家祖孙走出酒店。半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裴六骏开着车,拉着顾爷爷和顾九阙在雾城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家招牌非常老旧的中餐馆前。

三人进去之后,顾九阙才知道原来这间饭店的招牌菜竟然是涮羊肉。

间隔万里, 远渡重洋, 第一次出国吃到的第一餐竟然是涮羊肉。这种略微奇妙的感觉让顾九阙微微一笑。饭桌另一边, 顾爷爷和裴六骏已经推杯换盏,叙起旧来。

裴六骏一脸唏嘘地提到当年拜师学艺时,师兄弟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忙完一天, 可以在福来顺吃上一顿涮羊肉。

“那个时候大家日子过得都苦, 一个月能吃上一顿涮羊肉, 就是开荤了。”裴六骏一边喝酒, 一边感叹:“只可惜来到B国以后, 想吃顿涮羊肉就更不容易了。”

话题都到这儿了,顾爷爷不免问起裴六骏这数十年在海外的经历。裴六骏简单说了几句, 十句里有八句都在感叹物离乡贵, 人离乡贱,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又问顾八刀在国内过的怎么样。

顾爷爷仍旧沉浸在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中,并没在意裴六骏的语焉不详。他只以为他的师兄这些年在海外过的不算如意, 便也没有过多提及自己在国内的发展, 避免给人以炫耀之感。

裴六骏倒是对顾爷爷受邀前来当掌眼的经过非常感兴趣。饭桌上多问了几句,顾爷爷闻弦歌而知雅意, 便说要把周老板介绍给裴六骏。只是眼下周老板正忙着拍卖会的事情,恐怕抽不出时间应酬。顾爷爷便将此事拖到了拍卖会后。

“只要周老板愿意,我一定帮你引荐。”

裴六骏闻言,自是心满意足,一再道谢。

顾九阙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话。大概是对两位老两人的对话实在不感兴趣,他从坐下就一直在摆弄手机。

饭后,裴六骏又将顾家祖孙送回酒店。坐电梯时,顾爷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高?”

“大概是累了吧。”顾九阙笑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出国!”

顾爷爷点了点头:“那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顾九阙嘴上答应着,却以倒时差睡不着觉为借口,仔细逛遍了酒店,尤其是周牧大手笔包下的三间总统套房的两层楼。

顾九阙记得上一世,周牧是在下飞机后突然发难的。他在拍卖会结束后直接包机飞回国内,刚下飞机就找来一群专家鉴定他在拍卖会拍下的清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结果却出人意料——www.youxs.org,从B国不远万里带回来的雍正御笔之宝竟然是假的。

周牧当场就发火了。因为顾爷爷是他重金聘请的掌眼,周牧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顾八刀。

周牧质问顾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花了一千万,重金聘请顾八刀当他的掌眼,就是相信顾八刀的眼力。结果顾八刀看来看去,就拍了一只赝品给他。

“你不是说这块玉玺是真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花了一亿两千万,就买了一个赝品回来?还从没打过眼,我呸!你那双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吧?”

周牧咄咄逼人破口大骂,猝不及防的发难让顾爷爷当场就懵了。

顾八刀也不晓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确实是真品。他也不知道玉玺为什么运回国内就变成了赝品。

见顾八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周牧只好调转枪口,将第二把火烧向了高等拍卖行。高等拍卖行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拍卖会上竟然会有假货。再说拍卖交易,本就是钱货两讫的事情。自周牧拍下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至今,已经过了四天,期间更是辗转数万公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周牧想要指责高等拍卖行提供赝品,这番说辞实在站不住脚。如果拍卖会上拍卖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赝品,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说?总不会是眼力不精没看出来吧?

于是这口锅兜兜转转,又扣到了顾八刀的头上。顾八刀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都想象不到,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掉包的会是周牧自己。百般无奈之下,顾八刀只能承认是自己打了眼。

花了一亿两千万买下的玉玺竟然成了一文不值的假货,年轻气盛的周老板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本就是互联网起家,消息灵通,人脉也广。此刻发了狠心,自然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翻个底朝天。

另一边,高等拍卖行凭空背锅,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

双方一起“发力”,很容易就查出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卖主竟然就是裴六骏——此前顾八刀竭力为周牧介绍的同门师兄弟。据说一身文物修复的技艺同样炉火纯青。

众所周知,手艺绝佳的修复师通常也是技艺精湛的造假师。而在裴六骏的过往经历中,就有三次造假贩假被抓坐牢的记录。

在巨大的压力下,裴六骏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仿造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又趁着拍卖会结束以后,跟周牧见面时,偷偷调换了周牧拍下的真品。还如实交代他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听了同门师弟顾八刀的蛊惑。

在裴六骏口中,这次做局竟然是顾八刀主动提出来的。因为顾家接连出事,顾八刀急需用钱,才找上的他。他也是出于怜悯,才会跟顾八刀合伙蒙骗周老板。否则他早就金盆洗手洗心革面了。

此言一出,国内外舆论一片哗然。谁都不敢相信一辈子爱惜羽毛,德高望重的博古斋老掌眼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顾爷爷当然也不肯承认。他根本就没这么做,裴六骏完全是在污蔑他。

然而几方对峙下来,顾爷爷根本拿不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相比之下,裴六骏的指认虽然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是逻辑清晰,有理有据。竟然也找不出什么漏洞。

一番僵持下来,不肯吃哑巴亏的周牧当即发动旗下的自媒体公司宣扬此事。一夜之间,顾爷爷就成了伙同师兄做局造假的骗子。而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裴六骏是经由顾爷爷的介绍才结识了周牧,才有机会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掉包。如今他又亲口指认顾爷爷,总不可能是凭空污蔑吧。

事情越闹越大,所有流言蜚语一时间都指向了顾爷爷。

顾爷爷出于愧疚,大概也是想息事宁人,干脆把周牧打给他的一千万又退了回去。然而此事却又成了顾爷爷做贼心虚的“铁证”。周牧拿着顾爷爷退回来的钱,竟仿佛拿到了顾爷爷的罪证一般,叫嚣的更厉害了。他旗下掌管的自媒体账号更是疯狂在网上带节奏,认为顾爷爷要是没问题,怎么可能会把吃到嘴里的钱又吐回去。

顾爷爷百口莫辩,气急之下吐了一口血,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而在顾爷爷死后没多久,裴六骏也因为醉酒失足落水溺亡。死的倒是干脆利落。

前世,顾九阙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调查这件事。将周牧送进监狱后,还想从周牧口中挖出他们栽赃顾爷爷的全部经过。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周牧在判决下来的当天晚上就在狱中自杀了。

顾九阙没来得及见周牧的最后一面,只能另外搜集证据证明爷爷的清白。

而在前世漫长的时间里,顾九阙也曾推演过这次骗局的全部细节。按照金家对这次拍卖会的在意程度,他们绝对不会在拍卖会上展示赝品砸了自己的招牌。

考虑到上一世,周牧一行人是坐商务舱飞往B国,他们总不可能在过安检的时候还带着一块假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招摇过市。更是在拍卖会结束以后,包机回到国内的第一时间就找了专家验货。

虽然周牧这么做是为了将顾爷爷合伙骗人的嫌疑提高到最大,不至于让顾爷爷以分开之后才被掉包为借口开脱,但是周牧的做法也间接将掉包的时间暴露了。

也就是说,周牧有机会掉包的时间就是在他包下雾城大酒店三间总统套房以后,直至拍卖会结束,众人上飞机以前。

考虑到顾爷爷的眼力和经验,他在整个交易过程中绝对不会疏忽大意。而裴六骏也不会像他交代的那样,有机会在顾爷爷的眼皮子底下将玉玺掉包。所以掉包的时间范围又可以缩短了。

漫步在酒店走廊上的顾九阙看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摄像头。如果他能查看一下这几天的监控录像就好了。尤其是周牧入住房间那层楼的监控录像。

暗自沉吟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后面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呦,同胞~”

顾九阙回头,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包裹着青年精悍的身躯,挺括服帖的面料越发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修长双腿。敞开的领口露出了肌肉紧实的胸肌。即便他的神色懒懒散散,举手投足间,仍有一种西装暴徒的凶悍。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沈大总裁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俊美精致的男人,神情惬意地道:“见到你,很高兴。”

“见到我,你高兴吗?”

第 24 章

顾九阙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跟眼前这个男人在古玩市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谈不上愉悦不愉悦。只能说沈珩是他活了两辈子, 从未接触过的奇葩。

并不知道自己初次见面就给顾九阙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沈珩含笑看向顾九阙,微弯的唇角柔和了他明朗且锋利的脸部线条, 舒展的眉眼更是将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冲淡了不少。唯有戏谑的语调隐隐透露出男人潜藏在玩世不恭表象下的危险和凉薄。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我们初次分别后的七十四个小时零——”男人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含情脉脉地补充道:“五十四分钟三十二秒之后。”

跟在沈珩身后的助理团们默默看向顾九阙。负责引路的酒店服务人员也暗搓搓地竖起了耳朵。

顾九阙:“……”

顾九阙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无言以对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良久,顾九阙迎着沈珩始终不曾变化的深情目光,以及他背后数道灼灼的视线, 硬着头皮寒暄道:“沈总的时间观念很强。”

似乎是没有想到顾九阙开口第一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珩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旋即彬彬有礼地欠身致意:“很荣幸,第二次见面就让顾先生注意到了我身上微不足道的优点之一。”

顾九阙:“…………”

顾九阙忽然觉得,聊天也是一门技术活。而他显然修炼的不到位。

“时候不早了, 我就不打扰沈总休息了。”顾九阙决定强行结束这一次对话。他冲着沈珩点头示意, 转身走进电梯。

沈珩站在原地, 微笑注视着顾九阙大步流星的背影,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如白玉般修长的手指用力摁下电梯按钮, 指尖在众目睽睽下泛起微微的红晕。须臾之后,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那人迫不及待地迈步走了进去,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也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真是无情啊!”沈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电梯显示屏上,凝望着上面的数字缓缓变动, 最终定格在某一楼层。沈珩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严丝合缝的电梯门上,冲着身后一行助理团随口吩咐道:“去查一查, 我那冷酷的故知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精英模样的助理们点头称是。沈珩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推开身侧的房门,走了进去。

被沈珩这么一打岔,顾九阙干脆放弃了查看酒店监控录像的计划。毕竟以顾九阙目前的能力和人脉,他根本没有办法在万里之外的B国,在不惊动拍卖会主办方的情况下,私密查看酒店的监控录像。

想必这也是金家处心积虑将顾爷爷骗到国外的原因。他们一定织好了最严密的网,就等着猎物上钩。

这么一想,顾九阙反而不着急了。反正他已经拥有了玉璇玑的透视能力。虽然目前使用次数有限,可要是用好了,照样可以及时发现周牧和裴六骏的手脚。

顾九阙现在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把周牧和裴六骏跟举办这场拍卖会的高等拍卖行联系到一起。

顾九阙打算静观其变,在周牧和裴六骏动手的瞬间拆穿两人的小动作。至于隐藏在幕后的金家,这一次也别想全身而退。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上午。周牧曾在下飞机的时候说过要陪顾家祖孙好好逛一逛雾城。他倒是没有食言,即便拍卖会的准备工作繁复琐碎,他依然准备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带着顾爷爷和顾九阙逛一逛雾城有名的几个景点。

顾爷爷年纪大了,对出门逛街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况且他还要倒时差,还要趁着拍卖会开始前,好好研究一下主办方送来的拍卖册子。听到周牧的提议,当下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顾九阙本也只想做个入乡随俗的好猎物,见爷爷兴趣缺缺,便也没了跟周牧虚与委蛇的兴致,打算留在酒店陪爷爷看资料。

周牧急得不行。他本来就觉得约美人出行是件浪漫的事,只是带着一个老家伙不太方便。如今顾爷爷主动退出,那不就是他和顾九阙单独出行?这样的美事怎么可能错过?

“你是第一次来雾城吧?”周牧诚意满满地劝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不出去逛逛,不会觉得可惜吗?”

“难得出国一次,你难道不想给家人带些礼物回去?”

顾爷爷看着孙子,想到顾九阙毕竟年轻,难得出一趟国,还要把人拘在酒店里陪着他这把老骨头,不免太残忍。便也跟着劝道:“你们年轻人,体力好,精力也旺盛,不必留在酒店里消磨时间。还是出去玩玩吧。顺便给你奶奶,还有你爸妈买些礼物回去。”

顾九阙这才答应下来。

他跟着欣喜若狂的周牧出了酒店。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到了沈珩。

“呦,我亲爱的同胞们。”沈珩笑眯眯地看着相携出行的两个人,锋利的视线却直勾勾地落在周牧的身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牧看着身高就有一米九,气质明显非同寻常的沈珩,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顾先生的旧相识。”沈珩笑吟吟地看向顾九阙:“是吧?”

顾九阙:“……”

沈珩又问了一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牧一脸警惕地看着沈珩:“我们要去哪儿,与你无关吧?”

沈珩看向周牧。即便他没什么表情,可是周牧仍然能从沈珩冷漠的视线中嗅到一丝丝危险。

周牧心下一突,下意识改口道:“我们要去外面逛逛。”

沈珩闻言又是一笑,他看了顾九阙一眼,做出一副热络的样子含笑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我跟你们一起吧。”

顾九阙:“……”

周牧:“…………”

周牧硬着头皮拒绝道:“那就不必了——”

话音未落,沈珩已经叫来了酒店派给他的专车。率先坐了进去:“上来吧。”

周牧看着车牌号,瞳孔骤然一缩。下一秒,他根本顾不上留意顾九阙的反应,乐颠颠地钻了进去,坐到了沈珩的对面。

“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周牧笑容满面地看着沈珩,寒暄道:“在下周牧,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

周牧说着,掏出了自己名片,双手递给沈珩。

沈珩漫不经心地接过名片,视线却仍旧落在外面站着的顾九阙身上:“不进来坐坐吗?你的同伴都进来了。”

顾九阙冷冷地看着沈珩。坐在车里的沈珩微微仰起头,仍旧是春风满面地看着顾九阙。

良久,顾九阙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

周牧好奇地看着顾九阙,暗搓搓问道:“少东家,你跟这位先生认识?”

顾九阙没有吭声。倒是沈珩彬彬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我姓沈,沈珩。”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周牧勃然变了脸色。显然他听说过沈珩的名字,也知道这两个字的份量。

“原来是东夷集团的沈总,怪不得。我一看您就觉得您气质不凡,器宇轩昂——”

“嘘!”沈珩出声打断了周牧的寒暄,他目光仍旧落在顾九阙的脸上,噙着笑道:“安静点儿。我们这位同胞先生不太喜欢吵闹。”

周牧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顾九阙的眼神却陡然变了。

顾九阙也有些头疼。他不知道沈珩的贸然出现,会不会影响到周牧接下来的布局。

顾九阙只能暗自祈祷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发生变化。否则他怕是白来了。

顾九阙暗自思索着,接下来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按照周牧的安排,他们今天下午的行程还是挺紧凑的。为了刺激顾九阙的感官,周牧还精心挑选了几个好玩儿的去处。

沈珩注意到,他们去的好几个地方都是雾城有名的销金窟。

在周牧看来,顾九阙毕竟是第一次出国。他这个年纪,就算表现的再沉稳内敛,骨子里肯定喜欢玩乐。所以在工作之余带着他好好消遣一下,一定可以博得这位美人儿的欢心。

到时候美人儿玩的开心了,他说不定也能占点便宜。

周牧想的很好,只可惜路上多了个程咬金。这位程咬金的份量更是重到连他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程度。

也不知道顾九阙跟这位金融大鳄是怎么认识的。这两人分明不搭噶呀!

