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雄诡

吃了药丸的踏赞，胀痛的肚子马上就开始咕噜起来了，一个侍者赶紧扶着他跑了出去。

田宁和启明站了起来，对着那位年轻人和郎中施了一礼:“无以相报，多谢了！“

“客气了，”那位年轻人回了一礼，“本人姓赵，赶往帝都，你们是……？”

这次的旅途是押镖，大家本不太想和外人有什么交往。但启明看这年轻人虽然身份应该不一般，可还挺热心，就微笑了一下说到:“赵公子，久仰。本人齐鲁呼雷镖局的，复姓东方，这是我的兄弟，姓田，我们也是赶往帝都。”

“东方公子，田公子，幸会。”赵公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两位公子，时辰还早，正不知道怎么打发这时光呢，不知是否有意一起小酌几杯啊？”

田宁稍微一怔，注意到赵公子身后的两个护卫都皱起了眉头，田宁马上明白了，那护卫也不希望这赵公子节外生枝吧。

“赵公子相邀，荣幸之至。不过，只怕会叨扰了赵公子吧。”启明顺着田宁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护卫的神色，所以就客气地推辞了一下。

“怎么会呢，”赵公子根本没在意那护卫的感觉，热情地说到，“走，东方公子，田公子，那里有雅间，我们去一叙。”

启明和田宁交换了一下眼色，感到这赵公子眼神很是诚恳，也就只好答应了:“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公子，请。”

那赵公子倒也贴心，吩咐了自己的郎中和几个侍者，要好好照应着踏赞。

然后，赵公子就带着启明和田宁来到了雅间，那两个护卫刚要跟着一起进来，却是被赵公子伸手堵在了门外:“这两位公子和我一般岁数，一看就是目清神朗、身正心诚之人，你们就不要进来扰我们的雅兴了吧。”

结果两个护卫互相对视了一下，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田宁和启明，虽然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听话地停在了雅间外面，在门口一边一个站定了。

进了雅间的三人坐下不一会儿，侍者们就麻利地把一桌精致的小菜和一坛陈酿白干布置妥当。

酒过三巡，三个人就已经熟识了起来。都是年轻人，彼此看来也都看得顺眼，慢慢就聊得越来越是投机了。

当赵公子告知启明和田宁自己是单字名赢的时候，田宁注意到启明的神色稍微顿了一下，不过一闪即过，田宁就没当回事。

田宁和启明也知道了，赵公子代父去西域一年，打理家族的生意。任务圆满完成了，现在是由护卫们护送回京城。

赵公子坦言在西域一年生意很是不易，甚至血雨腥风，也难免惹上了很多仇人。一路上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就怕遇到仇人跟踪报复，所以一直风餐露宿，没有敢放松过。

好在只剩几天就要到达京城了，赵公子这一年的劳累，还有这一路上的紧张，都慢慢地开始放了下来，他准备再过一两天到了沧州，就打发大部分护卫回去了。

又是几杯陈酿白干下肚，启明和田宁也说到，呼雷镖局是几个年轻的朋友自己组建的，赵公子得知后，便露出了由衷的羡慕。又知道田宁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组建的呼雷盟，还有将来的一些更长远的打算，更是钦佩有加。

“东方公子，田公子，你们如此年轻，就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实在难得。唉！”赵公子叹了口气，把一杯酒又是一仰给干了。

“不知赵公子因何感叹啊？”启明不免问到。

“唉，”赵公子给三人的酒杯又都斟满了，继续说到:“我父亲的生意颇有规模，我小时候还为生在这家里甚感幸运。

特别是一年前被父亲安排去西域打理生意，这是家族对我的信任，应该也是有意让我将来接手家族的事务。

我踌躇满志地到了西域，身体力行，得到了众人的支持，把生意打点得颇有起色，深得父亲和家族的肯定。“

“赵公子英明，我们祝贺啦！”启明和田宁又陪着赵公子喝了一杯。

“但是，两位公子有所不知啊。”放下酒杯，赵公子的神色更是有些凄然，接着说到:“这一年在西域的打拼，亲眼看到那么多人的生死，虽然自己成功了，但越来越觉得这种生活的冷酷，还有内心的迷失。

