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堕音》
堕音

第107章 千华一梦流年黯 之 分别

第一百零七章千华一梦流年黯之 分别

阳光被树叶间致密的缝隙割裂,投在地上斑斑亮圈。

紫丞静默前行,不知在想些什么,帝台走在他身边,时而投过去一眼,本来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些薄红,笑意始终没有收起过,这样的他仿佛重新焕发了神采。

“心情很好?”紫丞淡淡发话,他知道,若自己不先说点什么,凭帝台现在这样,恐怕不会愿意打破二人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宁谧气氛。

倒不是紫丞觉得不自在,而是他发现自己从留下那张字条起心里就有些混乱,急需分散一下注意力。正好他与帝台之间也有些事情需要好好谈谈。

“嗯,很高兴。”帝台直言不讳,不过他也不是傻瓜,紫丞那句问话绝对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心情怎样,“丞儿,你还未告诉我,怎么猜到当年那件事另有隐情的?”

“方才见到你之前,我本来只是心存怀疑,不过你什么都没辩解,光顾着说那些毫无用处的话,这点反倒让我确定了。”

“那些并不是毫无用处的话。”温言纠正,帝台又问,“那么见到我之前呢?是因为发现什么线索而产生怀疑的?”

紫丞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

脑内一个人影晃了一晃,渐渐清晰,却又立即被强行冲散模糊。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不过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心情放松许多,再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像也没那么困难和无法接受了,如此,自然有些地方能够看得清楚。”

“例如?”

“例如——当年袭击父亲的人,只是与你长得相似,至少我赶去时,亲眼所见也不过一个背影,虽然许多在场的教众都说是你,但这世上毕竟还有种东西叫做易容,除非十分熟悉的人,否则仅仅瞒过其他人耳目还是算简单的。并且事情发生之后,父亲守时重诺急于赴约,我又顾着追那人,并未来得及照面便兵分两路,父亲败于相丹时我也只赶上见他最后一面。其实静下心来仔细回想,父亲弥留之际我曾对他发誓必定杀你报仇,他听我那样说突然十分激动,却只唤了一声‘四弟’就仙去了。那一声倒让我更加肯定他死不瞑目,可现在想来,或许这不瞑目并非是我当初领会的那个意思,若他真的恨你入骨,岂能还称呼你为‘四弟’?这点倒真是我……”

帝台嗓音微微发颤,“那个时候,并未想起有易容冒充的可能,也忘了察言观色,丞儿你……唉!那为什么现在能看得这般清楚明白?”

“……”紫丞欲言又止,帝台的痛苦他是可以了解的,毕竟是他误会了他这么久,甚至因为这个误会葬送了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来之不易的那段感情。

他的初恋。

现在想想,应也是帝台的初恋。

“因为……已经没有感情了?”

紫丞猛然抬头,帝台正看着他,笑得温柔而惨淡,这是问句,却语气肯定。

是的,他替他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因为直到如今,直到此刻,他还是舍不得紫丞为难,舍不得他脸上出现任何不属于快乐的表情,舍不得……所以,他替他说,替他承受。

“曾经,你那么轻易地误会我,是因为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眼,而我,千不该万不该在那种时候撇下你一个人,让你不安,让你猜忌,让我们之间产生一个缝隙,直到这个缝隙被人利用,被人扩大?”

一口气说完,帝台的语调到最后已经带上些明显的急促,紫丞默默低头,无言以对。

“……丞儿,告诉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日子,你快乐吗?确实的快乐吗?我是否让你觉得无法依靠?我是否,总是令你动摇?”