看着顾九阙那张俊美精致到过分招摇的脸蛋,周牧暗自咬了咬牙。果然还是因为皮囊吧!

就像他无法抗拒顾九阙这张脸一样,沈珩该不会也对顾九阙产生了兴趣吧?

想到这里,周牧不免心下一惊。也不知道这个沈珩会不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产生影响。

一时间,周牧甚至都没心思陪美人出行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酒店,想要将沈珩的存在告知他的幕后老板。

沈珩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周牧,笑吟吟地冲着顾九阙问道:“你喜欢玩牌吗?”

顾九阙木着脸看着在赌桌上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沈珩,实在想不通周牧为什么会把游玩的地点定到赌场。

就算这里是雾城最高级的赌场,那也是赌场。赌牌有什么好玩儿的!

果然跟这种人出来,就是浪费时间。

顾九阙对赌牌没有丝毫兴趣。沈珩却如一只开了屏的孔雀般,拉着顾九阙在一张赌桌前坐了下来,全方位展现了自己高超的打牌技巧,并将随手赢到的筹码全部堆到了顾九阙的面前:“送你的。”

顾九阙道:“我不要。”

“不喜欢筹码吗?你出来玩游戏,筹码少了可不行。”沈珩一边将一块筹码在手指间灵活转动,一边笑着说道:“那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顾九阙什么都不想要。他起身离开赌场,面无表情地走向街拐角的一家古董商店。

沈珩尾随其后,推开门时听到风铃清脆的响动。霎时间,顾九阙颀长的背影毫无违和感的融入其中。

沈珩轻笑了下,他插着兜跟在顾九阙的后面:“果然还是这里适合你。”

顾九阙没有说话,他在古董商店里精心挑选了很多纪念品,打算捎给家里人。

沈珩也漫不经心地挑选了一枚金币,冲着顾九阙笑道:“见者有份。这个送我行不行?”

顾九阙正抱着东西结账。见状便示意老板将那枚金币也结算了。

沈珩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金币揣入怀中。

周牧有心讨好美人,也想在大佬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自然也要表现得出手阔绰。他以公费报销为由,抢着帮顾九阙支付了所有账单。

顾九阙看着殷勤备至的周牧,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倒是喜欢买单。”

周牧暗自得意,他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不管这位博古斋的少东家气质如何出尘,他骨子里都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肤浅之人。如若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坚持让周牧将那一千五百万的报酬提前打到博古斋的账户上。

听到顾九阙对他的称赞,周牧更加得意地道:“那是,我一向喜欢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带着顾九阙出来玩,是他的选择。顾九阙,同样是他的选择。

顾九阙闻言,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那就好。

沈珩冷眼瞧着各打机锋的两个人,也跟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三人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了。

顾爷爷对顾九阙买的纪念品不感兴趣。他坐在书桌前,正低头翻看拍卖会的拍卖册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明天下午参加拍卖会,你要是看中了什么,也可以拍下来。”

以顾家的底蕴和财力,拍卖会上最顶尖的拍品或许无力追逐,但是几千万以内的拍品,还是可以参与一下的。

顾九阙闻言微微一怔,他看着坐在书桌前认真翻看拍卖册子的爷爷,忽然想起现在的顾家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穷途末路的顾家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害死全部家人,又毁容残废的丧门星。

“嗯!”半晌,顾九阙乖巧的应了一声。

顾爷爷却没注意,他的心神又沉浸在拍卖册子当中了。

翌日下午,由高等拍卖行筹办的拍卖会在雾城大酒店的顶层宴会大厅准时开始。

受邀前来的嘉宾和代理人持着号码牌相继落座。

由于名不见经传,周牧三人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周牧环视一圈,心中慢慢有了底。

金发碧眼的负责人走上台,在流畅的介绍中,一件件展品被呈上来。

周牧的目标明确,他想要竞拍的展品就是本场拍卖会压轴的雍正宝玺。前面的开胃菜根本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反倒是顾九阙,挑着自己感兴趣的拍品举了几次牌。花了六十多万欧元拍下一只翡翠玉镯,花了八十多万欧元拍下一枚宝石胸针,又花了十几万欧元拍下一方小叶紫檀的刻章,乃是明朝大家沈周的私人印章。

他就像是一个刚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前前后后举了不下二十次拍。拍卖会刚刚进行到一半,周牧支付的一千五百万报酬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周牧看了顾九阙一眼又一眼。他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回到酒店向幕后老板汇报消息时,对方只是沉默片刻,便交代计划照常进行。

周牧不知道幕后老板是怎么想的。但他觉得,如果顾九阙继续举牌的话,他们想要营造的舆论氛围大概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话说顾九阙不会真的在这场拍卖会上花掉几千万吧?

周牧又看了一眼顾八刀,他孙子这么能花钱,做爷爷的不管吗?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房间里,一老一少神情玩味地看着监视器里不停举牌的顾九阙。斯文青年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目光落在屏幕里精致俊美如同白玉雕像的少年脸上,语气悠然地说道:“这位博古斋的少东家,性情倒是很活泼。”

老者冷笑一声,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坐在顾九阙身旁的顾八刀,语气森然地说道:“顾家,果然还是底蕴深厚。”

可惜他们之前的安排没能奏效。要不然的话,顾八刀大概就没有心情纵容他的孙子在拍卖会上频繁举牌了。

斯文青年的目光继续在会场内部逡巡,半晌迟疑说道:“好像没有看到东夷集团那位沈总……”

他们本来也没有给那位沈总发放邀请函。只是周牧昨天晚上汇报的消息实在让人在意。

也不知道那位沈总跟顾九阙究竟是什么关系。在得到周牧的通风报信以后,斯文青年连夜调查了顾九阙跟那位沈总的关系。得到的消息却只有两人是在古玩市场认识的,也只有那一次见面。

“不必在意。”长者微微阖上双眼,似乎有些乏了:“不管那位沈总对顾家的小崽子有什么心思,这里毕竟是B国。”

有心算无心,那位沈总未必知道他们对顾家的谋划。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在意。就算在意,他又能做什么呢?

毕竟这里是B国。

听到爷爷的话,斯文青年微微一笑,缓缓放下了心:“也是。我还以为他今天会来呢!”

既然没来,想必在那位沈总的心中,这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展台上的主持人笑着宣布:“接下来介绍的这件拍品,是清朝雍正皇帝的御用宝玺——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犹如一滴冷水掉进了热油锅,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展开,大屏幕上对应出现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图片,原本还算温和的拍卖会瞬间沸腾。

周牧深吸了一口气,在顾爷爷这位掌眼的陪同下走上展台。经过仔细的鉴定断代过后,顾爷爷冲着周牧点了点头。

拥有玉璇玑鉴宝异能的顾九阙也看到了从宝玺上发出的光芒。他本来也想跟着上台近距离观看一下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只可惜主办方只允许接到了邀请函的嘉宾带着一位掌眼上台。

周牧选了顾爷爷为他掌眼,顾九阙就只能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了。

“……起拍价300万欧元!”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拍卖会场中立刻就有一道声音迫不及待地喊道:“400万!”

“450万!”

“500万!”

“……”

几乎是在喘息之间,拍卖价格就在众多嘉宾的激烈竞争下抬到了1000万欧元。坐在后排的周牧深吸一口气,也跟着举牌:“1100万!”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1200万!”

“1250万!”

“……”

激烈的报价终于在冲破1300万这个数字以后有所缓冲。

周牧早就知道这块雍正宝玺的竞拍价格不会低,真正拿钱的也不是他。但是当气氛烘托到一定时候,周牧还是激动的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会场内,几位职业代理人不断与电话另一端的委托人沟通,竞拍的价格也从1300万欧元一点点升到了1400万。

在主持人的两次问询之后,周牧咬牙举牌报出了1500万欧元的天价。他本以为这次一定胜券在握了,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一位戴着耳机的委托代理人竟然紧随其后,报出了2000万欧元的天价。

整整高出了500万欧元的竞拍价格不仅将住了周牧,连场内其他嘉宾也都被这大手笔震惊到了。

虽然早就被人吩咐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拍下这块宝玺,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周牧还是觉得冷汗直流。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给幕后老板打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价惊住了。

事实上作为拍卖会的主办方,他们本就提前调查过所有嘉宾的资金情况。1500万欧元对于受邀前来的嘉宾们已经是一个天价了。这个竞拍价格如果再加上各种佣金和手续费,最终的成交价格甚至会突破1600万欧元,折算成华夏币就是一亿两千多万。

幕后主使信心十足,周牧一定能在这个价格区间拿下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完成后续的计划。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拍卖会现场竟然会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秘买家,竟然把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竞拍价格喊到了2000万。

他们怎么不知道哪位嘉宾有这么雄厚的实力,能眼都不眨地拿出两千万欧元竞拍一块宝玺?

斯文青年脸色铁青。他用目光询问老者,老者同样脸色难堪。1600万欧元已经是他们能够拿出来的极限了。再加下去,就会影响到金家今后的筹谋。更何况,那位神秘的买家既然敢一口气喊出2000万的天价,就算他们再加下去,也不可能竞争得过那位神秘的买家。

陷害顾家的计划,只怕要半途而废了。但是他们也不会轻易认输!

周牧挂断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怀疑有人恶意竞拍,我要求查验这位嘉宾的资金。”

这话一出,整个拍卖会现场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周牧,以及受某位神秘买家的委托,喊出了2000万欧元这个天价的委托代理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委托代理人的视线同样看向负责主持拍卖秩序的主持人。

主持人迟疑片刻,他的目光则看向了一直隐匿在后台的拍卖会负责人。

得到了指示的拍卖会负责人走上前台,面带微笑地看向那位委托代理人:“高等拍卖行是一家以信誉为经营主旨的拍卖行。本着对顾客诚信、负责的原则,我们必须妥善解决每一位顾客的疑惑,这也是为了更好的维护拍卖行的秩序,为客户们服务……我希望您能出具资金证明。”

那位西装革履的委托代理人微微一笑,又打了一通电话,旋即说道:“没问题。我的委托人说了,只要拍卖成交,他可以立刻支付账单。”

听到这句话,周牧和那位负责人的心同时一沉。然而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借口能够阻止这一次的拍卖成交了。

周牧恶狠狠地看向那位委托代理人。是他背后的人毁了他们接下来的谋划。是他背后的人毁了周牧的未来。

随着主持人激动的一锤定音,整个拍卖会现场也响起了兴奋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被这一次的天价成交额震惊到了,每个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位神秘的买家究竟是谁。他们直接围住了那位代表神秘买家的委托代理人,想要通过他了解那位神秘的买家。

唯有周牧和那位拍卖会的负责人心中如丧考妣。

而顾九阙则在疑惑这场交易为什么会横生枝节。

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竟然不是周牧拍下的,难道周牧和他背后的金家准备的不够充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们放弃了这次构陷顾爷爷的计划?

顾九阙满腹狐疑,面上却纹丝不动。

他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周牧,关切地问道:“周老板没能拍下心仪的藏品,会不会影响到您接下来的计划?”

周牧:“……”

顾爷爷却并不在乎周牧的失魂落魄。他的职责只是帮助周牧鉴定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真伪。至于周牧有没有实力将藏品拍下来,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走吧!”顾爷爷起身说道:“你在拍卖会上拍了不少东西,想要把那些东西带回家,我们还有很多手续要处理。”

顾九阙闻言,欣然起身:“好的,爷爷。”

周牧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同样跟在顾爷爷和顾九阙的身后。

只是这一次,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将周牧死死钉在了原地。

祖孙两个在拍卖会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离开拍卖会现场,先去结算中心缴费,然后再到提货处提货。

不曾想,两人刚刚走进提货处,就听到了一阵极不正常的喧闹声。影影绰绰的,好像还有人在质问什么。

顾九阙的脚步下意识变快,就在他和爷爷跟着拍卖会的工作人员走进提货处的瞬间,他看到了沈珩。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高大身影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助理和保镖们团团围住了提货处的工作人员。

“皮特是吧?”沈珩摘下墨镜,一脸玩味地看向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的高等拍卖行负责人,缓缓露出了一个血腥的笑容:“能否为我解释一下,我在贵行举办的拍卖会上,花费两千万欧元拍下的雍正印玺,为什么会变成假货?”

说话间,他拿起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亲手交给他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拍到了那位负责人的怀里。

霎时间,人潮涌动的提货处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高等拍卖行负责人狼狈的接住印玺,原本高傲沉稳的一张脸,彻底黑了!

第 25 章

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被沈珩拍走了?

那个花费两千万欧元的天价拍下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神秘买家竟然是沈珩?

拍卖行交给沈珩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竟然还是假的?

提货处门口, 顾九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喧闹的一幕,内心十分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对不可能!”金发碧眼的负责人同样感到费解,他惊魂未定地抱着怀里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下意识辩解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先生。我们高等拍卖行,绝对不会拍卖假货。”

“你的意思是说,”跟在沈珩身后的助理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精英男站了出来,似笑非笑地问道:“我老板在说谎?”

听到精英男助理的话, 负责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沈珩一行人。被助理和保镖们簇拥在中间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 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高挑颀长, 越发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倒三角的好身材。他的相貌看起来十分年轻,是个很英俊的亚洲人面孔。尽管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气场, 仍旧可以让人意识到他这个人绝对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骄奢懒散。

负责人的神色凝重起来, 委婉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 这其中一定存在某些误会。”

他有些好奇地询问:“请问先生, 您是如何判定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们拍卖行交给客户的价值两千万欧元的印玺是假货诶!难道不该由你们拍卖行跟客户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提供假货, 居然反问客户是怎么看出来的!”

负责人一时哑然。他再三道歉,急忙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

“这有什么好问的呢!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身为一名拍卖行的负责人, 你的眼力应该也不错吧。难道连真货假货都分不出来?”

精英男助理打断拍卖行负责人的解释, 冷笑道:“但愿你刚刚说出来的话只是情急之下,没有经过脑子的托词。身为一名拍卖行的负责人,如果你真的分辨不出来真货和赝品。我们就要怀疑贵行的能力和操守了!”

负责人额头溢出丝丝冷汗。此时此刻, 他终于可以断定眼前一行人就是故意跑来闹事的。

可关键的问题是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为什么会变成假的?他自己都如坠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 又怎么可能跟客户解释清楚。

“不知道这位先生贵姓……”金发碧眼的负责人试探着问道。为今之计,只有尝试着从这一行人的身份判断出他们的来意。

精英男推了推眼镜, 将崭新的缴费清单和提货单递到拍卖会负责人的面前,慢条斯理却咄咄逼人:“你们拍卖行还真是有趣。交货的时候给客人提供了赝品,不急着解释清楚,反而不停地盘问客户。”

负责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谦逊地解释道:“您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要进行更好的沟通。”

“沟通?是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吧!你们拍卖行给客人提供假货,跟我老板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区区两千万欧元,我老板还会污蔑你们拍卖行吗?”

