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小狗听不到》
小狗听不到

第 16 章

“等一下——!”

陆时零脸色过于苍白, 声音越大,越显出一种色厉内荏、失魂落魄的恐慌来。

这如临灭顶之灾的模样,让陈闻也心生出一点痒痒的好奇心。

“有事?”他站住了步子,吊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转过身来, 一副被苍蝇打扰的不耐烦, “我在夜跑。”

陆时零心里烧起无名火来。

真没礼貌——谁不知道你在夜跑?!

哦,也是。陆时零想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搞体育的白痴, 头脑简单, 四肢发达罢了。

而且不知道在外面玩儿得多花呢。

和这种人计较什么?他也配?许馥估计都看不上他呢。

陆时零压下怒火。

他重拾自己丢掉的好风度,戴上了斯文清俊的假面, 问道, “你有女朋友吗?”

陈闻也松散地环抱着双臂,慢条斯理道, “目前暂时还没有。”

“暂时”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颇有些志满意得、胜券在握的意味。

“哦?”陆时零想到他赛车职业生涯正处于巅峰时期, 可能确实不是谈恋爱的好时机,“是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也不是。”陈闻也瞥向别墅的方向, 看到灯已经亮起。他意有所指,“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机会。”

陆时零望他一眼,从烟盒里敲出来根烟, 递给陈闻也,“抽么?”

“不抽。”

“不介意吧?”陆时零将烟点燃, 夹在指尖深深地吸了一口, 侧过脸吐出烟圈,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需要我帮你介绍些吗?”

他抽烟的模样和许馥很像。

这让陈闻也心中突生了一些细密的尖刺,扎得他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恶劣, “不用。我喜欢的女孩你介绍不来。”

陆时零轻笑起来,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似的,他以为陈闻也质疑他看人的眼光,“怎么介绍不来?你前女友大概都什么类型的?”

“我没有前女友。”陈闻也道。

陆时零动作顿住。

片刻,他带笑问,“开玩笑的吧?你没谈过恋爱?”

心里还有个疑问没说出来。

处男?

“对。”陈闻也平静颔首,仿佛看透了他的疑问,“任何意义上的都没有。”

很奇怪——

明明作为一个处男,在男人圈中应当是一件丢人的事。

23岁了,连一个肯为他献身的女伴都没有,不是说明自己非常没有魅力吗?

可陈闻也一丝羞赧之意都没有,反而很骄傲似地反问他,活像在与他进行一场势在必得的竞赛,“你谈过非常多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时零气焰莫名低了下去。

他强辩道,“……也没有非常多。”

“是么,”陈闻也勾起唇角,作总结,“那总归也是有的。”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问,“还有事吗?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好像这个话题已经以他的胜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似的。

尤其说到“回家”时,雀跃藏也藏不住。

短短几分钟的聊天,不知道往许馥家投去了多少次眼神。

简直归心似箭。

陆时零忽然问,“……你喜欢许馥?”

貌似和谐的气氛突然彻底僵住,空间像封冻,像凝结,像被注入无尽的水,瞬间淹没所有的声音,只剩下风吹树叶唏嘘作响。

很快,令人窒息的安静被打破——

“是啊。”陈闻也笑起来,很松快,“你现在才知道?”

烟掉落在地上,陆时零揪起他的领子抵在了旁边树干上,树干震动,秋末的叶簌簌飘落,他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浅蓝色,撕破了斯文假面后,像头凶狠的恶狼——

“你疯了?”他死死盯着陈闻也,“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第一次见面就告诉过你!”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陈闻也倒是淡定,被他压着一动不动,平静地平视着陆时零,仿佛只是在给小朋友放水,“我第一次见面也告诉过你。”

“真不要脸!”陆时零挥起拳头,重重朝陈闻也脸砸去,却被他一掌接握住了拳。

“和平年代,”陈闻也推开他,笑道,“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而且就算打架也不能朝脸打吧?姐姐很喜欢我的脸呢,回去发现我被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不算骗人吧?

她说过他穿蓝色好看,还说过他是个帅哥来着。

陈闻也的话唤回了陆时零仅存的理智。

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下,许馥会不会觉得他情绪太不稳定,或者有暴力倾向,更坚定和他分手的决心?

