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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娇

第 129 章 129

【三年之约】(一)

宫人端着重新煮好的汤药送进来,恭敬放在一边,而后急匆匆地退下。

沈檀溪望见宫人衣摆上沾着血。

外面隐约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嘈嘈杂杂,哪里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有的人在逃命,有的人陷在恐惧里。沈檀溪从宫外被带进来的时候,一路上见到很多逃窜的人,还有一条条被拖拽的尸体。她甚至看见了明慈公主的尸身。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不过是等待腐烂的躯壳。

古往今来逼宫夺位没有不血流成河的,更何况亓山狼活剥了旧帝的人皮拭刀,诛杀齐氏满族。他本就因为与狼为伴的生活习性令人生惧,今朝此番狠绝的杀戮,如今宫中怎能不人人自危?

沈檀溪收回思绪,转眸望向床榻上的齐嘉恕。

他现在已经是最后一个齐氏人了。

沈檀溪弯腰,双手手心贴在汤碗上,觉得汤药不是那么烫,才端起来走到床边坐下,递给齐嘉恕。

“把药喝了吧。”

齐嘉恕心里烦躁,如果此刻是别人给他端药,他必然已经将药打翻。他冷眼看了沈檀溪一眼,还是把心里的烦躁憋了回去,不过他也没接她递来的药。

“把药喝了吧。”沈檀溪重复。见齐嘉恕不动,她腾出一只手来去拉他的手,这才发现他右手鲜血淋漓。

沈檀溪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汤药差点倾翻。再看一眼齐嘉恕胸口衣襟上的血迹,她急急将汤药放回床头小几上,环顾左右不见人,又提裙奔进院子里。小院冷冷清清,一个宫人也没有。都被被今□□宫吓破了胆逃命去了吗?

她折回屋,打开桌子上的药匣,幸好里面的伤药很齐全。她望一眼床榻上病恹恹的齐嘉恕,转身提裙快步迈出门槛。当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双手端着一盆清水。

她端着清水朝床边走去,将水放下,弯腰去解齐嘉恕的衣裳。

齐嘉恕撩起眼皮瞥向她,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檀溪解开齐嘉恕的衣襟,这才发现伤口在他的心脏位置,她微微变了脸色,急忙拿着拧干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去擦他胸膛伤口周围的血痕。周围干涸的血迹被擦去,盆中清水逐渐变了颜色。

擦去污血,伤处看得更清楚些。剑伤并不深,可位置实在凶险。此刻仍有鲜血不断从齐嘉恕心口的伤处涌出来。

沈檀溪蹙着眉,拿起药匣里的止血散一点点小心涂在伤口处。那些温热的血染上她皙白的指腹。

青丝从她肩头滑落,悬坠在两个人之间。齐嘉恕视线落在那缕青丝之上,夏日的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丝暴雨后的潮,潮湿的风让她垂落下来的青丝轻轻地拂动。

齐嘉恕就这样望着这缕青丝,那颗愤怒、怨恨、绝望与悲痛交织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他是齐氏唯一得到宽恕的人。他名字中的“恕”居然应验在了这里。可是一闭眼就是一个死,活着却要难太多。

原来得到宽

恕活下来,是沉重的。

好半晌,齐嘉恕将目光上移,望向沈檀溪。却见她红了眼睛,长眼睫下的眼眸隐约有一点湿。他好奇地问:“沈檀溪,你该不会心疼了吧?”