区区两千万欧元……

看热闹的嘉宾们暗暗吐槽,就听那位精英助理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不是你们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亲自送过来的吗?”

“拍卖会是你们举办的,地点是你们选的,工作人员也是你们的人,送过来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却是假的。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精英男助理抬头看了眼摄像头,用庆幸的口吻大声说道:“幸好这里有监控,幸好我们还没有出这个门。要是我们事后才发现印玺是假的,你们拍卖行是不是还想说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我们老板自己掉包的?”

听到精英男助理的话,挤在提货处的嘉宾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声更大了。

被周围的议论声刺激得头皮发紧,提货处的工作人员脱口质问道:“你凭什么说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看到那位工作人员的面孔,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看热闹的顾九阙瞳孔骤然一缩。

顾九阙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金危榭的堂弟金重轩。

可是金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场?顾九阙记得上辈子,金家的人为了避嫌,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也正因为如此,事发之后才没人注意到高等拍卖行与金家的关系。裴六骏陷害顾爷爷的那一番说辞才看起来顺理成章。

倘若金家的人也出现在拍卖会上,熟悉两家旧怨的世交旧友们肯定会注意到裴六骏跟金家的关系。金家想要陷害顾爷爷可没那么容易了。

顾九阙并不知道,金重轩的出现,都是因为沈珩。

金重轩目光愤恨地看着咄咄逼人的精英男助理。他本不该出现在拍卖会现场的。要不是好奇,想要亲眼看一看拍下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神秘买家究竟是谁,他也不会违背爷爷的吩咐,顶替了原本的工作人员偷偷溜过来。

所以这块玉玺也是他和拍卖行另外两位安保人员一起从拍卖会上送过来的。期间这块印玺一直不曾脱离他们的视线。可沈珩一行人却在提货时一口咬定这块印玺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呢!

连金重轩自己都不知道印玺在什么时候被人掉包了,沈珩一行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金重轩执着认定这里面有鬼!

精英男助理脸上刻意维持的社交笑容不见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位工作人员,那人长得十分年轻,同样也是黑发黑眸黄皮肤,情急之下,甚至还说了普通话。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同胞看向沈珩一行人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亲近友善,反而充满了挑衅和敌意。

精英男助理微微一笑,声音缓慢低沉:“所以,你们还是在怀疑,我老板会说谎?”

不等那人开口,精英男助理拉长了语调重申道:“在我老板支付了两千万欧元的天价拍卖费——哦,不对,是我说错了,加上佣金和各项手续费,我老板共计支付了2165万欧元。所以,你现在是要质疑一位在贵行举办的拍卖会上,一次性支付了2165万欧元的客户,为了拿到原本属于他的拍品,故意撒谎吗?”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工作人员深吸了一口气:“我并没有这么说,先生。”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充满了质疑和挑衅:“高等拍卖行从不会怀疑客户说谎。当然,前提得是我们的客户。”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用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充满了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个子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沈珩:“可是据我所知,这位先生并不是我们高等拍卖行正式发出邀请的客户。我不知道您手上的邀请函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您这样费尽心机地污蔑高等拍卖行的名声,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又刻意停顿了一下,这意味深长的停顿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然而沈珩一行人却毫无反应。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但是我可以用我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生涯发誓,高等拍卖行绝不会拍卖假货,搞砸我们自己的信誉。”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耐心等到金重轩把话说完,那位嘴皮子很利索的精英男助理这才一边鼓掌,一边笑着总结道:“这就是你们高等拍卖行对待客户的态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把真货换成了假货,还要污蔑客户来路不明,我没理解错吧?”

听到精英男助理的话,尚在提货处没离开的嘉宾们也都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显然,工作人员口不择言的质疑让他们心生不悦。

“沈是我的朋友,他的邀请函是我送给他的。”其中一位棕发蓝眼的嘉宾实在忍不下去了,他面色铁青地站出来,忍不住讥讽地说道:“你们是需要我也做一下自我介绍,提供一下身份证明吗?”

看着皱眉站出来维护沈珩的贵宾,负责人心下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位贵宾是谁,这位可是继承了B国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的霍华德男爵。他的朋友,自然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

更要命的是,霍华德男爵可是高等拍卖行一直都在拉拢的重要客户。如今却对高等拍卖行产生了不满。

金重轩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发展不太妙,他心烦意乱地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负责人打断了。

“……让那个蠢货闭嘴!”众人看不见的房间里,满头华发的长者目光冰冷地看着画面上张牙舞爪,不停犯蠢的青年,语气凝重地说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很难堪了,不要再捅出更多的篓子。让金重轩跟客人道歉。”

“是我的错!”想到周牧的通风报信,以及自己的掉以轻心,斯文青年咬了咬后槽牙:“那个人就是沈珩,东夷集团的总裁。他选在这个时候出头闹事,应该是为了顾九阙。”

听到斯文青年的话,老人的目光骤然变得阴森冰冷。

“……还真是色令智昏啊!”斯文青年不是滋味地腹诽了几句。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画面角落里的顾九阙的脸上。

谁能想到呢?堂堂沈家的继承人,东夷集团的总裁,居然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复师,隐姓埋名地参加一场拍卖会,还借机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哄美人开心。

——没错,虽然斯文青年还没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他已经断定这必定是沈珩在搞鬼。

他们还是大意了。

“尽快控制住局面。绝对不能让高等拍卖行拍卖假货的谣言流传出去。让我们的人去调各处的监控录像,务必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给客人的印玺为什么会变成假货? ”

斯文青年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都在盯着拍卖会现场的监控画面,却没发现任何问题。还有那块假货不是应该在裴老六的手里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提货处?

斯文青年怀疑的目光看向画面中的沈珩,又转向角落里的顾八刀祖孙。眼神狠戾阴鸷。

金发碧眼的负责人捂着耳机,向金重轩传达了斯文青年的命令。金重轩脸色一变,他一脸愤恨地看向沈珩,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提货处门口的顾家祖孙,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又立即说道:“……一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想要趁这个机会打击高等拍卖行的信誉。我怀疑是竞争对手做的局。”

金重轩目光阴狠,显然是被家仇冲昏了头脑,想要把祸水引到顾八刀的身上——既然他们没能利用这次拍卖会成功毁掉顾八刀的声誉,那么让顾八刀替高等拍卖行背一下黑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谁让顾家收了他们一千五百万的报酬呢!这笔钱总不能白花。

金重轩正要开口,沈珩却冲着他微微一笑,施施然说道:“先是怀疑客户不对,现在又要扯到不知在哪儿的竞争对手头上。可是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关心我花了2165万欧元买下的雍正宝玺。那块真的印玺究竟在哪里,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听到沈珩的话,一直在看热闹的嘉宾们也都觉得不耐烦了。

“你们说了这么久,也没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印玺在哪里?”

“我看还是报警吧!2165万欧元竟然买了一块假货回家。真是笑话。”

“高等拍卖行,真是让我涨见识了。我参加过很多场拍卖会,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办方提供假货给客户。”

“果然小拍卖行就是没什么信誉。”

察觉到诸多嘉宾的不满,金发碧眼的拍卖行负责人不停擦着额头不断溢出的冷汗,冲着沈珩再三赔罪:“这位先生,请您不要着急,我相信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我们高等拍卖行是绝对不会拍卖假货的。请您务必相信我们的信誉。我们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客户利益的事情。”

沈珩挑了挑眉,故作疑惑地看向身后的助理团:“他在说什么?”

“他说这一切都是误会,高等拍卖行不会做出损害客户利益的事情,老板。”助理团中的翻译人员站了出来,尽职尽责地向他的老板以及提货处的所有嘉宾们翻译了拍卖行负责人的话——用十几种语言,确保在场的每一位嘉宾都听懂了。

直到这一刻,沈珩才轻笑一声,非常宽容大度地说道:“是么。我也很想相信这是一个误会。那就请贵行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吧。”

话虽如此,然而看沈珩的表情,所有人都认为他想说的其实是“编,继续编,我就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生怕高等拍卖行的负责人听不懂老板的普通话,翻译人员又十分体贴地将沈珩的话分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翻译给拍卖行的负责人听。

期间那位叫皮特的拍卖行负责人曾多次想要打断翻译人员的话,都没能得逞。

经过翻译人员详细细致的翻译,原本对此事一知半解的,以及后面才闻讯赶来的嘉宾们全都听懂了。

“高等拍卖行的压轴拍品竟然是假的?”

“什么,拍卖会上有假货?”

“不可能的吧?”

霎时间,所有好事的嘉宾们团团围了上来。之前跟沈珩进行过激烈角逐的几位大佬更是带着掌眼硬挤了进来:“请让我们仔细看看那块印玺。如果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帮忙作证。”

皮特的神色更慌张了。他条件反射地将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放回锦盒中,连同盒子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地强调道:“请诸位务必相信我们。这一定是误会。高等拍卖行是绝对不会拍卖假货的。”

眼见那位金发碧眼的负责人车轱辘话来回说,却给不出一句交代。沈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给身后的保镖团使了个眼色。

其中两名保镖走上前,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位皮特先生,请将我的老板花费两千万欧元拍下来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交出来。”

保镖着重强调了“我的老板”,皮特闻言,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滚落。

他从事拍卖行当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危机。

沈珩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你们拍卖行不愿意给我真货,现在连假货也不愿意交出来吗?”

皮特:“…………”

众目睽睽之下,皮特只能将装有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放在桌子上,任由嘉宾们一窝蜂的凑上前,不断检查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品相和真伪。

半晌,陪同嘉宾一道过来的掌眼们纷纷有了答案:“这块印玺确实是假的。”

“不过这块假的印玺同样采用了上好的白玉雕琢。你们看这块料子,通体洁白致密,毫无瑕疵,极为难得。而且这块印玺的做工也是文雅精细,几乎可以乱真。”

掌眼们不约而同地称赞起这块假印玺的雕工炉火纯青。可假货就是假货,再可乱真,也不是真的。

一众嘉宾们纷纷看向拍卖行的负责人。只是目光都不太友善。

“既然拍卖会上展示的是真货,为什么交到客户手里的就变成了假货。你们说这当中有误会,究竟能有什么误会?不如把拍卖会现场的监控调出来,我们大家都看一看。”

“是啊,既然是误会,那就让我们看看监控。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

眼见群情激奋,所有嘉宾都闹着要看监控录像。金发碧眼的负责人只能妥协。只是他刚要开口,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极为震惊且慌乱的声音:“不能让他们去看监控!”

不知名的房间内,斯文青年死死盯着监控画面的某一处死角。只见像素不高的画面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走进了监控死角。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斯文青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赫然就是裴六骏!

他竟然出现在了拍卖会现场!

一瞬间,斯文青年脑海中闪过好几个栽赃嫁祸的主意,最后却不得不放弃。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把黑锅强行甩给顾八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毕竟在这个时候,顾八刀跟裴六骏只是数十年没见过面,也没通过任何音讯的同门师兄弟而已。仅仅一次的会面,并不足以将顾八刀拖下水。

时机还不成熟,就算他们强行把顾八刀牵扯进来,顾八刀也能轻易的摆脱嫌疑。而一旦让人注意到金家和裴六骏的关系,高等拍卖行可就百口莫辩了。

毕竟用来栽赃陷害顾八刀的那块假印玺,原料和制作地点都是金家提供的。

这个消息一旦暴露出去,高等拍卖行就完了。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这一段监控录像。绝对不能让人注意到裴六骏这个人。

然而沈珩既然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真的印玺换成假的,还能说服胆小怕事的裴六骏在关键时刻反水,硬生生把裴六骏也塞进了拍卖会的监控画面里。他真的能够放任金家瞒天过海吗?

想到这里,斯文青年心下一沉。

拍卖会提货处,眼看着所有人都闹着要查看监控,金重轩头脑一热,硬着头皮描补道:“应该是工作人员的疏忽,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道具拿过来了。我们一定会严格追究这件事。请大家放心。我们高等拍卖行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声誉的行为,更不会损害客户的利益。”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金重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颓然闭上了嘴巴。

“道具?”听到金重轩的解释,一众大佬们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所以你们高等拍卖行真的准备了一个假货?”

“难道拍卖会上,你们展示的藏品也是道具?”

“不可能。”此时此刻,站在门口处的顾爷爷终于回过神来,脱口说道:“拍卖会上展示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一定是真品。”

作为一名资历几十年的老掌眼,顾八刀显然很相信自己的眼力。他绝对不会看错。

其他几位受邀前来的掌眼也纷纷点头,支持顾八刀的判断:“拍卖会上展示的宝玺确实是真品。”

“既然拍卖会上展示的是真品,那你们拍卖行还有什么必要在私底下制作这么一个假货?”其中一位大佬实在不解,他疑惑地看向高等拍卖行的负责人:“竟然还能让你们的工作人员在拍卖会结束以后,将赝品与真品弄混了,把赝品送到客户的手上?”

听到这里,站在后面的顾九阙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如果真是拍卖行精心准备的道具,他们只准备了一块印玺吗?”

正在吃瓜的嘉宾们脸色一僵。

顾九阙又道:“拍卖行现在承认了是他们工作人员的疏忽。可如果这位先生没能在验货环节发现印玺是假的。而是将这块印玺当成真品带了回去。那么在他发现这块印玺是赝品以后,拍卖行还会承认这是他们自己的工作失误吗?”

此言一出,原本喧嚣的提货处立刻安静下来。

高等拍卖行之前的一系列应对,大家有目共睹。

下一秒,原本只想看热闹的嘉宾们争先恐后地拿出自己刚刚提到的拍品,当场勘验起来。有些嘉宾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力,又走到几位老掌眼面前,想请对方帮忙掌掌眼。

“姓顾的!”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金重轩双眼冒火地看向顾九阙,恨不得直接缝上顾九阙的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九阙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认识我?”

金重轩神色一僵。

精英男助理看了一眼顾九阙,又看了看金重轩,再一次站出来,彬彬有礼地说道:“请不要转移话题。还是谈谈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究竟去哪儿了吧!”

“我老板也想相信贵拍卖行的信誉和操守。所以在拍卖期间,当贵行因为其他客人的无理取闹,竟然中途叫停拍卖流程,无理地要求我老板现场提供资金证明的时候,我老板出于对贵行的信任,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下意识地跟过来看热闹的酒店客人。

拍卖行负责人:“……”

满脑子问号的工作人员:“……”

不明所以的拍卖会嘉宾:“……”

半晌,还是金重轩最先反应过来,失声尖叫道:“是谁报的警?”

“是我报的警。”沈珩面带微笑,当着众人的面收起了手机:“记者也是我叫来的。”

“东夷集团的继承人在B国拍卖会上被骗了,这么具有教育意义的新闻,怎么能没人报道呢!”

“全民防诈,从我做起。”

不知名的房间里,满头华发的长者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骤然一疼。

他捂着心脏倒下了。

第 26 章

提货处

金重轩看着一窝蜂涌进来的警察和记者, 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没有办法跟警察硬碰硬,只能冲着一群媒体记者发飙:“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他的质疑,一名警长走上前:“我们接到报警电话, 有人在这里从事诈骗活动……”

“电话是我打的。”沈珩站了出来,彬彬有礼地说道:“是我被骗了2165万欧元。我希望警方能够帮我追回这笔损失。或者,帮我找到本该属于我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一片哗然。早就听说案情的警察们也为之动容。

很显然,所有人都被沈珩口中那个极为夸张的2165万欧元震惊到了。

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顷刻间,所有媒体记者如同黄蜂一般团团围住沈珩,又被沈珩的助理和保镖们及时阻挡在三步开外。只能将手中的麦克风努力伸到沈珩的面前, 大声询问道:“请问先生, 您是如何被骗2165万欧元的?”