陆时零退后一步。

“她喜欢你的脸?”他拧起眉来。

陆时零以前从来不会去毫无顾忌地打量一个人,但现在,他偏偏就这么做了——用堪称挑剔、极无教养的眼神,仔细将陈闻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他自己也很注意身材管理,是在私人教练的精心指导下,营养师的考究安排下的一丝不苟。

陈闻也则像是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的野路子,明明并不是那种肌肉猛男,甚至看起来整体偏瘦,但只是懒散地站在那儿,也有一股在长期运动与激烈赛事下酝出的猛劲儿。

陆时零鸡蛋里挑骨头,总算挑出刺来,“这运动衣穿几天了?”

不一样的好么,同色不同款。

但天太黑,陆时零看不出,陈闻也原谅他的眼瞎。

事情总归已经变成这样子,陈闻也谅他也不敢闹到许馥面前去。

他骄矜道,“因为姐姐夸我穿蓝色好看。”

“许馥?”

“我没有别的姐姐。”

陆时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笑起来。

无边无际的恶意漫开,让他的声音变成魔鬼的低喃——

“你猜她为什么夸你穿蓝色好看?”

陈闻也不明白,也没回答。

陆时零将自己刚刚弄皱的西装细致地整理平整,笑道,“是因为蓝色让她想到了我的眼睛。”

笑意刺眼,趾高气昂,“你不知道么?她最爱我蓝色的眼睛。”

陈闻也推开门的时候,许馥正窝在沙发上和陶染打电话。

门推开的有点猛,吸引了许馥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与他打招呼,“回来啦。”

陶染的声音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问,“你在家吗?”

许馥回过神来,握紧手机,“在家呢,学长。”

“哦,你的闺蜜来找你是吗?”陶染道,“那不如明天我们见面再说,不打扰你们玩。”

许馥刚想起来项目的事情,打电话问下陶染具体情况,顺便想向他道谢,感谢他帮她的忙。

“没事呀。”许馥道,“不是闺蜜,是以前邻居家的弟弟,因为听力问题刚出院,在我家借住一段,不影响的。”

陈闻也今天意外的沉默,她和他打招呼,他好像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许馥感觉不对劲,便往门口瞥了一眼。看到他脸色极为苍白,唇紧紧抿着,眼睫也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身上下散着一股寒气。

像是努力压着怒火,又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连喘息都急切了些。

出什么事了么?

陶染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启动仪式很顺利。院领导、校领导都到场……”

许馥突然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

……陈闻也搞什么鬼?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陈闻也看也没看她,双手突然捻起了那蓝色无袖运动衫的下摆,高高地拉了起来,露出劲窄的腰,线条明朗的腹肌,和粉粉的……

衣服后面还有个兜帽,脱的时候恰好绊住,让他动作更恼怒急躁,最后直接将那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然后投球一样,狠狠地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离他还有点距离,里面一点垃圾也没有,也是他刚刚出去跑步倒掉的。

他扔得猛而准,空荡的垃圾桶跟着打了个晃儿,才堪堪立住。

脱得太粗鲁,运动衫的绳结从他白皙的脸上蹭过,让他鼻尖和眼尾都跟着发红,被汗微微浸湿的发也略显凌乱,像是被谁蹂躏过似的。

许馥简直惊呆。

……这孩子发什么神经?

她睁圆了双眼看着他,陈闻也像刚回过神来似的,眼睫掀动地望向她,湿漉漉的黑眸好像有些委屈,唇微微颤抖了下,却没说出话。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震惊,也太过肆无忌惮,过了几秒,陈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半身正光裸着。

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起来,想要遮挡,又觉得好像不应该遮挡,半天才小声憋了一句,“……沾到脏东西了。”

许馥握着手机安静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眼神却没收回来。

不看白不看。

天呀,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肩宽腰窄的清俊男孩,怎么脱下衣服竟然这么有料?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而且真粉啊……实在是漂亮。

他去卫生间洗澡就务必要路过客厅,匆匆从她身边走过时,也被她仔仔细细近距离看了个遍。

许馥堪称胆大心细,直勾勾的眼神从他身上寸寸扫过,简直犹如她寸寸抚摸过似的,陈闻也打了个颤,只觉得脸颊完全涨红,身子也随着她的游曳的目光开始阵阵发烫。

就连走过了她身边,还隐约觉得她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背后追随着似的,让他背脊都有些僵。

总算转过弯,陈闻也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

水声响起,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惊魂未定地打量镜中光裸的自己。

……脸也太红了。身体怎么也跟着红了,搞什么?

