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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红尘

第一章

第一章 悲哀的红

公元546年南粱中都建康(今南京)

秋风正紧,落叶缤纷。

谢寒萼独上高楼,眺望着越去越远的送亲队伍,满腔怨愤却无处倾诉。

犹记姐姐被罩上红盖头的刹那投来的幽怨眼神——姐姐必定也是不甘心、不情愿的吧!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是不能与青梅竹马的爱侣终身厮守,更痛苦的就是还要嫁结一个陌生的、厌恶的男人为妻。

姐姐是那样的不甘心、不情愿。可是不甘心不情愿又能怎样?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父亲又是一心一意利用女儿来攀董家的高枝。哼!女人,是没有拒绝与选择的权利的……

姐姐终究还是嫁了!就那样无助又无奈地嫁了……

在她眼里,那大红的吉服衬出的只是无尽的凄凉悲哀。生性懦弱的姐姐无力反抗亦无法反抗,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嫁了——嫁给那个不学无术、贪财好利、只知寻欢作乐的草包。

哼!现在的贵族子弟又有几个不是草包呢!那些“熏衣剃面、傅粉施朱”的男人可还算是男人?!

她的未来难道也要在父亲的安排下断送在那豪门深墙里?!

谢寒萼冷笑,双手已握成拳。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她是谢寒萼!一个生性倔强、不愿屈服的女子。她绝不会像她的姐姐雪蕊那样任人摆布。哪怕那个人是给了她生命,供她衣食住行的父亲。即使要以死相拒,她也不会遵从父命嫁给那样的纨绔子弟。要嫁,她就嫁《野田黄雀行》中的侠义少年、《白马篇》中的热血男儿,即使将来被无情抛弃也绝不后悔。

喜乐渐远,送亲的队伍已从她的眼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谢寒萼黯然一笑,转过身一步步地走下楼。

下了楼,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那个文静而美丽的继母。嗯,继母!一个长她六岁的继母!一个在她生母过世月余就被娶进门的继母!

——即使她对她再好,她也叫不出那一声“娘”。她的娘早已经在她十岁时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刘秋韵仰起头,美目犹含泪。对着神情冷淡的寒萼,她无奈地苦笑起来。她知道寒萼不喜欢她,甚至可能还有一点恨意。可是,那并不是她的错呀!她也不愿意小小年纪就成了别人的继母,更不愿意在热丧中过门。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她可以选择的。作为一个女人,既然不能光宗耀祖,又不能传继香火,就只能成为权势下的牺牲品——仙逝的谢夫人如此,她也如此,雪蕊更是如此,就连寒萼同样也逃不过这命运……

谢寒萼注视一脸忧思的刘秋韵,忽然觉得她好可怜。她今年才二十三岁,但她眼中的悲怆却似个历经沧桑的老太婆。毕竟,要做两个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的继母并不容易,尤其是父亲……

“我听说父亲又要纳妾了?”她冷冷地问。

“是呀。”秋韵笑着,笑容里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她真的好想和寒萼成为朋友。可是,她也知道,寒萼永远都不会像雪蕊那样和她成为亲密的知己。

“你愿意他纳妾?”谢寒萼皱起眉。

刘秋韵一怔,好一会儿才道:“老爷除了你和雪蕊两个女儿外,并无子嗣。自然是要纳妾生子啦。”

谢寒萼挑起眉,冷笑道:“他的女人还不够多吗?!他的两个妾连同他房里的丫环再加上外面的那些女人。连个蛋也生不下来,可见他是注定命中无子。何必还要糟蹋人家好好的清白女儿!”