沈檀溪用纱布轻压在他胸口的伤处,手臂绕过他的身体,将白色的纱布一层一层缓慢缠绕。至于他的问题,她沉默不答。

她再重复先前给他处理伤口的步骤,去处理他右手上的伤。他掌心的割伤竟深可见骨。沈檀溪抬眸望了他一眼,蹙着眉给他清理。

他手上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又碰过其他东西,伤口里搀着尘土和细沙。她处理得极小心仔细,凑过去轻轻地吹。

她那缕垂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堆在了齐嘉恕的腿上。那丝缥缈的柔软便有了实质地落在他身上,抚进他心里。

齐嘉恕望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他刚把她从她的国家带过来,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她背井离乡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给齐嘉恕包扎完手,沈檀溪温声细语:您休息一会儿吧。”

如今变了天,他已不再是靖勇王,不能再称呼他王爷了,沈檀溪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用“您”这个敬语。

齐嘉恕倒是听话,恹恹躺下。

沈檀溪端着一盆脏水出去,而后立在庭院里,朝着南方望去。

窗扇开着,齐嘉恕躺在床上,从开着的窗扇望见她遥望着故土的方向。他知道,她又想家了。或许不止是想家,还想着她那个人模狗样的前夫。

后来沈檀溪迈进门槛,遥遥瞧着床榻上的齐嘉恕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没有打扰,将迈进门槛的那只脚退回去。

她抱膝坐在檐下,被暴雨后的清新围绕着。外面的哭喊声求教声越来越远,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这场杀戮结束了,还是离得远了。

天色逐渐住下去,明朗的天幕慢慢熏上昏黄。纵使夏日,沈檀溪也觉得有一丝冷。

憋在心口的那声叹息终于慢慢吐出来。她长舒一口气,陷在无措与无力之中。对于未来,她很茫然。原先她偶尔也会觉得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人生无趣,今朝才觉得未知是件更加令人忐忑的事情。

天色彻底黑下去,过去饭点许久,仍旧没有宫人送膳食过来。是故意苛待还是忙忘了?沈檀溪不得而知。她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见齐嘉恕睡着,刚要转身出去,隐约觉察到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她悄声走到床边,将手背轻贴他额头,霎时被烫了一下。

他发烧了!

沈檀溪懵了一下,赶忙快步出去端来凉水,用浸了凉水的帕子覆在齐嘉恕的额头。

她又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将他的衣襟解开,敞开他的胸膛,用另一方浸过冷水的帕子,避开他的伤口给他一遍遍擦身,为他降温。

覆在他额头上的帕子不再凉,她赶紧重新浸过冷水给他盖着额头。

她立在床边,望着齐嘉恕被她擦过三遍的上身,慢慢视线下移,略作犹豫,她费

力将齐嘉恕的裤子褪下去。

他昏睡着完全不能配合。沈檀溪想要搬动他着实费了不少力气。给他褪裤子时,差点将他里裤也扯下来。沈檀溪一愣??[,赶紧给他里裤往上提了提。

可她还是见到了他胯侧的那颗小痣。

她曾见过的,她甚至曾吻过。

心跳突然变快,沈檀溪手里的湿帕子从手中掉落。

那个大雪漫飞的马车里的情景忽然就不合时宜地浮现在沈檀溪眼前。有时候沈檀溪十分怨恨那个药当时稀里糊涂过后却能一清二楚记得细节的特性。

越是想忘,越是会记牢那些细节。甚至因为跟着齐嘉恕一路回来,每日见着他,总是勾着她去回忆。

待沈檀溪回过神,愕然发现湿帕子掉在齐嘉恕的里裤上。她赶忙将其捡起,见他里裤被湿帕子弄得湿透。

沈檀溪懵了一下。她很快说服了自己,这里是皇宫不是他的府邸并没有他的换洗衣服,所以没法给他换。更何况他正发烧,说不定烧着烧着一会儿就自己烘干了?