内心的勇气好像来得迟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残酷地、明白地剖析两个人并不完满的感情,不是小心翼翼含沙射影,而是彻底地,一针见血。

缓缓抬起头,紫丞心里真正感到难过。

这个人,仍在为他着想,将所有难以启齿的话,都自己说尽,都自己体会唇齿喉间,那种苦涩入心的滋味。

“我……快乐亦不快乐。”缓缓一叹,紫丞娓娓轻言,“其实,自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

“丞儿?”帝台有些吃惊。

“听我说,帝台,这一次,你先听我说……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一直以来,都习惯你的过分宠爱、全然在意。而我觉得,感情之事,先说出口就意味着可能的失去,所以,即使察觉你有相同的心,我也始终不肯坦诚态度。

“若即若离,似有还无,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始终只会看着我。

“直到,绛雪的出现……你可能爱上她,可能一辈子属于她,这个认知让我痛苦,也唤醒了我心中潜伏已久的恶魔,让我真正明白了自己。

“帝台,你可知道?你有一次说梦话,说出希望与我归隐山林,云游四海。我那时心里是极高兴的,但仍旧觉得不够,我想要的,是你的一切,包括你曾经最让我着迷的,那颗自由之心。

“只要你还向往自由,我就不确定自己在你心里是否最重要。相反地,如果你能为我留下来……呵!我就是这么想的,将自己变得心机深沉,重视落仙谷,帮助父亲壮大它的势力,其实也有束缚你和——与绛雪一拼高下的成分在里面。

“这样的感情,你交出全心,我却没有付出全意,我从你这里索取太多,而且永远觉得不够。你的出色让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乏青睐,而我却好像变得越来越坏,感情也越来越不纯粹,所以,总觉得有朝一日会失去,如履薄冰,却又一天比一天更加贪婪。

“或许你真的说对了,我一直都在动摇,一直都不愿坦诚、不敢相信,所以,轻易一件事,就击碎了那些曾经许下的誓言。”

“丞儿……”帝台没想过,真的没想过——是自己的全心呵护让紫丞动情,却原来,也正是自己的全心呵护,让他小心翼翼,得到了就害怕失去。

“我们都,太不坦诚。”万千感慨,仍旧只能这般且如叹诉。

“……是啊!”紫丞微微一笑,“不够坦诚,所以这次能敞开来谈倒觉得轻松了!”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忍住了没有说,仍是今日那包含千言的两个字——多谢。

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的那些悠悠岁月;谢谢你,用一个情不自禁,让我认清自己迷惑的心;也谢谢你,即使已经感觉上面这些谢谢,却仍旧愿意在他面前,帮我演出那一场,老套的折子戏。

只是,对不起,这次我已真的,不能留恋,不再爱你。

轻松了,所以也放弃了?

帝台知道,这话再问根本毫无意义,默默一摇头,仿佛是为自己尚还存有期待的心感到可笑。不该再奢望了,不是吗?获得原谅已经不易,而能与他这般交谈更加令人难以置信,他已该知足。

“不过,大哥刚刚有句话说错了。”眸光狡黠,紫丞稍稍在“大哥”二字上咬了下重音。果然,帝台先是有些怔愣,却很快领会到他意思,笑了起来。

从前,他也曾这样称呼过他。

“我与大哥并非没有感情了,不是吗?”

是呵!从一开始,他于他,便是如父如兄,似亲似友,他甚至比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而他对他,就算没有了情爱,没有了痴缠,也仍旧有些放不下的牵扯。

对彼此而言,他们都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这点,永远都无法改变。

心情和开始上路时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二人边走边聊,说起往事来都笑容满满,谈起近况又都不约而同严肃以待,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千华山。

“咦?这地方看来好生眼熟。”紫丞上前几步,谨慎环顾周遭环境。

“先前我已将千华山摸了个透,这条路直接可通江陵地界,不远处就是落仙谷了,真没想到三哥满世界乱跑,最后还是不肯走远。”

“原来如此,倒很像他的作风!对了,大哥还是快回去跟勾陈前辈知会一声吧,免得他担心。”紫丞拱一拱手,“送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何况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能够照顾自己。”

“……好吧。”犹豫一下,帝台仍是点了头,随即将腰间佩剑取下来,递给紫丞,“你没有防身武器,终究不妥,我现在也不立即出山,倒不怎么用得到,就赠与你了。”

调皮地一眨眼,紫丞也不拒绝,只是笑着纠正他,“不是赠,是借!论剑术徒弟我到底不如师父,自古宝剑配英雄,放在我这里才叫大大不妥!”

