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尾鸢

chapter 53 对决

凝白的雪沙成片飞扬，卷起漫天朦胧的冰晶。

末夜翩然立在雪茫峰顶，遥遥冷对着面前的花玥。他一手抓着我的手腕，犀利的明眸缓缓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全都出来吧。”

我一愣，立刻猜到了什么，脸色再次刷白！

末夜的话音刚落，雪丘后、灌木后、山坡后，顷刻之间冲出无数红衣瑰兵，手持兵器将我们团团包围，令弘、久烈、复步等大将军都现了身。原先宁静荒芜的雪茫峰顶，顷刻如开遍了红枫。

“花玥大人……”我失声，人晃了晃，突然感到挖空心脏般的无力。

谁可以告诉我，面前这一切不是真的？从来最信任的人，居然把我恕罪的放逐当做一个诱饵，无声置下一道天罗地网……

花玥没有回答，风雪模糊了他了容颜。

末夜转过头，讽刺地盯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岿然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如介草般无视，嫣然扬起一个妖娆而冷艳的笑容：“花玥，你想在这里杀我吗？”

花玥目冷如霜，他站在那里，翻飞的衣袂舞动在天地之间：“我等你很久了。”

“哦？”末夜装做惊讶地哦了一声，声音却冷冷地传遍雪峰：“你不觉得利用别人的感情来杀人很卑鄙吗？”

花玥伸手轻轻抹去吹到面前的发丝，只微微一笑：“至少我不曾在别人的酒杯里下过毒，也没有勾引过别人的臣子。”

末夜冷然一笑：“所以你就动用大批人马逼我就范？”

花玥淡淡地站在那里，仿佛冰雪中一座寂寞的冰雕，淡如水，冷如冰：“你别无选择。”他说。

我摇摇头，突然往前冲了出去，我不愿见到这样的他这样的厮杀：“花玥大人……”

刚刚喊了一句，末夜就冷漠地将我一把拉了回来。他盯着花玥，根本没有看我一眼，但是伸出的手仿佛钳子一般，无情地把我往后拉，丢到琉石的手中。

“好。”末夜说，手慢慢按向胸前的十字架，浑身隐隐泛起一层冰蓝的杀意，“花玥，我们好像还从没对决过。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只一句话，末夜和花玥的身上同时窜起一道炙烈的灵光，一红一蓝，片刻铺满整片空间。白色的雪茫山峰突然光芒大盛！

两个王的对决，一触即发！

我还欲挣扎，琉石往后一跃，已带起我飞离十丈，远远站在一边。周围的瑰兵本离得不近，此刻也已纷纷后退到安全距离以外。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风狂舞着卷起猎猎衣衫，咆哮着如嘶吼的杀意！

偌大的雪茫山顶，刺刺寒风，皑皑白雪。那两个人凌立在风雪之中，纹丝不动，仿佛是这苍茫天地间仅剩下的人，周身发散的强烈灵力，逼人视线，如炽焰般在半空交汇，水火不容！

末夜右手置于胸前，那里已冰亮如昼，“青洺之剑”赫然成形。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剑，直指向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只身后的黑发，刹那间舞得更肆意了。

另一端，花玥迎风而立，从容地托起手中的“红泪剑”。他一身霜衣，整个人仿若被包裹在红色的海洋之中，清冷绝艳，原本浅红的双眸，渐渐如血般通红！

“开始吧。”末夜冷道。

狂风，刮过旷世的雪域，忽然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砰——，下一刻，一道惊耀如芒的火花，如闪电般擦亮在半空！

刚才还静止的两个人，一瞬间已跃起在半空之中，咫尺之间！火红与冰蓝，像是挥出两道刺目的光芒，面对面重重地撞在一起，迸射出如太阳般的亮度！

风呼啸而过，光芒霎那湮灭。

侧目，转目，大地回复平静。

无垠雪峰之巅，末夜、花玥早已站回在原地，衣衫舞动，长发飞扬，谁也没有看清他们刚才的动作，仿佛从不曾移动过，也不曾交战过。

我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已经用上了全力！那是他们当时对付茈绛“大和团”的时候才显现的灵力，那是一种可以染星耀月，连苍穹都为之晦暗的灵力，完完全全地释放出体内的力量，一旦身亡，魂飞魄散！

“‘一指花心’果然威力无边啊。”末夜淡淡冷笑，重新托起荧蓝的长剑，横亘在身前。

“彼此彼此。”花玥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针锋相对，周身的红光却似乎燃烧得更加强烈起来。

一问一答间，狂风骤息，万物静如初始。徒只两人的衣衫，无风自扬。每个人都仿佛感受到一股更大的杀意腾起扩散，如千斤鼎般压得人沉沉透不过气来。

“看剑！！”突然一声清喝，末夜如光电般冲了出去，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见一抹荧蓝之光，如流星般窜向花玥！

花玥却不移步，清袖一拂，手中的“红泪剑”霎那幻化出五柄长剑，如离弦之箭般悉数飞了出去，人却一跃而起飞至半空。只听“叮叮”两声，两剑再度交汇！那蓝芒在红光之中顿得一顿，如劈开炽焰一般，杀出一条冰蓝的大道！

我突然害怕地捂住嘴。

风驰电掣之间，花玥手指一动，那五把红剑一下反转过来，仿佛有人牵引一般，全部朝花玥飞回去……不……不对，是四把！还有一把被“青洺之剑”挡过一挡的红剑，飞向了另一个方向——