这下完蛋了。陈闻也后悔不迭,恨不得一拳砸在镜子上——真丢人!刚刚是不是很狼狈?许馥会怎么看他?

客厅的沙发上,许馥饶有兴趣,手指卷着发尾回味起来——真性感。陈闻也刚刚是不是想勾引她呀?她能不能上钩的?

她有点儿后悔了,当时真不应该答应黎茵答应的那么爽快。

话说回来,如果对方都主动勾引她的话,她凭什么还要忍耐啊?简直说不过去。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随随便便应下这么不平等不合理的条例?

再说了,万一对方也只是想玩一下开心一下呢?黎茵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

谁会真的把那激素上脑的冲动一刻当回事呢?

“……喂?”陶染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在听吗,馥馥?”

“馥馥”两个字好像隐约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馥如梦方醒,立即毕恭毕敬道,“在听呢,学长。”

“真的很感谢!幸好有你在,不然这个项目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开展。今天辛苦你啦,改天请你吃饭!”

她彩虹屁张口就来,尤其是夸陶染,可以几分钟不带喘气也不带重样儿的。

从上学时期,陶染就作为她老板的儿子,同时又作为学生会主席,帮过她大大小小不少的忙。她各种感谢和夸奖之词挖掘的太多,素材库丰富,而且一般都会用“改天请你吃饭”作结尾。

她知道陶染才没时间,也不屑于吃她请的那一顿饭。总归她过段时间就要去他家报道的,给他父母带些礼物,肯定比送给他什么东西要强。

说实话,她也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谢礼也从来没送到过他身上。

正常来讲,陶染会温柔地笑一声,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然后她就可以装模作样地跟着傻笑几声,糊弄过去就完事儿了。

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陶染这次竟然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柔地追问——

“改哪一天?”

语调轻松,问题却直截了当,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许馥顿住,“改……”

陶染温和地笑道,“不如就周六晚上?”

这周六是“走进寂静”公益项目的义诊时间,陶染和她本身就都会参加,晚上一起吃饭是自然而然的事。

卫生间里,陈闻也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总算降下来些温度。

但很奇怪,关上了水龙头之后,哗哗的水声好像还在脑海中回响着似的——

这个病怎么后遗症这么久的?

陈闻也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来。

他甩甩脑袋,想把那些乱哄哄的声音甩出去,但却收效甚微。

需不需要告诉许馥呢?

他犹豫着,出来拿换洗衣物,恰巧听到许馥的声音。

她在那边讲电话,正柔柔笑道,“好呀。那学长想吃什么?”

什么学长?

哦,那个陶染,一起做项目的。

好像是个大学老师?

陈闻也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他可不想再回到医院了,每天连见到她一面都是奢望。

陶医生当时也说了,这个病是需要长期休养的,可能是他太心急了。

再给一段时间,肯定会痊愈的。

不过是有点耳鸣嘛,小问题。

可能是这几天在车队和凌祺他们泡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今天还忍不住上车跑了几圈,被引擎声吵到了。

明天在家休息一下好了。

这天晚上,陈闻也又失眠了。

很奇怪,越是安静的时候,耳里越是吵闹,埋在枕头里也没用,反而会将那些噪音不断地放大——

其中陆时零的声音最突兀,他那声音像搀和了甜蜜糖浆的毒药,“……她最爱我蓝色的眼睛。”

陈闻也恼怒地睁开眼睛来。

胡说八道!

人家就不能只是喜欢蓝色吗?

这么一火大,就觉得更吵闹了。

直到黎明初起,清脆鸟鸣在晨光朦胧中似远似近地响起时,他才进入了一种浅眠的状态。

睡去还不过五分钟,手机突然响起来。

范子明的电话。

陈闻也捏捏鼻梁,疲惫地接起来,“说。”

“出事了!阿也,”范子明急急道,“工厂有人受伤了。”

语气是压不住的焦灼和慌张。

“……严重吗?”陈闻也瞬间恢复清明,他下了床穿衣服,“哪里的工厂?什么时候的事?”

“断了一根手指。南通的工厂,大概是一周前的事。那边一直压消息,今天闹上门来了。”

“一周前出了事现在才来报?!”陈闻也火气上涌,态度恶劣,快步走进厨房,“负责人是谁?张彬学?他能耐挺大啊——叫他立刻给我滚来上海!”

