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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安静的营地被一片隔离带包围, 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被挖掘的痕迹。因为天色太晚，考古队的工作人员经过大半宿的长途跋涉，也不可能立即工作, 被就近安排到附近的营帐里休息。
顾九阙身负玉璇玑异能，即便奔波一整天也没觉得精力不济。倒是顾爷爷和顾奶奶年纪大了，脸上露出明显的疲惫神色。
顾九阙在营帐里帮顾爷爷顾奶奶整理好了睡袋，还打了热水让爷爷奶奶洗漱泡脚，期间顾奶奶一个劲儿的催他赶快去休息：“……明天早上还要干活呢！”
“我一点都不累。”顾九阙说道。一直等到顾爷爷和顾奶奶躺下了，顾九阙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洗漱休息。
跟他被分到同一个营帐的是孙擎, 此刻也没睡。而是坐在一张简单的书桌上翻看资料, 看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顾九阙, 孙擎笑道：“顾教授和岳教授都睡了？”
顾九阙点了点头，也打了热水洗漱泡脚。孙擎一直等他洗漱完毕，这才关了灯躺进睡袋里：“早点睡吧, 明天早上还得早起。”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 顾九阙是被外面乱糟糟的声音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五点四十分。不过天色已经大亮了。
顾九阙也没耽误时间, 立刻起床洗漱。他刚起来, 孙擎也睡醒了。看着早早就起来的顾九阙, 孙擎笑着问道：“第一次参与古墓挖掘的工作，是不是很激动？”
顾九阙点点头, 他确实很激动。
前世, 顾九阙没能参与到这个古墓群的考古工作，却也在事后看了很多相关的新闻报道和学术记录。这辈子能够亲自参与进来，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孙擎微微一笑, 将厚厚一叠资料交给顾九阙。
“我第一次参加考古挖掘行动的时候, 也激动得不行。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其实我也就只有那么一次机会……”
孙擎絮絮叨叨地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参加考古挖掘行动的经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帐，就看到一片荒凉的山坡上, 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还有卡车和挖掘机正在清理下山的道路。
顾爷爷和顾奶奶也醒了，正站在一旁观察附近的地形地貌。瞧见顾九阙跟孙擎一起过来，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又冲着顾九阙说道：“今天要做挖掘方案，你也跟着听听。”
顾爷爷的意思显然是叫顾九阙多听多看，不要随便提意见。毕竟现场都是国内经验最丰富的考古学家，每个人都有丰富的考古经历。顾九阙一个刚刚入行的后学末进，来的目的就是锻炼学习涨见识，没必要太高调——
他之前参加鉴宝大会已经表现得很高调了，现在反而应该让同行的前辈们看到他谦虚踏实的一面。
顾九阙当然明白爷爷的用心良苦，闻言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学习。”
正说话间，秦院长带着一个人走过来了：“都到齐了，咱们先吃早饭，吃完饭到指挥部集合。”
秦院长是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总指挥负责人。而他身边带着的人——
顾九阙看了对方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注意到顾九阙一瞬间暴露出来地充满了震惊和仇恨的目光，那人有些狐疑地看了过来。
旋即冲着顾九阙微微一笑，饶有兴味地问道：“你认识我？”
顾九阙当然认识对方。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上辈子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只是这一世，顾九阙显然没有认识对方的机会。听到对方的询问，顾九阙也只能若无其事地回答：“不认识。”
“我却认识你。”那人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友善地道：“鉴宝大会特等奖的获得者，博古斋的少东家，鉴宝天才，修复专家，顾九阙是吧？”
顾爷爷笑呵呵说道：“都是小孩子凑热闹的事儿，不知这位是……”
顾爷爷的目光看向秦院长。
秦院长笑眯眯说道：“这是申屠枋先生，申屠先生是考古世家的传人，汉墓的出土线索就是申屠先生提供的。他也是我们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特别顾问。”
顾九阙眼眸微微闪烁，前后两辈子，他总算知道害了他性命的人究竟叫什么。
不过考古世家……顾九阙微微皱眉，他上辈子怎么没有听说过国内有哪个考古世家姓申屠？
顾九阙暗自沉吟间，申屠枋已经跟顾爷爷和顾奶奶寒暄起来。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顾九阙的身上：“我很欣赏九阙的天赋和修复技巧。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九阙在直播的时候修复文物，我实在无法想象，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可以有这么精湛的修复手艺。修复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顾爷爷和顾奶奶与有荣焉地笑了笑：“也是他自己刻苦。”
申屠枋顺势提议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跟九阙交流切磋一下。”
他看向顾九阙，彬彬有礼地笑道：“我相信我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顾爷爷和顾奶奶当然不会反对。顾九阙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在接下来吃早饭的时候，申屠枋便坐在了顾九阙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九阙闲聊。
顾九阙看到这张脸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惨死在老宅的经历。不过比起上辈子的惨死，顾九阙其实更加好奇申屠枋的身份，他总觉得申屠枋有些问题。因为上辈子大墓挖掘的时候，顾九阙并没有在考古名单中看到申屠枋这个名字。
而且上辈子大墓出土的时间是在冬天，这辈子大墓出土的时间却是暑假——比上辈子大墓被发现的时间提前了大半年。
顾九阙冷静之后才想起这些细节的不同。他不知道为什么两辈子大墓发现的时间不一样，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也许这就是申屠枋突然以特别顾问的身份出现在考古队的原因。
注意到顾九阙的沉默深思，申屠枋微微一笑。他也想到了顾九阙第一眼见到他的模样，那个不敢置信的表情，可不像是看到陌生人的样子 。
申屠枋确认自己从没见过顾九阙，顾九阙大概也没机会见过他。既然如此，顾九阙在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惊恐和厌恶就有点意思了。
申屠枋表情玩味，他漫不经心地剥了一个鸡蛋，顺手放进顾九阙的碗里。
顾九阙回过神来，皱眉看向申屠枋。
“我准备讨好你。”申屠枋笑眯眯说道：“接下来的工作中，还希望九阙你多多指教。”然而他眼中的深意却看得顾九阙不寒而栗。
顾九阙并没有碰那只鸡蛋，只是礼貌道谢，然后说道：“我喜欢自己剥。”
申屠枋说道：“看来你是一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是我唐突了。”
吃完早饭，秦院长通知所有人去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开会。作为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骨干，顾八刀、岳锦眉和其他几位老教授一直都在讨论如何确定挖掘方案。年轻一波的修复专家和实习生没什么事干，只是坐在一边旁听。
申屠枋之前说要亲近顾九阙，随后就一直跟在他的旁边。指挥部里乱糟糟的，几个专家为了探讨和敲定挖掘方案的细节吵得不可开交。
申屠枋侧头看着认真听讲的顾九阙，忽然提起了金家：“你还记得鉴宝大会有个选手叫金危榭嘛？我听说他家里是做文物贩卖的，他们家还是你们家的仇人？这次金家全家因为你的缘故落网的落网，潜逃的潜逃，整个贩卖渠道分崩离析。你怕不怕金家的漏网之鱼会把仇恨记到你的头上？”
顾九阙目光一凛，冷冷地看着申屠枋：“你是金家的同伙？”
申屠枋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申屠枋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顾九阙：“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九阙直言不讳：“你在威胁我？”
申屠枋摇头苦笑：“我这是关心。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威胁你？刚刚你说的话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被你知道了呢！”
顾九阙看着申屠枋摇头苦笑的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实在很讨厌这个表情——当然更讨厌申屠枋这个人。
只是这辈子，申屠枋还没对他痛下杀手……顾九阙若有所思地想，他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没有错过顾九阙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机，申屠枋脸色忽然一变，他冲着顾九阙皱了皱眉，好奇问道：“你好像很讨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明明我们之前都不认识？”
顾九阙若无其事道：“大概是八字相克吧。”
申屠枋一愣：“什么？”
顾九阙彬彬有礼地解释道：“就是看你第一眼就很不顺眼的意思。”
申屠枋：“……”
大概没有想到顾九阙竟然这么直率坦白，申屠枋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管你怎么想，我倒是蛮喜欢你的。”
顾九阙表情冷漠，很明显被申屠枋的话恶心的不轻。
申屠枋却含情脉脉地看着顾九阙：“你刚刚是想杀了我吗？”
顾九阙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申屠枋莞尔一笑：“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我劝你最好立刻打消你的想法。你不会杀人，也根本杀不了我。不过我同意你用另外一种方式杀了我……”
申屠枋凑近顾九阙，刻意压低声音调笑道：“你可以在床上，www.youxs.org。”
申屠枋笑盈盈地看着顾九阙，他的眼神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浑然天成的邪恶。
仿佛要将顾九阙的骨骼和血肉全部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顾九阙凝眸看着恶形恶状的申屠枋，忽然一笑：“你打狂犬疫苗了吗？”
申屠枋微微一怔：“……什么？”
顾九阙没再理他。
申屠枋却想明白了，看向顾九阙的眼神越发明亮吓人：“你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顾九阙懒得理他。
申屠枋看着越发冷漠排斥他的顾九阙，想了想，忽然小声地：“……汪！”
顾九阙：“……”
申屠枋一脸得意地小声说道：“你要小心点。你被疯狗盯上了。疯狗咬人可疼。”
顾九阙冷冷地看着申屠枋：“没关系，咬人的疯狗只会被打死。”
挖掘方案事关重大，一场会议显然不可能敲定下来。
会议结束后，顾九阙跟在顾爷爷和顾奶奶的身边，将附近的地形地貌全部考察了一遍。还将本地的地方志翻了出来，想要通过地方志里面的记载推断出这座古墓的主人。
期间申屠枋又跟了上来，津津有味地探讨起他对古墓主人的猜想。不得不说，这位自称是考古世家传人的特别顾问确实有两把刷子，即便在顾八刀和岳锦眉这样的老教授面前也能言之有物，侃侃而谈。一趟走下来，还获得了不少专家教授们的认可。
趁着休息的空档，申屠枋又晃晃荡荡地凑到了顾九阙的面前：“少东家怎么一直不说话？我还想听听你对古墓的见解呢！”
顾九阙没什么好说的。上辈子的考古队专家们早就将这座汉墓的来历搞清楚了。顾九阙没打算抢占先人之功，也不屑于说假话骗人。所以他没怎么说话，只是认真记录大家的想法。顺便针对前世的记忆，自己撰写更加详细的挖掘方案。
见顾九阙不怎么搭理他，申屠枋又是一笑：“你好像真的特别讨厌我？”