帝台拿他没辙,宠溺一笑,“是是!算借,下次为兄去你那儿讨要,可别赖皮不还。”

“哪里敢?”紫丞答得不依不饶,“好了,我这就走了,大哥快些回去吧,再磨蹭天都黑了。”

帝台看着他,倒不急着告别,笑容也有些神神秘秘,“你且稍待。”

“咦?”

响亮吹了一声口哨,悠悠余音回荡整个山林。

紫丞自然识得,这是召唤腾云驾雾的讯号,果然,几丛高大的灌木中突然白光疾闪,紫丞眼一花,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已经肆无忌惮添上了他脸颊。

“驾雾!”真是意外的惊喜,“大哥,你怎么找到它的?”

“是你将它驯得乖巧,前些天我出山查探的时候,就看见它一直在附近徘徊,而且多亏这马儿机灵,否则那么多正找你找得热火朝天的家伙,它还不见得能平安跟你见上面。”

“我那时把它赶走,是与琴瑚约定的暗号,也不知他们那边现在进展如何。”紫丞略一沉吟,“大哥可知道,找我的除了流影门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势力么?”

帝台神色稍有迟疑,“……目前并未发现有其他人,不过……”

“什么?”紫丞听出他的犹豫。

“不,暂时我也没办法说明更多,但是丞儿你要相信,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知道吗?”就如此,给出唯一肯定的回答。

“我懂。”紫丞了然一笑,发觉自己居然从没有哪一刻,这样相信眼前这个人,即使从前爱得深刻,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坚持和信任的感觉。

很安心。

因为有个人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理解自己,支持自己。

即使对于帝台,这种全新却不陌生的关系仿佛回到过去等待紫丞的那些时候,虽然明知大为不同,不再可以心存期待,但他仍然想,竭尽所能为心爱的人开辟一片天空,守护他,直到他再也不需要。

或许到了那时,也就可以欣然闭眼了吧。

丞儿,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想谢谢你……谢谢你,始终将我的心善意收藏,即使在恨过的日子里,也从未真的将它彻底摔碎,如今这一声“大哥”,为我考虑的点点滴滴,我都知道。

知道,也接受,却终究无法不爱。

可否就这样,换一种方式,细水长流?

暮色渐起,帝台痴痴凝视紫丞离去的方向,已经许久。

他其实并不需要回去找勾陈,那封留书,说得足够多,而且勾陈现在恐怕并没有太多心情管他们这些后生晚辈的事。

站在这里,不过也只是为了拖住一个人。

“出来吧,绛雪!”微微凝了面色,帝台收回视线,眼睛有些发酸,“等了那么久,你也不觉得累?”

身后足尖轻轻点地的声音,宛如露珠滴在叶片之上,轻轻盈盈几乎不能被听觉捕捉。

“台哥,你究竟受了什么伤?怎么内力亏损到这种地步?”绛雪丝毫不觉得帝台那声史无前例的直呼其名有何不对,或者只是下意识忽略了。

“千雪楼还真是名不虚传,想必你一定已在千华山大大小小都布上眼线了吧?这下似乎不出动整个千雪楼还真不足以办到?”

帝台偏过头,绛雪惊觉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居然是冰冷的。

这样的帝台,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可以温柔如春,可以寒峻如冬,却绝对没有拖泥带水的软弱。绛雪不由自主稍稍低了头,错开他逼视的目光。

“……台哥说的什么话?千雪楼不是早就属于台哥了,你才是真正的楼主。”

轻轻一笑,帝台摇了摇头,“我何时说过我想要千雪楼了?你又何时将千雪楼的情报力量用在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身上了?”

“……”

“就连丞儿,不也是因为区区在下,才入了少楼主高傲的法眼么?”

绛雪猛然抬头,“你果然还想着他?!”

帝台颔首,迎上她视线,坦言不讳,“是,我想他,爱他,胜过这世间的一切,纵使他已不再爱我,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除非我死——”

“你……你……”一双清冷的黑眸寒光如刃,妒恨欲狂,仿佛有两条剧毒的小蟒正在其中蜿蜒绞缠,不断吞吐鲜红的信子,“你这样说,就不怕我将他的行踪告诉流影门那些人,让他们都去追杀他?”

