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妹逸传

第04章 勘破情缘与触景伤情

三眼本来是神仙。高高在上，坐在云彩里看人间离合悲欢，何等悠闲自在，可现在却因苏小妹之故坠落人间，劳心费力，受苦受难。他还没大发雷霆找我算帐，我却在讨价还价要他的回报……

嗯，我施恩望报，我是小人，我错了，我检讨……可是三眼，我真的很想很想要你的回报，我不贪心，我只要一点点。一言，一笑，一回眸，一执手……三眼没有从我的手中抽开手，却是一声不吭，我无论如何，也没那胆子抬头看他的神情，只是咬紧牙关重复：“我要你的回报。”

我很想慷慨陈辞的。真的很想很想，可是心里却一片空白，连自己姓什么都死活想不起……在我重复到不知多少次之后，三眼微咳了一声，和和缓缓的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我……我……”我有点儿小激动，抱着他的手冥思苦想下面要说什么。

三眼抽回了自己的手，抽出帕子给我，我有些莫名的看他，他便叹口气，把那帕子按在我的额上，无奈的道：“小妹，你不觉得疼吗？”

我也觉得纳闷：“是呀是呀，为什么看着你，就忘了疼？”

三眼看天，叹气又叹气，忽然勾了唇角，半带调侃的道：“人间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苏小妹的茶楼，苏小妹的才华，苏小妹的口才……你如果想要我做什么，你起码要有些甜言mi语来说服我吧。”

我咂咂味道，三眼似乎没有很生气……我嘴巴顿时就利落了：“神君，我想知道，你这许多日子没有在人间出现，是不是在除妖？”

三眼看我一眼，微微一笑，漫漫的道：“是，不想你居然能猜到……我想过别的法子。也试过别的法子。但还是发现斩恶除妖的战斗更加适合我。”

“可是神君，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三眼似乎有些迟疑，不知要说什么，于是淡淡的回了身，给我一个漠然的背影，我讪讪的续道：“神君你，呐个……神勇无敌，杀个把妖怪坏蛋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在人间找到妖怪来杀，不容易找吧？”

“嗯。”

我很不识趣的续道：“神君，这年头敢捞过界的妖怪本来就不多，就算捞过界也不敢害人的。妖怪虽然不是人……咳咳，妖怪当然不是人，可如果他什么都没做过，人妖之间如果相安无事，那又为什么要费劲儿去除他呢？”

三眼挑眉道：“不然呢？”

“不然……”话到口边，却说不出。其实三眼一直都很不解风情的，可是就连他的不解风情，也让我这么喜欢。莫非，我真的是傻子么？否则不论怎么想，我也没什么机会爱上三眼啊……我忽然下了决心。用力闭上眼睛，一连串的道，“神君，其实你是神仙，神仙的岁月万万年。连万年都在弹指之间，那千年百年十年一年，就更是连指都不用弹了，你明知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你难道就不能抽出这样的一弹指来……我是说……”

我咽了好几次唾沫，还是说不出来，只好跳过去，续道：“……偏要逆天而行，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三眼忽然摆手止住，淡淡的道：“好了，你不用说了。”

“可是……”

三眼摇了摇头，坦然道，“小妹，你的心意，当真全没来由，可是，一直以来，我都很明白。我对你并无喜恶之心，此时更是心存感激。不过，我不想要的，没有人可以硬塞给我。”

我竟是黯然失语，原来，他一直都明白的，明明白白的拒绝，明明白白的不要……

他忽然回手。扶了我的肩，一直扶到门前，含笑指点，道：“小妹，你看到吗？你的天地，在那儿……我的天地，在那儿。我们本不是从一处来，又如何往一处去？人间沧海桑田，百年确是一弹指，我自然是不在意……可是小妹，你也在人间过了近千载。看遍了世间沧桑变幻，竟当真勘不破这一个情字么？”

是，我勘不破，情的那端是三眼，我便勘不破……他棱角分明的侧面美至**，不小心侧了头看一眼，连心尖子都在痛。

即便是枯守了千年，却仍旧明明白白的听到三眼说，“我对你并无喜恶之心……”

我就这么平白的失魂落魄，三眼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不知道。坐在庙门前发怔，数不尽的往事，像图画般从心头流过。诸生诸相，不留痕迹，唯有那星眸，那俊颜，镌刻在心，挥之不去。这究竟是为什么？人间众生日日朝拜观世音菩萨，却为何没有人爱上菩萨？

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庙外的野草野花，遍地苍茫。这儿，真的挺适合触景伤情。我于是蹲下来抱住头。准备趁没人先哭上一会。才刚缩起身子，莫名的泪便从我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一连串的，落在脚边小野花那枯萎的花瓣上。

天上人间，并不是每一个承诺都需要兑现，百姓祈求风调雨顺，龙王爷诺，天气却一样晴雨难测；万民祈求国泰民安，皇帝诺，却一样有边关战乱……

他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我说，“我要长大后嫁给你。”他便大笑出来，星眸一片璀璨……

这样一个彼此无心的言咒，不过是春风过耳，可以做苏小妹老去的回忆，亦可以做三眼闲来的笑谈……其实，真的可以不用守，只可惜三眼太骄傲，容不得自己说出的话做不到，可偏这一句，偏又真的做不到。就是这么一念之差，让一个8岁的小女孩活过了千载。

有三眼的神识笼罩，我不伤，我不病，我不死，我不投生。人类寿命，不过百年，百年之后的岁月，每过一天，都是为他增加一份罪孽……天理循环，终究有报，众生同一。不是苏小妹逼他还债，是上天在逼，上天要二郎神还苏小妹的债，可二郎神偏偏不要。

他认错，他认罚。可他就是不要用别人指给他的办法。他施粥行善，斩妖除怪，拿功德还人间。一点一滴消已罪业，宁可为此干冒奇险……

这许多事情，想久了，自然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可纵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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