正说话间，跟着考古队一起过来实习的方知淼等人凑了过来。听到申屠枋的话，方知淼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等顾九阙开口就一脸不服气地追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觉得申屠枋是在败坏顾九阙的名誉和形象！大神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讨厌他？他这么说，让考古队其他专家怎么看大神？闹不好还以为大神仗着顾教授和岳教授，在考古队里欺负人呢！
申屠枋莞尔一笑，回答的颇为主观：“我又不瞎。”
说完，又看向顾九阙道：“你的人缘好像挺不错的。明明是你讨厌我，可是大家都认为这是我的错。”
方知淼顿时气炸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们几个抱团欺负你呀？”
申屠枋无辜地眨了眨眼：“你要是非得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也不等方知淼回应，又冲着顾九阙委屈巴巴地说道：“顾九阙，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欺负我也不管吗？”
顾九阙冷漠地看了申屠枋一眼：“你是想让我把眼睛闭上吗？”
申屠枋：“……”
其他人：“……”
申屠枋忍俊不禁：“当然不是。我还以为你这位前途无量的博古斋少东家一定会帮理不帮亲，会帮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外人撑腰！”
“那你以为错了。”顾九阙淡淡说道。随后看向方知淼几人：“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知淼回过神来，得意洋洋地看了申屠枋一眼，这才说道：“几位教授都去考察墓葬了，准备根据现场的环境和各方面条件敲定最后的发掘方案。顾教授让我来找你，过去做记录。”
说是做记录，其实也是叫顾九阙跟在旁边学习观察。顾九阙立刻说道：“我这就过去。”
话音未落，只听申屠枋可怜巴巴地问道：“真的不管我了？”
顾九阙懒得搭理申屠枋，只冲着方知淼他们说道：“你们也跟我一起过去吧。”
方知淼几人兴奋地点了点头。
见顾九阙真的不理他，申屠枋终于放大招了：“顾九阙，他们可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真舍得看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抱团欺负人，被踢出考古队？”
“你就不怕事情传开了，别人都说你们顾家仗势欺人？”
顾九阙面无表情地看着申屠枋。
对顾九阙的性格一无所知，申屠枋仍旧笑眯眯地看着顾九阙，试图通过自己的威胁让顾九阙妥协。
似乎只要顾九阙妥协了，他就不再计较其他人针对他。
方知淼几人气得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就见顾九阙拿出手机，当着大家的面按下了录音播放键——
“……汪！”
“你要小心点。你被疯狗盯上了。疯狗咬人可疼。”
顾九阙看着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的申屠枋，神色淡然地说道：“你也说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关心我，爱护我，怕我被疯狗咬。”
“我觉得这是团队和谐，大家友爱的表现。你觉得呢？”
第 62 章
申屠枋有些意外地看着顾九阙, 似乎没有想到顾九阙竟然会将他们两个在私底下说的悄悄话录下来。
方知淼和其他几位文管局过来的实习生已经出离愤怒了：“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奇怪的话？你想干什么？”
注意到其他几人愤怒的眼神，申屠枋莞尔一笑：“开个玩笑嘛！”
说完，他又看向顾九阙：“你不会介意吧？”
顾九阙没说什么, 只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申屠枋站在原地，凝望着顾九阙纤细挺拔的背影，忽然一笑。
这位看起来就霁月光风的博古斋少东家……反应倒是令人意外的敏锐。
顾九阙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往上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上了山顶。只见顾八刀和岳锦眉，以及考古队的其他几位专家教授正站在山顶上观望四周的地形地貌, 想要通过附近的风水鉴定出墓葬的具体位置。
至于更加具体的测量工作, 自然是要交给顾九阙和方知淼这样年轻力壮的实习生们。
顾九阙上辈子就已经从各种新闻报道当中知道了大墓的具体位置, 在做记录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引导大家走到墓葬上方。果不其然，经验丰富的专家教授们立刻通过周围的风水和地形地貌推断出真正的大墓就应该在他们的脚下。
既然敲定了墓葬的大概位置，接下来的工作相对来说就简单了。一群年轻人在专家教授们的指导下做完了附近区域的测绘工作, 拍照、录像留档, 然后顺着山路慢慢往下走, 继续采集周围的山体数据, 通过测量附近的岩石和土壤的地质特征, 可以判断出石脉的具体走向，以此作为依据敲定最后的挖掘方案。
两天后, 所有的数据全部收集完毕, 当顾九阙做好最后的汇聚整理之后，眼前突然浮现出一段文字：【发现大型汉代墓葬群，是否开始进行挖掘行动？0/1】
顾九阙蓦然一怔,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文字。从前修复文物时都会出现的一万次机会变成了一次, 顾九阙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是】。
下一秒, 顾九阙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忽然站到了墓葬群的上方。一个没有五官，身穿施工队制服的成年男性忽然跑到他的面前：“现在就开工吗？”
顾九阙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这是玉璇玑模拟出来的古墓挖掘场景。他的目光四下一扫，果不其然看到了围绕在墓葬周围的施工团队和施工器材。此刻正呆呆地站立在一旁。所有人都没有五官，顾九阙猜测这大概是因为玉璇玑的复刻能量有限，觉得没必要把多余的能量花费在这种小事上。
想通了这一点，顾九阙就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可怕的。立刻说道：“开工吧！”
玉璇玑演化出来的施工人员没有反应，仍旧呆呆地看着他。
顾九阙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将之前写好的挖掘方案在脑海中详细过了一遍。
在玉璇玑的推演下，考古队的施工人员这才有所行动——按照顾九阙之前写好的挖掘方案开始挖掘墓葬上方的泥土……
很快，墓葬上方的泥土被清理干净，露出了一层厚厚的白膏泥。稍有考古经验的人都知道，白膏泥是秦汉时期墓葬中常用的一种泥土，质地细腻，粘性非常大，渗水性小，可以用来保护墓葬。这也证明了他们即将挖掘的墓葬至少是一座汉代的墓葬。
即便早就清楚了这座大型墓葬群的来历，亲眼看到了白膏泥后，顾九阙仍然非常激动。
与此同时，施工队还在施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圆形的盗洞。
顾九阙耐心记录好盗洞的位置，示意施工队继续进行挖掘工作。在清理出用来保护墓葬的白膏泥后，露出了更下面的一层黑色木炭，将木炭清理出来以后，终于露出了巨大的椁室。
没有任何一名考古工作者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顾九阙仿佛剥洋葱一样，将层层的棺椁一点点剥离，无数的珍宝被小心翼翼地清点出来，最终露出了最里面的内棺……
申屠枋一路找过来时，就看到顾九阙笔直的坐在营帐简陋的书桌前，面容清隽，表情肃穆。仿佛朝圣者一般，神圣凛然得让人不敢直视。
申屠枋脚步微微一顿，旋即眨了眨眼，站在营帐门口笑着说道：“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躲清闲。你也太狠心了吧？”
顾九阙没有理会申屠枋的抱怨。他的思维仍然陷在玉璇玑只给他一次机会的挖掘推演上。
尽管顾九阙已经努力吸取了上一世古墓挖掘时的经验和教训，在他的主导下，这一次的古墓挖掘行动仍然留下了一些遗憾。不过不要紧，他的遗憾只存在于玉璇玑的推演之中。他绝对不会让这种遗憾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顾九阙竭力克制着微微颤抖的双手，他根本顾不上跟申屠枋说话，立刻拿出笔记本将自己在推演过程中犯下的错误一一记录下来。
看着埋头写字，理都不肯理会自己一下的顾九阙，申屠枋莞尔一笑。颀长的身影靠在营帐的门口，任由夕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你也写了挖掘方案？态度这么认真，是要抢班夺权吗？”
顾九阙懒得理会申屠枋的揶揄打趣，将自己重新修改后的挖掘方案全部整理好，顾九阙捧着厚厚一沓起身离开营帐。
路过申屠枋身边的时候，申屠枋一把握住了顾九阙略微单薄的肩膀：“大家都是考古队的成员，你是准备全程无视我吗？”
顾九阙目光冰冷的看向申屠枋：“把手拿开。”
过分冷傲的态度刺痛了申屠枋，他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道：“其实，我们两个可以合作。”
顾九阙反手拍开了申屠枋的手臂，又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浮灰。
申屠枋看在眼中，眼皮一跳：“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但也没什么坏处。”顾九阙清冷的目光看向申屠枋，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劝你，不要自视甚高。”
上辈子的申屠枋之所以能够杀了他，是因为那会儿的顾九阙早已家破人亡，他自己又是一个双腿瘫痪的残废。满脑子只有修缮顾宅和重振博古斋这两件事，根本就没心思接触外界。这才给了申屠枋可趁之机。
可是这辈子的顾家还没败落，顾家大宅的安保系统更是在顾九阙的精心设计下，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就算申屠枋想图谋不轨，只怕他连顾家老宅都没进去就被发现了。而顾九阙本人更是身体健康，行动自由，还有玉璇玑的强大示警能力，根本不会坐视申屠枋算计谋害他。
换句话说，就算申屠枋是一只隐藏在暗中，随时随地都会咬人一口的毒蛇，顾九阙也是那个站在枝杈上紧紧盯着毒蛇一举一动的黄雀。
时移世易，申屠枋看他不顺眼，他又何尝不想宰了申屠枋以除后患呢！
所以申屠枋的言语威胁在顾九阙看来真的十分可笑！
“申屠先生既然是考古队的特别顾问，就不要辜负了这个身份。我建议你在考古挖掘行动中多干点儿正事，”顾九阙冷冷地看着申屠枋：“不要像一个只会哭闹的奶娃娃一样，到处嚷嚷着别人怎么欺负你了。”
申屠枋脸上笑容一僵，他重新打量了顾九阙好几眼，忽然笑道：“你家里人知道你私底下竟然是这么刻薄的人吗？”
“你可以去我爷爷奶奶面前告状！”顾九阙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不过他们是不会帮你擦眼泪的。”
申屠枋定定地看了顾九阙好一会儿，笑眯眯说道：“我的感觉没有错。你对我的态度果然很特别。”
“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顾九阙迅速冷下脸，他被申屠枋的话给恶心坏了！
第 63 章
“你要是有病, 就赶紧去医院挂号。”顾九阙不假辞色道：“千万别讳疾忌医，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申屠枋愕然看向顾九阙，半晌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有趣。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那你见识太少了。”顾九阙淡淡说道。说完, 捧着厚厚一沓资料离开了。
只剩下申屠枋形单影只地站在营帐前，默默地看着顾九阙渐渐离去的背影，表情讳莫如深。
顾九阙来到临时指挥中心，将自己结合了玉璇玑的推演经历后重新修改的挖掘文案交给顾爷爷和顾奶奶。
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各路专家教授云集的考古队里根本说不上话。好在他的爷爷奶奶同样是资深专家中的一员。他们的想法和看法一定会引起考古队的高度重视。
顾八刀和岳锦眉深知顾九阙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故意出风头的性格, 接过顾九阙修改再三的挖掘方案后, 二老认认真真翻看半天, 满脸凝重地说道：“你考虑的非常周到。你在挖掘方案里提到的很多问题都很有价值，这让爷爷觉得很欣慰。”
顾奶奶也颔首说道：“这一点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如果你提出的问题真的在挖掘过程中出现了，我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 一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失。你能提前想到这一点, 奶奶为你高兴。这足以证明你在考古挖掘这方面的逻辑思维非常清晰完整, 甚至比大多数有经验的考古工作人员更完备。你现在欠缺的也只是经验而已。”
“这次考古挖掘行动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认真学习, 仔细观察。”
