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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棠

月信

次日, 宋霆越天还未亮便已起身往明堂上朝,顾锦棠洗漱完用过早膳,玉绦推了殿门进来, 道是圣上身边的刘公公吩咐张院判来替她请脉。

顾锦棠闻言正中下怀,忙叫人请他入殿。不多时, 张院判提着药箱来至顾锦棠跟前,屈膝欲要行礼, 顾锦棠挥手示意他无须多礼,而后伸出右手让他把脉。

张院判仔细把过脉, 又将望闻问皆过一遍,这才提笔写方子, 那方子分为两张, 一张是给顾锦棠调理身子用的,一张则是开的避子的方子。

顾锦棠并不关心那调理身体的方子, 只叫玉绦去抓避子汤的药拿去尚食局里煎。

玉绦道声是, 拿着方子自去了, 可她心中也颇为不解,圣上年纪不小, 又对贵妃娘娘三千宠爱, 实在不应该叫娘娘喝这种药才对, 娘娘看起来非但不排斥吃这药, 反而存着几分迫不及待,他们二人实在令人费解。

出了永安宫, 张院判心中惴惴, 去太极宫外等待宋霆越下朝,甫一看见他的身影,忙不迭迎上前去, 压低声音道:“娘娘避子汤臣虽是照着温和的方子开,可到底还是寒凉之物,多喝究竟伤身,何况娘娘本就体虚血亏,打娘胎里又带了弱症,还是少喝为好。圣上缘何……”

缘何要叫贵妃娘娘喝那凉药。饶是张院判心中疑惑万千,可却不敢问出来。

“可有朕喝的方子?”宋霆越思忖片刻,认真问道。

此话一出,张院判霎时间惊得呆若木鸡,甚至生出跪地恳求他万万不可如此的心思来。

“微臣惶恐,圣上龙体贵重,岂可喝那种药。”

宋霆越闻言面色一凝,忽的生出一股火气来,睥睨着他冷声道:“依院判的意思,贵妃的凤体便不重要了?”

“微臣绝无此意。”张院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越发看不明白他的用意,他待贵妃这般爱重,又为何不肯叫贵妃有孕,www.youxs.org,实在匪夷所思。

“既无此意,且回去开方子吧。”宋霆越说完,抬腿往正殿去批折子。

方子如何开,又该如何喝,张院判着实犯难,好半天下不去笔。

顾锦棠坐在塌上看书打发时间,直至玉绦端了那汤药进前,她没有片刻的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浓烈的苦味呛得她轻咳了两声。

玉绦将温水递给她漱口,又叫人呈上食盒,“这是圣上特地吩咐尚食局备下的糖蒸酥酪和山药枣泥糕,娘娘用些去去苦味吧。”

山药枣泥糕,她从前在金陵时倒是常与绿醅一起吃。不知他是从何旁人那处打听来的,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胡乱猜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的费心讨好,抵消不了他对她犯下的任何一桩恶事,她对他的看法亦不会有任何改观。

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话本和志怪传奇,是宋霆越专门叫人从宫外搜找来的,足够顾锦棠看上好几个月。

入夜后,秋风带了些寒气,玉绦取出披风给顾锦棠披上,又叫人去准备热水,她看得出来,顾锦棠今日有些疲乏无力,泡个热水澡才好安睡。

顾锦棠并不习惯太多人在身边伺候,只肯留下玉绦和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那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桂嬷嬷还是宋霆越强硬要求她留下的。

热水备好,玉绦扶她去沐浴,顾锦棠不叫她在身边伺候,只让她帮着自己褪下繁复的宫装后便叫她出去,自个儿脱去抱腹亵裤进到浴池里。

泡在浴池里的感觉非浴桶可比,顾锦棠周身被热水包裹着,想起昨日绿醅穿命妇礼服的端庄模样,心里合计着该以什么由头召她入宫一见才好,又想起同秦沅相识的那些时日,她们二人在一起打马球、钓螃蟹、树下串花,不知不觉竟生出一阵困意,浅浅睡了过去。

玉绦见她久久不曾唤她入内伺候穿衣,出了偏殿欲要隔着门问问她可洗好了,不料一出门就遇到宋霆越独自一人往这处过来。

“奴婢拜见圣上。”玉绦双手交叠欲要跪下,宋霆越平声道了句无需跪下,接着便问她贵妃在殿内作何。

“娘娘沐浴多时,还未出来。”玉绦老实又恭敬地回答道。

宋霆越道:“你回去歇着,朕去瞧瞧。”

