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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利耶与娜莎的发条

第六章 咖啡厅、宪警和素衣茉莉

夏日的门槛已经硬着火热顺过人们的腿肚,阿尔戈斯再度降临之后,应付于繁杂学业的一群少年,终于有些许能够喘息的日子。

临近帕拉斯勒街的转角,正巧在隔壁皮尔洛书店的下一间,貌似崭新的门匾上刻着二号,也是白桦木上漆,再套一层蜡做的门面。还有旧用的玻璃,可是值钱货,源自于普兰慕斯[1]一带著名的玻璃窗制品,七成半可可的巧克力色装潢,羽毛和水浪,还有木制的洛士那柱子。

撑起这片阳光能照料的地方,在窗下角的地方有很多薰衣草和郁金香、玫瑰一类的装饰,上门板还有风铃的方形盆栽。

在窗的上面,除了那些雕刻的不大细致的装潢,还有店名——“味蕾转角处”,和佩尼萝那群高档咖啡厅不一样,它的文字采用银漆嵌上。

按道理说,在近王都地区的地方,其实小镇上做咖啡厅生意,吃力不讨好,若是要开,为什么不是临近商馆区,那群贸易佬,本地人是这么称呼,开口闭口谈航运收入、预期收益、投资风险。

这群人最有这个闲心去享用这些不廉价的舌根娱乐。

若是还有谁能够接受,那不妨把视角抛在那群戴着白色假发的人身上——贵族和士绅们,他们同样能付这个消遣,佩尼萝的第四区,倒是有上好的手磨咖啡,装潢布置可比这里靓丽的多。

谁会闲着没事干去喝小镇上的无名小店,再说了,自己请人来宅邸中做手磨咖啡的也多的是,实在是没有挪位至此的必要。

但也并非没有闲心人,店主的鬼才算盘打的响不响,也是未知之数,一个星期之后,来此做客的人并非屈指可数,但也能一扫而过,在账上写四十多五十人也就罢了。

有些人的账目可不怎么能欠得起,毕竟上次领斗的胜负板上钉钉的事情。

三个弗兰郎套在钱包里也有些时日了,从腰腹的花边缝隙内,略鼓而锒铛作响的钱袋,正如它的主人所喜爱的颜色一般,还衔着几片香草。她站在门前,裙撑不显蓬松廓大,更像是长身的高脚杯,进店之后,随在她身后的好友们寻到了好位置。

“这个点好像没什么人。”娜莎拿出扇子,在外晒得都快满脸是油的滋热感,都快让她直接溜地打滚。

拉特利耶刚坐下,拿出怀表,又给大家看时。他说:“现在是下半日胄过两时半。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

“再等等,你们就会见多点人了。”珊妮思量着这里的布局,还有镇上的人,他们的习惯是干活到四五点才结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呢?

“也不全是,能买得起报纸的,哦,应该说,有这个需要的。莫林指出那些随身携带单片眼镜和纸币的人,他们就合着要做多少单买卖,还画着规划图。“做商业买卖的最近来这里比较多。”

“只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真是要做生意哪来这个地方,更多是放松。”拉特利耶自己都被脑海中的想法逗乐了,他又说:“我说句不好听的,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地方谋划商业,那和公开密谋没什么区别。”

“有道理,不过我们得做点别的。”拿到菜单后,她捎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刻,她突然感到自己能够阔绰一把,要是佩尼萝的价位,那至少得花多一倍的钱。她咧嘴大笑:“你们随便点就行了,当然如果你们狮子大开口那我不好说,你们就真的忍心撕碎我的钱包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那当然了。”

大小姐并没有因此难过,早就料着有今日的“大劫”。“好好好,我把钱包卖了抵债都未必能吃完这些,你们也不看看,要是随便点普通的咖啡,也就是一吕讷左右,顶得住佃农快一天的饭钱,要是点个大壶,也就五吕讷,再上一人一个巧克力小蛋糕,共计十四吕讷。”

珊妮也看着乐,仔细想想还挺合事宜,就两指排在桌子上说:“庄家说的是,就依你的办。”

她挥舞自己的扇子,示意前台站着的侍应生来。

可那个长得身材高挑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像是被喝住一般,许久不敢挪前,脸上的红晕都快被误以为肉已经被亨的半熟。

两人对视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海蓝色的双眸,边缘的光斑如同刚划过天边的彗星,修长如一叶小舟,眼阔得令人醒目,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的感觉。

这很难不令人联想到——那片小舟不怀竞逐而无求地渡过河中央,走进一看,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孩,那就是她本人,长发能一路垂到腰臀,笔直顺滑,略显墨色,到底要和多少斤墨水才长成如此模样。

珊妮眼都瞪大了,向娜莎的方向,她转过身来,也愣在原地。等到很久之后,她才脱口而出:“她让我想起一片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美。”

大小姐也感叹道:“的确如此,呆萌而不失雅!”