顾爷爷和顾奶奶鼓励完孙子后, 立刻去找负责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秦院长召集其他的专家教授们开会。会议的主要内容自然是讨论顾九阙的挖掘方案，尤其是他在挖掘方案当中提到的各种假设性问题的解决方案。
这个级别的会议是顾九阙这样的实习人员没资格参与的。即便大家即将讨论的挖掘方案出自他手, 他还是顾爷爷和顾奶奶的亲孙子也不行。
规矩就是规矩, 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打破规则并不是一件好事。
顾爷爷和顾奶奶也希望顾九阙能够踏踏实实地成长起来，而不是成为那颗独秀于森林中, 遭人嫉恨排挤, 最后被人摧折的树木。
相比起一闪而逝的流星，顾爷爷和顾奶奶显然更期望于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子, 博古斋的下一位继承人能够厚积薄发，持续发力，稳稳当当地长成一颗永远闪耀的恒星。
这大概便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了吧！
所以即便这份挖掘方案是顾九阙辛辛苦苦几次删改才拿出来的，顾爷爷和顾奶奶也没有让顾九阙以撰稿人的身份出现在这种会议上。但是他们两个人又在开会的时候不遗余力地为顾九阙表功。
很多专家教授原本还有些暗戳戳的揣摩——觉得这份详细备至的挖掘方案根本不是出自顾九阙之手，而是顾八刀和岳锦眉爱孙心切，以顾九阙的名义撰写出来的。
不过当他们认认真真地翻看完整份挖掘方案，仔细捋顺了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考古思维和修复逻辑后，大家都清楚的知道，这份方案大概真的不是出自顾八刀和岳锦眉之手。
毕竟大家认识这么久，对于彼此的学术思维和学术逻辑不说了如指掌，那也绝对是耳熟能详。顾八刀跟岳锦眉能写出什么样的挖掘方案，会从什么角度开展挖掘行动，大家不说一清二楚，但也绝对能猜出个大概。
相应的，其他几位专家教授会从何处展开挖掘行动，顾八刀和岳锦眉也都清楚。这也是他们两个在看到顾九阙的挖掘方案后，赞不绝口的重要原因。因为他们都知道，按照他们这几位专家教授目前的思路进行挖掘行动的话，顾九阙在挖掘方案中提出来的一些假设性问题很有可能会出现。
这也是其他几位专家教授看过了顾九阙的挖掘方案后最感到疑惑的地方——
顾九阙写出来的方案实在是太详尽备至了。他几乎考虑到了整个挖掘活动中极有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就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遍挖掘行动似的。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越研究越深思，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把这一切归功于顾九阙的天赋上面，万分感慨地赞叹一句博古斋后继有人：“你们家这个小九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有人好奇问道：“既然是九阙自己写的挖掘方案，你们两个怎么没让他来参加会议？这份挖掘方案写的实在不错，我还想跟他探讨一些问题呢！”
顾八刀笑呵呵说道：“这个级别的会议，他没资格来。”
“你这个老古板！”有人不赞同地说道：“挖掘方案都是人家写的，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过来？”
“老黄说得对。九阙本来就是咱们的晚辈，遇到这种事，做长辈的本来就该好好提携一番。你这个当爷爷的不说给九阙创造机会，还想打压出色的年轻人不成？”
岳锦眉含笑说道：“他想说的都在方案里了。他来不来也没所谓。况且他写完了挖掘方案，还想去大墓附近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别的线索。”
“哦？”岳锦眉这番话一说出口，其他几位专家教授更感兴趣了：“难道他还发现了什么别的线索不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岳锦眉笑眯眯道：“他也没说。”
其他几位专家教授面面相觑，忽然感兴趣地站起身来：“走，咱们也去瞧一瞧。看看咱们的天才鉴宝师，是不是真的发现了别的线索。”
同一时间，顾九阙正在大墓周围转圈儿。他想要找到在玉璇玑推演过程中发现的那几个盗洞。
虽然在玉璇玑的推演过程中，顾九阙已经知道了这几个盗洞并没有对下方的墓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其中有一个深达十几米的盗洞，距离真正的墓葬只有几十公分，但是盗墓者却在那个深度上戛然而止。顾九阙觉得有些古怪。
联想起这一世的大墓发现时间比起上辈子竟然提前了半年多，考古队里还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上辈子根本就没出现的所谓考古世家传人。顾九阙隐约觉得这当中或许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只是这一点，他没有写在挖掘文案当中。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根本没有发现盗洞的情况下知道这个深达十几米的盗洞。
方知淼和其他几名文管局过来的实习生都跟在顾九阙的身后。就见顾九阙越走越偏，甚至远离了他们之前通过测绘推断出来的大墓的范围——虽然他们不知道顾九阙在找什么，可是他们都相当信服顾九阙的能力。也愿意跟在顾九阙的身后帮忙。
顾九阙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盗洞的位置，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脚下的土地，身后的方知淼满脑子问号：“大神，你看什么呢？”
“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土壤和植物跟——”话音未落，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众人回头，只见那个讨人厌的考古顾问申屠枋远远地站在几米开外，神色莫测地看着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忽地心下一紧，方知淼率先开口：“我们想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方知淼不等申屠枋开口，又抢先问道：“你是在跟踪我们吗？”
申屠枋忽然一笑：“这怎么能叫跟踪呢？我也是考古队的一员，考察墓葬周围的环境，也是我的工作。”
“那你就考察你的，别跟着我们。”方知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申屠枋的敌意，满脸警惕地说道：“我们这边不欢迎你。”
申屠枋没有理会方知淼，黑漆漆的眼眸直直看向顾九阙，眼神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寒冷深沉：“你在这边发现了什么？”
顾九阙定定看着申屠枋半晌，忽然笑道：“你紧张什么？”
“哦？”申屠枋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故作好奇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紧张了？我就不能是好奇吗？”
不等顾九阙开口，申屠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说过了，我对你的事情都很好奇——我对你这个人，也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申屠枋的话让所有人都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恶心？”程媛一脸厌恶地看向申屠枋，凶巴巴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考古队的特别顾问的。但你既然当了这个特别顾问，拜托你就好好工作，不要总是见缝插针地跑来恶心我们好不好？”
还对大神充满了好奇心……
程媛冷哼一声，很不屑地说道：“仰慕大神的人多了去了，麻烦你自觉去后面排队。”
方知淼笑嘻嘻地举起双手：“记得排在我的后面。”
另外一位文管局来的实习修复师也笑着说道：“还要排在我的后面！”
“还有我的后面……”
看着一众年轻人毫不遮掩地排斥态度，申屠枋表情微微一冷，旋即笑道：“你们误会了。我对你们的大神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想要跟他交个朋友。”
申屠枋这句话一出口，让大家瞬间想起了另外一个想要在鉴宝大会上跟顾九阙交朋友的人。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顾九阙也笑了。笑过之后，他饶有兴味地看向申屠枋，冰冷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想法。”
方知淼点了点头，一脸“我是关心你”的表情，笑眯眯附和道：“大神说的对。你这句话可是真的不太吉利。”
其他人见状，也都是一脸窃笑。
申屠枋不知道众人在卖什么关子，有些心浮气躁地皱了皱眉。目光不经意间看向顾九阙脚下踩着的那块土地，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些个在正式的场合不干正事，总想跟大神交朋友的居心叵测的坏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方知淼热情地给申屠枋科普道：“鉴宝大会听说过吗？有个叫金危榭的选手……很早之前就被淘汰了。他当初跟你一样……”
方知淼喋喋不休，这使得申屠枋的脸色更差了。而在忍受方知淼的呱噪期间，申屠枋仍旧不停看向顾九阙。
顾九阙显然也注意到了申屠枋竭力装作不在意的眼神，笑着说道：“我猜测这里……”
他用脚尖点了点自己脚下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个盗洞！”
第 64 章
申屠枋脸色霍然一变, 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大神，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边有盗洞的？”
方知淼和其他几位修复师听了顾九阙的话，同样也是一片哗然。正是因为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 也就凸显不出申屠枋的特殊。
顾九阙微微一笑：“你们没发现，这里的土壤坚硬程度跟别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吗？还有植物的生长程度，对比周围的花草树木也有些不同。”
——同样一种植物，旁边长得就更茂盛一些，这块土壤上面的植被就显得略微纤细。
正值盛夏暑热天气，雨水较多, 山中的植被生长得也更加茂盛。一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草木疯狂生长, 将一切痕迹都遮掩起来。
不过凡事发生必然会留下痕迹, 细心观察的话，应该也能发现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大概需要专门的植物学知识，顾九阙当然不够精通。但他已经在玉璇玑的推演过程中知道了盗洞的存在。从结果逆推过程的话, 显然要比一无所知来的更轻松。
听了顾九阙的分析, 众人又是激动又是担心。激动的地方在于他们只要挖开地上的泥土, 就能判断出顾九阙的分析是否正确；担心的则是如果顾九阙的推断是正确的, 这里真有一个盗洞的话, 那么他们即将挖掘的古墓是否也被盗墓贼毁掉了？
一时间，大家的心绪变得异常复杂。以至于原本嘈杂的现场竟然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凝视着脚下的土地。还有人直接蹲下来, 抚摸着地上的泥土，试图区分脚下这块土地跟旁边那些土地的不同之处。也有人薅了几根野草跟旁边的野草做对比。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诶！这边的草好像更新一些，草茎也更详细, 叶子也比较小……”
方知淼向来沉不住气, 丢下一句“我去拿铁锹”，转身飞快跑了。没跑几步就撞上了直愣愣站在原地的申屠枋。方知淼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这人好像比刚刚说话时更阴沉了一点。
方知淼倒也没多想，他还急着拿铁锹过来验证大神的推断呢！哪有心思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考古顾问！
跟一门心思想要挖土，急于验证顾九阙推断的修复师们不同，申屠枋显然更加清楚这块土地下面有什么。
他只是好奇顾九阙是怎么知道的！是从什么人的口中知道了什么消息？还是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什么风声？总不可能随随便便逛了逛风景，就突然发现这块土地下面有个盗洞吧？
毕竟……
申屠枋忽然笑了一下，缓步走到顾九阙的面前，好整以暇地赞叹道：“不愧是博古斋的少东家，一双招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么细微的差距都被你给看出来了，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你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鉴宝天才。”