“我看到门口的登记牌, 这里不是拍卖会的提货处吗?您是想说您在拍卖会上被骗了2165万欧元吗?”

为了更好的宣传拍卖会,高等拍卖行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联络了各大媒体做出相关报道。把拍卖会的规格吹得很高。

因此很多媒体都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拍卖会在雾城大酒店的顶级宴会大厅举办。他们甚至还收取了高等拍卖行的车马费, 就等着拍卖会结束以后, 吹一波“拍卖会圆满结束”, “压轴拍品拍出天价”的通稿。

谁也没有想到, 最后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拍卖会现场。

不过“拍卖会主办方用赝品掉包压轴拍品, 致使客户损失2165万欧元”的报道,显然要比“拍卖会出现天价拍品”的标题更有噱头。蜂拥而上的媒体记者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全都兴奋起来。

还有记者眼尖地认出了在场的其他嘉宾们, 立刻围了上去:“霍华德先生您好,我是《XX报》的记者,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史密斯先生, 请问您对沈先生的指控有何看法?”

看到这一幕, 拍卖会负责人的脸彻底绿了。他有心阻止记者们的采访,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B国的媒体记者有多难缠。哪怕是为了高等拍卖行的名声考虑, 他也不能得罪了这些无冕之王。

金重轩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保安!保安!快将这些记者赶出去。”

眼见安保人员迟迟不来,拍卖会负责人只能示意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上前制止媒体记者们的采访,“非常抱歉,这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拍卖会,我们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

“您高等拍卖行的负责人吗?刚刚那位沈先生指控高等拍卖行用赝品欺诈客户,请问您如何回应沈先生的指控?”

“高等拍卖行真的用赝品替换了客户价值2165万欧元的拍品吗?”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在哪里?你们会交还给客户吗?”

记者们的提问此起彼伏,每一句都戳在了高等拍卖行的痛点上。拍卖行负责人哑口无言,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这是一个误会。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请相信我们……”

眼见场面越来越乱,金重轩气得破口大骂:“酒店经理呢?雾城大酒店酒店的安保部门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允许媒体记者闯进客人包场的宴会厅?”

跟着警察和记者匆匆赶过来的酒店经理听到这一番质问,立刻站出来解释道:“很抱歉,先生,这确实是我们酒店的疏忽。不过这些媒体记者是跟着警察一起过来的。我们已经尽力阻止了。还有更多的记者被拦在酒店外面……”

言外之意,雾城大酒店已经很努力的在保护客人的隐私了。谁让拍卖行捅出这么大篓子呢?

再说沈珩同样是雾城大酒店的贵宾。现在贵宾自己报警说他被骗了,还叫来了记者。他们雾城大酒店出于对贵宾和本国法律的尊重,总不能把警察也拦在外面不让进吧?

“我看你们还是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你们也不想让高等拍卖行欺诈客人的新闻成为今天晚上的头版头条吧?”酒店经理委婉的警告。他们也不想让这种丑闻登上报纸,这同样会损害雾城大酒店的名誉——

谁让拍卖会是在雾城大酒店的顶层宴会大厅举办的呢!

本以为这场拍卖会聚集了全球各地的绅士名流,会给酒店带来更好的宣传。谁能想到身为拍卖会主办方的高等拍卖行居然敢在压轴拍品上动手脚,用假货代替真货交给客户,还被客户一眼看穿,直接报警了呢!

幸好沈先生宽厚大度,并没有因此迁怒雾城大酒店。只是提出让酒店把拍卖会上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方便警察办案。

“现在调监控?当着这么多嘉宾还有媒体记者的面,你们酒店竟然会允许这种要求?”金重轩闻言,险些背过气去。他立刻看向那位看起来就很精明干练的警长:“办案期间调监控,还允许不相干的外人和媒体记者围观。这种操作应该不符合你们的办案程序吧?”

“这是客户本人的要求。”警长冲着金重轩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解释道:“事实上,我们B国法律尊重每一位公民的知情权。”

金重轩吐槽:“他又不是你们国家的公民!”

警长先生立刻改口:“我们尊重每一个人的知情权。”

事已至此,金重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大家去看监控了。他只能趁着所有人赶往监控室的时候,偷偷打电话给金危榭,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金重轩一直都很讨厌他这位堂兄,觉得金危榭虚伪又做作,还因此得到了爷爷的器重,但是金重轩也不得不承认,论起脑子,对方绝对要比自己强得多。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对面却一直没有人接通。金重轩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劲。

他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向设有监控室的客房跑去。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堂兄金危榭正跪在地上给爷爷做心肺复苏。

金重轩瞠目结舌,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危榭面色凝重,飞快说道:“爷爷刚刚犯了心脏病,昏过去了。”

金重轩只觉得头皮发麻:“那还不赶紧送爷爷去医院,你干什么呢?”

金危榭看了金重轩一眼,眼神如刀锋一般:“这个时候送爷爷去医院,你是觉得媒体记者的新闻素材还不够多?”

“那也不能就这么——”金重轩话没说完,老人幽幽转醒了。

“阿榭说得对。”老人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金家确实不能再引起更多的关注了。”

“可是爷爷你的身体——”金重轩话没说完,又被老人打断了。

“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那就是我命数该绝。”老人气喘吁吁地闭上了眼:“到时候,你们只需记得,顾家又欠了我们金家一笔血债。这个血海深仇,我们金家迟早会报!”

金重轩不赞同地扬声喊道:“爷爷!”

“行了!”金危榭将一枚安宫牛黄丸喂给老者服下,寒声打断金重轩:“你今天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拍卖会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给我们金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金重轩闻言一噎,旋即想起了他飞快跑回来的原因。他张了张嘴,却又顾忌爷爷的身体,欲言又止。

金危榭紧皱眉头:“有话就说。”

金重轩不敢说,暗搓搓地观察爷爷。

老者长叹一声:“有什么话就说吧。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

事实证明,确实还有。

得知沈珩居然说服酒店,带了警察和媒体记者当场查看监控录像,老者不禁沉默了。

金重轩也知道了裴六骏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事情,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姓沈的,出手也太狠了。完全不给我们留活路。也不知道咱们金家究竟怎么得罪他了。他干嘛要搅我们的局?”

“别再抱怨这些没有用的话了。”金危榭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们本来以为,只要金家的人不出现在拍卖会现场,就不会有人注意到高等拍卖行和金家的关系。然而沈珩既然有办法说服裴六骏反水,就证明他已经查到了金家和裴六骏的关系,甚至知道了金家和顾家的恩怨。他做了这么多安排,肯定有把握将隐藏在幕后的金家也拖下水。

出师未捷啊!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由得感慨道:“姓沈的,出手太狠了。”他这是想要釜底抽薪,将金家一锅端了。

金重轩大惊失色:“爷爷,那怎么办呀?”

老者没有说话。反倒是金危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着冷静地道:“为今之计。只有和盘托出了。”

让世人清楚金家跟顾家的恩怨,虽然会使得金家从幕后走上前台,让顾家对金家有了防范,并不符合金家原本的复仇大计。可为了私人恩怨指使同门师兄弟制作赝品栽赃仇人,总好过为了利益将客户的拍品偷偷换成赝品。

前者只是私仇,后者却会影响到整个金家的信誉。

金重轩闻言,愁眉苦脸地道:“感觉都不怎么好,只是差与更差的区别了。”

按照金危榭的说法,不论他们怎么解释,都没有办法扭转金家因私废公,为了报私仇,不惜制作赝品害人的形象。这在他们这一行可是大忌。

“你说的没错。”金危榭微微颔首,目光灼灼地看着金重轩:“所以不能将整个金家拖下水。”

金重轩看着金危榭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迟钝地道:“我?”

“没错!”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金危榭,而是金家目前的掌权人金大梁。他捂着胸口,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几个小时前,他还痛骂金重轩这个蠢货不顾大局,险些暴露了金家的筹谋。然而仅仅几个小时之后,这个鲁莽的孙子却成了金家摆脱困局的唯一救星。

“为了家族,你受点委屈吧!”

“你是想说,为了报复仇家,你竟然找人伪造了自家的压轴拍品,还跟人串通好了要在拍卖会上将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拍回去,只是为了在拍卖会结束以后,污蔑你的仇家眼力不济?”

酒店监控室内,沈珩饶有兴致地看着自投罗网的金重轩。沉吟半晌,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不仅沈珩不会信,监控室内的警察、媒体记者,还有围观了整件事的嘉宾们同样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在自己家族举办的拍卖会上串通外人造假不说,还要搞暗标操作,这种违反行业大忌的行为,难道高等拍卖行的管理层全是死人,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该不会是眼见事情不妙,被家里推出来背锅的倒霉鬼吧?

一群人目光闪烁地看着突然跑出来自首的金重轩。相互对视时,眼眸里流露出的意味深长简直要淹了这座监控室。

“不要把我当成傻子!”沈珩施施然说道:“我并不在乎你说什么,也不想管你口中的家族恩怨。我只关心我的钱去哪儿了,我只关心我的东西不见了。”

沈珩看着金重轩,玩味笑道:“你既然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局。那么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金重轩闻言一滞,他怎么可能知道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在哪儿?事实上,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一手造成了眼下局面的沈珩自己能回答出来吧。

“我让裴老六把真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藏起来了。”金重轩目光炯炯地看着沈珩,眼里流露的暗示彼此都很清楚。

金家断定了这个差点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局是沈珩一手操办的。他们深陷局中,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但也不会坐以待毙。金重轩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替罪羔羊。不管沈珩后面还有什么招数,金重轩都会代替金家,一力扛下来。

沈珩自然也看明白了金重轩的暗示。他兴致昂扬地勾了勾嘴角,很欣赏金家干脆认输的态度。

他微微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装模作样地问道:“什么裴老六?”

金重轩在心中暗骂,嘴上却只能乖乖交代:“就是在监控录像中,一闪而过的那道人影。他叫裴六骏,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弟。”

听到金重轩提起裴六骏这个名字,顾八刀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然看向金重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金重轩口中那个不惜牺牲家族名誉和家族信誉,也要栽赃陷害的仇家,竟然就是自己!

姓金?

霎时间,顾八刀想到了什么,一道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蹿上脑门。他正要开口,手背忽然一痛。

顾八刀扭头看向顾九阙。只见他的孙子正一脸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群中间的金重轩。

同一时间,金重轩已经如实交代了他是怎么雇佣周牧和裴六骏陷害顾八刀的。

直到此时,顾九阙才疑惑地开口:“周牧周老板?”

眼见顾家祖孙终于有人开口了,金重轩桀骜地点了点头,仇恨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射向顾九阙:“不错。我就是想要你们顾家身败名裂。”

金重轩本来以为,顾九阙接下来肯定会问他为什么要陷害顾家——这是人之常情,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金家报仇的理由说出来,在媒体面前争取一点同情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顾九阙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听了他的话,顾九阙非但没有追问金重轩陷害顾家的缘由,甚至没让顾八刀开口,只冷着一张脸严肃说道:“周牧周老板确实花了一千五百万,重金聘请我爷爷当他的掌眼,陪他来B国参加拍卖会。”

“我不管你跟周老板之间有什么阴谋诡计,周老板没能如愿拍下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他自己的事。你没能通过周老板成功陷害我爷爷,那是你的事。我爷爷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了。服务到位,概不退款。”

顾九阙这话一出,原本喧闹嘈杂的监控室立刻安静下来。

金重轩瞠目结舌地看着顾九阙:“……”

其他人也目光复杂地看着顾九阙。就连顾八刀都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

谁都没有想到,面对金重轩的攀咬指责,顾九阙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的。

金重轩深吸了一口气,他被顾九阙不按牌理出牌的回应打断了情绪。脑袋瓜子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愤怒地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顾九阙皱了皱眉,又打断金重轩的话:“既然没想说这个,那就别说了。还是说说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金家找人制作了赝品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为了在拍卖会上暗箱操作,让周老板拍下这块印玺陷害我爷爷。可是拍卖结果出来以后,分明是那位沈总拍下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贵行为什么还要把真品换成赝品,还把赝品交到了客户手上呢?”

顾九阙顿了顿,目光看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金重轩,徐徐说道:“我记得交货的时候,是你亲手把那块压轴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送到沈总手上的吧?当时沈总怀疑那块印玺是假的,你还不肯承认?你在提货处,当着其他宾客的面,大声质问沈总,凭什么认定那块印玺是假的?还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印玺是假的?”

听到顾九阙的描述,在场的嘉宾们也都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到金重轩的身上。都想起来了,那块印玺确实是这个人和另外两位拍卖行的安保人员一起从拍卖会场送过来的。

也就是说,是金重轩亲手把假货送到了客户的手上,事发之后还不肯承认,不仅态度嚣张地质问客户,还在监控录像曝光以后,想出这么拙劣的借口洗白拍卖行?

看到大家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顾九阙眼眸微垂,他看着金重轩继续说道:“你在提货处的态度那么坚定,如果沈总没有发现你交到他手上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货,你还会为了报复我爷爷,亲口承认是你在拍卖会上用赝品替换了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吗?”

金重轩的表情再一次僵硬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顾九阙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反驳他。

监控室内,原本就对金重轩的话将信将疑的嘉宾们彻底清醒了!

是啊!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金重轩所说,他是为了报复仇家才会制作赝品陷害对方。可是在拍卖会上,分明是东夷集团的沈总竞拍到了那块印玺,又不是他口中的周老板。

既然如此,那块假的印玺为什么还会经由他的手,送到沈总的手上?

如果东夷集团的沈总没有在提货当场发现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的,事后拍卖行还会承认是金重轩用假货掉包了真货吗?

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那个金重轩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在放屁。

谁会相信金重轩如此大费周章,明知陷害不到仇人,也要掉包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目的,是为了陷害所谓的仇家呢?

金重轩话里话外,总是想把顾家拉下水。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洗白金家的名声,让大家理解金家的苦衷。

可是别人根本就不关心金家和顾家的旧怨。甚至在众人眼中,金重轩的攀咬也不过是另外一种混淆视听的手段,最终目的还是想给拍卖行用赝品掉包压轴拍品的行为进行开脱。

更加可恶的是,金重轩一次又一次的狡辩,却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真是太无耻了!”

有人忍不住怒骂出声。身为拍卖会的主办方,高等拍卖行居然监守自盗,事后竟然还敢编造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为自己开脱。

高等拍卖行究竟把他们这些客户当成什么?

分不清是非真假的傻子吗?