沈檀溪重新浸湿了帕子拧干,反复去擦他的双腿给他降温。

折腾一会儿之后,他虽还烧着,却并没有先前那么烫了。沈檀溪松了口气。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他身上仅剩的短裤上。染湿的短裤并没有干。

算了,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沈檀溪又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福身弯腰凑过去,拧着眉将它拽下来。她偏过头去,嫌弃地不肯多看一眼,终于扯下来之后,她又赶忙拉过床里侧的被子,给他盖上。

她立在床边皱眉看了齐嘉恕好一会儿,才将他换下来的一整套衣裳放进水盆里,放轻脚步端着水盆出去。

齐嘉恕睡得昏昏沉沉,他感觉自己摇摇晃晃,仿佛被摆弄。他试着醒过来,可未果。后来他的身体不再摇晃,周围也没了莫名扰他心绪的奇怪氛围,他才逐渐真的睡沉。

第二天,齐嘉恕巳时才醒。他头痛欲裂,仿佛谁拿着棒槌往他脑袋上狠狠给了这么一下子。

他习惯性地右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却忘了右手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沈檀溪端着一盆清水进来,见他醒了,立刻驻足不再往前。

见了她,齐嘉恕立刻收起疼到扭曲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坐起身。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他低着头,愣愣看着。

反应过来沈檀溪还在屋里,他赶紧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腿上。可是他人已经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暴怒:“哪个狗奴才脱本王的裤子!”

他怒不可遏地指向沈檀溪,阴翳地斥声:“谁干的?叫进来!本王剁了他她它的狗头!”

沈檀溪杵在门口没动,只是握着水盆边缘的手微微收了力道。

“我让你把人叫进来!”齐嘉恕要不是现在没裤子穿,人恐怕要跳起来。

齐嘉恕最讨厌被脏手碰触。他一想到在他昏睡的时候,被狗奴才扒了裤子,他又犯恶心又想杀人!

檀溪瞧着他实在气得厉害,他大口喘着气气得胸口起伏。沈檀溪真担心他心口的伤裂开。她咬唇,有些不宁愿地嗡声反问:“您还以为自己是王爷,有一群下人涌上来伺候您?睁开您的眼睛好好瞧瞧,这院子里哪有下人?”

齐嘉恕听着她这话,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望着沈檀溪蹙眉薄怒的神情,才慢慢回过味来。

他快气炸的胸腔不再起伏,甚至挺直的腰背也萎了几分。

沈檀溪有些自责自己话重了。不过瞧着他这气势,应该是不烧了。她端着凉水转身往外走。

齐嘉恕望着她的背影,闷声:“沈檀溪,你又脱我裤子。”

沈檀溪脚步一僵,握着水盆的手更用力,用力到指节微微发白。

“沈檀溪,我饿了。”

“等一会儿。”沈檀溪没回头,端着水盆出去。

今天早上有宫人送了膳食,一看就是昨天的剩饭剩菜,甚至沾了雨水,有些脏泥。那宫人行色匆匆,请罪昨天晚上实在没顾得上,放下膳食就一路小跑地走了。

沈檀溪瞧着这吃食没什么胃口,搁放在一旁了。可是齐嘉恕饿了,他又是受伤又是发烧,可不能不吃东西。

沈檀溪走进堂屋,端起今早送来的饭菜——两碗米饭,一碗炖豆腐,一条煎鱼,还有一碟卤牛肉。

她拿着筷子,先将米饭上面一层被弄脏的拨走,这样两碗米饭凑成了一碗。

昨天煎的鱼,齐嘉恕一口就能吃出来。她便没动那条煎鱼。把炖豆腐和卤牛肉上面一层拨走,剩下的放在煮药的炉子上温热了,再端去给他。

齐嘉恕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看沈檀溪进来,他也没法下床,下意识扯了扯被子。

沈檀溪将饭菜放在床头小几上,再把小几拖到齐嘉恕方便的地方。

他问:“你不吃?”

“吃过了。”

齐嘉恕嫌弃地瞥了一眼饭菜,伸手去拿筷子,竟没拿起来。他皱眉看向自己被绑成粽子的右手。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黑着脸换左手去拿筷子。

头一次用左手拿筷子的人,不可能用得习惯。他去夹米饭,筷子插到米饭里,挑了两下也没能把米饭挑起来。

沈檀溪瞧着他阴沉的脸色,生怕这祖宗下一刻又要暴怒将饭菜摔了。

这可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凑出来的一顿饭!她自己都一口没舍得吃!