申屠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黑沉沉的眼珠子忽地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顾九阙的眼睛。这使得他的眼白看上去更加明显，整个人都被一种古怪的阴森感笼罩起来：“你的这双眼睛，真是价值连城。”
在场的修复师们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都觉得申屠枋的形容词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程媛冷哼一声，再度开口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为什么这么说？”申屠枋显然已经整理好了思绪，闻言笑吟吟地看向程媛，好奇问道：“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难道你觉得顾九阙的一双眼睛不值钱？”
“当然不是——”程媛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申屠枋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在我眼里大神当然样样都好。他的天赋高，眼力好，我们心服口服。可是不管大神多厉害，也不是你物化大神的理由。”
“看不出来，你还是顾九阙的死忠粉。”申屠枋笑眯眯地感慨了一句，还要说什么，就被一阵骚乱声打断了。
——跑下山取铁锹的方知淼回来了。顺便带回了一群围着大墓找人的专家教授们。专家教授后面还跟着身穿制服的施工队成员。
看见顾九阙的身影以后，几位专家教授顾不上询问研讨会上发现的问题，面色凝重地询问道：“你说这里有盗洞？”
显然是在过来的时候，听到方知淼提起盗洞的事了。
顾九阙点了点头，谦逊地道：“我猜测的，不一定准。”
秦院长一摆手：“准不准的，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话刚出口，秦院长冲着施工队的成员们打了个手势，不由分说道：“开工！”
早有准备的方知淼一铲子下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边的土壤好像比其他地方的土壤更加松软。”
施工队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区别。有人接连挖了几锹土后，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土层，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的土壤是后填的！”
因为是后填的土，土地密度自然跟天然的土层不一样。这一点在表面上看不出来，必须挖开层层土壤之后才能判断清楚。
而出现这样的情况也间接说明了顾九阙之前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这里应该有一个盗洞，或者不知道什么缘故曾经被人挖开过，然后又被人填上了。不仅填上了，还在周围小心翼翼地做好了伪装。以至于他们之前做测绘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这里跟周围的差别。
事实上盗洞所在的位置相比墓葬来说，本来就有些偏僻。他们之前光顾着寻找大墓的具体位置，基本上没往这边来。要不是顾九阙带着一群人找到了这边，他们很可能等到挖掘行动开始，都未必能发现这个盗洞。
也不知道顾九阙是怎么发现的！
众人正浮想联翩，忽然听到有人惊愕地喊了一声：“我这里发现了一个洞！”
众人闻言，立刻凑了过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考古经验丰富的人立刻就能判断出来，那赫然就是一个盗洞！工作人员立刻拿了一个通着电的白炽灯泡，试探性的放进盗洞里。
“这洞好深呀！”一群人在洞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只看到盗洞幽暗，深不见底，众人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三分！
——这么深的盗洞，是不是直接通到墓室里面了？如果这个墓室已经被盗墓贼光顾了，里面还能剩下什么东西吗？
负责指挥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秦院长面色一沉，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开始抢救性发掘！”
说完，秦院长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顾九阙：“一会儿开会敲定最后的挖掘方案，你也来。”
看着略微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的顾八刀和岳锦眉，秦院长语气凝重地说道：“这是命令！”
顾八刀和岳锦眉对视一眼，这才不说话了。
秦院长又看了顾九阙一眼，这才指挥考古队的工作人员穿戴好行装进入盗洞——他们必须要彻底查清楚这个盗洞的情况，做好万全的准备！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考古队的工作人员终于到达了盗洞的底部，一番谨慎细致的检查过后，工作人员再次返回到地面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惊愕又是喜悦地说道：“这个盗洞足足有十七米。”
众人闻言不敢置信：“什么？十七米？”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喜滋滋说道：“不过还好，这个盗洞没有打通墓室！”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打了这个盗洞的盗墓者们并没有坚持到最后。也就是说，下面的墓葬很有可能是完整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秦院长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眯眯说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这是好兆头呀！”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场虚惊，大家想要尽快挖掘墓葬的心情也越发的急迫起来。
秦院长连夜召开了研讨会议，所有专家教授坐在临时布置的指挥室里，围绕着顾九阙写出来的挖掘方案讨论了大半夜，认认真真地探讨着每一个假设性问题的解决方案。针对顾九阙提出的每一个“突发危机”，都给出了在现有的考古技术能达到的情况下，最完善最精确的处理意见。
而在顺着顾九阙的挖掘方案进行推演的过程中，大家似乎也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次挖掘行动。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贡献出自己的智慧和专业，竭尽全力地压榨着每一个脑细胞，力求这次挖掘行动能够达到最完美的结果。
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等到所有人耗费掉最后一颗脑细胞，齐心协力地敲定了最后一版堪称完美（至少在座的专家教授们，包括顾九阙在内，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挖掘方案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朝阳刺破苍穹，用万丈霞光点燃了整个天空。熬了一天一夜的专家教授们走出临时指挥室，遍布血丝的一双双眼睛仰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阳：“又是新的一天了。”
一名鬓发皆白的老教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神色虽然看起来很疲惫，精神头却十足：“赶紧把我们要的东西都运过来。等到家伙事儿都齐全了，咱们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晨曦中静静伫立的山头。夏风拂过，山上的草木发出瑟瑟声响，老教授一脸希冀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这个墓葬的神秘面纱了。”
第 65 章
秦院长带着专家教授们连夜敲定出来的挖掘方案离开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 考古队都没什么事做，因为大家都要耐心等待新一批物资的到来。只有那一批物资到了，挖掘行动才能正式开始。在此之前, 所有人只能被动等待着。
顾九阙也没再做什么了。结合玉璇玑的推演过程，反复修改出来的挖掘方案已经是顾九阙竭尽全力的成果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能力极限。就像在考试的时候交上了一份圆满的答卷，顾九阙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所以在接下来的等待时光中，顾九阙也没再沉迷工作，反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欣赏周围的风景上面。
方知淼和文管局的几名修复师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用之前拍照存档的相机拍了好多风景照还有大家的合照。一直在山上逛到了中午时分, 顾九阙接到了顾爷爷的电话, 说是要带他们下山吃饭。
一群修复师兴高采烈地下了山。他们来这儿这么久，一直吃的都是考古队食堂做的大锅饭，还没吃过本地菜呢！
“不知道这边的菜好不好吃！”
“听说这边的菜特别辣, 我不太能吃辣的。”
“应该也有不辣的吧？”
顾九阙笑着说道：“我爷爷奶奶吃饭口味一向清淡, 他们也不太能吃辣的。”
然而顾九阙猜错了。顾爷爷和顾奶奶带他们去的那家饭店, 还真的是一家很会做辣菜的湘菜馆。
剁椒鱼头、东安子鸡、辣椒炒肉……
顾九阙看着满桌子的红彤彤, 还没开吃嘴巴就已经开始在痛了。
好在顾奶奶紧接着又点了红烧肉、祖庵鱼翅和花菇无黄蛋, 顾九阙总算有可以下筷的菜。
坐在桌子对面的程媛一边满头冒汗的吃着剁椒鱼头，一边笑嘻嘻地看向顾九阙：“原来大神不能吃辣！”
顾九阙赧然一笑, 他确实吃不了辣。
秦院长哈哈一笑, 手指点了点顾九阙，揶揄道：“九阙的口味倒是跟我们这些老年人差不多，都很清淡嘛！”
“毕竟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娃, 口味跟他们一样也正常。”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专家刚说了这么一句, 忽然长叹一声，握着顾八刀的手腕感慨道：“说实在的,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嫉妒过谁。可是今天，我不得不说，我很嫉妒你呀老顾！”
“你是怎么培养出来九阙这样能干又聪明的孙子的？你们两个可真没白活……后继有人呀！”
老专家一边说，一边长吁短叹的，想到自家那个非但不成器，还经常给他惹事的孙子，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是从事文物修复的，平时一向滴酒不沾。每每生出烦愁别绪，也只是把茶水倒在酒杯里，也算是有了借酒浇愁的仪式感。
顾九阙在考古队里不声不响干成了这么一件大事，顾八刀和岳锦眉本来就很骄傲，此刻听了老专家的称赞，登时高兴的眉开眼笑，连连说道：“你那孙子也不错啦。我听说他毕业以后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专门做大型的别墅区和园林设计，多厉害呀。”
“我儿子也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天天给那些拍电影电视剧的剧组做布景……”顾八刀笑了笑，开口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老人家，跟不上时代了，还是不要操心他们的事情了。”
老专家唉声叹气的：“想操心也操心不了。算了，还是说说大墓的事吧。你们猜这个墓的主人是谁？”
这话一出，在座的专家教授们顿时来兴趣了。于是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大墓上头。
吃完饭后，所有人再次回到了营地。拉物资的车也都到了，一辆接着一辆的卡车开进营地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热闹的不得了。
顾九阙和其他几位年轻修复师正准备回营帐里休息，就见两个人影直挺挺地站在他的营帐外面，气氛明显不对劲。
顾九阙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有些惊讶地道：“沈珩，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珩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向顾九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九阙确实很意外，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的？”
“跟着送物资的车过来的。”沈珩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东夷集团赞助了这一次的考古挖掘行动。”