一时间,所有嘉宾都愤怒了。

沈珩的助理站了出来,看着因诸多嘉宾流露出的愤怒情绪而显得不知所措的金重轩,这位精英助理推了推眼镜,疑惑问道:“贵行究竟是不想拍卖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还是不想把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卖给我的老板。”

又是搞暗箱操作,又是用赝品掉包真货的。精英助理微微叹息,用体贴的口吻说道:“我们也能理解,很多收藏家见到有价值的藏品,总是希望能够把这些宝物据为己有。或许身为主办方的金家也是如此。”

“你们知道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价值,舍不得把这块印玺拿出来拍卖。又想拿出更好的压轴拍品吸引客户。所以才会把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拿出来,放到了拍卖手册里面。又私下找了那位周老板,想要通过暗箱操作的方式把那块印玺拍回去。你们或许还精心算计了所有客户的资产,精心制定了1500万欧元的上限,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拍卖会中间,杀出了我老板。竟然喊出2000万欧元的天价。你们自觉在财力上没有办法与我老板抗衡,就想到用赝品掉包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精英男助理分析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理,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你们千万不要信以为真。”

然而精英男助理的推理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并且逻辑缜密,至少要比金重轩提出来的报私仇论更加附和普罗大众的思维方式。

于是所有人嘴上没说话,表情却很诚实。

看到这一幕,金重轩急的差点嘴上冒泡,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们金家绝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以用我的职业道德和事业生涯发誓,高等拍卖行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或许吧!”霍华德男爵面色铁青的开口。他有些愧疚地看向沈珩,正是因为他在沈珩面前无意间的炫耀,才让沈珩注意到那块帝王印玺。然后,见猎心喜的沈珩才从他这里要走拍卖会的邀请函,花费2165万欧元的天价拍下那块印玺,却在提货的时候被身为主办方的高等拍卖行掉了包。

想到这里,霍华德男爵简直无颜面对沈珩。要不是他相信了高等拍卖行的行业道德和行业操守,积极为这场拍卖会做宣传,他的朋友怎么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更加可恨的是,高等拍卖行背后的金家,在此之前一直积极游说霍华德入股高等拍卖行。更见鬼的是,他之前竟然心动了。

霍华德男爵不由庆幸,幸好他没有答应金家的邀请。否则的话,今天在警察、媒体记者和诸位嘉宾面前丢脸的就要加上一个他了。

霍华德男爵越想越觉得颜面无光,他目光冰冷地看着金重轩:“顺便说一句,你们金家的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B国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卑鄙无耻的拍卖行继续存活下去!”

金重轩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沈珩用安抚的目光看了霍华德男爵一眼,他伸手拍了拍霍华德男爵的肩膀,表示这一切并不是霍华德男爵的错。他也是被人蒙蔽了。

看着霍华德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眼神,沈珩微微一笑,又开口道:“既然贵行这么舍不得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块印玺我也不要了。你们拍卖行只需要在破产清算之前,把我之前支付的2165万还给我就可以了。”

金重轩:“……”

同样跟沈珩激烈竞拍过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嘉宾们听到这话,却更加愤怒了。原因无他,他们也像沈珩一样,是被拍卖行宣传的那块压轴拍品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吸引过来的。

结果却看了这么一场好戏!这算什么呢?

一时间,所有参与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竞拍的嘉宾们都觉得自己被拍卖行耍了。

“幸好我的财富比不上沈,要是我拍到了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以我的眼力,大概是没本事分辨真假的!”有人开始说风凉话。

“既然贵行这么舍不得那块印玺,为什么不干脆把它留下来呢!”

“也许,我是说也许,高等拍卖行是舍不得那块帝王印玺,但是他们更加想要客户竞拍印玺的钱,又不想把真的帝王印玺交给客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着群情激奋的嘉宾们,金重轩只觉得满口苦涩,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为金家开脱。

顾九阙的一番话,直接将他的所有辩解都堵在嘴里了。

没有人会相信金家和高等拍卖行真的是无辜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或许在一开始,他们就不该认输,至少不该让他站出来背这个锅。他们就应该如实揭露顾九阙跟沈珩的关系,直接戳穿沈珩的阴谋。就算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沈珩自导自演,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死在了别人的口舌之中。任由他们训斥责骂嘲讽羞辱,却百口莫辩。

可是爷爷和金危榭都担心他们的反抗会惹怒沈珩这位金融大鳄,宁愿推他出来背锅,顺便拉顾家下水,也不愿意正面对上沈珩。

哪里能想到顾九阙比沈珩还会杀人诛心。他根本不给金重轩发挥的余地,三言两语就直接把金重轩和高等拍卖行钉在了故意掉包压轴拍品的耻辱柱上。

早知顾家的小子这么难缠,他们就不该利用这场拍卖会去算计顾八刀。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金重轩懊悔地站在原地。他痛苦地看向顾九阙,又愤恨地看向沈珩,胸腔的怒火越烧越旺。

第 27 章

金重轩纠结半天, 仇恨的目光一直在清冷淡漠的顾九阙,和笑容可掬的沈珩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还是没敢乱说话。

他毕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沈珩的自导自演。事情发生到现在, 他们甚至不知道沈珩是在什么时间发现了他们的谋划,又是如何找上裴六骏,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说服裴六骏在关键时刻以身入局,背刺金家。

更不知道裴六骏究竟说了多少东西。是只说了造假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这件事,还是……

还有顾家那对祖孙, 表面看上去好像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被周牧花费重金引过来的猎物。可如果他们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浑然无知, 沈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还如此精准迅速的反将了金家一军?

可如果顾九阙和沈珩早有勾结,顾九阙又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金家的陷阱?他和顾八刀此番前来B国, 真的只是为了那一千五百万的报酬吗?

金重轩越想越乱。这一盘棋, 金家输的稀里糊涂。仇家都打上门了, 他们甚至还没弄清楚下棋的对手究竟有几位。更不知道金家的谋划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顾八刀那个老狐狸远在国内, 还能时刻关注金家的动向?又在周牧找上门的时候, 故意答应周牧的邀请,其实只是为了将计就计麻痹金家, 等到金家放松警惕, 就立刻联合沈珩布局反杀。

不,绝不可能!

按照金危榭派人调查到的消息,顾九阙跟那位东夷集团的沈总也不过见了两次面。第一次见面是在人流量非常大的京州市古玩市场, 第二次见面还有周牧跟着。从头到尾两人都不曾表现得有多熟悉, 也没交流过有关金家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联手布下这么缜密的局。

金重轩阴沉着一张脸,一边在心底默默复盘, 一边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怎么都想不通金家这么缜密的计划,究竟是在哪里走漏了风声。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当面问问顾九阙和沈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说话。他之前的祸水东引,已经让其他人觉得金家是在胡乱攀咬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看在其他人眼里,恐怕都是混淆视听。既然如此,他不如乖乖做一只替罪羔羊,就像爷爷和金危榭说的那样,趁着局面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程度,果断认输,弃车保帅。等避过这阵风头,再想办法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金重轩果断闭嘴。任由警察在媒体面前将他带走。

金重轩作为掉包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主谋被警察带走了。然而这场风波却远远没有结束。

在拍卖会场的监控画面中一闪而过的裴六骏,以及眼见事情不妙,火速逃离拍卖会现场的周牧都在第一时间被带回警局协助调查——后者还是在机场

被截住的。

除此之外,因为不能确定高等拍卖行是不是真的只做了一套赝品替换真正的拍卖品,已经提货的嘉宾们纷纷找到拍卖行要求退货。还没来得及提货的嘉宾们也拿着缴费清单直接找上拍卖行要求退款。

由于事出有因,没人觉得这些客人是在恶意竞拍。在警方和媒体记者的见证下,拍卖行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大家办理了退货退款。曾经被嘉宾们趋之若鹜的珍贵拍品被随意摆放在地面上,所有人拿着清单排队退货,现场一片狼藉。

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们守在一旁,将整个退货过程一一拍摄下来。

可以想象今天过后,高等拍卖行的名声和口碑会差到什么程度。

躲在客房里不肯出头的老者双眼赤红地看着这一幕。

为了筹划好这一次的拍卖会,高等拍卖行和金家在半个月前就联络各大媒体做了大量的宣传,还包下了雾城历史最悠久的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宴会大厅当做拍卖会的会场。为了让高等拍卖行凭借这场拍卖会一夜爆红,金家投入了很多财力和物力。包括拍卖会上展出的藏品,也全都是金家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高价搜寻来的。

金大梁原本以为这将是金家走向辉煌的开始,却没想到拍卖会上竟然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高等拍卖行非但没能借助这个机会在B国站稳脚跟,还险些沦落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还要因为掉包拍品这件事面临天价的罚款。

如果说这些损失金家尚且能够承受,那么霍华德男爵以及其他嘉宾们对高等拍卖行的厌恶和信任缺失,则会让高等拍卖行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尤其是霍华德男爵,之前就已经当着警察和媒体记者的面公开表示“绝对不会允许这样愚弄客户的拍卖行在B国存活下去”。有他这句话在,接下来的高等拍卖行不仅要面对严厉的惩罚和天价的罚款,恐怕还会遭受各种各样的严苛审核。

那些顽固迂腐,还十分排外的B国官员们一定会将霍华德男爵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会想尽办法在各个环节针对高等拍卖行,直到拍卖行开不下去,破产清算为止。

看着一片狼藉的拍卖会现场,金大梁终于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急着报仇。

“顾八刀!”金大梁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顾爷爷的名字。他面露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爷爷!”金危榭及时扶住金大梁的手臂,熟练地倒了一杯水,喂他几颗速效救心丸。

数分钟后,金大梁终于缓过气。他目光阴森地看了监视屏幕最后一眼,起身说道:“我们走吧!”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雾城大酒店的顶楼套房内,沈珩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顾九阙,体贴备至地说道:“周老板都被抓了,想必是没有机会再包机送你们回国。不如乘坐我的飞机,一起回去怎么样?”

不等顾九阙开口,沈珩又矜持地说道:“一点儿也不麻烦。我们顺路。”

顾九阙:“……”

顾九阙想了想,开口说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沈珩春风拂面地看着他,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顾九阙向来不喜欢绕弯子,闻言也耿直地说道:“谢谢你帮我拆穿了金家的阴谋。”

顿了顿,顾九阙还是没忍住好奇,低声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家的谋划?”沈珩微微挑眉,含蓄又坦诚地说道:“在雾城大酒店见到你,让我很开心。可是你连寒暄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又让我很难过。我找人调查了你来B国的目的,顺藤摸瓜知道了很多事情。”

说到这里,沈珩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金家的手段并不算隐秘。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发现很多事情。”

比如金家与裴六骏的往来,再比如周牧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他们处理的实在是太粗糙了。根本瞒不过在B国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私家侦探。

所以沈珩在拿到私家侦探交给他的资料以后,根本就没做多余的事情。他只派人找到了裴六骏,又将这把金家给顾九阙爷爷准备的刀,随手反插进了高等拍卖行的心脏。接下来的事情顾九阙都知道了。

沈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直率坦白的阴谋局了。”

顾九阙:“……”

顾九阙不想回忆,顾家上辈子被这样直率坦白的阴谋害得有多惨。

顾九阙有些怀疑人生。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苦和仇恨,竟然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沈珩笑吟吟地看着顾九阙:“还想问什么??”

顾九阙道:“你是怎么说服裴六骏的?”

沈珩展颜一笑:“只要你手中的筹码足够多,就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多。更何况裴六骏跟金家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忠诚这个层面。

沈珩含笑看着顾九阙:“还有别的问题吗?”

顾九阙抿了抿嘴,一时没有说话。俊美精致的眉眼间也流露出一丝丝的茫然。

沈珩笑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顾九阙抬眼看向沈珩。

沈珩笑着问他:“你打算怎么谢我?”

顾九阙:“……”

沈珩眉目含情,矜持地看向顾九阙:“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了吧?通常古代的话本小说里,被救的美人是不是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顾九阙无言以对。

顾九阙想了想,认真说道:“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沈珩闻言大笑:“那你是想做我的牛夫人,还是想做我的马夫人?”

顾九阙面无表情地看向沈珩。

沈珩含情脉脉地看着顾九阙:“那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筹码吗?”

顾九阙一时间没能听懂沈珩的谐音梗,还在想丑马是什么马?

沈珩摸出一块筹码推到顾九阙的面前,温声说道:“喜欢玩游戏的人,通常都会搜集各种各样的筹码。不过我看你不爱玩游戏,就把这块筹码送给你吧。算是那天下午,你送给我的那枚金币的回礼。”

“至于金家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只是很久没有见过那么蠢的坏人,一时没忍住。想要看看他们被自己设下的局反杀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应对。”

“如果你非要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你的话,”沈珩沉吟片刻,又笑吟吟地看向顾九阙:“就当做是我为当初的冒犯赔礼吧。”

“那个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也不认同吃亏是福这种说法。所以,你愿意接受这种道歉方式吗?”沈珩春风满面地看着顾九阙,清亮的眼眸中仿佛有无限深情:“我的……小先生?”

第 28 章

一枚做工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筹码静静躺在掌心上。

顾九阙凝神看着这枚白心绿边的塑料筹码, 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顾九阙并不是个木讷的人。他很清楚沈珩为什么要把这块筹码送给他。沈珩本人也从未掩饰过对他的好感。

这是一种非常直白炽热的感情。仿佛盛夏灿烂的骄阳,看起来盛大且烂漫,稍有不慎却也会灼伤人。

这让顾九阙下意识想到了他的上辈子。想到他短暂却又悲惨至极的一生。他喜欢白悦笙, 信任白悦笙,最终的结果却是害死全家人。绝望挣扎了十年光阴,最后死在白悦笙极端爱慕者的手上。死后才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以白悦笙和金危榭为主角的一本爽文小说。而他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为了合情合理地将顾家的一切送到白悦笙的手上,成就男主角光辉灿烂的一生。

在那本书中, 累累血债化为一段段苍白沉默的文字, 可是顾九阙经历过的痛苦却是真实的。

他人生中经历的两场大火不仅将顾家老宅烧成一片废墟, www.youxs.org。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火焰一寸寸舔舐肌肤,一寸寸吞噬血肉的疼痛和恐惧。他的血肉、骨骼、五脏六腑都被一场永无休止的大火焚烧着,清醒的时候是蚂蚁啃噬般的疼痛, 昏睡以后更是噩梦反复的惊恐。

这样的煎熬他足足忍受了十年, 直到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大火中烧成一把焦骨。

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白悦笙的一瞬间, 顾九阙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的那十年究竟是梦, 还是可怕的真实。

书里说顾九阙是白悦笙的爱慕者, 说他心甘情愿为白悦笙付出一切,可是在顾九阙的视角里, 他早就忘记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长达十年的光阴里, 他顶着残缺的身体,丑陋的面容,背负着害死家人的骂名, 麻木又煎熬的苟活着。烧毁顾宅的那场大火让他的余生只剩下一片废墟。只有修复老宅和重建博古斋这两件事, 才能让他不停恸哭悲嚎的灵魂得到片刻安宁。

他着了魔似的疯狂练习文物修复的技巧,却又在一次次午夜梦回的时候痛哭流涕的悔恨, 为什么在那场大火中死掉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的命要那么硬?

那个时候的顾九阙一直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如果当时在火海中死掉的人是他,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可是他没死,顾家其他人却死绝了。

命硬克父母,衰鬼丧门星,白悦笙的父母,还有他那些爱慕者们张口闭口就是这些话。说得多了,连顾九阙自己都觉得自己霉运当头害死家人。

可是他的命运真的很差吗?