范子明道,“已经在路上了,我刚和他打过电话问了问情况。”

“嗯,”陈闻也三两下把粥煲上,撕下一张便笺纸,“先安抚情绪,人都请进我办公室。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说着夹住手机,弯下腰,就着灶台在便笺纸上唰唰写字。

“嗯……沟通起来可能有点麻烦,”范子明那边迟疑了会儿,道,“对方是聋哑人。”

陈闻也笔锋一顿,蹙起眉,“……聋哑人?”

“所以说,为什么要招聋哑人?”张彬学在车后座劈头盖脸呵斥着副驾驶的人,“那么大的机器作业声都听不到,什么也不懂,违规操作,能不出事儿!”

“张总,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个区域,谁知道怎么跑过去了?”刘亚抹了把汗,急急转过身来,又解释道,“招聋哑人的事当时汇报过的呀,国家有一些财政补贴,社保缴费也可以减免……”

“向谁汇报过?”张彬学两道粗黑的眉毛倒竖,“我可不知道这事!”

都是有会议纪要的,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刘亚心中不忿,但不敢说,只喏喏应了一声。

张彬学哼哼道,“幸好还在实习期,没有签合同,一个月工资都没发,他们怎么确认劳动关系?一个哑巴怎么能说得清楚?”

“这么说来,本来其实根本都没事,”他越说越生气,“也就是你们,连人都看不住,在医院也能让他跑了,一群废物!”

司机和刘亚都不敢再说话。

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张彬学在脑海里回忆陈闻也的模样。

他和他爸爸陈琛长得很像。

张彬学还是当年陈琛在世时被提拔上来的,后来陈琛出了车祸,遽然离世后,公司稳住了动荡,并没有进行新一轮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东是陈琛的哥哥陈臻,也就是陈闻也的伯伯,还有几个股东也都是陈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着他的威势与恩德,并没有抢去陈闻也的位置。

陈闻也每年只回国一次,在会议上话也不多,张彬学还没摸清楚他的脾气——但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糊弄糊弄便罢了。

他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来,在一阵嘈杂欢笑的背景音乐中,黑色商务车沉默地驶向目的地。

张彬学到了陈闻也的办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一个极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样,长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里暗暗唾弃梁生——

就知道这些人,一出事就总要拉着孩子来,和走秀一样,装可怜,卖惨,根本不在意对青春期的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堆满一脸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么来这边啦?前几天咱们不是还在医院见过吗?手怎么样?”

梁生四十岁的人了,性格唯唯诺诺,总是弯腰佝偻着,见张彬学伸手过来拍他,浑身一僵,却也没有敢躲开他。

反而是旁边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气地跳了起来,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里还发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飞速地做了几个手语,示意他不要乱来。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脸愤懑,警惕地盯着张彬学。

死哑巴生出的死哑巴小孩!

初中的小孩力气已经不小,张彬学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中恼怒暗骂,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

“张彬学?”陈闻也眯起眼睛,笑着打量他,“怎么胖成这副猪样,都认不出来了。”

张彬学卡了壳,他觉得陈闻也的笑容挺单纯,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惯来爱这样说话,还是故意辱骂他,但他也不敢造次,道,“小少爷。”

这还是陈琛在的时候的称呼。

“叫陈总。”陈闻也将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往张彬学身前一推,挑眉道,“有什么想说的,写吧。对方又听不到,你关心给谁听呢?”

茶几这边没有沙发,陈闻也并没有让他从旁边搬茶凳来的意思。张彬学只好忍辱负重地蹲下,他拿过本子,发现前面已经写了好几页的字,但都被陈闻也翻了过去,他并不知道刚刚他们都交流了些什么。

张彬学握住了笔,还没想好写什么,陈闻也那边就发了话——

“不知道写什么好?我教你。”他歪着脑袋笑,“我说,你写。”

张彬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先点头道了声,“好好好。您说。”

“你写——我张彬学是伤天害理的人渣,是藐视法律的蠢材,是毫无同情心的窝囊废,是眼里只有钱的可怜虫。”

张彬学冷汗涔涔,抬头惶惶地看陈闻也,他还是那副天真的笑模样,眸色却是沉沉的黢黑,一派随意地催他,“怎么?我还没说完呢。”

“写——我们会调查清楚,会追究一切相关人员责任,并顶格处理。我们将按规定全额赔偿,并附高额的精神损失费,同时解决梁生及其子女未来的就业问题。对此事给梁生家庭所带来的一切不幸,我深感歉意,并引咎辞职。”