跟在顾九阙身后的年轻修复师们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沈珩。
这批物资竟然是东夷集团赞助的，那得多少钱呀？
经过鉴宝大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沈珩是东夷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更知道东夷集团不仅资产雄厚，而且经营范围特别广。最近好像还对考古和文物修复产生了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些人对考古和文物修复感兴趣，只能苦哈哈地报考一个相关的专业，争取实习的时候能到一个好单位，早点接触文物修复。沈珩对考古和文物修复感兴趣，就能让东夷集团直接赞助考古挖掘行动……人比人还真是根本不能比呀！
沈珩含笑看向顾九阙：“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瞧着你好像变瘦了，是不是这边的饭菜不合胃口？”
沈珩心下正盘算着要不要再赞助几个米其林大厨过来，就听顾九阙说道：“挺好，没瘦，很合胃口。”
这个言简意赅却又一板一眼有问有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沈珩哑然失笑，语调越发温柔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没有时间，我能否请你当我的向导，为我介绍一下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具体事宜？”
顾九阙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可以。”
沈珩见状，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站在营帐门口的申屠枋看了看沈珩，又看了看自从见到沈珩以后，就一直跟沈珩有说有笑，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的顾九阙，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第 66 章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申屠枋笑吟吟地看着顾九阙, 言语之间流露出刻意显露出来的亲昵和暧昧：“你的朋友？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沈珩挑了下眉，一脸矜持地看向申屠枋：“九阙他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跟陌生的人说话。当然了, 也不怎么喜欢跟外人闲聊自己的私事。而且文物修复是个精细活儿，工作时间还是要全神贯注的工作，以免精力分散弄坏了文物。你说是吧？”
申屠枋脸色一沉。沈珩一口一个“顾九阙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乍一听好像是在给申屠枋解围，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嘲笑他于顾九阙而言，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外人。就算每天都在一起工作, 也不算顾九阙的朋友。所以他没听顾九阙提起过沈珩这个人,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顾九阙根本就不会跟外人提起自己的私事。
沈珩一针见血地回应了申屠枋之前的挑衅, 就连说话语气中的揶揄和打趣都充满了锋芒，可是站在他旁边的顾九阙就像没听出来一样，甚至还在沈珩说到“修复文物要全神贯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赞同的模样看得申屠枋脸色更难看了。
眼见申屠枋久久没有说话, 沈珩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旋即又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申屠枋, 犹犹豫豫地补充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九阙在工作的时候一向认真严谨，他不是故意想要不理谁的。你不会因为我的话误解了九阙的为人吧？”
围在一旁的年轻修复师们面面相觑, 被沈珩的一番解释勾起了兴趣, 他们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申屠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申屠枋铁青的脸色。
呃……这个人不会真的这么小气吧？
方知淼清了清嗓子，开口为顾九阙解释道：“沈总说的没错，大神确实不爱跟人闲聊。我们跟大神认识这么久,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 也没怎么说过别的。”
程媛也跟着补充道：“是呀！是呀！而且最近的工作这么辛苦，大神为了写挖掘方案, 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一直跟在大神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申屠枋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停说话的年轻修复师们，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
顾九阙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大家忽然就开始替他诉苦——其实顾九阙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么辛苦。恰恰相反，顾九阙觉得跟随考古队来营地这段日子实在是再幸福不过了。
不仅可以亲自参与汉墓的挖掘行动，通过自己的努力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还认识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和学识渊博的专家教授。每天都能跟着学到新的知识，偶尔还能学一学其他专家教授们在文物修复上面的独门技巧，顾九阙觉得自己获益良多。
这么充实快乐的日子，顾九阙一点都不想用辛苦来形容。
——比起上辈子的形单影只，孑然独行，现在的生活是顾九阙做梦都要笑醒的。
如果非要说点美中不足的话，顾九阙皱眉看向申屠枋：“我的朋友，为什么要跟你提起？”
申屠枋：“……”
躲在后面看热闹的年轻修复师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向申屠枋。
果然这个人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黑了。
程媛几人面面相觑，强行压制着疯狂上扬的嘴角。
沈珩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笑过之后，他迎着众目睽睽的视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附和道：“九阙说得对。他确实没有必要跟你提起我。”
连番打击之下，申屠枋连最基本的礼仪都维持不住了。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等到申屠枋的身影慢慢走出众人的视线，顾九阙这才看向沈珩，好奇问道：“你怎么跟他对上了？”
沈珩喜上眉梢地说道：“我来找你，就看见他在你的营帐外面鬼鬼祟祟的。”
顾九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没再追问。
沈珩也不想在顾九阙面前过多提起别的男人。他笑吟吟地看着顾九阙，目光里的温柔缱绻似乎能化成一潭春水，直接把顾九阙泡在里头。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年轻的修复师们面面相觑，很有眼力见地告辞离开了。
“折腾了大半天，我得回去睡一觉。”
“我也是。”
“我还不累。不如咱们几个去钓鱼吧。我前两天做测绘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可以打窝……”
修复师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顾九阙带着沈珩进了他自己的帐篷。
盛夏的午后，天气晴好，日光明媚。雀跃的阳光顺着门口和窗户倾洒进来。顾九阙给沈珩泡了一杯野菊花茶：“这些花是我们在做测绘的时候顺便采的。我将它们晒干了泡水喝，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沈珩尝了一口，确实清淡宜人，很有解暑的功效：“很好喝。”
说话间，沈珩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帐篷里的空间。只见不大的帐篷里摆放着两张行军单人床，每个单人床的床头位置还摆放着一个简易的书桌，上面满满当当堆积着各种资料和考古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有地方志。
沈珩放下茶杯，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这边的环境真是太简陋了。”
看来他们要赞助的不只是专家教授们在挖掘方案里提到的考古挖掘时能用到的各种工具和物资，还应该帮忙改善一下考古队的工作环境。
顾九阙闻言一笑：“这已经很好了。”
看着手捧一杯清茶，一副有工作万事足的顾九阙，沈珩轻笑了下，犹豫片刻，还是笑吟吟地开了口：“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第 67 章
顾九阙微微皱眉, 一时没有开口。
跟随考古队来营地这段时间，顾九阙忙着完善挖掘方案，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人或事。但是, 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沈珩灼热的目光后，顾九阙发觉自己没办法将事实说出口。
注意到顾九阙的迟疑，沈珩粲然一笑：“我觉得你开始有一点点在乎我了呢~”
微微上扬的声调听得顾九阙耳尖一热，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话题转移的未免也太生硬了！
沈珩莞尔一笑，非常善解人意的顺着顾九阙的话说道：“中午过来的。”
“那你吃饭了吗？”
沈珩又笑了笑，可怜巴巴地说道：“还没来得及。”
顾九阙略微皱眉, 立刻起身道：“我陪你去食堂。”
不过都这个时间了, 食堂恐怕也没剩下什么东西。顾九阙总不可能让沈珩吃食堂的藏羹冷炙。好在后厨的食材都很新鲜。顾九阙亲自下厨, 给沈珩做了一碗面。
沈珩一边吃面，一边赞叹顾九阙的厨艺精湛：“……比米其林大厨做的面条还好吃。”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吧！
顾九阙一脸无奈地看着沈珩：“你不要乱说。”
“这怎么能是乱说呢！”沈珩笑眯眯地看着顾九阙，惬意补充道：“这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不等顾九阙开口, 沈珩又说道：“因为这碗面是你亲手做给我吃的。”
顾九阙蓦然抬眼, 漆黑清亮的眼眸直视着沈珩深邃又深情的瞳孔。那双深情的眸子微微一笑, 一种旖旎又缱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顾九阙又带着沈珩在大墓周围逛了逛。
翌日早上, 筹备许久的大墓挖掘行动终于正式开工了。
一众考古学家们站在大墓上方, 负责此次考古挖掘行动的秦院长手持洛阳铲，亲自铲了满满一锹的土。
站在秦院长身旁的顾八刀笑着说道：“满土！”
岳锦眉用手搭凉棚, 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笑着附和道：“好兆头呀！”
秦院长将手中的洛阳铲交给身旁施工队的成员，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臂：“开工！”
“开工啦！”
“开工！开工！”
随着吆喝声起伏不断，一直守在旁边待命的挖掘机缓缓上场, 按照专家们的指挥, 一层一层的剥开了依附在大墓最上方的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声喊道：“下面有东西！”
专家教授们眼睛一亮, 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顾九阙和一众年轻的修复师们也都跟着跑过去，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有人喊道：“是一张草席。”
刚刚出土的草席，还带着黄绿黄绿的颜色，看上去仿佛是刚刚从工厂里运出来的，以至于围在一旁的专家教授都无法断定草席是什么年代的。
有人不确定的问道：“该不会是老乡用过扔在这里的吧？”
话音未落，只见接触了空气的草席开始迅速氧化变黑，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堆草木灰。所有人面面相觑。
顾八刀眼睛一亮：“这绝对不是近代的草席。”
另一位老教授仔细扒开了已经氧化成灰烬的草席灰，端详着草席下面的白色泥土，犹豫片刻，开口说道：“这好像是白膏泥。”
