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衿说

营中四处传来酒杯相碰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笑声自中军大帐传来。

宣旨的小太祝被张家的高阶修士带去品茶，顺便领教下寻香阁那些姐姐们吃饭的本事有多硬。

看他走时满面春风的样子，没几天应该不会回来。

而姜姜作为到场唯一懂事的姜姓，自然要陪好其他人。

姜至嘛...

毫厘之末吞入腹，一粒红豆出墙来。

“这玩意效果这么强嘛...”

嘟囔着小嘴的姜至捂着肚子不敢站起来，之所以不站起来，是因为她已经站起来了。

“你这师妹真有意思，老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吃玄阳立石。”

玉衿中，自称老身的老鬼笑吟吟的看着俩个打闹的小鬼，好不开怀。

“唔，看她嘴馋的样子...姐姐，啊呜。”

小鬼含住手指，哈喇子化作烟雾流下，眼巴巴看着玉衿外正捂着肚子托着腮的姜至。

“你能不能安分点，当初就不该把你喊醒。”

小鬼被秦长踩在脚下，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被系在腰间的玉衿无风自动，但现在的姜至听不见几鬼的谈话，也没空理会这些。

她只知道，女人站起来确实不好受。

淦！早知道这么难受就不舔了，味道也不行。

本来只是好奇舔一口，谁知刚舔一口便觉得浑身燥热，一时不知该去万花楼的花池，还是寻香阁的二楼。

主要是外面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去，只好坐在偏帐等着药效消散。

...

中军大帐。

“齐前辈，小妹年纪尚幼，修为浅薄。日后营中事务，只怕还要前辈多操持几分。这杯，晚辈先干为敬。”

姜姜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以袖遮唇，一饮而尽，引得对方一阵点头。

像这种看似娇柔却不显做作，处事大方得体的女修，现在可不多见。

这男子便是王宫任命的主阵大将，新晋筑基的原大内侍卫齐鸣，代姜至主持官集和军营的大阵事宜。

毕竟不可能真让一个炼气初期的女修全盘主持官集事务，那可真就乱套了。

懂不懂事另说，她连个法术都施展不明白，真要有高阶妖兽捣乱，哪有这能力启动大阵。

这才另任命一个打过招呼的‘自己人’，将原先的郡卫苦心和尚调回去。

对方摆明了和北边的大秦有关，就算不清楚底细，也不是楚王想得罪的，先示好准没错。

如此，才有了炼气一层做郡卫，位同太守，仪同九卿的怪事。

“仙子客气，本将不过是王上派来辅佐一二，此地事务，自然是姜道友说了算。”

姜姜见他一个筑基修士居然和自己妹妹平辈相称，只觉得受宠若惊，同时也放心不少，就是不知有多少真心实意。

“对了，不知姜道友...”

男子放下酒杯，疑惑的向外看了看，神识略微扩散几分，便覆盖整个军营，自然清楚正主就在隔壁。

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同级，自然不好点破，只能明知故问。

且小小年纪就能得王上如此恩宠，既然修为浅薄，那定有其他过人之处，只是不清楚到底哪过人。

他来之前甚至还受王上召见，若非如此，现在早就发飙了，哪还能客客气气坐在这喝酒。

他齐鸣大小也是个筑基修士，在小辈面前，还是有点讲究的，不然谁都能把他当个葱。

不过这位不一样，王上还特意嘱咐过，所以他不敢得罪人，但连面都不见，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用明显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

姜姜这些年一直帮忙打理炼器铺，多少也知道些人情世故。

但谁让自家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妹子嘴馋，居然把赏赐给老爹的补品要回来‘保管’，还偷偷摸摸舔了一口。

要不要取块纳影石给她缓解缓解...

迅速在心里否认了这个荒诞念头，旋即俏脸一红，又连饮三杯这才告罪离去，忙把自己妹妹从隔壁拖出来。

“傻妹妹，又看不出来，你怕什么。”

“...有道理。”

“下次再偷吃这种东西，看我不打你屁...”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好奇还是战胜了理智。齐鸣依仗修为，借神识仔细探听隔壁的一举一动，谁承想忽然被一股巨力将神识弹了回来。

不好！

齐鸣只觉得一阵眩晕，连忙稳住神识，耳边听闻胸口处传来玉碎声，心神紧接着一阵恍惚。

此时的齐鸣一阵后怕，若不是有宝物护身，只怕现在早就晕过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缓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才发现，姐妹两人这才刚刚入帐。

呼...好险，差点丢了大人。

“有劳将军久候。”