许馥打着哈欠走下楼,习惯性地去看那花瓶下的便笺纸。

[记得喝粥。我今天应该要加班。

也可能出差几天。

陈闻也]

后面那句“出差”像是临时补了上去的。

许馥去盛粥,顺便给陈闻也发消息。

【许馥:出什么事了吗?】

【陈闻也:工厂那边有点事,我要去南通几天,周六会回来。】

【许馥:不要太累,别去太吵的地方,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陈闻也:姐姐要好好吃饭。】

【陈闻也:我给你订了早餐外卖。虽然做的不如我,但还是可以凑合几天。】

许馥犹豫了一下,没再回复。

不是习惯给自己做饭吗?自己都不在家,管她的早餐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又回想起昨天他的诱人模样。

完全就是她的菜。

黎茵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不愧是黎市长。

抽出这三两分钟给她打个电话,就能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多不便。

这么想来,陈闻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听力没有任何问题,人实在健康得很。

成年男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太容易擦枪走火。

许馥心里很快作出决定。

等陈闻也出差回来,就和他委婉说说,让他搬走好了。

嗯,就这样吧。

她塞一口粥,觉得自己实在太听话,也太伟大了。

又觉得今天的粥好像不太甜了。

陈闻也将梁生父子送回南通,又在南通的工厂呆了几天。

和工厂员工同吃同住,摸清并处理张彬学细密复杂如树根脉络的关系网,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办到的事情。

他这次只能先来立个威。

陈臻之前和他谈过,他也表示了,等F1比赛结束,他拿到车手世界冠军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管理企业,希望大伯给他时间。

但如今人正在国内,总不好撒手不管,再把这些腌臜事情推脱出去。

尤其是梁语,梁生的儿子,那个小屁孩——

竟然冲他龇牙咧嘴,然后在本子上给他写,“不要仗着能听到声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把他陈闻也当什么人?

他大笔一挥,写,“不会。”

陈闻也之前没怎么来过工厂,他也以此为契机,去进行了认真的学习调研。

从车底盘、车门装配、动力网架到淋雨试验,陈闻也把各种生产线跑了一个遍,期间还要开会,还要与各车间负责人谈话,了解人员配备、安全生产教育培训等等琐碎之事。

还想在许馥休息的那个周六到家。

时间实在太紧张,不够睡觉。

偶尔进入的浅眠里,梦境全部都是她。

每天都在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泡着,等周六下午陈闻也坐上了回家的车时,整整一路上,耳里都仍留着阵阵余响。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家里的鲜花枯萎了吗?

许馥按时吃饭了吗?

他说他今天回来,许馥会在家等他吗?

陈闻也站在家门口,把手机拿出来,先打开了个前置摄像头。

这两天范子明一直跟着他,总说他看起来吓人——怎么吓人了,是变丑了么?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貌,在工厂里泡了几天,不会看起来很糟糕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深吸一口气,忐忑地打开了门。

果然,家里空无一人。

难得休假一天,出去放松也是很好的,她应该多活动活动。

今天阳光充足,许馥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些通风,桌上的鲜花隐隐有些开败的趋势,陈闻也重新更换了,花瓶下面没有给他留下的便笺纸。

他洗了个澡出来,猛地从极其忙碌的状态中突然松弛下来,一时竟不知道干什么好。

陈闻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哦,对。要把公司的事情抓起来了……这几天也没有去车队,凌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催着,他也该去露个面才是。

家里没人,和工厂对比,这里的世界显得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可怕,让耳鸣声叫嚣得更厉害了。

他打开了电视。

异形沙发大而柔软,是米黄色的暖色调。许馥喜欢在沙发上窝着,选的沙发除了坐位以外,躺位格外大,是云朵的不规则形状,足足能躺下几个人。

她会在沙发上放一堆各式各样可爱的卡通抱枕,人就懒懒地窝在那里,被一切的柔软包裹着。

沙发上有着许馥的气息。

陈闻也觉得今天好像格外冷,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沉重得出奇。尽管已经洗了澡,但工厂的声音和味道好像都还留在他脑海,让他很反胃。

只有闻到那熟悉的淡香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她什么时候回家?

陈闻也很想念她。

许馥呢,也会想念他吗?

阅读小狗听不到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