“白膏泥？”
一群专家们齐刷刷的重复出声，一双双眼睛亮得惊人：“真的是白膏泥呀！”
说话间，秦院长已经指挥着年轻修复师们小心翼翼地解开其他方向的泥土，将暴露在空气中还没氧化的草席迅速保护起来。
一边行动，一边拍了拍顾九阙的肩膀感慨道：“幸好你的挖掘方案写的足够详细，要不然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有白膏泥保护的墓葬，至少可以追溯到汉代。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发现的草席如无例外也应该是汉代的草席——
两千多年的草席啊，出土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出其新鲜的纹理和鲜嫩的颜色。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一群专家教授们想到这里，越发激动起来。
顾九阙微微一笑，丝毫不居功：“我只是想的比较多。具体的解决方案，还是要依靠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教授们来解决。”
“你这个年纪，能够想得这么周到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一位老教授朗笑出声，拍了拍顾八刀的后背说道：“恭喜你呀，有个这么优秀的孙子。”
看着已经被修复师们小心翼翼保管好的汉代草席，其他几位专家们也心情甚好地附和道：“九阙这孩子确实不错。有天赋、肯吃苦、功底扎实、手艺也好，是个好苗子！”
“好好培养培养，将来就可以继承八刀和锦眉的衣钵啦！”
“能够培养出一个这么出色的文物修复师，也是咱们文物修复界的幸事。”
毕竟文物修复这一领域，现在的状况就是老的老，少的少，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架势。而培养出一名合格的文物修复师，又至少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时间。这种情况下，大家自然都会眼馋别人家的好徒弟。
尤其是像顾九阙这样天赋高还有基础，学什么都能一通百通的年轻人，更是一众大佬们都想教导的对象。
“我看九阙对字画修复、瓷器修复、古建筑修复和玉器修复这几块比较擅长，有没有兴趣学习一下丝绸和纺织品文物的修复技巧呀？”
“其实我们漆器修复也蛮有趣的……”
一群大佬们在线向顾九阙发出了学习邀请。
这么好的机会，顾九阙当然是来者不拒——反正他有玉璇玑的重置异能打底，就算再难上手的修复技艺，只要重复练习个几万遍，至少也能做到熟能生巧的程度。所以顾九阙一点都没有“贪多嚼不烂”的顾忌，只会觉得自己学得还不够多。
就像掉进海水里的一块海绵，明明知识的海洋那么浩瀚，他能吸取到的海水却是有限的。
第 68 章
挖白膏泥一共花费了四天时间, 期间施工队还从厚厚的白泥膏中发现了翠绿翠绿无比鲜嫩的叶子。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些叶子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又被风吹进了白泥膏上面。可是后来, 大家挖着挖着才发现，这些叶子竟然是裹在白泥膏里面的。换句话说，这些看起来新鲜无比，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绿叶，竟然是两千多年前的叶子。或许是因为白泥膏有保湿封闭的特效，这些叶子也被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 所有人瞬间兴奋起来。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依然完好的叶子保存在特殊的封闭容器中。
看着被精心保存起来的树叶, 老专家们再次称赞起顾九阙的细心周到——要不是他在挖掘方案中提到了类似的可能性, 大家也不会在正式挖掘前夕，申请了那么多的考古物资和储存工具。
如果不是申请了这么多的物资，有了充分的准备, 现场发现的很多具有保存和研究价值的文物很可能会因为保存不善迅速风干腐化。
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 对于他们这次考古挖掘行动来说, 将是莫大的遗憾。
更让考古队的专家们觉得振奋人心的是, 大墓还没挖开, 就已经获得了这么多具有价值的文物。等到大墓真正挖开，他们是不是可以从里面的陪葬品真正窥得数千年前的一段旧时光？
这些文物的发现又将会给现今的考古学和历史学带来怎样的震撼？
抱着这样的心态, 考古队的工作人员们又足足向下挖了20米, 这回是顾九阙最先发现了白膏泥下面又覆盖着的一层竹席。
“挖到了！我们挖到东西了！”蹲在顾九阙旁边的方知淼忍不住大声尖叫。他的手里还持着一把铲子。方知淼激动得挥舞着手上的铲子张牙舞爪：“……是一张竹席！”
随着方知淼的话音落下，周围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我们这边也发现了。是竹席！”
“好漂亮的竹席啊！”
考古队的工作人员们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将竹席上面的白泥膏挖开。生怕竹席会在挖泥的过程中遭到破坏, 大家的动作都非常谨慎, 到了最后，甚至都是用小小的铲子和刷子来挖。
好不容易将巨大的竹席揭开以后, 露出了覆盖在竹席下面的厚厚一块巨大的椁板。看到这块巨大的椁板，考古队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这么大呀！”方知淼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椁板，用一种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震惊语气感慨道：“这得多沉呀！”
一群考古队的专家教授和实习修复师们分别站到椁板的两侧，一侧人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椁板推开，另外一侧人小心翼翼地接住椁板。视线看向椁室内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
“卧槽！”性格最跳脱的方知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东西好多！”
其他人的想法其实也都差不多。大家直勾勾地看着椁室里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棺材，旁边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宝。在淤泥的覆盖下，竟然都焕然若新。
考古队的专家们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秦院长最先回过神来：“快！快！快！把文物先提取出来！大家抓紧时间！”
所有人轰然回神，紧接着埋头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发展，就跟顾九阙在玉璇玑的推演异能中经历的大差不差了。专家教授们在整理文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又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珍宝。
好在有顾九阙的挖掘方案打底，一众专家们虽然在提取文物的过程中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有惊无险的将所有具有考古价值的珍贵文物完好的保存下来。他们甚至还在一个精美的漆器容器里发现了保存两千多年的藕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简直就是奇迹！”
“我们的发现一定能够震惊全世界！”
相比起同事们的激动万分，已经在玉璇玑的推演异能中经历过一次大墓挖掘行动的顾九阙，却在此时生出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看着一件件珍贵的文物被很好的保存起来，就像一块拼图被一点点的拼凑完整，顾九阙终于可以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汉墓的挖掘行动刚刚开始，接下来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还要着手更加至关重要的文物修复以及考古工作。
顾九阙却不能继续留在考古队里了。因为暑假已经结束，他要回学校了。
选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收拾好行李的顾九阙和沈珩悄然离开营地——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薄悠然。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太多人注意到顾九阙在这次考古挖掘行动做出的扭转全局般的改变，但不可否认的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顾九阙的挖掘方案给这次考古挖掘行动带来的便利和收益——确实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在顾九阙离开营地这一天，很多人都早早起床送顾九阙离开。秦院长还让食堂做了一顿丰富的早餐。
事实上，秦院长本来是想让顾九阙和沈珩一行人吃完中午饭再离开的。不过沈珩约了一个重要的客户吃中午饭，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回京州。顾九阙要蹭沈珩的专机回去，自然也要配合沈珩的日程安排。
秦院长便把送别宴定在了前一天的晚上，花费考古队的资金向当地老乡买了几只羊，所有考古队的成员们围着篝火烤羊肉吃大餐。不仅是要送别顾九阙和沈珩一行人，同样是为了庆祝考古挖掘行动的顺利展开——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天天跟着泥土打交道，每天爬山钻林子的搞测绘，确实都很辛苦。
趁着这个机会，秦院长这个考古挖掘行动的负责人也想犒劳大家一下。
这一顿饭所有人吃的都很尽兴。尽管从事文物修复的人不应该喝酒，还是有人没忍住，喝了几杯助兴。
方知淼和其他几位年轻的修复师们拿出落了灰的吉他，在篝火旁边载歌载舞，还有老教授给大家吹口琴，悠扬的琴声顺着晚风飘荡在丛林之间，飘荡在众人身后，那个巨大且幽深的井椁上空。
这一刻，浪漫与现实交汇，历史与今时交融。
沈珩坐在顾九阙的旁边，笑着跟顾九阙碰了碰杯——尽管他的杯中是酒，顾九阙的杯中只是鲜榨的果汁。
沈珩笑吟吟地看着被清冷月色笼罩在一片银色光辉中的顾九阙，悠然抿了一口啤酒，：“今晚月色真美！”
顾九阙也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夜空，紧接着就意识到沈珩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俊美的脸被月光和火光映照着，露出一丝越发柔和的笑容，他目光清亮地看向沈珩，笑着附和道：“是啊，今晚的月色很美。”
两人相视一笑。那一瞬间竟然有
种其他人无法插话的默契和旖旎。
坐在篝火另一边的申屠枋一脸阴沉地灌了一口酒，他没有想到，这块地下边竟然真的有墓葬——还是两千多年前的汉墓！还是陪葬品如此珍贵繁多的汉墓！
更让申屠枋难以释怀的是，顾九阙在考古挖掘行动期间展露出来的无与伦比的预知天赋。
申屠枋百思不得其解，顾九阙怎么可能预知的这么精准，仿佛这一切他都亲身经历过一般。
如果没有顾九阙那个完善到甚至有些吹毛求疵的挖掘方案，考古队的挖掘行动不会如此顺利，他们的准备也不会这么充分。
可是现在，在顾九阙的多方提点下，考古队的挖掘行动堪称有条不紊，有备无患。这一次的汉墓挖掘成果无疑是喜人的。正如方知淼和其他几位年轻修复师感慨的那样，这一次的挖掘成果一定会震惊全世界。
可是考古队的收获越大，申屠枋越觉得后悔。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退路，所以才会抛出这么一个橄榄枝。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当做引玉砖的这个橄榄枝，结出来的硕果竟然如此惊人。
这已经不是橄榄了，说是西瓜或者是冬瓜还差不多。
“我很好奇！”申屠枋一脸玩味地走到顾九阙的面前，一边晃悠着酒杯，一边试探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顾九阙眉峰一挑：“什么？”
“你的挖掘方案未免也太完善了吧？”想到这几天，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在提取文物时遭遇的一切，申屠枋愈发意味深长地追问道：“就好像你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次汉墓的挖掘，亲眼看到了考古队在提取文物时遭遇的各种各样的意外。针对这些突发意外，你制定了最后一版挖掘方案……”
申屠枋说到这里，刻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坐在篝火旁边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申屠枋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面对申屠枋不加遮掩的质疑，顾九阙温和的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可能是我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心细吧。”