说话间人已往浴间而去,轻轻推开那道门,脚下无声地走了进去。径直走到那浴池旁,定睛一瞧,发现她已睡熟了。

虽不忍唤醒她,可在水里泡太久也并非好事,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拿方形的浴巾子将她裹住,又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她拢住,这才抱着她出了浴间。

方才宋霆越叫她下去歇着,然玉绦是个胆小的,哪里又真的敢真的回去歇着,这会子正在外头候着,宋霆越见她是个实心眼,越发安心由她来照顾顾锦棠。

宋霆越停下步子偏头扫视她一眼,语气平平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绦不敢看他,微垂了头,“回圣上,奴婢名唤玉绦。”

“玉桃,往后你就是永安宫的贵人。去里面将你家主子的寝衣取来。”宋霆越吩咐完,继续往正殿走。

贵人。那可是除在圣上和皇后身边伺候的御前女官外,等级最高的宫女。玉绦没曾想她不过是伺候贵妃入了浴,竟会一跃成为贵人,涨月奉不说,每年还可多休三日假。

宋霆越将顾锦棠放至柔软的锦被上,又拿帕子替她擦水,顾锦棠睡得虽然深,还是被他手上的动作扰了睡眠,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待看清宋霆越的脸时,登时惊得她睡意全无,白皙的长腿直直踹到他的腿肚子上,险些令他差点没站住。

“莫要乱动。”宋霆越面色微沉,顺势捉住她的腿,往下握住她的玉足,“你若不想好好穿衣,咱们便做点别的可好?”

顾锦棠听后瞪他一眼,出声骂他无耻。宋霆越不以为意,一面替她穿衣,一面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已叫张院判开了我喝的方子,往后无需你再喝那药。”

话音落下,顾锦棠只是微微颔首道了个好字,而后就钻进被窝,再不肯同他说上一句话。宋霆越自个儿洗漱更衣,摸到床上拥着她入睡。

这日过后,宋霆越隔日便要往顾锦棠宫里来,顾锦棠不愿同他亲近,与他定下每月至多三个夜里与他敦伦,宋霆越拗不过她,虽觉远远不够,却也只能妥协。

宋芙欢密切关注宫中动向,得到的消息却是顾锦棠许久不曾喝避子汤,每日只用那调理身子的汤药,倒是圣上用了两回汤药,且都是在去永安宫前喝的。

皇兄好端端的喝什么药。宋芙欢不解,她不认为顾锦棠会愿意给皇兄生孩子,也不认为皇兄能忍住不与她行房,可为何顾锦棠不喝避子汤了,反倒是皇兄喝上药了?

莫不是……

宋芙欢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心脏狂跳,只觉得皇兄当真是疯了。

尚食局的人有胆量换顾锦棠的药,绝无可能胆敢换皇兄的药。

如此一来,宋芙欢便只能寄希望于上回她冒着极大风险换掉的药能有效果。

近日朝中多事,宋霆越忙的焦头烂额,已有三日不曾踏足过永安宫,然而顾锦棠却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因她算着日子,她的月信已推迟了足有十日左右,她虽有月事腹痛的病症,但日子还算准确,最多也不过是推迟或提前一到两日,可上个月的却是推迟到现在还未有动静……

是以这两日,顾锦棠一直都活在紧张和不安中,发自内心的害怕和抵触自己怀上那个人的孽种。

桂嬷嬷是宫中老人,每月都会特别留心和上报顾锦棠的月信情况,顾锦棠的月信推迟十日,自然引起桂嬷嬷的注意,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此事报与宋霆越知晓。

趁着顾锦棠用晚膳的时候,桂嬷嬷出了永安宫往太极宫去,彼时宋霆越正在同陆机等人商议国事,刘全见来人是她,也不敢怠慢,将人请至偏殿等候。

约莫两刻钟后,陆机等人方离去,刘全站在殿门外朝内传话,道是永安宫的桂嬷嬷求见。

宋霆越虽未往后宫去,心里挂念却挂念着顾锦棠,当下听说是她宫里的桂嬷嬷求见,忙叫刘全请她进来。

桂嬷嬷道:“贵妃娘娘初入宫时的月信是在八月十九,可现下已是十月二十九,可贵妃娘娘的月信一直未来。老奴以为,倘若不是月信不调,大抵是有了……”