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互相信任支持，这是多么难得的一种感情啊，但是我自己从小就没有朋友，直到现在也是连个能一起喝酒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而你们又能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努力，依着自己的初心去探索，这又是多么洒脱的生活啊。我却只能苦恼于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家业，面对家族的荣耀和责任无处可逃，只能扛着。“

田宁和启明马上就明白了赵公子的感受，特别是启明背后也有显赫的家族，早晚可能也会背负上家族的责任，看到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赵公子，不仅有了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感觉，少有地动了情感，一把拦住了赵公子的肩膀:“赵公子，我的兄弟田宁，还有其余的几个兄弟姊妹，都是同样年纪的人，如果赵公子不嫌弃，将来欢迎和我们多走动，至少想喝酒的时候，我们一定奉陪！”

赵公子一听，回眸盯着启明，也是揽着启明的肩膀，神情明显地明朗了起来:“东方公子，田公子，我赵赢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等到了京城，向父亲和家族交了差，我做东，欢迎你们所有的兄弟姐妹们，我们一定再畅饮一番。“

“那就先多谢赵公子了。同样的，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欢迎你到齐鲁省城我们呼雷盟做客！”启明也是真诚地说。

又是几杯酒下肚，三个人都有些微醺了。看赵公子的神色，微醺中又更加放松了，他端着酒杯倚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不禁吟诵了起来。

“西风劲猎猎，满目 sand and snow；

blood flies like poppy red，马啸将士吼。

恶战英名传，功成又名就；

月下茫茫白如雪，piles of bones glow。

good or bad惑惑， right or wrong苟苟；

徒笑万古盖世雄，唯寄一杯酒！“

整首诗此勾画出的是西风劲卷着飞沙和寒雪，敌我双方的血花飞溅；自己成就了功名，但月夜下面象雪一样惨白的，却是堆堆白骨；已经分不清善恶、对错，什么千秋功名，也许只有这杯酒可以说清。

启明听了，只是觉得赵公子吟诵的这几句诗词颇为独特，竟然是华夏语和不列颠语夹杂着的，看来赵公子肯定也是接受了很完善的教育。他站了起来，朗声说到:“好！好词！赵公子，来，再喝一杯！”

说完，启明和赵公子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又是各自喝了一杯。

可是田宁呢，他药毒领域的修为可以很好地控制醉酒，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此时他听完赵公子酒后自然吟诵出来的这几句诗词，看到赵公子此时脸上的那层忧郁更是浓重了一些，心里便是有了震动。

其一，赵公子酒后这华夏语和不列颠语夹杂的诗词，看似凌乱，其实却是巧妙地运用了两种语言里的音节和韵脚，使整首诗词读起来整齐、押韵。如果没有多年对诗词的熟练掌握，没有多年对不列颠语的实际运用，那可绝是吟不出来的。

其二，这首诗词描写出来的场景，让田宁有了些疑惑，这赵公子家是什么样的生意，竟然能够在西域有如此规模的征战？难道是官府背景？

其三，田宁看得出来，赵公子所受到的教育和见过的场面应该是无人能及，但是，他的年纪可能就在启明和自己之间，心性还没有很成熟。西域惨烈的经历可能把他的认知给打垮了，从而对人生和社会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和否定。

赵公子确实很是热情，不过依然称不上是熟识，田宁本不想瓜葛太多。

但从诗词也看得出来，他的心性也应该是比较正直的，这个年轻人如果能够看穿了并正确对待现实社会里的残酷，跨过了这道坎，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为百姓保得一方平安的霸主。

田宁想了想，让侍者把酒撤了，端上了一壶上好的岭南雨前茶。然后站了起来，把已经喝多了的启明和赵公子又拉回到椅子上，每个人都品了几口茶。

田宁看赵公子和启明的酒力都慢慢醒过了一些，这才开口道:“赵公子，就如我兄弟启明所说的，适才你吟诵的诗句，构思精巧，所思深刻，确实是好！

不过，从字里行间听得出来，赵公子对一些时事颇有些无奈。“

“唉，田公子，不瞒你说，与对方势力争夺之时，看到敌我双方一片一片地倒下，想一想他们每个人其实家里也是有慈母爱妻，这着实让我无奈。“赵公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一杯茶象酒一样一饮而尽，又是感叹地说到:“夜深人静之时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是个万恶不赦的恶人，更是对将来继承家族之事，甚是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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