“这已经不只是心细的程度了吧？”申屠枋再次好奇地问道：“就好像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对照着答案填写解决方案一样。”
“我只是负责提出问题，可是我写在挖掘方案里的那些问题的解决思路，全部都是由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经过审慎的研讨后提供的，这一点我可不敢居功。”顾九阙笑眯眯说道。
坐在篝火附近的专家教授，以及年轻的修复师们本来被申屠枋的提问带偏了。听到顾九阙的回应，立刻反应过来，皱眉看向申屠枋：“九阙说的没错。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 69 章
申屠枋微微一笑：“也没什么, 就是随便感慨一下，觉得九阙的准备实在是很充分。当然了，我没有说这样不好的意思。毕竟他的想法实在是很周到, 整个考古挖掘过程中会遇到的难题竟然都被他事先预料到了。”
这话颇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听得篝火旁边的考古学家们直皱眉头。顾八刀干脆放下了手中还没吃完的羊肉串，笑着看向申屠枋：“顾九阙准备充分，是因为他在这次考古挖掘行动当中足够用心，也足够刻苦。不知申屠顾问有何见教？”
坐在顾八刀身边的岳锦眉也笑吟吟说道：“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天马行空。我在翻阅九阙的挖掘方案时, 也觉得他的思维有些过于发散和跳脱。不过事实证明, 他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 他的充分准备也是值得的。我听说申屠顾问出生在考古世家，想必您这样的成长环境，一定也有很多独特的考古挖掘技巧要跟我们大家分享。不如趁此机会, 大家坐下来一起探讨一二, 如何？”
就连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负责人秦院长都替顾九阙表功：“幸好有九阙, 咱们这次考古挖掘行动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要我说小九阙就是咱们考古队的最大功臣, 大家都没意见吧？”
立刻就有考古队的专家笑呵呵地附和道：“当然没有意见。我们这一次的汉墓挖掘行动能够取得这么顺利的进展, 小九阙的功劳就是最大的。”
面对顾八刀和岳锦眉的接连发难，以及秦院长跟其他几位专家摆明车马的回护, 申屠枋终于意识到, 顾九阙并不是他以往面对的那些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博出头的所谓同行。
想到这里, 申屠枋立刻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九阙他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缜密的巧思, 可见他才是天生的考古奇才。我听说古人称赞这样的天才，都会说他是生而知之。我觉得顾九阙也差不多。当然了，他能在这次考古挖掘行动中表现得如此优秀，也少不了两位教授平时的悉心教导。我只是很羡慕九阙罢了。他有天赋，也有人肯教，还能在关键时刻提供一展抱负和天赋的机会，这样的成长环境，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羡慕不来的。”
申屠枋话里话外，充满了对顾九阙的羡慕甚至是嫉妒，隐隐的还有些挑拨顾九阙和其他修复师关系的意思。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太酸，申屠枋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几句恭维。
可是顾八刀和岳锦眉的表情仍然冷冷淡淡，甚至把不悦写在了脸上。很显然对申屠枋的恭维并不买账。
顾九阙本人则淡然一笑，都懒得开口客套一下。
申屠枋微微一顿，倒也不是很在意顾九阙的反应，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在私下练习过多少次，学得有多深，才能拿出那样完美缜密的一份挖掘方案。不怕你们笑话，我虽然出生在考古世家，可是眼界和学识都很有限。家中也没有像顾教授和岳教授这样的长辈。因此，即便我还比九阙痴长几岁，可要是论起对考古挖掘知识的掌握，我比九阙可差远了……”
申屠枋文绉绉地说了一大段，几乎把顾九阙捧成了考古领域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可是话里话外又不断暗指顾九阙其实没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是因为有一对好爷爷好奶奶，也许顾九阙拿出来的挖掘方案，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顾八刀和岳锦眉假借顾九阙之名写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孙子扬名。
——这在学术界虽然不算常见，但也是一种大家都听说过的现象。
顾八刀和岳锦眉的神色愈发冷漠。他们听了申屠枋的意有所指，简直要气炸了。正要开口驳斥申屠枋的造谣，就听一道嗓音悠然响起：“这位申屠顾问好像很喜欢说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直坐在顾九阙旁边不怎么说话的沈珩笑眯眯地开了口：“你听说过华夏网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满头雾水地看向沈珩。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华夏网是什么意思。
申屠枋也摸不准沈珩的思维方式，但他显然有些误会了。愣住半晌就是一声冷笑，态度略有些尖锐地反问道：“怎么，沈总还想让华夏网的记者给我做个采访？”
他显然知道之前得罪过顾九阙的白悦笙和金危榭是怎么被华夏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申屠枋确实有些忌惮沈珩的能量，因此表现出了万分警惕。
沈珩闻言莞尔，摆了摆手说道：“你要是很想接受采访，也不是不可以。稍后华夏网的记者会来采访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我们的汉墓挖掘行动取得了如此巨大的硕果，当然要把这个好消息传递给所有人知道。”
听到沈珩这么说，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都笑了，脸上的神色也不由自主缓和了几分。
唯有申屠枋眉头紧皱，表情谨慎地看向沈珩：“那沈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珩微微一笑：“我之前是想说，既然申屠顾问这么爱说，不如在华夏网的直播平台上开个直播间。我觉得直播UP主这个职业很适合申屠顾问。”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以方知淼为首的年轻修复师们更是笑得挤眉弄眼。毫无疑问是在嘲笑申屠枋——他们早就觉得申屠枋这个人不怎么样。废话太多，还喜欢故弄玄虚，时不时还阴阳怪气的，总是挤兑人。大家都不喜欢他。只是碍于同在一个考古队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懒得把话说得太僵。
如今总算有人站出来了。大家的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事儿，津津有味地看向申屠枋，想要看看申屠枋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却没想到申屠枋只是表情变了变，竟然没有回应沈珩的讥讽。
——就这么认怂了？
几个年轻的修复师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他们还以为这位讨人嫌的考古顾问能有多刚。没想到他也是看人下菜碟。对脾气好的顾九阙阴阳怪气，对没背景的年轻修复师们冷言冷语，遇到了强势的沈总，他竟然直接认怂了。
真没意思！
方知淼撇了撇嘴，拿了一块羊排香喷喷地啃起来。
申屠枋没有理会沈珩的揶揄，他的目光依旧执着地看着顾九阙，就好像他真的很在意顾九阙的学习方法。
见到这样的申屠枋，大家越发觉得膈应了。
不过大家还是对申屠枋提出来的问题感兴趣的。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顾九阙。很显然，他们也都好奇顾九阙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可以懂那么多。他平时究竟是怎么学习的？居然能在短短十八年里积累构架出如此庞大渊博的知识体系。
顾九阙注意到了大家的迫切，想了片刻，淡淡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学会收集资料，再加上复盘就可以了。”
申屠枋挑了下眉，注意到顾九阙话语中的生僻字眼：“复盘？”
“也可以说是建立在已知条件下的推演。”顾九阙想了想，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尽管这次考古挖掘行动是我实际参与的第一次考古行动，但是在此之前，我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不止一次的抢救性发掘了。”
听到顾九阙的话，正在喝酒吃肉散漫闲聊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方知淼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啥意思？”
顾九阙耐心解释道：“就是在平时多关注考古相关的新闻和资料。因为爷爷和奶奶的缘故，我总是能接收到更多更完整的资源和信息。我会像玩游戏一样，把我自己想象成每个考古项目的参与者，然后根据资料里面提供的各种细节，想象如果是我亲身参与这个项目，我会怎么做……”
顾九阙并没有撒谎。事实上，他确实有类似的习惯。包括上辈子也是如此。顾九阙每每看到考古新闻和相关的考古资料时，都会十分关注其中的细节部分。甚至会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想尽办法拿到最详细的一线数据。再拿到相关的资料和数据以后，顾九阙会想尽办法复原当时的考古挖掘环境，然后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做项目推演。
做完之后，顾九阙还会根据公布的资料做对比，查证自己的不足之处。再找参与了一线工作的考古学家们一起探讨研究，不断复盘，不断完善自己的经验和知识架构。还会在网上注册一些考古和文物修复相关的小众论坛，听取其他网友或认真详实，或天马行空的发言。也会时刻关注不断更新迭代的各种考古技术和文物修复技术，不断的填充和拓展自己的知识架构和思维边际。
很久很久以后，顾九阙才知道自己年少时就开始玩的这种自娱自乐小游戏，有个科学的名称叫做复盘。
重生以后，顾九阙更是在玉璇玑的帮助下掌握了各种各样的异能。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异能给顾九阙提供了十分奇妙的帮助。但是在玉璇玑的推演异能之外，顾九阙自己也积累了很多考古知识和修复技术。
顾九阙一直都很清醒。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的成长，不仅仅是因为他掌握了玉璇玑的各种奇异功能，更是因为他自己的不断努力。唯有这两者相互结合，他才能够在机会来临的时刻准确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彻底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和疏漏。
他的成功，从来不只是依靠异能或者奇迹。
顾九阙的复盘思维对于十几年后的学生来说，可谓是陈词滥调一样的东西。可是放在十几年前的当下，却让很多专家教授，以及年轻的修复师们耳目一新。
尽管大家平时也都是这么做的，但是很多人往往缺少这种概括性的总结和梳理，因此在听了顾九阙的发言以后，很多人都有一种获益匪浅的顿悟。
尤其是顾九阙对于项目推演的理解，更是让大家恍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考古挖掘行动之前，给出那样详尽的挖掘方案。
——这世上从来没有侥幸，所有的成功都源于点点滴滴的积累，源于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以及更加精准的数据测绘。
天赋必然是重要的。可是在触摸天赋极限的天花板之前，唯有努力才能让大家扎扎实实地走上一个又一个台阶。
众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挖掘方案最后敲定下来之前，顾九阙还带着一帮实习修复师们天天爬山钻林子的搞测绘。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回来之后还要熬夜查阅各种资料和历史文献，甚至还搜集了本地数十年间的所有考古挖掘资料，以及全球范围内几次重大的考古挖掘行动的相关资料。又天马行空的设想了诸多种可能性，最后才敲定出那么详细备至的挖掘方案。
仔细想想，顾九阙在他的挖掘方案里一共提出了数百种假想，碍于顾九阙本人的学术素养有限（他毕竟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文物修复专业的新生），顾九阙只能提出问题，却没有办法提供解决方案，可是这也充分说明了顾九阙的勤奋和努力。