“嬷嬷是说,贵妃她极有可能是有了身子?”宋霆越极力克制住内心的喜悦,谨慎地同桂嬷嬷确认这件事情。

桂嬷嬷点了点头,带着八成把握断言道:“那日张院判过来问过贵妃娘娘,娘娘道她的月信多数时候都是准确的,至多推迟一两日。圣上头一回宠信娘娘是在九月二十六的册封大典那日,今日是十月二十九,倘若顾娘子已有身孕,到如今至少也有三十日一了,圣上只需再耐心等上十余日,待太医过来诊过脉后,自可见分晓。”

他如今已经快要三十四岁了,倘若顾锦棠果真有了身孕,那么这个孩子将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长子、长女。

彼时,宋霆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桂嬷嬷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笑容可掬的圣上。

可她第二日上午明明是喝了张院判开给她的汤药了的,若她知晓这个消息,必定认为是他骗了她,叫张院判开了无用的药抑或是换了她的药……

不论她认定哪种答案,都势必将过错怪罪在他的身上。

张院判断然不会开无用的药,想来只可能是那汤药出了问题。宋霆越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郁,他先命令桂嬷嬷:“嬷嬷暂且什么都不要同她说,还像从前那样只管送了一日三餐过去,再将那调理的汤药也一并停下,饮食需得好生注意。”

待桂嬷嬷应下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后,他方高声唤刘全进前,令他去传陈川过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尚食局的李尚宫和数位女官便被陈川“请”去了掖庭。

永安宫里,桂嬷嬷叫只叫尚食局的人备些滋补清淡的吃食,玉绦将东西呈到顾锦棠跟前时,顾锦棠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今日没了那碗调理身子的汤药。

“我每日都要喝的那碗药呢?”顾锦棠问玉绦道。

玉绦摇头表示不知道,皱着眉答话:“许是尚食局忘了送吧,可要奴婢过去问问?”

“不会,她们不会忘的……”顾锦棠联想到自己月信一直未来,不禁方寸大乱。

定是宋霆越做了什么。顾锦棠恨得用力咬住下唇,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才不至于让自己失去理智,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不那么失控,良久后艰难开口:“你今晚去请圣上过来,就说我要见他。”

饶是已在贵妃位上多日,顾锦棠始终没有对任何人自称过本宫。她的心里,始终不认为自己是宋霆越人,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入夜后,玉绦去太极宫见宋霆越。

她打发自己身边的人来找他,这倒还是第一次。宋霆越打量着她,平声发问:“你不在贵妃身边好生伺候着,来朕这里做何?”

玉绦仍不敢看她,垂着头壮着胆子说出此行的来意:“娘娘说,圣上已有四日不曾过去看过她,她想见见您。”

“你且回去叫她耐心等着,朕晚些时候再过去看她。”

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他广袖之下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握了拳头,甚至还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戌正,宋霆越依言而至,他已将皇袍换下,着了一身常服,束于发上的金冠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顾锦棠坐在床边,微抬了眼眸于灯下看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的确称得上英俊,面如冠玉、五官立体,身形高大健硕,只可惜却是个人模狗样的。

强压下内心的不适和惧意,顾锦棠主动上前去勾他腰上的玉带,垫起脚尖对着他吐气如兰地问上一句:“圣上不想要我吗?”

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头顶上方却传来他极为克制的声音:“朕今晚只是过来看看你,并无他意。”

“果真只是看看吗?”顾锦棠语带挑逗,垂眸往下看,脸上笑得讽刺。

宋霆越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她今夜很是反常,他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哪怕此事尚无定论,他亦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险。

想到此处,毅然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唇间大口喘着粗气,声音低沉:“朕批了一天的折子,身上有些乏了,你若无正事同朕说,便早些歇下。”

于此厢事上,他何时委屈过自己,更遑论拒绝。

此时他的这般表现,就足以证明她的猜想没有错。

等人走后,顾锦棠吹灭了蜡烛,在桂嬷嬷半夜蹑手蹑脚进来查看她是否还盖着被子后,不顾被子外头的寒凉空气将那被子掀开,蜷着身子冷了自个儿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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