他本来拥有顾家之宝玉璇玑,拥有爱他的亲人,拥有光明的前途和安稳的人生。如果不是身为男主角的白悦笙眼馋他的机遇,偷偷放了那一场大火,如果不是躲在暗处的金危榭几次三番痛下杀手,他又怎么会经历书中的一切?

他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一生,又在另外一场大火中重新回到了十年前。他再次遇见了朝思暮想的家人,他顺着原著的提示获得了玉璇玑的异能,又顺着前世的脉络一点点走过来。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每一次杀身之祸。

这样的侥幸让顾九阙误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终于有了保护家人的时间和机会。

可直到他在拍卖会上,亲眼看到了金家的损失惨重溃不成军,顾九阙才恍然惊觉,原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顺着前世的经历随波逐流。

顾九阙以为自己可以应对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贪婪杀机和阴谋算计,可直到沈珩出手以后,顾九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以往的报复手段,是何等的温吞绵软!

他其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也没有雷霆手段报复那些处心积虑的仇人,他甚至没有想好该如何度过这白捡来的一生。

重生这么久,他也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所谓的警醒,所谓的复仇,只不过是活着,会喘气地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害死顾家的人,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害人的。

他及时扑灭了老宅的火,却没能阻止白悦笙故意放火;他提醒顾爸开车小心,却不能抓住在顾爸车上动手脚的凶手;他跟爷爷出国参加拍卖会,自以为坑了金家一千五百万,却从没想过在金家陷害顾爷爷之前,就把他们的阴谋曝光出来,让所有坏人尝到自食恶果的滋味。

哪怕重活一世,他依旧被动地承受着一切,从未想过主动扼杀那些对顾家有威胁的人。

顾九阙垂下眼眸,用力握住掌心的塑料筹码。他想,沈珩说得对。只有手中筹码足够多的人,才有资格掌握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一味的纵容坏人,并不能让他的生活重新变得安稳。

只要那些坏人还在,只要他们心中的贪婪欲望还在,顾家遭受的危险就不会消失。不解决了这些人,不管顾九阙重生多少次,他都不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安稳生活。因为他最在意的家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这些不安定的因素伤害。

顾九阙收下了沈珩的筹码。

他并不是想将沈珩视为他的筹码。而是想要借助这枚筹码提醒自己,在这场游戏中,他如果想要争取更多的筹码,就要学会制定游戏规则,而不是一味地活在别人的棋盘上。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让身为男主角的白悦笙和金危榭抢走顾家的一切。顾九阙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自己手中的筹码,并竭尽全力地将主角们的筹码一点一点抢过来。

飞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稳稳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顾九阙提着行李箱,和人群一起走出来。提前得到消息的顾家三口已经在接机口等着了,还像模像样地举了一块登记牌。登记牌是顾奶奶自己亲手做的。一块白板上画着顾爷爷和顾九阙卡通版本的人物头像,Q头Q脑,栩栩如生。

瞧见祖孙两人后,负责举牌的顾爸爸更是猛烈的摇晃登记牌,生怕两人看不见。

顾九阙推着行李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年迈的顾爷爷比他走得还快。

等走近了,就听顾爸爸隔着栏杆迫不及待地问道:“第一次出国感觉怎么样?雾城好玩吗?”

顾妈妈则问道:“第一次出去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顺利吗?”

听到顾妈妈的话,顾九阙笑着说道:“我们的经历特别坎坷,一会儿上车再跟你们说。”

听到顾九阙的话,顾奶奶也好奇地看向顾爷爷。

顾八刀长叹一声,也跟着附和道:“一言难尽,等上车再说吧。”

上车之后,顾爷爷顶着一家三口好奇的视线,将拍卖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顾奶奶吓了一跳:“金家?是我印象中的那个金家吗?”

顾爷爷默然点头。

顾爸顾妈双脸懵逼,显然不太清楚金家是谁。

“所以他们真的在拍卖会上将压轴的雍正帝印玺换成了赝品,还被客户戳穿了?”

顾爷爷点头。

“周老板和裴六骏的事情也是真的?”

顾爷爷不太确定。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顾九阙又竭力往金家舍不得雍正印玺又舍不得钱,所以才会用赝品掉包真货这方面扯,以至于拍卖会场上的其他人都没相信金重轩的话。

但是根据顾爷爷对金大梁的了解,如果这件事当真是金家的手笔,www.youxs.org。

顾爸爸“啧”了一声,摇头感慨道:“真是疯了。”

顾爸爸打了下方向盘,继续碎碎念叨:“这个金家,跟咱们顾家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不仅请了周老板上门来给咱爸下套,还舍得事先支付一千五百万的报酬。这么煞费苦心的,连自家买卖都不要了。”

顾九阙看了爷爷一眼。顾爷爷没说话。他的目光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思绪也回到了过去。

顾奶奶看了一眼顾爷爷,欲言又止,最后却也是一声长叹,什么都没说。

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嗡”

短信提示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顾九阙低头,发现这条信息竟然是沈珩发过来的。

【落地了吗?】

顾九阙没察觉的勾了勾嘴角,回复道:【刚下飞机。】

【看来我的时间观念依旧很准。】

电话另一端,沈珩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的优势和魅力,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在顾九阙的面前骄傲地展示着他绚丽的羽毛。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应该很累吧?你就应该接受我的邀请,跟你爷爷一起坐我的私人飞机回国。我的飞机上有休息室,有双人床,有独立的餐厅和卫浴,你甚至可以在浴缸里泡泡澡,再品尝一下我特意搜集的红酒。我还可以让我的私人厨师跟着你们一起飞回去,他的厨艺非常不错,足够让你们享受一段漫长而又舒适的旅途。而不是跟着那么多人一起挤商务舱。】

电话另一端的沈珩喋喋不休,为顾九阙拒绝他的邀请感到遗憾。

顾九阙会心一笑,他没有乘坐沈珩的私人飞机回国,是因为沈珩在B国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所谓的顺路回来,其实是想专程送顾九阙和顾爷爷回国。

沈大总裁的好意盛情难却,但是顾九阙还是拒绝了。因为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沈珩的好意。

收下那块筹码,已经是顾九阙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在没有找回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之前,顾九阙不想浪费沈珩的时间。

将手机和沈珩的抱怨小心翼翼地收好,顾九阙看着前面开车的顾爸爸,温声说道:“先别回家,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顾爸爸一脸疑惑地看向后视镜:“啊?”

顾九阙耐心说道:“有点事情要处理。”

顾家老宅所属片区的派出所内,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好奇地翻看着顾九阙交到他手上的肖像画。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不到的年轻人,身材中等,体格精瘦,样貌平平无奇,仿佛混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唯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他的一双眼睛,是很锋利的狼眼,即便只是一幅画,也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凶悍凌厉的眼神。

年轻警察一边感慨顾九阙的画工不错,不愧是搞文艺的,一边又止不住好奇地询问:“你是说,这个人就是割断顾玉圭先生的刹车线的人?”

顾九阙点了点头:“按照我家邻居白悦笙提供的线索——他说他在我家着火那天看到有人在我爸的车上动手脚,只是他当时没在意。后来听说我爸的刹车出问题了,险些造成车祸,他才想到那天他见过这个人。我根据他的描述画了这幅肖像图,希望能对你们的工作有些帮助。”

顾宅起火那天,他们派出所的人也过去了。再加上顾家后来还报案了,所以警察一听顾九阙提起白悦笙的名字,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也顺便想起了两家的恩怨。

——没想到这个白悦笙竟然还看到了在顾先生车上动手脚的人!

年轻小警察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家的关系了。好在工作时间,他也不能八卦。小警察收起了顾九阙的肖像画,起身说道:“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如果案情有了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顾家人礼貌谢过警察先生,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出派出所。

回家路上,顾爸爸不抱希望地说道:“之前笙笙跟你描述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他撒谎吗?为什么又按照他说的话画了那张肖像画?你就不怕你画错了,再误导警察办案?”

顾九阙不动声色地说道:“事后我又想了想,当时白悦笙描述的还挺详细的,连身高体重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都形容出来了,不像是随口胡说骗人的样子。也许他那天真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呢?我就是宁可信其有,如果警察真的根据白悦笙提供的线索抓到了那个人,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顾爸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九阙又道:“现在想想,我之前开出的十万块的价格实在是太抠门了。如果白悦笙真的帮助咱们抓到了割断刹车线的人,也算是帮助我们家排除了一个危险源。我们其实可以给他更多奖励的。”

这话顾家人倒是不反对。反正他们也没想过白悦笙真能还上那一千六百万。之前非要起诉白悦笙,也只是想要出一口气。

顾九阙低垂眼眸,随口说道:“如果割断刹车线的人被警察抓到了,真是白悦笙说的那个人。咱们就给他一百万怎么样?”

一条线索一百万,这个价码不算低了吧?

顾家众人不以为意,顾妈妈随口说道:“你还真信那小子说的是真话?我怎么觉得白家小子鬼话连篇,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呢?”

顾爸爸也不觉得白悦笙说的是实话。因为白悦笙当时说的是他早上看到了割断顾爸刹车线的人,可是根据他们全家人的分析,割断刹车线的人只有在晚上才有动手的机会。就这一条足以证明白悦笙是在胡说八道。

顾九阙当然知道白悦笙没说真话,但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沈珩针对金家的操作给了顾九阙灵感。顾九阙在回国之前,仔细回忆了上辈子的事情。跟着就想到金危榭身边,确实有一个贴身保镖的个头气质非常附和白悦笙的描述。

那个人的外号叫疯三,他真名叫什么顾九阙不清楚,只知道包括白悦笙在内,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这个人是金危榭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他手底下最得用的棋子。据顾九阙所知,这个人曾帮金危榭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同样也是白悦笙的爱慕者之一。

白悦笙在形容割断刹车线的嫌犯外表时,顾九阙就觉得他的描述有点耳熟。只是上辈子,那个疯三在几年前就为了救白悦笙死在盗墓贼的手里,顾九阙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直到顾九阙被沈珩的手段刺激到,恍然惊觉自己不该再浑浑噩噩的任由别人算计谋害,他这才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梳理了重生前遭遇的所有人事。

重点厘清金危榭身边经常出现的一些人,再对照白悦笙提供的线索,这才把疯三晒了出来。

然后,顾九阙有针对性的聘请了私家侦探,让他调查金危榭身边的人。

跟上辈子金家阴谋得逞后,及时清理了所有证据和相关线索不同,这辈子的金家惨遭沈珩的算计,以及裴六骏的背刺,把整个高等拍卖行都赔进去了,还赔上了一个金重轩。

金家损失惨重,收拾乱摊子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心思遮掩顾家这摊子事。所以顾九阙雇佣的私家侦探很轻易就查到了金危榭身边的保镖和助理。

那个疯三果然不在B国。根据私家侦探查到的消息,疯三早在一个礼拜前就买了飞往京州市的机票,这个消息又跟顾九阙的猜测对上了。

至于割断刹车线的人到底是不是疯三,顾九阙其实也不在乎。

是最好,他就能趁这个机会直接抓住疯三,消除一个潜在威胁。

更重要的是,顾九阙是通过白悦笙提供的线索才画出了疯三的画像。只要疯三落网,他一定会履行承诺,将该给白悦笙的奖励一分不差地交给他。甚至还会给的更多。

想必疯三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对白悦笙很感兴趣。

顾九阙很清楚疯三的手段和脾气。这个人最讨厌背叛。所以他对金危榭忠心耿耿,即便对白悦笙心生爱慕,也从来没说出口,只是会在白悦笙“受到伤害”时,用极为狠辣的手段对付那些欺负过白悦笙的人。最后更是为了救白悦笙惨死在盗墓贼的手中。

至于这辈子,被白悦笙无意间“出卖”的疯三还会不会对白悦笙一见钟情,顾九阙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会体贴地将顾家人为了感谢白悦笙提供的线索,直接免除他一百万债务的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警方抓到割断刹车线的人,你就给我们家笙笙一百万?”白彦梁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他看着笑容可掬的顾九阙,疑神疑鬼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之前不是连十五万都舍不得一起给我的吗?”

白彦梁今天早上还跟街坊邻居吐槽呢。就没见过顾九阙这么抠门又会算计的人!

明明就是贪图他们家买的淡描青花白瓷片,非得找出这么多借口。给钱也给得不痛快。这不就是耍着他们玩嘛!

“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

这些日子,白家两口子逮着街坊邻居就是好一顿吐槽。原本大家都还不以为然,可听着听着,难免觉得顾家确实有些较真儿。但是他们也能理解顾家人的心情,谁家房子好端端的被人烧了都不乐意。更何况顾家老宅还是顾家人的命根子。

“通融是情分,不通融是本分。谁让你们家笙笙把顾家的宅子烧了呢?我说你们两口子差不多就得了,赶紧把顾家修房子的钱给补上,难道真要看着你们家笙笙去坐牢不成?”

就为了筹集这一千六百多万,白悦笙这段时间都闹出多少幺蛾子来了。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白家小子事儿这么多呢!

“你们说得轻巧,那可是一千六百多万,又不是一千六百块。我家又不是开古董行的,我能有这个钱?”

这话倒也实在。以白家的这点家底儿,要是不想伤筋动骨,还真凑不上这笔钱。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事儿到最后该如何解决,却没想到顾九阙去了一趟B国,回来以后竟然也大度起来了。

“难道白家小子提供的线索是真的?警察顺着这个方向找,真把人给找出来了?”

“www.youxs.org!要不然顾家怎么可能给白家小子免除一百万的债务。两家之前都闹成什么样了!”

“真要是能免除一百万,那也算是白家小子走狗屎运了。他折腾这么久,应该也凑了几百万吧?”

“要说起这个,还真神了。谁能想到白悦笙出去一趟,竟然真给他捡到漏了。”

“那个斗彩海水团花的胆瓶,怎么着也能值个五六百万吧?你说他究竟是搁哪儿倒腾来的?”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要是知道,我不就去捡漏了。还能等着他?”

于是话题越来越偏,都开始往捡漏的方向扯。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大家伙儿蹲在胡同口,边下象棋边扯闲篇的时候,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平,看上去好像民工一样的年轻男子,正默默的路过。

第 29 章

“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在饭店订一桌?”

顾爷爷有些疲惫地开口:“就在家里吃吧。我先回屋躺一躺。”

顾爸爸闻言, 笑着说道:“也是,爸跟小阙出差这么久,一定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顾奶奶提议:“这会儿螃蟹正肥, 要不晚上吃螃蟹?”

“螃蟹好。多蒸两屉螃蟹,拆上几十只蟹腿肉,跟蟹膏蟹黄拌面吃,再做个香辣蟹。”

“我记得去年我还存了一坛花雕酒,就埋在后院桂树根儿底下了。一会儿我把酒坛子挖出来。螃蟹配花雕,绝配!”

“也不能光吃螃蟹, 还得再掂量几道菜出来。”

“小阙喜欢吃糯米蒸排骨。再做一道排骨。”

“再来一个卤猪蹄, 多炖一会儿, 炖的烂烂的,老爷子好这口儿。”

“快入秋了,还应该吃点羊肉滋补一下, 再炖一道冬瓜羊肉汤怎么样?”

“太清淡了吧。还不如找个时间去吃涮羊肉。”

“那就红烧羊排?”

“这个好!”