申屠枋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懂，但是除了心怀鬼胎的申屠枋本人以外，考古队的所有人都不觉得顾九阙的表现有多古怪。毕竟顾九阙不仅是考古队的实习生，他同样还是顾八刀和岳锦眉精心培养的博古斋继承人。能有这样的学识和学术素养，大家虽然赞叹，但是并不觉得多么意外。
除此之外，更让大家在无形中忽视了顾九阙真正实力的重要原因，还是因为顾九阙在挖掘方案中只提出了各种问题，真正负责解答问题的是考古队的专家教授们。换句话说，大家潜意识里，已经把这次挖掘方案当成所有人的智慧结晶。这无疑是顾九阙在完善挖掘方案的过程中，主动引导的结果。
身怀玉璇玑异宝，即便外人没注意，顾九阙自己也难免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所以他在设计挖掘方案的时候，费尽心思将线索扔给不同的人，这样不仅能够保证挖掘方案得以完善，还能让考古队的其他专家教授们产生更多的参与感。
毕竟比起怀疑别人，人们的天性始终都是更愿意相信自己。
申屠枋在这个时候质疑顾九阙的表现，毫无疑问是在质疑整个考古队的智慧结晶。所以他的挑拨离间没人在意，反而引来更多人对他心生不满，甚至觉得这人心性不太好。
当然这些事情，跟顾九阙都没有关系。他确实有点在意申屠枋，毕竟他上辈子就是死在申屠枋的手中。在顾九阙的眼中，一个敢杀人放火的疯子必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当什么考古顾问，更何况他上辈子并不在考古队里。
顾九阙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他已经雇佣私家侦探去调查申屠枋了。虽然上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这辈子大概永远也不会发生，但是顾九阙还是想有备无患。他可不希望别人躲在暗中算计他，他却全然无知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他也不允许任何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威胁到他和他的家人。
大概是因为这种隐藏在骨子里的警惕和厌恶引起了申屠枋的注意，所以申屠枋才会几次三番的挑衅他。
不过这些琐事都不重要。除了这点小插曲以外，这天晚上的告别宴（也可以说是庆功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圆满。
吃完饭，顾九阙和沈珩又在月色下散步消食。直到困意上头，才各自回到营帐里睡觉。
第 70 章
次日早上, 顾九阙陪着爷爷奶奶在营地吃完早饭后，蹭着沈珩的专机一起回到了京州。
飞机抵达京州市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多，沈珩见时间充裕, 便笑着说道：“我先送你回家。”
顾九阙没有拒绝。沈珩便让司机先把顾九阙送回了顾家老宅。得知儿子今天回来，顾爸顾妈特意没去上班，在家里做了一桌子好菜，就是为了给儿子接风。
“可惜沈总要去见客户，要不然应该留他在家里吃一口的。”等沈珩离开以后，顾爸爸笑眯眯地冲着顾九阙说道：“你在考古基地吃的不好吧？爸和你妈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你爱吃的。”
顾九阙一边洗手, 一边笑着跟顾爸爸道谢。父子两个坐下来, 和和乐乐地吃了一顿午饭，顾爸爸还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又给顾九阙倒了一杯果汁：“可惜你做了这一行, 这辈子是无法品尝美酒的滋味了。好在你爸我心疼儿子, 我替你多喝两杯。”
顾九阙忍俊不禁, 夹了一块排骨给顾爸爸, 温声说道：“那你少喝点。”
“你也是, 多吃菜。”顾爸爸风风火火地说道：“为了张罗这顿饭，我跟你妈忙活了一上午, 可把我们两个给忙坏了。”
顿了顿, 又说道：“你妈本来也想留在家里等你回来的。中途接了个电话，又回公司上班去了。”
其实不只是顾妈妈工作忙，顾爸爸的公司最近一段时间也很忙。鉴宝大会之后, 因为顾九阙和博古斋的爆火, 顾爸爸的建筑公司也跟着水涨船高。前来接洽谈合作的甲方一个接一个，顾爸爸刚弄完一个装修私人会所的活儿, 又承接了一个给剧组置景建造影视城的大活儿。
离去学校报道还有一天时间，见顾九阙呆在家里无所事事，顾爸爸笑着问道：“要不要跟我去剧组玩玩？”
顾九阙呆了一呆：“剧组？”
“昂~”顾玉圭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上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是一个古装剧，网络小说改编的，落地汉朝了。人家剧组有钱，在开拍前特地建造了一个影视城，现在已经快要竣工了，就剩下最后的置景部分。”
顿了顿，顾爸爸又说道：“鉴宝大会之后，好些人都知道咱家的建筑公司跟博古斋的关系。所以这个剧组的道具也是由咱们家的建筑公司制作的。你爸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力气，所有道具摆设我都是参照博物馆的文物复制的……”
顾爸爸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考古队的挖掘行动，饶有兴致地说道：“对了，听说你们这次挖掘的大墓也是汉朝的？知不知道是谁的呀？”
顾九阙顺手洗了抹布擦桌子，闻言笑着说道：“我回来的时候，挖掘行动才进行到一半，我们刚刚打开了椁室，提取了填充在四周的奇珍异宝，还没来得及打开棺材……”
顾九阙当然知道这个墓葬群的主人是谁，但在具体的证据还没被发现之前，顾九阙也不想节外生枝。以免传出去了没办法解释。
顾爸爸态度随意的应了一声。好奇归好奇，他其实对考古这一块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如果不是顾爷爷、顾奶奶还有顾九阙都在考古队里，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问一句。
如今随便问了一句，也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顾九阙说他暂时还不知道墓主人的身份，顾爸爸也懒得刨根问底，甚至连一丝丝遗憾都没有。
——顾爷爷总是说顾爸爸没有天赋，说的不只是顾爸爸的手艺不行，主要还是说顾爸爸的身上就没有那股子钻研的劲儿。他对考古和文物修复这一行是真的不感兴趣。即便这么多年耳濡目染，顾爸爸依旧把这些东西当成吃饭的手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爸爸只问了几句汉墓的事儿，又问了问顾爷爷和顾奶奶在那边有没有水土不服？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肯定没有年轻人健壮。
顾九阙一一回答，顾爸爸顺手将捡下来的脏碗筷都洗干净了，洗碗的时候突发奇想：“你们那个考古挖掘行动进展到哪一步了？如果考古队里的专家家属想去探班，他们考古队能同意吗？”
顾九阙：“……”
顾爸爸一脸希冀地看着顾九阙。顾九阙沉默半晌，犹豫不定地说道：“应该可以……吧？”
“我晚上给你爷爷奶奶打通电话问问！”顾爸爸不知想到了什么，美滋滋说道：“要是考古队同意，我跟你妈就挑个周末，过去看看你爷爷奶奶。”
顾九阙看着语气雀跃地顾爸爸，就听顾爸爸兴奋地道：“我跟你说，你妈对那个汉墓可感兴趣了。这两天不是一直都有新闻报道这件事嘛！你妈天天盯着新闻和报纸看。我听说过两天华夏网的记者还会过去直播考古挖掘行动……既然记者都让去了，我们这些家属应该也可以过去吧？”
顾九阙心下恍然，笑着说道：“那你打电话问问爷爷和奶奶吧。”
“到时候，我再给你爷爷奶奶带点儿你妈刚刚腌好的小酱菜。你奶奶最爱吃了。”
顾爸爸一边说话，一边解下围裙，扭头看向顾九阙：“一会儿去影视城，你去不去？”
听到顾爸爸的询问，顾九阙一时间怔然。还真的生出了几分心动。
他还从来没去过剧组呢！
顾爸爸拉着心动好奇的顾九阙去影视城见世面了。本意是想带着在荒郊野地里摸爬滚打好几个月的儿子散散心，却没想到顾九阙一进影视城，立刻就被里面的古建筑和古色古香的仿汉道具吸引了。
甚至还抢了道具师傅的工具箱，亲自动手做了个漆盒。一边做一边跟顾爸爸巴拉巴拉：“我们在汉墓挖掘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特别漂亮精美的漆盒。那盒子里面还装着汉代的藕片呢！”
平时没机会也就算了，如今顾爸爸带着他来影视城散心，还碰巧遇到了道具组的人现场制作道具，顾九阙一时技痒，兴致勃勃地弄了个漆盒出来。还准备当场调漆，被顾爸爸给拦下了：“我是带你出来玩的。你怎么跟你爷爷奶奶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些瓶瓶罐罐呢！”
顾爸爸也是无奈了。
父子两个说话间，就听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呦，……老顾，这是你儿子，长得好帅啊！”
父子两个同时回头，就见一个西装革履但是大腹便便的红脸胖子站在几步开外，正满脸惊艳地看着顾九阙。绿豆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把顾九阙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回头。目光里充满了让人不太舒服的掂量——
仿佛他在看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摆在柜台上的商品似的。
顾九阙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顾玉圭笑呵呵地接过了红脸胖子的话茬：“算你慧眼识人。怎么样，我儿子跟我长得像吧？”
说话间，又冲着顾九阙介绍道：“这是王总，是个制片人，这个影视城就是他们公司投资建设的。”
顾九阙冲着王总点了点头，淡淡的打过招呼。又埋头折腾他的漆盒去了。
王总抱着膀子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顾九阙修长的双手灵活地摆弄着那些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工具，很快就在薄胎的原木盒子上刻满了线条流畅的云纹。
看着看着，王总忍不住赞叹道：“真是漂亮！”
他的目光在顾九阙的脸蛋和他手上的漆盒之间逡巡片刻，笑眯眯地询问道：“小同学有没有兴趣来剧组拍戏呀？”
不等顾九阙回应，王总又说道：“我们现在要拍的这部戏叫《西汉风云》，讲的就是汉高祖刘邦争霸天下的故事。你喜欢历史吗？”
顾九阙还没说话，顾爸爸颇为自得的炫耀道：“这话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儿子何止喜欢历史，他就是吃这碗饭的。京州大学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同时还是京州市博物院书画研究所的文物修复师。前段时间特别火爆的鉴宝大会您应该听说过吧？我儿子就是最终拿到特等奖金一个亿的冠军！”
“还有前两天新闻报到的那个刚刚出土的汉墓，实不相瞒，我儿子就是那个考古队的成员之一，他撰写的考古挖掘方案，就是这次考古挖掘行动的基本方针……”
顾玉圭喋喋不休地夸耀着儿子的能耐。末了，意犹未尽地指着顾九阙还没完成的漆盒说道：“瞧见么？这个漆盒就是九阙根据现场发现的汉代文物复制出来的。是不是很漂亮？要不是我阻止，他还想当场调漆来着！”
顾玉圭口沫悬飞地说了一大篇，听得王总眼睛都快直了，看向顾九阙的眼神越发闪闪亮亮。他之前就觉得顾九阙有点眼熟，但是印象并不太深刻。如今听了顾玉圭的话，才发现顾九阙竟然就是前段时间火爆全网的那个鉴宝大会的文物修复冠军。
他真人可比网上好看多了！
这个相貌，这个身段，这个气质，当真是独一份的漂亮。说一句姿容绝世，气质凛然也不为过。
让王总一眼就想起了好些文学名篇里的形容词。他之前还觉得那些诗句都是艺术性的夸张，直到亲眼见了顾九阙本人，王总总算知道古人说的“君子如玉，如琢如磨”“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是什么意思了。
这世上果然就有人长得这么好！让人一眼看去仿佛看到了一团光，不像太阳那么刺眼，却也耀眼得让你完全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
“真是不错！”王总下意识地，又称赞了几句，再次追问道：“要不要来咱们剧组演个角色？”
“其实演戏也挺有意思的。你试一试就知道了。”王总满脸堆笑，竭力游说道。
如果让圈内人看到他此时殷勤热络的模样，恐怕连眼睛都会瞪出来。要知道这位王制片人可是业内出了名的眼光高，就连一线明星想要演他的戏也摆脱不了试镜的环节，如今却亲自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行饰演一个角色。就算不是什么主角吧，但是这个态度也足以让人跌破眼镜了。
却没想到顾九阙完全没有被人特殊对待的受宠若惊，简直就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王总的邀请：“很抱歉，我对演戏不感兴趣。”
想了想，顾九阙又补充道：“多谢王总的好意。”
王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顾玉圭。
顾玉圭笑眯眯地说道：“你别看我呀！看我也没戏。我儿子只对古董鉴定和文物修复感兴趣。而且他也不会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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