“寒萼!”刘秋韵哀求地叫了一声,慌张地四下张望。

“你怕什么!这儿又没别人。难道云儿和巧玉会去告密不成……再说,就算这话传到父亲那儿,我也不怕。”

刘秋韵皱起眉:“巧玉,你去四处瞧瞧,若是有人……”

“奴婢会通知夫人的。”巧玉乖巧地笑着,转身离去。

“寒萼,老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管得了的……”刘秋韵无奈又认命地低语。

谢寒萼低哼一声,不再理她:“云儿,我们走。”

“哦!”云儿低应,同情地看了一眼刘秋韵,慌忙跟了过去。最看不得的就是胆小怕事的人了,只可惜生成了女儿身,纵是心高气傲,也只是等着嫁人的命了……

谢寒萼大步流星,只觉心愤难平——

她为什么要是个女儿身?又为什么要生在士族之家?要是她是个男儿,便可远离这污秽之地,领略广阔山河的壮丽,见识他乡异地的风土人情;即便是生在寒门之家,即使贫苦度日,也有她梦寐以求的自由与清净。

可如今,她却像困入罗网中的黄雀,想要高飞却不能。不知何时才会有那侠义少年,挥剑斩罗网,救她高飞………

昨夜西风,吹残绿树枝头;花间小径,落英满地。

刘秋韵走在小径上,显得心不在焉。

“夫人,咱们是不是晚一些过去。”巧玉小心翼翼地提醒。

“晚一些?”刘秋韵一怔,随即明白,“今天是雪蕊归宁之日,老爷应该会早起的。”

“希望如此。”巧玉仍然忧心忡忡。

“巧玉,他——还没有走吗?”

“没有。”巧玉叹息,“他说只要看大一眼就好。奴婢实在不忍心赶他走。”

“唉!”刘秋韵苦笑道,“就算再看一眼又能怎样?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夫人,”巧玉犹豫片刻道,“他虽然懦弱怕事,伤了大的心,但好歹他也是真心爱着大的。您就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刘秋韵皱起眉,低叹道:“也罢,你去叫他穿上下人的衣服,在人群中躲好。别让人发现了落人话柄,徒添麻烦。”

“是。”巧玉笑起来,“奴婢知道夫人是最好心的了。”

刘秋韵微微一笑,默默无语,心里却有淡淡哀愁。雪蕊虽然未能嫁给所爱的人,但总算也有人爱过她了。她自己呢?可有人真心地爱过她?!

“老爷。”刘秋韵恭谨地施札。悄悄打量倚在榻上的谢明。

这就是她的丈夫——一个大她三十岁,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华美的绸缎住了他早已发福的身躯,胭脂掩盖了他苍白的脸颊,他最珍视的长髯被香油抹得闪亮,并散发着茉莉花的香气,而他布满血丝的眼闪动着狡诈的光芒。无疑,他是一个精明的人,但和所有的士族子弟一样,过度的荒淫**早已使他的精明才干化作算计他人的毒箭。

她看着半跪榻前的少女,不禁在心底低叹:这个出身贫寒的十七岁少女。仅一百两银子就买了她一生的幸福。

老爷现在似乎很宠爱她。可是这种宠爱又能有多久呢?是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她还未见过老爷宠爱哪个女人能超过一年的。

老爷可曾爱过谁,还是他从未爱过别人?他所爱的只有他自己吧……

“秋韵!”低唤声惊醒了她。她抬起头,理好思绪,“老爷,时辰快到了,到前厅吧。”

谢明点头笑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可别太寒酸了,叫董家瞧不起。”

“老爷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

谢明扬眉笑道:“董家和宗室的关系一向很好。庆思更和皇上最喜爱的侄儿‘临贺王’有同窗之谊。咱们攀上了这门亲。还愁荣华富贵吗?含我一定台光大谢氏门楣的……”

他笑着拉起少女的手:“小宝贝,你只要替我生下谢家的继承人,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刘秋韵默默地看着两人调笑,却连一丝妒嫉的心情都没有。

好奇怪!是否,她也从未爱过他?

多么奇怪的夫妻,两颗从未碰撞的心却要离得这么近。她想着、不禁苦笑……

园廊下,秋菊在晨雾里隐含忧伤;帘幕重重,犹带轻轻寒意;燕子双双,渐去渐远,隐没在萧瑟秋色里。

谢寒萼提起裙摆,奔跑在花间小径:“云儿,你快点呀!”