“我来!”她赶紧上前一步,从齐嘉恕左手里抢过筷子。她在床边坐下,端起饭碗,来喂齐嘉恕。

齐嘉恕看着送到他嘴边的米饭,古怪地看了沈檀溪一眼,十分不自然地张嘴吃了。

见他肯吃,沈檀溪松了口气,继续一口接着一口地喂他。

也不知道是齐嘉恕饿得厉害,还是因为是沈檀溪一口口喂给他吃的,他竟没觉察出这顿饭菜味道很差,把所有东西都吃了。

沈檀溪放下筷子,将碗碟摞到一起,收到一旁。她净了手,提来药匣,给齐嘉恕换药。

她解下

齐嘉恕身上的纱布,手指轻拨开他的伤口看情况?[(,疼得齐嘉恕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檀溪抬眸看他,凑过去轻轻吹了吹。

“您忍一忍。不要怕疼,把药弄到伤口里面去,才好得更快些。”她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他的伤口,将药弄到里面去。

齐嘉恕很想说不要用哄小孩的语气!可是他疼得只剩吸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檀溪给他换好药,将伤药和纱布都收进药匣里。

“您好好休息,睡一觉吧。”说完,沈檀溪站起身,提着药匣出去了。

他明明刚睡醒没多久,还要睡什么睡?齐嘉恕望着沈檀溪的背影,很想问他的裤子弄哪儿去了,可是目送沈檀溪走出去关了房门,他也没问出口。

他低头看着围在身上的被子,将他困在床上的被子,无语至极。

昨日暴雨之后,今日却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气。天气热,沈檀溪把齐嘉恕房间朝南的窗户开了半扇。

忽然一道稍微大些的风,将关着的另外半扇窗户吹开。齐嘉恕望向窗外,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搭在晾衣绳上的衣服。

是他从里到外的衣物,包括短裤。

齐嘉恕看着晾衣绳上随风飘摇的衣物,愣住。

沈檀溪那话的意思是如今院子里根本没有下人,那是谁给他洗了衣服?齐嘉恕很快又想到若是宫人洗衣服,是将脏衣服拿走洗干净了再送回来,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晾在庭院里。

是谁给他洗了衣裤?答案呼之欲出。

齐嘉恕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沈檀溪坐在水盆后,给他搓洗裤子的画面。这画面诡异得让齐嘉恕呼吸加速,脸色也微微泛了红。

下午,沈檀溪再进来的时候,把齐嘉恕晒干的衣物送了来。她一句也没说,只将他的衣裤放在他身边,便退了出去。

齐嘉恕也没说话,全当不知道是她洗的。

沈檀溪站在院子里等宫人送饭餐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如今宫里这样乱,她又根本不敢离开这座小院。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她知道今晚估计不会有人送饭过来。

她自昨天被带进宫就没有吃过东西,自然是饿的。原先逃亡的时候也忍受过饥饿,她觉得自己不要紧,可是病人不能不吃东西。她回到堂屋,看着半上午被自己处理后剩下的饭菜。

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用热水将那份沾了雨泥的米饭冲洗了好几次,最后勉强弄成一份米粥。

她再将那条早就软了的煎鱼翻过来——下面那一侧没有被弄脏。

她先仔细挑走鱼刺,再夹起一块块鱼肉放进米粥里。这样就成了一碗鱼肉米粥。

她端着鱼肉米粥送去给齐嘉恕的时候,果然见他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自然看不上这样的东西。可是沈檀溪只盼着他不要闹脾气,她没有办法给他变出珍馐大餐了。

她在床边坐下,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喂他。

还好,齐嘉恕全都吃光了。虽然有些嫌弃,却并没有如沈檀溪担忧得那样不肯吃。

“您早些睡吧。”沈檀溪端着碗碟出去。

齐嘉恕无语地目送她出去,学着她的腔调说了遍“您早些睡吧”。她就没别的话和他说了?