娜莎犹有兴致,语调还调高一度地喃喃道:“有趣,居然有这样的女孩子。”随后她站起来,看着她直接说:“不用怯,我觉得你能给我们记下这一笔。”

侍应生缓缓向前,她看起来很瘦,感觉随时能被抬起来,走也不太稳,甚至不太敢抬头相望,可也并非是那种天然驼背下去的感觉,有一种刻意说不清楚的压力桎梏着她。

侍应服仅仅是胸腹位置、衣领和衣袖作白,其余都是黑色,可衣装丝毫没有盖住她身体的曲线,这不能用紧身胸衣和裙撑彰显的美丽,整个人如同被缠绕丝弯的茉莉,散逸着清香,衣服更能衬出她的珐琅质色皮肤。

这也许过于夸张,并没有这么白,娜莎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刚要磕住,双脚要立不起来,娜莎连忙扶住她,抓在那位侍应的手腕和腰边。

“谢谢。”

娜莎随时能够感受到她由内而外的战栗感,怎么比她自己当初出街还要怂千百倍?

“举手之劳。”

面前的素衣少女,她点点头,然后又问娜莎:“sétaziē,qui……j……laladyre……é……niatē?(我在,小姐……有什么需要?)”

“每人一杯咖啡,嗯,还有巧克力蛋糕。”娜莎看着面前的侍应,有一种马上让人凉下来,很温和的感觉。

她抄写的账单,本没有什么起眼,仅仅是放在近娜莎的桌面上。

“那个,还有……”

“嗯?”少女继续耸拉着头,长发披织成一块乌黑的斗篷,略震如浪。

“你很好看,啊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娜莎好了。我能得知你的名字吗?”

“véron……”她还没说完就被使唤到另一桌上,仅能点头道一声不是。

大小姐并没有觉得遗憾,正想着能够待更长的时间,这样就能多留意一下她。

也许是因为容貌?娜莎捡起那张单子,不自觉地咧嘴笑着,可她望了一眼侧边的人写上的账单,突然意识到什么。

“嗯?你们看看,这字更有趣了。”大小姐将纸片垫拍在桌面上,众人凑过来看,笔记顺滑有致,连笔勾勒的功夫的确有练过,并非一般街上邻居能写的出来。相比于拉特利耶他自己写的“曲折”字,恭维都来不及。

莫林未上杯就已经在略微点头,也说:“她说话好柔啊,要是能顺畅地说那就好很多。”

娜莎偷摸着将手指衔入珊妮的掌缝,突然捏紧。珊妮还没琢磨得及,就被吓得不行,连忙说:“小姐这样可不好哦。”

大家相视而笑,都拍打她们各自的手背,还咧嘴伸舌,不过很快就收敛,毕竟咖啡厅还是要安静的。

拉特利耶眼瞅着从窗边路过的一位富商,他左手中指所带的戒指是青色的宝石,这在洛洲并不是很多,身穿褐色大衣,面容犹如见到了海边被激浪肆虐的海岩,并不是很皱,但皮肤的坑洼也不少,双眼貌似狮子般坚毅,这是他自己联想到的第一印象。

在他的身旁,左手的人貌似很喜欢黑色,就连黑色三角帽上面的羽饰和宝石也分别是乌鸦黑和煤炭黑,还拽着手杖,全身唯一能见的白布应该就是他的腰间捆带和长袜子。不算朔长的栗子色波浪发和高细鼻梁,却配上粗笔眉。

娜莎一眼看到拉特利耶的视线并不在此,更是瞧到了熟面孔,心神也乱,脑海中涌现一个名字——“劳斯丹德”。

三个人推开门,坐落在中间第二列的第三排群椅子上,列出一小撮清单手札的玩意,在那位富商的右边,一位贵族,进门以后坐在他的对面,手里还提着箱子,阳绿色的烤漆和金色角边料雕花护角,都是耀眼的存在。

