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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丽江当盟主

楔子1 白地风云

五百年前一行僧,曾居佛地守弘能,

云波雪浪三千垅,玉埂银丘数百塍。

曲曲同流尘不染,层层琼涌水常凝,

长江永作心田主,羡此当人了上乘。

这是一首摩崖诗,镌刻在云南中甸三坝乡白地村白水台源头处的一面石崖上,讲的是北宋年间,纳西族东巴教祖师丁巴什罗游历吐蕃归来,在白水台创立“东巴教”修行传教的故事。诗作者是明朝嘉靖年间丽江府木高土司,时中甸被丽江木土司所占领,木高巡游到此,意气风发,留下了这首传世名作。诗中描述的白水台,乃因泉水钙化沉淀后覆盖山地而成,泉台如扇形展开,层层叠叠,顺着山形垂落而下,远观如白玉梯田,近看似珠帘玉盘,享有“仙人遗田”之美称。

“东巴”在纳西语中意为传经授艺的老师,他们熟悉经文典籍,精通天文地理,擅长星象占卜,深受纳西族人的敬仰崇拜。东巴教历经几百年发展,在滇藏川各地形成了白地、新主、依陇、白沙、俄亚、大东等诸多派别,其中,白地派因祖师爷亲临修行之故,被公认为是最古老最正宗的一派。东巴教并无固定的传教修习场所,弟子们平日也不脱离生产劳作,仅在重大祭祀仪式中,方才集结成派。

元明两代,丽江木土司受中央王朝庇护,权盛一时,为扩张疆土,木氏持续向西北方的迪庆、芒康等地以及康南的木里、巴塘、理塘等地进行军事侵略,战争旷日持久,无数百姓卷入其中。东巴教的经文典籍多为祭神驱鬼或卜卦测事之用,经历过木土司战争的东巴先人为御敌防身,研创了诸多精深莫测的武术技法,这些武功技法在各派密不外传,成为东巴经文中最神秘的篇章。

自万历年始,若无战事影响,每隔三年二月初,滇藏川各地的东巴都会聚集在白水台举办一场隆重的法会,期间举办祭天祈福、祭拜祖师、切磋技艺等各项活动,其中各派大东巴武功技艺的比拼,是每届法会的压轴大戏,是法会中最引人瞩目的环节。

明朝万历四十年,明神宗驾崩,明熹宗即位。西南边陲,丽江木氏在各地燃起的战火稍稍熄灭,饱受战争之苦的滇藏百姓,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机。这年二月初,白地东巴法会又恢复举行,初十这天,法会已进入最后一天,白水台旁边的一块土场上,烟香缭绕人头攒动,中央立着一个两丈高的比武擂台,擂台上挂满松毛清香,擂台下面是各色人群,有白水台附近的村民百姓,也有远道来观战的各界江湖人士,大家都在猜测本届法会比武,谁能最后获胜夺魁。

擂台上站着两人,边上是一名面目肃严手持铜锣的东巴,负责主持比武大会,台中央是一位六旬年纪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头戴五佛冠身穿黄色法衣,乃是这次法会的东道主,白地派的普格东巴。前两天的比武中,普格东巴凭借本派绝技“东巴剑法”已经击败了十多名对手,此时,他正手持一把铮亮的黄铜长剑,等待着最后一位挑战者出现。

“三声锣响,武赛定榜!”主持东巴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开始敲锣计数,“当!”,一声锣响,台下百姓开始紧张起来,“当!”,二声锣响,人们屏声静气翘首以盼,眼看普格东巴将再次夺魁,作为夺魁奖励的东巴祖师爷法杖,将连续三届归他们白地派保管。

便在这时,有个身影像是白鹤起飞一般,“嗖”地斜飞出了人群,很多人还未看清,这个身影已飘然无声地落到擂台上,“哇,是俄亚派的西瓦东巴!”“听说他也赢了很多场!”人们窃声议论着最后上台的挑战者。

这是一位年约五旬身材枯瘦的长须老者,赤手空拳,身穿一袭粗布长衫,并未像其他大东巴一样身穿鲜亮的法衣。他斜睨了一眼普格东巴,对主持东巴道:“我们俄亚派与普格大师讨教讨教!”,主持东巴蹙起了眉头:“西瓦东巴,你……你们这功夫……”

主持东巴这般态度,原来事出有因:东巴教各派武功虽有差异,但大致分为刀法和剑法两大类,而且都以东巴祭祀仪式中的刀弓剑舞为根基。唯有这俄亚一派,不用任何刀剑武器,专注研究四肢技巧和身体移动,创建了一套怪异的身法,该身法行踪飘忽,实战中上蹿下跳横扫斜踢,多使用一些虚晃、闪避、偷袭、绊腿之类不入主流的招式,声东击西出奇制胜,是以被其他传统教派视为“邪门”,耻于相提比较。

俄亚派传承到西瓦东巴这一代,其“邪门”之风更加突显,西瓦东巴除了修习这套怪异的身法,平日还修习汉人的易经卦,痴迷钻研一些旁门左道奇法怪术,行踪也是独来独往,他们俄亚派虽有几十名弟子,本次法会却只有他一人前来。

普格东巴作为一代东巴大师,胸襟自是比常人开阔,朗声说道:“比武之道,以技服人即可,不应有正邪之分!”,说罢亮出铜剑,对西瓦东巴道:“请西瓦大师出招!”