姜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对方有些怪异，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失礼，忙拉着妹妹盈盈一礼。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别的原因，姜姜的俏脸比之前更红了。

姜至看了看姐姐，觉得自己学不来女子礼数，干脆像模像样学着电视里见过的抱拳礼，抿着小嘴恭恭敬敬作揖。

“姜至见过前辈。”

那小胸脯一挺，倒还真有点快意恩仇的侠客架势。

只是才经历过方才的险招，现在齐鸣哪还有半点不快，见状连忙起身回礼，半点不敢得罪。

果然人外有人，就是不知到底什么手段，居然将王上前段时间赏赐的筑基礼，极品法器‘纳灵镇魂玉’都给震碎了。

心有余悸的齐鸣后怕连连，冷汗出了一身，借着酒水洒在身上，这才有借口擦擦。

虽然姜至没多少修为，但喝酒的本事还在，毕竟多年混迹不健康娱乐场所，不把妹妹们喝趴下，那还怎么玩捉迷藏。

姜至不知道什么酒桌不酒桌，文化不文化，反正喝多了好办事还真领教过。

三人落座没多久，本该是主位的姜至硬是将位置让给了屈尊降贵的齐鸣，几人这才开始客客气气的小酌。

本来只打算随意敷衍下见个面，哪知对方总能找到由头一杯接一杯，习惯驱酒炼化的齐鸣一时间也招架不住，毕竟他也没见过这么能喝的。

关键是有些心疼，修士饮酒若不炼化，那不是浪费灵植灵药嘛！

以灵果和灵植酿的酒味道极佳，姜至馋嘴多喝了几杯，还不会用灵气驱散，此时有些晕乎乎的，但觉得还很清醒。

而身为名义上的同级，见姜至不驱酒，他自然也不好如此，三个人只能硬着头皮，因此越喝越大。

作为见面礼的八坛王宫好酒‘御灵酿’被几人半个时辰就喝个干净，酒劲上头的齐鸣见姜至摇摇晃晃就是不倒，内心直呼‘不愧是我大楚好儿郎’。

随后从储物袋里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当初筑基破关时，也只舍得喝一坛的朝夕露，此时不过三五息就去了半坛。

若不是他还有点清醒，修为够深且是体道筑基，只怕现在早就把姜至拉出去拜把子了。

就算现在没拜把子，几人的关系也在醇厚的酒水里深了许多，齐鸣越看这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越觉得顺眼对胃口。

“要是小女能有姜道友这...嗝！”

一句话没说全，齐鸣打了个嗝拍拍大腿，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酒是粮食精，多喝能筑基。干了！”

姜至见他还算清醒，便再次举杯，誓要一举将此人拿下，为后续计划做铺垫。

先搞关系后办事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而她此时毫无形象，两腿伸直了坐在地上，一只小手拍着桌子，一只小手举着酒杯大喊大叫。

歪着小嘴嘟囔着要干，和旁边姐姐原先小家碧玉的模样相差甚远。

姜姜此时也喝高了，现在的模样也没好哪去，原本梳理整齐的秀发随着汗水浸湿也略显凌乱，甚至还在姜至的示意下喊来了万花楼弹琴的姐姐们在一边助兴。

她本是体修入道，如果不是早年读过书，还算有几分知书达理且道体坚实，只怕现在三个人已经跪在姜至抹了把鼻涕的老桃树下拜把子了。

“嗝，对，姜道友言之有理，在下当初筑基，这灵酒也是辅佐之一，干！”

三人皆是豪气干云之辈，就是其中俩个头发有点长，模样也有点俏。

嗯，胸肌也异于常人。

“好好好，齐道友豪气冲云天，不愧是我辈楷模，年纪轻轻便筑基成功，当浮一大白啊。”

姜至歪歪眉毛点头道，忍不住啪啪啪

得鼓掌。

随后又一饮而尽。

姜姜则显的含蓄许多，只是肘子搭在弯着腿的膝盖上，连连点头称是，时不时掀开衣襟扇扇风。

姜至无意中瞄到一眼，赞叹一声衣服真大，不动声色的堵住鼻孔，拿起裙子擦了擦。

上品法器倾城裳在她手里就和擦嘴布一样。

“哎~道友过誉了，实不相瞒，在下三十五筑基，且第二次才成。可比不得我大楚那位二十岁筑基的林阆道友，楷模二字，实不敢当。”

似乎是想到什么事，原本还热闹的酒席氛围猛然淡下来，不远处弹琴的灵婢姐姐也放慢了指尖节奏，看着众人脸色呼应氛围。

“二十筑基？怕不是个药罐子堆出来的。”