“怕,当然怕,”出乎意料,帝台这样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绛雪不由睁大了眼,“……那……”

然而,帝台下面的话,掐灭了她微弱渺小的希望——

“不怕的话我又何必在这里站上这么久?驾雾岂是普通神驹,丞儿武功又岂是你的手下能够挡得住,你现在传令,要赶上他恐怕也只是枉然,更何况,这江陵是谁的地盘,又由谁说了算,我大概比你更清楚。”

“你……你明知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可能撇下你走了……你就是这样利用我对你的感情的?”

绛雪眼眶发红,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帝台这时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太过陌生,太过绝情。再这样下去,她会发疯,她真的会!

“感情?感情……”帝台喃喃重复这个词,锐利的眸光微微柔软,却只一瞬,便马上换做嘲讽的锐芒。

“世间皆传,千雪楼除了情报一绝,还有两大独门秘技,一是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二是诡谲变换的奇药秘毒。而这两样,在千雪楼中向来传男不传女,且每一代楼主只传关门弟子。”

绛雪身体蓦然僵硬。

“我以前倒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你身为女红妆,也因此,多年的查探却始终找不到头绪。因缘巧合之下,我倒在一本医书中发现一种颇为奇特的药。你猜是什么?”

绛雪微微捏紧拳头,贝齿咬着下唇,挣扎不语。

“‘弱柳’——”

双瞳涣散,白衣的纤弱人儿应声瘫坐在地,帝台居高临下,只看见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不,或许……应该是——“他”。

“绛雪,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么?”帝台放柔声音,循循善诱,“我并不怪你,你有苦衷,我不追究,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那么做的?”

“是谁?是谁?呵……呵……台哥,你如此逼迫于我,无非就为知道当初是谁害了他!为了他,你这么伤我,伤得体无完肤,一败涂地,甚至现在我站不起来,你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扶我一把的,对不对?”

帝台看他满脸泪水,精致的妆容一点点脱褪,却仍旧清丽而惹人怜惜。可是,他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对他动过心,现在愈加不会。

更何况,有一个人刚刚给了他久违的信任。

为了那个人,就算自己的性命都是可以牺牲的,更何况眼前这个虽然对自己痴心一片,却亲手毁了他幸福的人。

而且,从可以温柔礼待的女人蜕变出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台哥……台哥……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你,甚至为了你甘心情愿抛弃男儿身,为了你背上灭绝人伦的弑父之罪,为了你双手沾满血腥……为了你,我变得整天都睡不好觉,变得整天战战兢兢,变得没有一天安宁……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爱我……还是不肯爱上我啊!”

轻轻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你知不知道,那些药真的好难吃,骨头压碎了又重新长起来,整整一年的时间,都要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天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心!为什么……你既然肯给我温柔,却始终不愿给我爱……”

“你明明喜欢的是女人,为什么又要爱上一个男人!为什么啊!”猛然抓住帝台垂在身侧的手,绛雪状若癫狂,“台哥!台哥!你是不是现在喜欢男人了?我、我还可以变成男人的!不不!我本来就是男人!”

边说边撕扯自己身上衣物,只是眼泪模糊了双眼,阻碍了他动作,衣带都打成死结,也徒然揉烂了,扯皱了。

“够了!绛雪,”蹲下身,帝台终究还是不能忍心,温柔地按住他手,对上他直直望过来、被希冀灼烧得明亮的眼,“够了……”

“台哥……”稍稍将肩膀靠过去些,额头抵上那宽阔结实的胸膛,依稀淡淡梅香,没有被草药的味道完全掩盖。

够了么?