“,你跑那么快干嘛?才两天没见,你急什么呢!”

“今天是姐姐归宁之日,可不同于其他日子。再说,我也想看看董庆思究竟什么样子。”

云儿叹息:“,老爷和夫人都站在门口,你怎么过去呀?”

谢寒萼得意地一笑:“你放心。我们躲在丫环后面,就没人会注意了。”

“也是。”云儿看着她一身粗布衣裳,深表赞同,“瞧您这身打扮。的确是没人相信您就是谢家二。”

谢寒萼吃吃一笑,远远地看见门口一群人,赶忙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巧玉低呼,吃惊地瞪大眼。

“嘘!”谢寒萼眨眨眼,摆摆手。

掩住口,巧玉含笑回过身。

谢寒萼踮起脚尖,探头望去,正好迎上刘秋韵的目光,刘秋韵微叹,唇边却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怎么了?”谢明皱皱眉,轻抚精心修饰的美髯。

“没什么。”刘秋韵微笑,示意寒萼躲好。

谢寒萼躲在人群中,看着豪华的马车缓缓驰来,心中涌起阵阵悲哀:父亲就是为了董家的富贵出卖了姐姐一生的幸福,却忘了再多的富贵荣华也不过数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千方百计的追求又有什么用呢?

头辆车走下一个粉衣侍女,扶下一华服男子。谢明立刻迎了上去。

谢寒萼却皱起眉:那粉衣侍女分明是姐姐的陪嫁丫环萍儿。可是,她怎么不陪着姐姐?

顾不得细看董庆思,她看向从第二辆车下来的。

谢雪蕊着桃红的罗裙,高挽的云髻象征着她已由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变作一个成熟的妇人。精心妆扮过的俏脸上挂着笑容,却难掩眼中的忧郁之色。

谢寒萼挑起眉,抽身离去:“云儿,你把英英和萍儿叫到花园里,我有事问她们。”

“问什么?”

“问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姐姐有心事?”

云儿苦起脸,低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问人家夫妻间的事吧!”

谢寒萼扬眉,嗔道:“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替她心,谁还会管她呢?”

“这种事,夫人自然会管的。”

“她管?!”谢寒萼冷笑道,“她能管什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只会和姐姐抱头痛哭。好了,你快去叫人。”

云儿叹息着,终于还是跑开了。

谢寒萼绞着手,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心头。

好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蓦然回头,却吃了一惊。

疾行而来的青衣男子看见寒萼,也不禁怔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她。

“程云华!”谢寒萼咬着牙,怒瞪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程云华结巴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只是想看一眼雪蕊……”

“看一眼?”谢寒萼逼近他:“你有什么资格再看她?你还敢来看她?姐姐云英未嫁时,你不敢向爹爹求亲;现在她已嫁作他人妇,你倒要来看她一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寒萼……”程云华近乎地哀求:“你以为我愿意雪蕊嫁给别人吗?我不过是一个出身寒门的落魄书生罢了,家徒四壁,三餐无着。你叫我怎么娶她?就算我向谢老爷求亲,也只会被逐出门呀!”

谢寒萼仰起头,冷冷的注视他:“别再为自己找理由了!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只是个要饭的乞丐。姐姐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但是,你不敢来提亲。那是你懦弱!你无能!”

“我……”程云华痛苦地抬起头,迎着她谴责的目光,只能无声地叹息。

“。呀!程公子!”云儿掩住口,满面惊容。

谢寒萼转过身,目光落在云儿身后的黄裳侍女身上:“萍儿怎么没来?”

英英咬着唇,清秀的脸上有一丝畏怯:“萍儿……要服侍姑爷,不能来。”

“不能来?!”谢寒萼笑起来,眼中却有怒意,“她是不能来还是不敢来呀?”

英英目光闪烁,犹豫着不说话,但被谢寒萼一瞪,却身子一颤,慌乱地道:“她说自己跟着嫁到董家,就是董家的人了。姑爷叫她在身边侍候,她不能私自来见二!”