“这就五道菜了, 再凑一个凉菜桂花糯米藕, 小阙爱吃……”陆洵美说着,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咱们两个去市场买菜, 让爸妈和小阙好好歇一会儿……”

“好嘞!”顾爸爸接过车钥匙,乐颠颠开车去了。

“儿子你还想吃什么?”陆洵美扭头看向顾九阙, 西厢房还没建好, 这段时间顾九阙一直都是住在中院书楼的。看着顾九阙颀长消瘦的背影,陆洵美心疼地道:“小阙去B国一趟,都瘦了。那边饭菜不合胃口吧?”

顾九阙倒是没觉得饭菜不顺口,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金家和那场拍卖会上。

好在事情终于过去了。不论如何, 顾家也算解除了一个潜在危机。

也不知道是长途跋涉感到劳累,还是万里奔波需要倒时差。一时间, 顾九阙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想要回书房躺一会儿。

“你们做什么我都爱吃。”听到顾妈妈的询问,顾九阙温声说道。

陆洵美闻言,立刻心疼地说道:“那你跟爷爷快去休息。等晚饭做好了,我打电话叫你。”

顾九阙点点头,跟爷爷奶奶告别后,提着行李箱回到了书楼。

淡金色的阳光从雕花窗棂外面倾洒进来,古色古香的书楼顷刻融入在夏末初秋灿烂的光影中。细微的浮尘在光束中漂浮游动,顾九阙放下行李箱,先去洗了澡换套衣服,这才默默躺在床榻上,翻开手机备忘录默默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困意涌上心头,顾九阙翻了个身,浅浅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顾九阙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顾九阙猛然睁开双眼。窗外已经黑了,黯淡光影浅浅勾勒出房中家具摆设的轮廓。

顾九阙怔怔发了一会儿呆,才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接通电话。

电话是陆洵美打来的,却不是叫顾九阙去前院吃饭,而是让他赶紧出来:“前街白家着火了,你快出来……”

顾九阙心下一惊,穿好衣服出门时,胡同口儿已经挤挤挨挨站满了人。顾家四口也站在人群中,一脸焦急地看着着火的方向。

有人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咱们这片儿今年是不是犯什么说道,怎么三天两头的着火?”

“前头顾家着了一把火,幸好发现的及时,只烧了西厢房。白家这场火烧得可凶,发现的时候前后院都烧着了。”

“怎么烧得这么快?”

“不知道。好像是电线短路。”

“这怎么可能呢?顾家着火的时候,文管局和消防不是才来排查了一遍,确认各家各户都没有安全隐患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有人急得满头冷汗:“倒霉催的白家,他们家着火,可别连累了我们家呀!消防车怎么还没到?”

顾九阙顺着火光的源头看过去,只见白家的两进小院儿已经被大火彻底包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起的火,大火烧得特别凶。隐隐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也难怪看热闹的邻居会这么着急。

白家两口子站在大门口,同样急得直跳脚:“这消防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的钱!我的钱!我儿子刚刚捡漏回来的胆瓶还在屋里放着呢!”陶丽说着,又要往里面冲。被邻居们七手八脚的拦住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进去。你再出不来!”

“你可别犯糊涂,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陶丽急得呜呜直哭:“我的钱!我的钱!老天爷你个不长眼的,为什么要烧我们家?你要烧就烧顾家好了。他们家有钱,不怕烧,我们家是真没钱呀!”

就在一旁站着的顾家五口:“……”

陆洵美都气笑了:“我们家为什么会着火?还不都是你们家白悦笙干的好事!你们家都着火了你还不积点儿口德?我看你们家就是太损了,老天爷开了眼,才会让你们家也尝尝被一把大火烧没了的滋味!”

陶丽眼珠子一瞪,冲着陆洵美撒泼:“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我看我们家这场火就是你们家放的。你们顾家想要报复我们家是不是?你赔我钱!赔我房子!”

陆洵美冷笑:“少在这儿放屁。我想报复你们家,直接让白悦笙去坐牢就行了。何必学你们家那些阴损招数。你也别仗着脸皮厚就乱说话,大家熟归熟,你乱喷粪我一样告你诽谤。”

陶丽气诘:“你——”

“哎呀你们两家就别吵了。陶丽你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造谣……”那人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消防车迅速开了过来。

白家两口子哭天抢地地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家都要被烧成灰了!”

“我要投诉!你们消防站排查消防隐患不及时,害我家着了火。你们消防站必须赔偿我们家的经济损失!”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白家两口子的奇葩发言震惊了。

顾九阙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白悦笙不在,不由问道:“白悦笙呢?”

白悦笙不在白家。他这段时间忙着到处捡漏,一直神出鬼没的,谁也摸不准他的行踪。白家两口子也不多问,只会在白悦笙带回好东西的时候跟街坊邻居们炫耀。还说白悦笙的鉴宝天赋比顾九阙强多了。

“顾家小子也就是家学渊源,比我们家笙笙多学了一些屁用没有的知识。真要论起眼力,还得看我们家笙笙的。”白彦梁每每提起这件事,都特别得意。

“顾家还想拿修房子那一千六百多万卡我儿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家笙笙有多厉害。照我们家笙笙这个捡漏的速度,想要凑齐一千六百万,也就是再寻摸三五件古董的事儿。”

白家两口子还畅想着等还了顾家那一千六百万以后,他们白家也能靠着白悦笙捡漏发家致富。哪里能想到天降横祸,他们白家竟然也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看着烧成一片废墟的白家小院儿,白家两口子欲哭无泪:“我的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穷苦人啊!我的房啊!我的钱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干的呀!”

正嚎丧着,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白彦梁双目赤红地掏出手机,粗声粗气地问道:“谁啊——”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白彦梁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你说什么?”

白彦梁死死握着手机,大脑一片茫然:“……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听到白彦梁的话,坐在他旁边的陶丽直接懵了。等白彦梁挂断电话,陶丽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怎么回事?儿子怎么了?”

白彦梁只觉得嗓子一片沙哑,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陶丽,干干巴巴地说道:“警察打来的,说咱儿子在去乡下捡漏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上昏迷不醒,被好心人发现以后送到医院去了。现在要做手术,让家属赶紧过去。”

陶丽一听就急了:“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干的?在哪家医院啊?”

白彦梁报了个医院的名字。那家医院还不在京州市,而是在隔壁市。

陶丽急得差点没晕过去。家里刚刚着了一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现在白悦笙又出了这么大事,还要动手术。都这么晚了,她上哪儿找钱去?就算是想去银行取钱,也得等明天一早银行开门,www.youxs.org!

想到这里,陶丽眼巴巴地看向顾家人:“陆洵美,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钱?”

陆洵美冷笑一声:“你冲我借什么钱?你得去找烧了你们家房子的人,让他赔你钱!希望你找到的人别跟你一样无赖,欠钱不还还满口喷粪。”

陶丽知道陆洵美是在拿话堵她的嘴,闻言眼圈通红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儿子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我跟老白得连夜赶过去,给笙笙送手术费。”

陆洵美哼了一声。人命关天,她懒得跟白家人计较。扭头看向顾九阙,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要给他们免一百万的债务嘛!先别免了,把钱借给你白叔白姨。”

顾九阙没言语,www.youxs.org,温声说道:“我相信白悦笙不会故意骗我。这个钱是给他提供线索的奖励。你们收下吧。不用还了。”

www.youxs.org,一脸感动地说道:“九阙,叔叔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孩子。你跟笙笙关系那么好,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说罢,又一脸惋惜地说道:“早知道家里会着火,我就应该把笙笙带回来的几件古董送到博古斋去,那些瓷瓶字画至少也能值个几百万。我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更加后悔的是他们白家祖传的那几幅字画和首饰,这次着火都没来得及抢出来。首饰还有可能逃过一劫,那几幅字画恐怕是要烧成灰了。

想到白悦笙之前还说过,想把那两幅字画卖了筹钱还给顾家。白彦梁还舍不得。

现在想想,还不如当时就卖了。也不至于被一场火烧成灰。

白彦梁后悔得直扇自己的嘴巴子。

顾九阙没有说话。他知道白彦梁的感动和悔恨都是一时的。等过了这个节骨眼,他一定还会想办法赖掉顾家的账,甚至颠倒黑白,不遗余力地抹黑顾家。

但是顾九阙已经不怕了。他的目光看向白彦梁停在胡同口的那辆车,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天黑了,你们开车一定要小心。要是开长途的话,最好将车子先检查一遍再走。”

火灾,昏迷,这个剧情对于顾九阙来说可是非常熟悉的!他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会不会是疯三在报复警告白家,也不知道接下来白家夫妇会不会遭遇车祸。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陶丽一把抢过支票,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笙笙还等着咱们呢。”

说完,又瞪了顾九阙一眼。觉得顾九阙说话不吉利。要不是冲着这一百万,她非得好好呛呛顾九阙不可。

反倒是白彦梁,觉得顾九阙的提醒有道理。上前将车子检查了好一遍。

顾九阙静静看着,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将同样的招数连续使用两遍呢!

陶丽小心翼翼将一百万支票揣好,又拜托街坊邻居们帮忙收拾残局。

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伙儿虽然看不惯白家两口子胡搅蛮缠不讲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远亲不如近邻。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再不对付也不能落井下石不是。没见顾家跟白家闹得那么不痛快,听到白悦笙在外地出事了,顾九阙还是给拿了一百万救急。

“之前白家两口子还到处说顾家没人情味儿,我看顾家最有人情味了。一百万说拿就拿!”

“可不是!白家人就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他家白悦笙喝酒闹事烧了顾家的房子,他们当父母的还磨磨唧唧不想赔钱。之前还想讹顾家一笔来着。摊上这样的臭无赖,顾家也是倒了血霉了。”

被街坊邻居们一致评价为倒了血霉的顾家五口正坐在家里吃晚饭。

折腾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顾爸爸将凉掉的饭菜拿去厨房热了一回,口感自然比不上刚出锅时那么好吃。但是顾九阙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顾爸顾妈还以为顾九阙是太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却不知道让顾九阙胃口大开的其实另有其事。

第二天一大早,顾九阙出门晨练的时候,又从遛弯的大爷大妈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觉得神清气爽的消息。

“白家两口子去隔壁市医院的路上出车祸了!”

“听说是晚上太黑,没看清路,跟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了。那个货车司机还是酒驾。”

“你说说!你说说!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白家也太倒霉了!”

“就一个晚上,家里着火,儿子在外地被打,两口子还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看就是前段时间太张扬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白悦笙到处捡漏,肯定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呗!”

“所以老话都说财不外露呢!老祖宗的教训,肯定是有道理的。”

“那白家现在怎么办呀?房子烧没了,一家三口都进医院了。还都昏迷不醒。他们仨有人管吗?”

“肯定有亲戚帮忙照顾吧!”

顾九阙静静听了一会儿八卦。他也不知道住在这一片的街坊邻居们,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但是这个不重要。顾九阙十分默契的融入诸位大爷大妈中间,忧心忡忡地问道:“白叔叔和白阿姨怎么样了?白悦笙的手术还顺利吗?他们人都没事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知道白家两口子被当地的人送到了医院,还在抢救呢!”说话的老大爷表示,他也是听他三叔爷家的堂兄的连桥说的。他三叔爷家的堂兄的连桥是隔壁市某区交警大会的警察。白家两口子出车祸这案子就归他负责。

顾九阙没再说话,他在考虑要不要去隔壁市探望一下白悦笙。然后在白悦笙醒来之后亲口告诉他,他爸妈为了给他送手术费,在路上遭遇车祸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消息。

这个想法让顾九阙怦然心动。然而思考过后,顾九阙还是放弃了。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将家里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锔好,顺便再去警局问一下有没有疯三的线索。

这么想着,顾九阙转身去了早市。买了豆浆油条豆腐脑回家。

顾爸爸站在院子里洗漱,顾爷爷站在那颗老樟树下打太极。

今日天气晴好,顾奶奶抱了几本书出来晒。顾妈妈则坐在顾九阙最喜欢的那只摇椅上,手里拿着小鱼干逗弄着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三花大野猫。

大野猫“喵呜喵呜”的叫着,时不时还要蹿上院子正中的那只大清花瓷的碗莲盆缸边缘,伸出爪子捞里面的莲花和金鱼,又被顾妈妈眼疾手快地抱了下去。

顾九阙提着早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

晨曦的阳光金灿灿的,给院子里的人和景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凉爽的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霎时间,满目秋意从头顶倾泻,墙角栏下的芍药随风摇曳,霎时间满院花香。

吃过早饭,文管局的修复师们也叽叽喳喳地上门了。

顾爷爷和顾九阙去B国参加拍卖会这段时间,西厢房的修复进度一直有条不紊地向前推动着。

年轻的修复师们在顾奶奶和文管局领导的带领下,严格遵守顾九阙的修葺笔记,不仅全面勘察了顾家老宅的主要结构,还参与了西厢房的重建工作。他们每天早上来,晚上走,工作之余还跟顾奶奶请教了许多文物修复方面的技巧和知识。每个人都觉得获益良多,对顾家人的观感也越来越好。

因此当他们听说了白家也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的消息以后,他们一边觉得白家是恶有恶报,一边又为白家小院感到惋惜。

“那也是一栋至少有五六百年历史的老建筑呢!就这么被烧了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天气干燥,太容易引起火灾了。尤其这边还都是木石为主的古建筑。”

“听说起火原因是电路短路呢!真是奇怪,这片老建筑不是前段时间才排查过嘛!怎么会突然短路?”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呀!”

这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说话的人。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方知淼挠了挠脸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房子,怎么会突然电线短路?”

“要是真的有人故意放火,那这个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是啊!真的太丧心病狂了。”顾九阙一边干活儿,一边低垂着眼眸说道。

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怎么能让他一直流窜在外呢!

正沉吟间,顾九阙的手机响了。

他随手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白悦笙。

顾九阙接通电话的瞬间,点了下录音键。听筒另一端瞬间传来白悦笙的哭声:“顾九阙,你知不知道,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顾九阙心平气和地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都是因为你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想到自己遭遇的一切,白悦笙瞬间崩溃了。他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委屈的控诉道:“我就知道,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我就不应该告诉你割断你爸爸刹车线的那个人是谁。现在那个人来报复我来了。都是你的错!”

顾九阙问他:“他们是谁?你怎么知道你遭遇的一切都是割断我爸刹车线的人在报复你?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我就是知道!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你们顾家来的。凭什么最后要报复到我的身上。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白悦笙不等顾九阙把话说完,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声嘶力竭地说道:“明明是你们顾家惹上的麻烦,凭什么倒霉的人是我?我们白家落得这么惨,都是因为我想帮助你捉到害你爸的人。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顾九阙已经习惯了白悦笙层出不穷的道德绑架方式,他耐心等着白悦笙说完,才开口道:“你是为了十五万的报酬才将那个人的线索告诉我的。这是一笔交易,我们家为此还额外支付了一百万。这笔钱已经被你爸妈拿走了。”

“还有,我们顾家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顾九阙握着手机,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电话另一端,白悦笙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顾九阙耐心说道:“白悦笙,你要是知道了什么,可以跟警察说。你不是担心他们报复你吗?那你想办法把他们捉住。只要捉住了他们,你就安全了。”

第 30 章

察觉到顾九阙温柔态度下隐藏的那一丝不想多管闲事的冷淡, 白悦笙脸色微微一变,他哭着冲顾九阙道:“顾九阙,你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我当初是为了钱, 才把疯三的线索告诉你。可我也是想帮你的呀。如果不是为了帮你尽快捉住他,我只要随便编出几条线索骗你就行了。何必要说那么多,还引来了他们的报复?”