箱子的携带者,自己也是一身白衣,里面的马甲是青蓝色,戴着短卷假发,妆术也很自然,至少不会像不懂的傻瓜,把一大堆面粉全叠在脸上,都快糊成墙了。

拉特利耶喃喃自语:“他们看起来很有钱。”

“他们不一定没有要务缠身,不是一般人。所以拉特利耶。”娜莎把扇子末端抵在他的锁骨旁,又和声细语地说:“你要是再出篓子,我可救不了你。”

“他们有什么来头吗?”拉特利耶继续发问。

“没有。就算有也不告诉你。”

“你们的东西……”刚才的侍应生把东西呈上来,她脸色看上去没那么苦涩,红晕逐渐消散,可依旧发抖,却又能使盘子上的糕点咖啡处于不动之地。

不过,若是能快一点就好了。毕竟要是按照这个速度,即便它们不撒一地,猫都要睡。

她很木讷,放完这些东西刚想要走。

就被大小姐请住,侍应生长呼一口气,知道她想要什么,就说:

“e……enniulmeavéroniqua”

(“我……我的名字是薇若妮卡。”)

娜莎站起来,她眼里有光,一切都知道以后,就开始说起俏皮话来:“那太好了,还想着véron的后面到底是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我今天想到一个有趣的灵魂,它的第一印象,仿佛要把外面的灼热一洗而空。你知道它是谁吗?”

“嗯?”

“那当然是你,小姐。”

“我不是什么小姐……”她脸上凝重起来,刚要挺起的身子又些许驼背。

娜莎马上回她:“我要是说错什么,很抱歉,可我想结识你这样的人。”

“你的洋溢之词让我很是受用,我真的……”薇若妮卡又点头致意,她像是必须要离开,急匆匆地手抵着盘子,店主挥舞手臂让她去做新的活。

“感觉她太腼腆。”她拿起勺子连带蛋糕在口里品尝。

本想着这便宜价定不会有和口感可言,舌尖是被欺骗?

还是说自己太久没吃蛋糕了?正巧入口即化,不过甘不过甜,在舌面上挪动,反倒是舌根被反客为主,渗入心胃,就像吃着不冻的甜雪。

她咽下去,匙头担在嘴里愣了很久,就在大家以为她已经心里要骂娘的时候,娜莎把勺子缓缓放下,突然正经起来说:“这不太像是拙劣的棍棒搅动攀打面团的手法。它在试图欺骗我?不对吧,这蛋糕真值这个价格吗?”

“我觉得很好吃。不过这咖啡就挺苦。”

“不是,珊妮,这……这我,我都感觉这店会不会过几天就倒闭了。这材料也不差,还有手作。”娜莎又将咖啡缓缓流入舌根底部,直到溢在舌边两侧。如天鹅漱口般试探它,更是啧啧称奇。“这店主是傍了大款还是本身就有庄园产业,这样做它不会亏本吗?”

“那大小姐你的意思是?”珊妮觉得越尝就感到愉快,干脆仰着椅子小歇一会,当然她只是犯困意,闭目塞听。“难倒他们的手艺不好?”

“绝对上乘,这咖啡豆的味道能和酒香那效果相比,居然能扩到心脾里。”

拉特利耶自己也试着照喝,倒是尝了一身苦,就直接咽下去,别提脸有多拧了。“我头一次喝,你可别忽悠我。”

莫林倒是被他逗得脸乐开花,被苦成眯眯眼的拉特利耶摇摇头,这才好像回过神来,于是和他说:“那倒不是,我尝过别的咖啡,不及这个好,怎么说呢?就是你甚至能尝到每一粒咖啡粉碎的表面香,苦倒是好说,一口灌入舌根处那不没香嘛,最能吃苦的就是近喉咙处。”

拉特利耶仅仅是点头附和,正在这个时候,两名拿着长戟的宪警,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一般他们只会在城区行动,镇上顶多一个月来一次,上一次还是在一个星期前。

他们也不爱惜别人的门,将门柄一推怼到墙边,门轴吱嘎响和撞门声让顾客们被惊到。

薇若妮卡从厨房刚出来差点没把盘子摔着,要拽在门缝边才能站好。

虽说他们是在执行公务,可也没说为什么,咖啡厅里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氛围。毕竟铁尖的确能划穿人的身躯,锋芒悬着人的胃口,就连碰杯也不太好办。