“这么说,她从今以后就不是谢家的人了?”谢寒萼幽幽笑着。转身看向云儿,“你听见了吗?云儿,才几天没见,就已经有人攀上董家的高枝呢!”

云儿抿着唇,不敢言语。她心里很清楚——平日还算和气,但生起气来,连老爷都敢顶撞,何况她们这些丫头呢,她现在插嘴,不是找骂吗?

“云儿。”谢寒萼淡淡地道:“你去告诉萍儿,既然她已经成了董家的贵人,不如也把她哥哥嫂嫂一起接去董家享清福吧!也省得他们在谢家吃苦了……你说呢,英英?”

英英看着她含笑的眸,想起爹爹哥哥都是谢家的佃户,不禁心寒——虽然谢家并非二当家主事,但只要二一句话,租地随时都会被收回,她的家人只能流落街头,甚至……她绞着手,不敢再想下去。

谢寒萼看看一脸急切的程云华,淡淡问:“英英,董庆思对我姐姐可好?”

英英一惊,低下头去。

“她好吗?你说呀!”程云华皱起眉,“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不好吗?董公子对她不好吗?”

“不!”英英别过头去,“姑爷对很好,他们两个很恩爱的。”

“很恩爱?!”谢寒萼冷冷地望着她,浅笑道:“原来董庆思对我姐姐很好吗?怎么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呢?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呢?”

“我……”英英喘息着,畏怯地看了谢寒萼一眼,突然跪倒在地,“饶了奴婢吧!,英英以后还要在董家过活呀!”

“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逼你说的。”谢寒萼淡淡地笑着,却给英英莫大的压迫。

看了看谢寒萼冷若冰霜的面容,英英低泣道:“不,奴婢说……”

“那好!你说董庆思究竟对我姐姐好不好?萍儿又是怎么回事?”

“姑爷……姑爷在没过门前就纳了一房妾。听说本是秦淮河畔的歌妓……至于萍儿,她已经被姑爷收了房……”

“收了房!”谢寒萼冷笑,“原来她真的飞上枝头了!”

“怎么会这样?”程云华痛苦地着。

谢寒萼冷冷地注视他:“这是你的错!是你把姐姐推进了火坑的!是你害了姐姐的一生!”

“是我……是我……”程云华痛苦地捂住脸。

谢寒萼冷冷地看着走近的人,唇角浮上一丝笑意,“萍儿,好久不见了……”

萍儿一怔,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英英,躬身道:“萍儿给二请安了。”

“萍儿,你很好啊!”

“萍儿,萍儿……”萍儿瞅了英英一眼,开始不安起来。

“几天不见,你好像越来越美啦。”谢寒萼笑着,甜如蜜糖。

萍儿却觉一阵寒意,不禁陪笑道:“哪里呀,萍儿若有一半美,也就心满意足了。”

“是吗?”谢寒萼笑着,却突然一巴掌掴在萍儿脸上。

“二!”萍儿惊愕地捂着脸,颤声道,“萍儿做错了什么事?居然劳烦二亲自教训奴婢?”

“怎么?我不该打你?”谢寒萼冷笑道,“还是你进了董府,攀了高枝,我打不得你?”

萍儿咬着唇,什么都明白了,索性瞪着谢寒萼冷笑道:“二说的不错,奴婢已经是董家的人了。做错了事,要打要骂都该是董家的主子,还轮不到二这谢家的人来管。”

“好!好!你说的不错。”谢寒萼怒极反笑,“人家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今天就要打你这反咬主人的狗。看哪个敢拦我!”

萍儿看出势头不对,拔脚就跑,还一路尖叫:“打死人了!二要打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了!”

谢寒萼柳眉倒竖,俏脸飞红。甩开拉她的云儿,追了上去。

“糟了糟了……”云儿跺着脚,看看发痴似的程云华,她怨道;“程公子,你还呆着干吗?还不快去拉住二小组!英英,还不去!”