顾九阙疑惑问道:“疯三是谁?”

白悦笙哭声一僵,他心虚地咬紧了嘴唇。

在医院醒过来以后,白悦笙从警察口中得知被人打晕的来龙去脉——大概是因为捡漏次数太多被坏人盯上了。那人趁他不备一棒子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不仅把他打晕了, 还抢走了他花费一万块钱, 从当地老乡家里收来的一只鸡缸杯。

白悦笙知道那只鸡缸杯如果拿到拍卖会上, 应该能拍出三个亿的天价。也就是说,他被人劫走了一只价值三个亿的古董鸡缸杯,还被人打晕了扔在野地里, 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吓得白悦笙脸都白了, 可他更心疼自己被抢走的那只鸡缸杯。

那可是整整三个亿啊!他烧了顾家一间西厢房, 需要赔给顾家的钱也就只有一千六百万。只要他把这只鸡缸杯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再想办法送到一个靠谱的拍卖会上, 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白悦笙越想越恨。劫匪朝着他后脑勺打的那一棒子虽然没有给白悦笙造成致命伤害, 但也给白悦笙留下了中度脑震荡的后遗症。他顶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努力回忆他在乡下捡漏的经过,希望警察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尽快把坏人抓到,把他的鸡缸杯找回来。

然而, 还没等白悦笙回忆起自己被打晕的细节, 他又从警察口中得知白彦梁夫妇为了给他送手术费,连夜开车往这边赶, 结果却在半路上遭遇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的消息。还知道了家里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的噩耗!

一夜之间,白家竟然连续遭遇这么多次人祸,白悦笙简直要疯了。他不明白这世上的坏人为什么会这么多?他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赚更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针对他?为什么那些坏人一个个都盯上了他?

凭什么别人鉴宝捡漏的过程那么轻松容易,他想捡点漏就要被各种人算计,还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白悦笙愤懑,不平,觉得自己倒霉,连老天爷都在针对他。

然而当他得知家里莫名其妙发生的火灾和父母意外遭遇的车祸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拨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白悦笙所有的愤懑不平在一瞬间转化为惊恐和害怕。

白悦笙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的一切应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处心积虑的报复他。

哪里会有那么多意外在一天时间内接踵而至?火灾,车祸,甚至是被人打晕后抢走珍宝,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白悦笙每每想到这些字眼,就兴奋地浑身战栗,直到他也遭遇了这一切。

“是疯三!一定是疯三!”白悦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又神经兮兮地咬起指甲:“一定是疯三在报复我。”

报复他多嘴提供线索!报复他好心管了顾家的闲事!所以才会让白家也遭遇一场火灾,一场车祸,甚至还派人跟踪他,在他成功捡漏鸡缸杯以后打晕他,再抢走那只价值三个亿的鸡缸杯!

警察离开后,白悦笙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一边惊恐于自己被一个变态疯子盯上了,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怨恨起顾九阙!

都是顾九阙的错!要不是顾九阙,他怎么会接连遭遇这么多倒霉事?又怎么可能会惹上那种疯子?

那个疯三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不会是想杀了他灭口吧?还有疯三背后的人,会不会记恨他,会不会指使疯三继续报复他?

白悦笙越想越怕。他之前有多心疼那个人的悲惨身世,欣赏那个人的狠辣手段,赞叹那个人的缜密思维,崇拜那个人的不择手段,现在就有多么的担惊受怕。只要幻想一下那个人的手段会用在自己身上,白悦笙就觉得难以呼吸。他没办法冷静思考,他感觉心脏都要骤停了。

都怪顾九阙!

白悦笙在心底歇斯底里的怒吼!

要不是顾九阙逼他尽快还上一千六百多万的欠款,还威胁他不还钱就让他去坐牢,他又怎么会那么着急的到处筹钱?要不是为了尽快筹钱,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十五万块,就向顾九阙透露疯三的线索?又怎么会惹来疯三穷凶极恶的报复?

他被人打晕抢走价值三个亿的鸡缸杯,白家的房子被烧了,白彦梁夫妇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顾九阙逼他说出疯三的线索!他们白家分明是替顾家顶了血光之灾。凭什么白家这么倒霉,凭什么顾家安然无恙?

白悦笙越想越不忿,只觉得胸腔里堆积的怒火和愤恨简直要把他烧成灰烬。白悦笙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他给顾九阙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的惊恐和愤怒。将白家遭遇的一切意外都归咎于顾九阙。

是顾九阙害了他,害了白家。

白悦笙愤懑不平,只想发泄情绪,然而他却忘了人越慌乱的时候越容易出错。他把白家遭遇的厄运全部归咎到顾家的身上,想让顾九阙对白家的损失负责。却因为口不择言,顺嘴说出了疯三这个名字。还被顾九阙听去了。

顾九阙问他疯三是谁?可是白悦笙能怎么回答呢?仅仅只是含糊不清地透露出疯三的身高体重,就让白家遭遇了这么疯狂的报复。他要是再说出疯三是谁,那些人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顾九阙,你不能这样对我。”白悦笙哭哑了嗓子,忍不住央求道:“我们白家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不能不管我。”

顾九阙没有想到白悦笙竟然这么理直气壮,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他反问白悦笙:“你为什么会觉得找我有用?就像你说的,跟踪你去隔壁市,趁着四下无人把你打晕后扔在野外,还抢走你鸡缸杯的人不是我。让白家因为电路短路着火,烧成一片废墟的人也不是我。让你爸妈出车祸的人更不是我。”

电话另一端,白悦笙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他在电话里苦苦哀求顾九阙:“你能帮我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找沈珩,让他帮你抓住疯三。甚至帮你抓住疯三背后的人。他那么有钱,那么厉害,又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帮你的。”

“疯三背后还有人?”顾九阙将方知淼他们亲手做的尺寸不符的榫卯全部挑出来,又在旁边画出图纸标明每个零件不达标的地方,示意众人返工重做。这才明知故问地询问白悦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悦笙已经顾不上自己像个筛子似的越漏越多。即将被人疯狂报复的恐惧让他没有办法再遮遮掩掩。涉及到了自己的性命安危,此时此刻的白悦笙比谁都想看到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尽快落网。

但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疯三背后那个人的名字。面对顾九阙的疑惑,白悦笙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是猜的。你们顾家怎么可能会惹到疯三这种人?肯定是他背后的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疯三又是哪种人?你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顾九阙继续追问。

奈何白悦笙已经快崩溃了。他被家人遭遇的一连串噩耗吓破了胆,根本不理会顾九阙的旁敲侧击。一个劲儿地撺掇顾九阙去求沈珩,让沈珩帮忙抓住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只有这样,白悦笙和白家才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你相信我,疯三和他背后的人都是你们顾家的仇人。他们本来就是冲着顾家来的。就算你不想对付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让顾家家破人亡的!你快点去找沈珩,让他帮你对付疯三。”

“你太危言耸听了。”顾九阙轻笑着说道:“我跟沈总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去麻烦他。更何况你说的话也没有任何证据,全部都是你的臆想。”

白悦笙尖叫着反驳顾九阙的话:“不是臆想!不是臆想!我说的全都是真的,疯三和他背后的人真的想置你们顾家于死地。你相信我。”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顾九阙换一只手握住手机,冰冷缜密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直直插入白悦笙的耳朵里:“白悦笙,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知道那个叫疯三的人剪断了我爸的刹车线,也知道疯三背后的人是谁,知道他们处心积虑想要置顾家于死地。但你并没有在事先提醒我,反而打着告白失败的借口,在他们动手当天偷偷跑进顾家放火烧屋。”

“你跟那些居心叵测,一心想要害死顾家的人配合得倒是挺默契。你说他们制造车祸是想要顾家人的命,你在顾家放了一把火,又想从顾家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没有!”听到顾九阙的分析,白悦笙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没想从顾家得到任何东西!我也不是故意放火烧了你们家的房子,我当时真的是喝醉了……”

顾九阙没有理会白悦笙苍白无力的辩解,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剪断我爸刹车线的人放火烧了白家的宅子,害你爸妈出了车祸,还派人跟踪你,将你打晕后抢走了你从老乡家里收来的鸡缸杯?”

“火灾,车祸,抢宝,这分明是三个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意外,你竟然能够联想到同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断定白家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泄露了疯三的线索,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你怎么知道对方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在同一天策划这么多事情?还知道对方有本事雇佣一个酒驾的货车司机,故意开车撞向你爸妈,制造一起车祸意外?”

“是不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火灾、车祸和抢宝本来就是人为制造的一连串阴谋。”

白悦笙握着电话的手全都是汗,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九阙继续推断:“你拿不出证据,却又这么肯定害你们白家的人一定是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这些手段本来应该是他们用到顾家身上的。现在却报复到了你的身上。你害怕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因为你知道与虎谋皮是有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你很熟悉疯三和他背后的人。你知道他们的手段,害怕他们的报复。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你跟我说白家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顾家,是想引起我的愧疚。你想利用这份愧疚,操控我去求沈总,让他帮忙抓住疯三和他背后的人。”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警察呢?是不是因为你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想要害死顾家?除非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你说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制造车祸是为了害死顾家的人,那么你制造火灾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顾九阙微微一顿,轻飘飘地说出了他很久以前就有过的猜测:“是为了抢宝吗?”

白悦笙张口结舌,他的脑门溢出一片冷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看上去狼狈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顾九阙的话。

顾九阙继续分析道:“所以你们现在,是窝里反了吗?你打电话给我,故意向我泄露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想要置顾家于死地的消息,其实是想让我正面对上疯三和他背后的人,这样你就能躲在我的后面,看着鹬蚌相争,好让你这个渔翁得利?你的算盘打得很好,就是太喜欢把别人当成傻子了。”

顾九阙挂断电话站起身,看着周围一圈支棱着耳朵偷听他讲电话,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他的年轻修复师们,温声说道:“你们继续干活,我去派出所一趟。”

十分钟后,顾九阙的身影出现在顾家大宅辖区内的派出所。接待他的仍旧是之前那位收了他肖像画的年轻警察。

顾九阙将刚刚他跟白悦笙通电话的录音交给了警察。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伤心和难过,还有一丝丝所信非人的复杂,百感交集地说道:“我本来以为,白悦笙在我家放的那把火真是一场意外。他是因为告白被我拒绝了不开心,才会一气之下跑到我家里借酒浇愁,不小心烧着了西厢房。可是现在……”

顾九阙微微叹息,白悦笙在电话里透露的消息让顾九阙很难相信白悦笙对顾家遭遇的一切都不知情。而白悦笙口中的疯三,以及疯三背后那个处心积虑想要陷害顾家的人,也让顾九阙顺理成章地把顾爸爸刹车线被剪断这件事,跟他们祖父两人在B国遭遇的拍卖风波联系了起来。

“当时金重轩确实提到过,他在拍卖会上掉包雍正印玺的原因是想陷害我爷爷。可是这种言论实在是太荒谬了。因为当时在拍卖会上成功竞拍到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客户并不是请我爷爷去B国参加拍卖会的周牧周老板,而是另外一个人。既然如此,金重轩想要通过赝品陷害我爷爷的说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但是这个金家确实对我爷爷抱有敌意。”

“白悦笙说疯三背后的人指使疯三在我爸的车上动手脚,还说他们的目的是想要让顾家家破人亡。我就猜测疯三背后的人会不会也是金家?我觉得白悦笙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白悦笙却不肯告诉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他甚至觉得白家遭遇的火灾,白彦梁和陶丽遭遇的车祸,包括他被人盯梢打晕抢走了鸡缸杯,都是那个疯三在报复他。他好像很熟悉疯三和他背后的人。”

顾九阙在警察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白悦笙的怀疑。

顾九阙的猜测有理有据,但是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警方并不会随意相信任何一种猜测,他们只是将顾九阙提供的录音备份,客观且严谨地宽慰道:“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案犯。”

又说道:“我们也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去找白悦笙谈话。希望他能将他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们。”

“我相信他会的。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顾九阙真诚地跟警察道谢。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就看到消息灵通的街坊邻居们正蹲在胡同口那颗老槐树下等着他。

瞧见顾九阙从派出所出来,一群人蜂拥而上,围着顾九阙七嘴八舌地问道:“你跟警察都说了什么?白家小子跟割断你爸刹车线的人真的是同伙吗?”

“他是不是故意放火烧了你们家的房子?”

顾九阙看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方知淼等人。很显然,消息灵通的街坊邻居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

方知淼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不应该偷听顾九阙跟别人讲电话。更不应该图一时嘴快,跟街坊邻居大肆宣扬顾家的私事。可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从没见过白悦笙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又没造谣!那个白悦笙本来就有问题。他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为什么不敢直接跟警察说?”注意到顾九阙看向他的视线,方知淼梗着脖子说道:“都已经跟坏人狼狈为奸了,还好意思摆出那么一副无辜的嘴脸。真把我恶心坏了。他居然还想把白家的事情赖到你的头上?凭什么啊!他们白家被打击报复了也是活该,那都是报应。”

街坊邻居一片哗然。

“白家小子真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会吧。我之前看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还觉得他是一个好孩子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妈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能好到哪里去?”

“可他为什么要跟别人合谋算计顾家啊?”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为了谋财害命呗。你们想想,要是顾家也跟白家似的,被一场大火烧没了,顾玉圭两口子再因为刹车线被剪断出点什么事,顾家会怎么样?”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那他为什么要出卖那个疯三?他要是不提供疯三的线索,疯三也不会报复他吧?”

“内部分赃不均,狗咬狗了吧!谁知道呢!”

听到这里,顾九阙缓缓开口:“我没有证据,也只是猜测。警察说他们会跟白悦笙联系,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

“在此之前,我们先别这么说吧。万一冤枉了白悦笙就不好了。”

街坊邻居们嗤之以鼻:“这怎么能是冤枉他呢?他既然知道这么多,却不肯说出来。还要赶在别人动手害人的时候放火烧宅子,就算没跟人合谋,也绝对是想趁火打劫。怎么都清白不了。”

顾九阙没再说话了。

看着顾九阙霁月光风的应对,年轻的修复师们只觉得越发心虚了。

程媛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阙:“大神,你没生气吧?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大家伙儿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太激动了。被街坊邻居们给听见了。”

“你别怪我们好不好?”

顾九阙微微一笑。他怎么会责怪他们呢。他们的反应是如此的直白可爱。

顾九阙眼眸微垂。他怎么会允许手上沾满了顾家鲜血的人,一脸无辜地站在世人面前装可怜呢!

他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将白悦笙清白无辜的表皮剥下来,让世人看清楚他无害表象下的肮脏和贪婪吗?

如今事情分明在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他们。

顾家四口也在人群中,他们也是听到了修复师的议论,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陆洵美小心翼翼打量着顾九阙的神色:“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看。”

顾九阙摇了摇头。他没什么事,只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点不太适应。

金色的阳光穿过金黄的树叶,斑驳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低头的瞬间,顾九阙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上还粘着一些木屑和油漆颜料。

看上去脏脏的。不过没关系,他想。

习惯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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