拉特利耶一眼打量这些人,除了两个磕巴脸,那些宪警估计也没心思找他们的东西。

反倒是在那富商的后头,身穿褐色大衣,脸上落有一刀刺痕,还有满脸胡渣的男子,左边袖口上的尖锐物,在阴影下化为皮肤的填充物或袖口的装饰,里面有些小袋抵着刀把,虽然远处看不太清,也能估摸着大概。

在思量一会后,他认定这个人非等闲之辈。于是碰肩点头,她靠近唇边,硕硕私语,之后默不作声,就指出一条“明路”,写出rhager这个单词。

莫林和珊妮还未意识到他们的意图,刚想说什么就被示意拦住。

“我们执行公务,因此奉命在此巡视,不必忧虑。”他们往桌椅汇成的走廊上以目光打扫,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撞到在一旁记账的薇若妮卡,她连笔也拿不好就全落在地上,又试图去捡。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

“嗯?”俊俏的美人以及她慌张的样子,诱人的白色果实垫在她的脖子下,也许有机会从中作梗。

其中有个宪警将手搭在她的腰臀下,伺机把玩,另一名则搭在她的肩上,由不得让薇若妮卡惊栗起来,抖得更加厉害。

她试图去躲,就连盘子也拿不稳摔在地上。周围的顾客抱以忧虑和同情,可谁能对付执法机器?

搂在他肩上的那位说:“你也许是间谍,说吧,铎卢洛斯北面的是吧?”

“没有。”她摇摇头,感受到腰下挪捏的痛感,咬唇临泣。

他将长戟架在薇若妮卡的脖子上,继续说:“依米颠列?你可露出马脚来了,女士,倘若你在这么狡辩,装一幅可怜又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字怎么会写的这么好看,肯定是受训的。”

她的“不是”显得怅然无力,这一刻她终于崩溃了,在脸上以泪划出自己的忧愁。

“那个,她是我救来的,我很肯定她不是间谍。”店主赶忙去劝说他们,也被兵器拦截在外。

隔着两列凳子的拉兰诺斯伯爵之女,将铁勺子快在碟子上刻上十字,当她吃到仅剩下最后一小口,拇指大的糕块之时,她彻底忍不住了,那群狰狞而色意大发的长官显然不懂自己拿着黄毛长戟的义务,将手妄图潜在那侍应的裙底下,很难不让人恼怒。

这一刻,就连拉特利耶也拽不动,她站出来喝住那两个磕巴:“你们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不要做多阻挠。国王之法自有我们执行。”

娜莎从座位上走出来,这一刻居然连铁戳子的威胁也无视了。拿出扇子抵住那位架在她脖子上的宪警,话也说的更快:“那么国王有没有说过你们的手能拔弄少女的身体?多么无礼啊,若是按照你们这样,人家不是间谍也会被你们玩剩一身皮。”

周围的人都对他们发出异议,开始鼓噪起来。

拉特利耶趁事态闹得凶,望向那位三四十多岁的褐色隐者,他的咖啡才正享用一半,刀尖已经能见着光。

他背后的富商,却与他的随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嘴里还说着“你看这协议怎么样?”、“这一点能够做好,棋局就布成了。”

他喝完咖啡,就走到富商的面前,大家倒是没有错愕。

黑衣随从正想着要吓止拉特利耶,就被老人拦住,他回应:“有什么事吗孩子?”

“我听说你对棋局有点研究,能赏脸下一局吗?”

“我们可是在做生意啊。好吧,小伙子,今天我的确有带棋,领斗你会玩吗?”

“行,不过你在这聊商业,似乎不太妥。”

“也许是。”他接过阳绿色的箱子,里面是紫颤木和白桦木做的棋,分别代表黑和白,拉特利耶的动作还不够老富商所搭的快,不一会功夫就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些行话常人可未必能懂啊。”

“这种事情难不倒我。不过最近有件事情的确要说一下,就是,我觉得吧,毕竟还是得谨慎。”拉特利耶用手指划出刚才的单词rhager,然后用唇再默读一次。“你瞧,我还有一颗棋子在你的国王背后。”

他自然了解拉特利耶的深意,就说:“啊对,这不劳你费心,可你看错了,这还是我的棋呢。”

老富商的话一点也不像是饱经世故的沧桑样子,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反而有些和蔼调皮。“现在棋局开始了,那么就不要看其他人,胜利就是在这些空隙上溜走的。”

拉特利耶还是有些不安,呼吸也略带急促。

他的对手安慰他:“这又不是要上刑场,输赢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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