西瓦东巴笑道:“普格大师果然有肚量,那我就不客气了!”,身形腾飞,双手已经直抓普格东巴肩头,普格东巴冷笑一声,身子微斜避开抓击,手腕一转一翻,铜剑直刺西瓦东巴胸口,这一剑气势雄浑,看似西瓦东巴已无法迎挡,却见他步履轻移陡然转身,如鬼魅般窜到普格东巴身后!

普格东巴知身后有人,反手一剑从腋下刺出,西瓦东巴闪身避开此剑,击出一掌,普格东巴察觉脑后生风,侧身避开,斜身又刺出一剑,西瓦东巴身形一晃,“蹬”地避开普格东巴刺击,似大鹏展翅腾地而起,一掌拍向普格东巴后颈!

普格东巴轻松闪开,却见身下伸出一脚,绊住他去路,他挥剑直砍过去,忽见身子左侧倏地探出一只手掌,将他腰背抱住,普格东巴用力挣脱,转身一剑刺出,西瓦东巴又灵活地避开,身形一晃贴到普格东巴身上,像泥鳅一般将他黏住了,那样子甚是滑稽,普格东巴忍不住骂道:“呔,你这招数确实是……”

台下观众目睹两派大东巴较量,一正一邪互相克制,只觉大饱眼福。台下几十名白地派弟子目睹普格东巴奋力捍卫本派荣誉,自是倾力呐喊,心脏狂跳着快要蹦到台上。

两位东巴大师或攻或守倾尽全力,半个时辰后,均已面露疲态。普格东巴调匀气息,忽又刺出一剑,此招剑式繁杂,剑影翻飞,如洪水铺天盖地,直击西瓦东巴上中下三路,西瓦东巴一惊,身子连番腾挪翻转,虽然惊险避开,也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普格东巴使完此招,功力损耗颇多,见未将西瓦东巴击中,心下慌乱,脚步稍显凌乱。西瓦东巴趁势腾空跃起,似猛虎擒羊抓向普格东巴两肩,普格东巴赶紧屈身避让,西瓦东巴眼疾手快,扣住普格东巴手腕,又一用力,将他铜剑夺到自己手中,普格东巴大惊,便要反抢,西瓦东巴腾身跃开,铜剑疾刺而出,虽然毫无剑招,却已抓住要害,不偏不倚往普格东巴喉咙刺去!

那剑带着充沛劲力,若被刺中咽喉,定无生还可能,台下人群眼见惨剧发生,“啊!”地发出一阵惊呼。西瓦东巴心中有数,竟然手一松,将铜剑“哐当”丢在地上,又一个漂亮的旋转翻身落到擂台上。

台下观众一直喝彩加油,见此情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普格东巴自知已经落败,俯身捡起铜剑,朝西瓦东巴抱了抱拳,神色尴尬地道:“西瓦大师身法精妙,老东巴我……我今天认输了!”

西瓦东巴性格率真,掩饰不住得意,笑道:“哈哈,白地派的剑法名不虚传!承让承让!”

普格东巴作为东道主,众目睽睽之下丢了本派多年荣誉,自是要换回些颜面,走到台前与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东巴同门、乡亲父老、江湖同道,我白地派剑法博大精深众所周知,只可惜老东巴我仅仅学了点皮毛,今天输给西瓦大师,实在有负众望,惭愧至极!”

西瓦东巴听出普格东巴的意思,摆明就是说白地剑法的皮毛便足以与俄亚派身法对抗半个多时辰,他顿时一股傲气涌上心头,冷声道:“听普格大师这么说,我倒想看看你们博大精深的剑法是什么样子……”

普格东巴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便在这时,主持东巴已经迫不及待地宣布:“丁巴什罗祖师爷神明庇佑,我东巴教不断发扬光大,各派技艺精进人才辈出,万历四十年法会比武,俄亚派夺魁,请西瓦东巴恭迎法杖!”

锣鼓齐响,两名年轻东巴虔诚地捧着一根雕满神袛头像和花纹图案的铜杖走上擂台,示意西瓦东巴跪地磕头迎接。西瓦东巴心有不忿,睥睨了一眼法杖,冷声道:“祖师爷的法杖一直由白地派保管,我们俄亚小门小派,实在不敢接管……我今天别的不要,只想借白地派的东巴剑谱看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不敢相信,各派梦寐以求的祖师法杖,西瓦东巴竟然放弃不要,只觉这人的性格脾性,比他的武功还要“邪门”。普格东巴不禁怒声道:“西瓦大师真是荒唐!我白地派的祖传剑谱秘籍,岂能随便让外人观看!”

西瓦东巴冷冷一笑:“普格大师的意思是说,你们白地派宁可舍得祖师爷的法杖,也舍不得你们的剑谱了?”

普格东巴一怔,“你……你强词夺理!明明是你不把祖师爷的法杖放在眼里!”