是呵!一切都不过徒然……

哭泣的声音渐渐无助,手中那一团纯白,脏污得不堪入目,轻易便能分出,是帝台的白衣,还是他自己的。

七年,他为他披这一身雪白,已经整整七年了。

其实真正的他,是多么讨厌这过分刺眼的颜色,就像在时刻提醒着,他满身污秽,背负了多少血债,多少罪孽。

时刻提醒着,他有多么——配不上他。

“台哥……”将身子朝那温暖的来源缩了缩,“我不是本来就这样疯疯癫癫的,真的不是……台哥,求求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帝台轻轻一叹,伸手缓缓轻拍他后背,似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否则怎么还会允你跟着我?”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逼得太紧……”绛雪喃喃,声音带着哭泣过后浓重的鼻音。

“你还知道自己逼得我很紧?”帝台无奈反问。

点了点头,绛雪感受着心上人温和的抚摸,破涕为笑,却是突然,又嘤嘤哭了起来,“台哥,都是我害的……”

“……”帝台这次倒不再替他开罪了,能认识到错误是很重要的一步,他委实不希望他永远走不出来,因为绛雪的个性太过偏执,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毁了他自己。

“台哥,你的二十年功力……已经没有了吧?”

“你怎么……”顿了一顿,帝台恍然大悟,“也是,说起来这笔账还得算在你头上呢!”神情轻松,他打趣他。

“台哥!”急急撑起身子,绛雪哽咽道,“我、我把武功给台哥!”

哑然失笑,帝台看着眼前这张脸,被泪水花得不成模样,怎么瞧怎么滑稽,可是却一副认真严肃大义凛然的表情。

抬指狠狠戳他前额,帝台摇头,“傻瓜,给了我你自己呢?还嫌千雪楼得罪的人不够多?再说了,你我内力本质相冲,若强行传功反倒要害了我。”

绛雪闻此身子一垮,半晌无言。

“好了,”帝台站起身,递给他一只手,“起来,我还等你好好跟我道歉呢!”

绛雪不动,仍呆坐原地,直到帝台终于等得不耐烦,要拉他起来,才见他抬起一张花猫脸,那种样子,还真让人有些看不清真实表情。

“台哥……”

“怎么?”

“他……他知道你为他做的那些事么?”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绛雪直觉自己说错话,这问题,不是不用问就可以猜到答案?他为什么非得明白提出来,伤人伤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结果会有改变吗?”帝台释然笑笑,俊朗面容仿佛云开雾散,有种让人眩晕的明亮感。

绛雪有些看迷了眼,许久,终于轻轻浅浅落下泪来。

是啊!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

若能改变,他又怎会付出那么多,甚至泯灭良知机关算尽,也谋不来帝台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可见有些话,即使说得老了,也仍旧那么有道理。

情,永远是最强求不来的东西。

越是强求,越是遥远。

“台哥,我告诉你,当年指使我装病骗你过来,让我帮其易容换声,还从我这里取走千日黄泉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之间也只有过三年前那一次交易,不过那个人行踪古怪,一身黑衣,关键是,他就连白天也蒙面示人,只露出眼睛,而且右眼上还有很大一条刀疤印。”

“……”

“至于年纪,虽然不太确定,但绝对已过天命。其他的,却是不太清楚了,我会遣人去调查,再……”

“不用。”

“台哥?”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漫天星辰,修罗花坞唯一一座凉亭之上,歪歪斜斜倒着一个人影。

不远处——

“喂,变态,这小子之前还兴高采烈,怎么一会儿没见就成这副活见鬼的德行了?”

“别提了,你一提我就来气!整个下午都被他拖着满地跑,找丞儿和四弟——要知道,我住这里五年了,今天居然还能发现一些从来没到过的地方,楼澈小子可真是……脑袋瓜不怎么灵光,折腾起人来够狠!”

“嘁,哪有你狠?”

“疯子,你、说、什、么?”

难得的平静全被扰乱。

索性一翻身,噗通巨响,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楼澈眼皮一翻,干脆倒地就睡,却被空中徐徐飘过的一点纯白吸住视线。

手一攥,空的。

楼澈赶紧咕咚爬起,追着那白蝴蝶飘去的方向一扑,捉在掌心。

停了一下,终究没能忍住,展开再看。

字迹早已弥散成水渍,干透,淡淡模糊,宛如一幅小小的山水画。可是,楼澈知道,那上面,原是有字的。

熟悉的笔迹,清秀小楷,端雅丽致,见字如见人。

最后,他留给自己的话,翻过来数一遍,覆过去数一遍,却是无论怎么数,也数不出再多,仅仅只有,四个字——

楼兄,保重。

阅读堕音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