“唉!”看着追上去的两个人,她禁不住叹息,“好命苦啊!跟了这么一个火性子的。”她急急地追去,嘴里犹自念叨:“菩萨保佑,千万别碰见老爷他们……”

拭去眼角的泪,刘秋韵再次拥住谢雪蕊:“雪蕊,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只能忍下去了。”

“这世上多少女人都不是活着,而是‘忍’着呢?”谢雪蕊忽然淡淡一笑,“秋姨,你知道吗,我并没有刻意忍受什么。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就算他娶一百个女人回来,我也不在乎……”

幽幽一笑,谢雪蕊低声道:“我没有办法像寒萼一样违抗父亲的命令。可是,父亲管得住我的身,却管不住我的心,他可以把我的身体当做礼物一样送给人,但是,我的心却仍然属于我自己。”

刘秋韵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有莫名的悲哀,为她,也为自己。

雪蕊虽然不幸,却还曾爱过,也被爱过。而她,却只能从《诗经》的美丽诗篇上了解动人心弦的爱情,也只能暗自倾羡坊间传奇中的痴恋男女。多少深夜,孤枕难矛她也曾编织过美丽的爱情。可是,那永远只能是一场不会成真的梦幻……

“雪蕊,府里有一个人……是你很想见的。”她低语,看见谢雪蕊悠然的神情不复存在。

“你……你是说……”谢雪蕊颤声问,只觉心跳加速。

“是……”刘秋韵突地皱起眉,“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谢雪蕊茫然回首,突听外面传来尖叫声,“是……是萍儿……”

“糟了!是寒萼。”刘秋韵一惊,匆匆跑了出去。

华美的大厅里,丝竹瑟瑟,莺歌燕舞。谢明与董庆思正在饮酒笑谈。

“贤婿不知何时为我引见临贺王呢?”谢明满面笑容,殷勤劝酒。

董庆思笑着,微眯的眼不离斟酒的侍女:“岳丈大人好艳福啊!府里的侍女个个如花似玉,温柔多情……”

“哪里哪里,贤婿过誊了。”谢明抚须而笑,“贤婿若是看上哪个,尽管开口。我立刻送过府去。”

“那小婿就多谢岳丈了。”董庆思笑着,正要把那个最明艳,最娇俏的侍女拉入怀,却被一声尖厉的叫喊吓丢了魂。

“救命啊!姑爷!”萍儿冲进来,一脸的狼狈,“救救我,姑爷……”

“你……你怎么了?”董庆思瞪大了眼,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萍儿就扑进了他怀里:“姑爷,二要杀我呀!”

“二?”他诧异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少女风一样冲进大厅。阳光在她身后闪耀,映着艳红的美丽脸颊,就如摇曳在春光中的一枝桃花,令人迷醉。

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裳,但她站在衣饰华美的歌姬中,却如傲视群花的牡丹,令人眼前一亮。她的气度、风采让人一眼就看出她高贵的身份。

董庆思推开怀里的萍儿,露出斯文的笑容,寒萼皱起眉,只觉得肉麻:“董庆思?”她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平心而论,董庆思是个好看的男人——眉清目秀的面容,得体的谈吐,的确像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但是苍白的面色及那双纵欲过度、充满血丝并流露淫邪目光的眼睛,却是厌恶可憎的。

“寒萼!你实在是太失礼啦!”谢明气白了一张脸,厉声喝道,“你……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还不快点去换掉。”

谢寒萼淡淡笑着:“父亲,女儿觉得穿什么样的衣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谢明看着追进来的人,简直要晕过去了,“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来人呀,把那个混蛋给我赶出去!”

“慢着!”谢寒萼沉下脸,“这位程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

“你叫他来做什么?”谢明皱眉,紧张地看着董庆思。

谢寒萼看看一脸畏怯的程云华:“我要他亲眼看看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胡闹!”谢明厉声喝道,“还不快退下去!”