“嘿嘿,普格大师,其实你输了就输了,何必找什么托辞呢?”西瓦东巴冷笑两声,毫不客气地戳穿普格东巴的掩饰行为,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们那博大精深的剑谱,今天我是看定了!”

普格东巴身子在颤抖,怒道:“西瓦大师,我已让你三份,你休要得寸进尺!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台下两个身影疾飞,一胖一瘦两名白地派弟子已经跃上台来,拔出长剑指向西瓦东巴。

西瓦东巴瞟了瞟两名弟子,眼睛骨碌一转,“哟,普格大师不是有名声响当当的三大弟子的吗?怎么只有两人了?那本事最高的格纳没有来吗?”

“你……你……”普格东巴一怔,嘴角轻轻哆嗦着,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运气强忍片刻,身子突然摇摇晃晃,“噗通”一声栽倒在擂台上!两名弟子大惊,赶紧上前扶他,这时,又有七名弟子跃上台来,挥剑刺向西瓦东巴,西瓦东巴见势不对,冷哼一声跳下擂台,钻入人群不见了。

原来,西瓦东巴说到的“格纳”这个名字,唤起了普格东巴的一段锥心之痛。普格东巴毕生有嫡传弟子几十人,其中辈分资历和武功修为最高的有三大弟子:大弟子泽博和二弟子钦布是白地附近人氏,三弟子格纳则是他的亲生儿子。

白地派作为东巴第一教派,所藏经文秘籍自然丰于其他教派,但其中最精深的“东巴剑法”历来只传血亲,格纳就成为白地派唯一能修习“东巴剑法”的弟子。

格纳自小勤奋学习东巴技艺,又蒙父亲的精心教诲,年方二十便已掌握了白地派的所有经文典籍,是人们公认的白地派下一任大东巴人选,其东巴剑法的造诣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过了父亲修为。滇川藏武林闻听“东巴剑法”威名的江湖人士,纷纷寻到白地来与格纳一较高下,然而无一例外都败在了他剑下,东巴剑法一时名声远扬,声震滇藏武林。

几年前,白地村又来了一名挑战格纳的年轻武士,此人手牵骏马背挎长刀满身风尘,扬言三招之内要击败他。两人见面后,武士说在白地比武不公平,要与格纳到村外某个地方进行较量,格纳志在必得,爽然接受邀请离开了白地。半个月后,格纳终于回来了,可是这次他却是惨败而归,遍体伤痕神志不清,进到家门不久就去世了,他媳妇因哀伤过度,数月后也患病身亡。

白地派第一高手格纳比武身亡,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大震动,无人知道他这次外出比武,到底遭遇了什么。几年后,白地村陆续又有神秘的江湖武士出现,普格东巴为保住家族血脉,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将格纳夫妻留下的五岁儿子纳罕送出了村子。

普格东巴晚年丧子骨肉疏离,自是痛入骨髓,但他毕竟是一代东巴大师,居家静养数月后,又重新现身主持各种东巴法事,但是对儿子格纳的遭遇和孙子纳罕的下落,则是讳莫如深,旁人在他面前,更是只字不敢提起。法会比武落败,普格东巴本已黯然神伤,又被西瓦东巴故意戳到心中伤痛,顿时如万箭穿心,再也难以撑住了。

人们将普格东巴扶下擂台,围聚在他身旁探望情况,“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人群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名五六岁年纪长相秀丽的小女孩挤进人群,紧紧攥住普格东巴衣袖。普格东巴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凄然又怜爱的笑容,“涵蜜金,爷爷老了……”

晚上,普格东巴家里,泽博和钦布服侍师父喝了些汤药,见他气血稳定已无大碍,方才放心离去。不知何时,普格东巴房间隔壁,熟睡的涵蜜金突然被一阵“砰砰嘭嘭”的声音惊醒了,又听见有人“蹬蹬蹬”地从爷爷房间跑了出去!

涵蜜金虽然年幼,胆量已经不小,竟然推开房门,好奇地跟在脚步声后头。昏暗的月光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往院墙外头跳跃出去,那人听见身后动静,回头张望了一下,涵蜜金认出那人是白天与爷爷比武的西瓦东巴!

涵蜜金顿时被吓得呆住不动了,半晌,终于才发出一阵惊恐的哭声,有邻居听到她家的异常动静,陆续开始赶到普格东巴房间。涵蜜金无人照管,缩在院子里不敢动弹,她惊恐地望着周围混乱的场面,视线突然被院子地上一块白锃锃的东西吸引住了……

第二天,一个惊天噩耗在白地村传遍:俄亚派西瓦东巴比武获胜提出无理要求遭到拒绝,深夜入宅杀害了普格大东巴,抢了白地派的武功秘籍东巴剑谱逃走了!

“血洗俄亚派,为师父报仇!”普格东巴的灵堂外头,泽博和钦布率着几十名头戴白孝的东巴弟子,握紧拳头挥舞长剑,发出一声声震天的怒吼。

白地派东巴剑谱流落江湖的消息很快在滇藏武林传开,那些领教过格纳高强剑法的江湖高手开始蠢蠢欲动,一场围绕东巴剑谱的争夺战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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