他果真躺下来,两眼空空地望着床顶。现在,除了睡觉他还能做什么?前路未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往前走。

第二天早上,沈檀溪是饿醒的。她已经快两日没吃过东西了,她疲乏地下了床,喝了两大杯水也解不去饥饿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堂屋去找昨天早上送来的前天的剩饭剩菜。

脏的脏,馊的馊。

今天会有宫人送吃的过来吗?沈檀溪不知道。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在饭菜上。只有煎鱼因为重盐,没有彻底馊掉。她握着筷子拨了拨,寻到几小块鱼肉放进口中。

“沈檀溪,你在干什么?”齐嘉恕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她。

他突然厉声,沈檀溪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掉了地,连带着刚挑出来的一块鱼肉也掉了地。沈檀溪望着地上的那块鱼肉,心里有些惋惜。

齐嘉恕几乎是冲过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炖豆腐、卤牛肉和煎鱼……只一眼,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上次吃的东西是什么?”齐嘉恕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沈檀溪转眸望向他。她也没有非要瞒着他,只不过之前是担心他的伤势,希望他别忧心,想让他静养罢了。

既被他撞见了,她也没什么好瞒的。

“芙蓉糕。”沈檀溪垂眸,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唇角。

芙蓉糕,是他们两个人进宫那天早上,齐嘉恕特意绕远买来给她的。

齐嘉恕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得胸膛要炸开。

“亓山狼欺人太甚!”他转身往外冲,一股要杀人的气势。

沈檀溪微怔,急急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劝:“这几天宫里乱,陛下许是顾不上,您别冲动!”

他的身份能不能活命,全靠亓山狼一句话。沈檀溪担忧他这样冲过去兴师问罪,会惹怒那匹狼。

齐嘉恕一直大步走到了院门口,他转身指向沈檀溪:“你在这待着!”

他拂袖而去。

沈檀溪追到院门口,拧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再追。被接进宫时见到的血腥场面还在眼前,她怕外面不太平,不敢轻易离开这小院,若追不上他,反而更糟。

齐嘉恕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里,沈檀溪轻叹一声,呢喃自语:“您可千万惜命……”

齐嘉恕一路也没见着几个宫人。他从小长在宫中,对皇宫十分熟悉,猜着亓山狼的可能所在,雄赳赳气昂昂直奔目的地。在殿内见到侍卫,他更确信亓山狼就在这里。

侍卫拦路。

“滚开!”齐嘉恕斥喝。

侍卫并不退后,后面的一个侍卫进殿禀报。

齐嘉恕压了压火气,倒也没直接往里冲。

不多时侍卫出来,请齐嘉恕进去。

不过亓山狼并不在殿内,宿羽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事情。

宿羽实在是太忙了,确实把齐嘉恕给忘了。齐嘉恕一来,他立刻想起来,起身笑脸迎上去,面带微笑:“这两天实在太忙,没顾上您那边,实在是对不住。伤势可都好了?我立马派太医过去,吃的穿的用的也一并送过去。”

齐嘉恕审视地睥向他:“亓山狼呢?”

宿羽立刻明白他所想。不能让他误解亓山狼故意苛待,他解释:“陛下前天晚上就出宫了,如今宫里的事情都是我在管。确实是我疏忽了。”

齐嘉恕不说话了,那一路过来的怒火也消了大半。他闻到浓郁的鸡汤香气,寻着味道望过去,看见食盒里一大碗鸡汤。

檀溪喜欢吃这个。

他直接上手去拿。

宿羽却变了脸色,赶忙去拦:“不不,这个不行。御膳房正在做,做好了马上送过去。”

“这个为什么不行?我就要这个!”

等御膳房做好饭要等到什么时候?檀溪饿了!他一想到沈檀溪可怜兮兮去吃又馊又脏的东西,他心口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这个真的不行!”宿羽伸手去抢,向来温和的人突然扁小气起来。

“这是内人亲自熬了三个时辰的鸡汤。”顿了顿,宿羽补一句:“我吃了一些,掉了口水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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