姜至拿起一段啃干净的骨头剔着牙，天云舞被她随意披在身后，和上吊绳一样。

第一次穿高级女装，有点小兴奋，好不好看另说，反正文具得多。

齐鸣并不在意对方不伦不类的样子，反而觉得她不拘小节，颇有古之魏武的豪侠遗风。

只是一时间想起那段往事，略有些羡慕惆怅罢了。

“非也，道友有所不知。此人与我同辈，其人不但才高八斗，且自幼儒体双修。

脱口成法，挥毫泼术，同阶之中罕有对手。我与他自小在生长在宫外的神武营，相互知根知底，他可不是药罐子堆出来的。”

齐鸣把玩了一下酒具，似乎是在考虑从哪说起。

“多年前一次营中较技，大家还只是一阶中期体修，本来我只是惜败几招，想着日后努力总能赶上，谁成想...

哈哈，林道友不愧是我辈天骄，此后数年时间一扫营中同阶道友，甚至获得出关历练的机会，短短数月，不知让多少小鬼胆寒。

就连地鬼令中都有他的悬赏，那些小鬼还扬言，取林阆头颅者，赏一千鬼晶。即便如此，他也不惧分毫，甚至数次仅凭一己之力反杀合围的鬼物，自此名声大振。”

齐鸣说完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满上一杯，看着散发醇香酒水中的倒影，好似是自己逝去的青春。

一心想和对方搞关系办事的姜至见机会来了，小小的眉头一皱，手指轻点桌面，摇头晃脑的和老先生一般。

姜姜可太熟悉这个动作了，自打小妹开窍以后，但凡有什么诗词佳句，都要先摇头晃脑酝酿一阵，好似在打腹稿。

来不及招呼别人，姜姜忙把储物袋里的文房四宝摸出来，修长的指尖微微一阵蓝光闪烁...

“仙子这是何意？”

齐鸣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不是在酒桌，应该在书房才对。

姜姜没有回话，只是示意对方稍安勿躁。随后见姜至小手一抖，盈盈地将灵笔握住，对着洁白的灵纸开始人前显圣。

立武天军盛，震肃若势威。

将军快马鞍，遁气如星飞。

昨日但惜手，今朝意未髓。

天军贵勿杀，不在斩获为。

姜至把笔高高拎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魔改，抬眼看了看对面震惊的表情。

抄了，但没抄全。

“哎呀，此诗，貌似缺个题首。”

姜至故意抬高音调，眼珠子悄咪咪瞅了眼自己姐姐。

“是了，但不知此诗...是为谁所作。”

不愧是亲姐妹，姜姜看着她的小眼神，立刻心有灵犀的反问道。

“自然是听了齐前辈所述，一时有感而发啊。”

姜至小心控制着笔墨不沾染灵纸，依旧把笔尖拎得高高的，这个圣，是她显得最累的一次。

毕竟炼气一层的灵力有限，她快控制不住了。

“那不如叫...闻齐先达所述记，前面再加上日期。”

姜至下笔飞快，生怕墨染了整张纸，唰唰唰的写下题首，终于在灵力耗尽前完成。

此时笔墨香味还未完全挥发，阵阵灵气自下而上的涌出，犹如寥寥炊烟印在大漠，让人一眼看得出此间有灵。

轰！

忽然间，一道金光在天边闪烁，气势如虹，声势惊人。

“哎，可惜我现在不能露面，平白浪费了许多仙气。”

“时也命也。”

“仙气！好吃！”

玉衿无风自动，不过姜至的心神却不在它这，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奇异景象。

原来诗词文章真的可以引动天象，而不是阴风阵阵...

不同于姜至和姜姜此时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齐鸣见状却是大惊，继而大喜。

本来只以为这诗念着还算押韵，但奈何他不是儒修，书也念得少，看不出多少门道。

但自己看不出，天道看得出。

“机缘...这便是我的机缘嘛...”

齐鸣战战兢兢的立于天威之下，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恐怖的威能。

即使当初筑基时渡心魔劫，也没有现在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只是...似乎恐怖针对的人不是他。

因为他本能的感受到，这恐怖的威能转移了。

姜至看着满脸兴奋的齐鸣，打心底满意自己的抄袭水准，她还记得上学时老师说的话——

别人的东西，你改一改不就是自己的？

姜至点点头，非常满意自己的聪慧，只是片刻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不错，不错，看来以后不用给李白爷爷烧纸了，又省不少钱...

等等？那玩意怎么下来了？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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