“父亲,女儿并非胡闹。”谢寒萼看着董庆思,显得异常冷静,“女儿只想问他一句话。”

“他!他是谁?居然连姐夫都不叫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姐夫?”谢寒萼冷笑,“只能令姐姐幸福快乐的人才配做我的姐夫。他?你问他,他可曾使姐姐幸福快乐?新婚不到三日,就把陪嫁丫头收了房,这样的无耻好色之徒也配做我的姐夫?!”

“够了!”谢明看看沉下脸的董庆思,怒道,“你姐夫不过是收个丫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管这些事也不害臊!”

“我大惊小怪?!”谢寒萼笑起来,眼中却有泪意,“不错,这种事在您眼里实在太平常了。和在亡妻尸骨未寒便续弦相比,这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父亲,您真是挑了个好女婿,他真和您一样的——无情无义!”

谢明面红耳赤,羞愤攻心,未加思索已一巴掌掴了过去。

“父亲!”在谢雪蕊的尖叫声中,谢寒萼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含泪的眼眸定在谢明余怒未消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父亲,女儿终于知道您有多‘疼’我们了!”含恨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寒萼!”谢雪蕊低唤,看着云儿追出去,不觉流下泪来,“父亲,您不该打寒萼的。”

“她……她实在太没规矩了!”谢明喘息,心头有一丝懊悔:十几年来,寒萼一直是他最宠的女儿,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可今天……

谢雪蕊含泪抬头,泪眼朦胧中,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在那瞬间,时间仿佛凝止,她竟忘了身在何处;两相凝望,纵然无语,却胜千言万语,她的泪流得更多了。

“雪蕊!”谢明厉声喝着,“秋韵,你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岳丈大人,他是什么人?”董庆思轻蔑的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程云华,满腹狐疑。

谢明一惊,陪笑道,“不过是府里救济的一个穷儒罢了,贤婿不必放在心上。”

“儒生?”董庆思冷笑,眼中闪过嘲弄之色,“小婿倒不知道岳丈大人居然这么有善心!”

“哪里哪里……”谢明打着哈哈,笑道:“寒萼那丫头被我宠坏了,贤婿千万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不会。”董庆思眯起眼,“寒萼妹妹还是个孩子,怎么会像这些美人一样善解人意呢?”

“不错不错,”谢明笑着,终于放下心,“贤婿放心好了,待会儿我一定挑两个最美的送过去。”

“那就多谢岳丈大人了。”董庆思也笑了起来。

程云华呆立着,身子不禁起来。

原来坊间流言全是真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把雪蕊放在心上,居然可以在新婚妻子面前旁若无人地索要歌姬!

天!他真的做错了!他怎么可以把雪蕊让给那么一个纨绔子弟?!

他悲哀地想着,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哀凄地望着雪蕊,想将她凄婉的容颜印在心里。

雪蕊无言地看着他,痴迷的目光好像隔世重逢,仿佛一场春梦,一切都不真实起来。有人在说话,却恍恍惚惚,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们在说什么?似乎是和她有关,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的眼,他的眉,他温柔的笑容,怜爱的眼神。他英俊的脸庞是她曾在梦中见过千遍万遍的,而如今,他近在咫超却反不如梦中真切。

她不能也不敢碰触他,只能与他的目光交缠,倾诉无尽的思念与爱恋……

“雪蕊。”刘秋韵低唤,拉着她的手。她实在不愿分开这对薄命的痴情人儿,可是,她却不得不……

雪蕊抬头看她,了然的目光令她心头一酸。

拭去眼角的泪,谢雪蕊转身。在离去的同时,给他一个凄婉哀艳的笑容。她实在想对他笑得开心些的,让他永远都记得他最爱的明媚笑容,可是,她……谢雪蕊苦笑,投去最后一瞥,将他的身影永印心中。

程云华痴痴地看着她的离去,心如刀绞。他知道,她凄婉哀艳的笑容必将是他终身的心痛,一生的遗憾。

如果他勇敢,他能勇敢……那么,一切将会不同,完美,幸福的结局,那是他一生的梦想。

而如今,他只能默默地祝福她,虔诚地祈求着诸神保佑她……怜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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