如破竹之势，朝琉石和我飞来！！

我猛地睁大双眼，转念间已料到花玥要做什么了！

“琉石！小心！”末夜猛然转头，一回手勾出一道流萤，如细线般直追回去，硬是赶在剑尖点到琉石之前，缠住了剑柄。

乓——，琉石抱起我向后纵跃，一把打落红剑。要不是末夜及时出手，那灵力那气势，恐怕琉石立刻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那一顿之间，另外四把红剑齐刷刷地收回到花玥手中，重新变成“红泪剑”，在最后时刻，架住了末夜的袭击，撞起无数星火。

“好一招‘沾花捻草’！”末夜冷哼一声，双剑一交，立刻分离。同时退后三步，双脚一跃，飞起到空中，眨眼间又与花玥刷刷刷连过三招，扫起漫天雪飘。

雪地上，却无人顾得上看。

大概是刚才花玥声东击西的意图做了指示，琉石刚刚带着我落地，令弘、久烈就带人冲过来抢我。琉石冷喝一声，抄起手中的双剑，几个舞动杀了最先几个杀到的瑰兵，抓着我又后退了几步，迅速伸手划出一道蓝弧，将我整个人推进结界里，然后丢开我分离双剑和冲过来的瑰兵打了起来。

琉石一放手，我身子不稳，立马跌倒在地上。

背脊上凉飕飕的，我往后一看。身后，已是悬崖。

“啊啊——”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我双眼一痛，连忙抬起头。花玥一脚踏在末夜的胸口，末夜吃痛，一个回身，手上的青洺之剑横扫出去，正割在花玥的左臂上，刺破袖裳，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两人双双倒行着飞落下来，各立一端。

“咳咳……”花玥一手扶肩，冷视前方，鲜血从指缝间殷殷留下，一眨眼就染红了整片白袖。

末夜用手按着胸口，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双眼却冰蓝寒碜，慢慢举起冰蓝之剑，幻化成它最后的形态——青洺之翼！

我摇摇头，双眸颤如碎珠，心情顿似惊涛浪卷！如果不是自己，这场战争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不，如今这战斗已经远远超越了界限，变成了两族间生死相博！而那夜的我，点燃了那根导火线！

接下来，应该是最后的一击了。如果……如果末夜，还有花玥……哪一方有任何损失的话，我将情何以堪？

只停了一停，忽然之间末夜和花玥同时跃起向对方而去！

嗖嗖嗖——，顶空中划过三支冰蓝的荧芒，又是三支，如流星般划破苍穹朝花玥直射过去！是末夜拉开了青洺之翼！说时迟那是快，花玥左手画弧竖起一面结界墙，右手持剑挥舞，飞行间将六支箭全数击开，人已行到半途，与末夜箭剑相碰！

这一碰，两个人都没有弹开。

几乎是整座雪峰都在摇晃的力量！地面上所有人都不由停下手往上看：无瑕的苍穹，曾几何时已变成大片的彤红和大片的冰蓝，像是火与水的对抗。峰顶之巅的两个男子冲撞在一起，以云为地，穿越过整片雪色峰顶，一直激斗到万丈悬崖上空！

我慌乱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深深屏住了呼吸！

剑与箭互撞，擦起火花四溅。末夜腾空一个反转，一手张翼一手搭箭，箭在弦上，如一条沸腾的冰龙，灌满荧蓝的灵力，拉开最大的距离，对准花玥的胸口直射出去！

半空之中，花玥毫不犹豫，身形连退三步，“红泪剑”在下，左手在上平摊画圈，刹那间身前红浓如墙，“红泪剑”一分为五，亮起五道劲光，直接去挡那“青洺之箭”。

眼看又是两两互碰！岂料末夜一声冷哼，手腕一动，那箭像是有灵性一般，竟然稍稍改变了方向！这一变，硬硬冲飞了花玥前三支剑的袭击，又错开挡过来的最后两支红剑，直接朝对方的咽喉直射过去！

红剑已经来不及收回！

花玥的面前门户大开，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

“花玥大人——”雪地上一片惊叫，甚至有人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高空中有人一声惨叫，响彻苍穹！

我呆呆地望着天空，双眼巨颤！

心，仿若终于掉入无底深渊，脸色刷白一片——

万丈悬崖之空，花玥猛地仰头，那箭贴着脸孔险险擦过去。那一刹那，花玥突然抬起头，从口中飞出一支红剑，在末夜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箭之前，刺进了末夜的胸膛！

双彩的天际，末夜无力地吐出一口鲜血，大片大片的蓝幕往后退去。

“末夜大人！！”琉石在地面上尖叫起来，发疯般地往上突围。

可是，不行。雪地上令弘、复步同时出手，硬是将琉石压了下去。

末夜的身子如一片单薄的落叶，晃晃荡荡地往下落。

下面，便是万丈悬崖。

“啊啊！！赢了！！赢了！！”地面上响起如雷的欢呼和雀跃，所有瑰兵由悲化喜，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花，玥，你，没，有，赢！”忽然，末夜慢慢地吐出六个字。

很轻，很虚，却重比泰山！

半空之中，只见末夜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手交十，散出浅蓝色的灵力，身体一个俯身急冲向我而来！解开我周身的结界，身体却再也支持不住，拖着我就直直向下坠去！

一起一落，就在瞬间！

所有人都呆住了！

“宿鸢！！！”花玥大惊失色，一个俯冲如光影般落在悬崖之上，弯身就来抓我：“宿鸢，抓住我的手，抓住啊！！”

我被末夜拖着，大脑震地一片空白。

我好害怕，我本能地伸出了手！

花玥的手，够到了我的手。

一触一晃，却没有抓住。

只撕碎了我伸出的衣裳，挽起一片藕色的衣袖。

我直直向下坠去，安静地闭上了眼。

“宿鸢——鸢——鸢————”

万古深崖，只剩下花玥呛怅的嘶叫，如隔山回音，久久响荡在断崖之巅……

作者有话要说：我速度快吧，HOHO，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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