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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兄长!”

焦世聪急急赶上焦连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说道:“明香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你难道就这么任由她尸骨未寒,就这么匆匆下葬吗?”

焦家内,正是一片混乱。

焦连安的夫人已经晕了过去,下午才醒来。焦世聪夫人帮衬了一二,可是这阖府的事情,还是得顶梁柱焦连安来做。

焦连安如今四十有五,经此一事,头发都花白了。

他本就膝下难孕,到了快三十才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然后才再有的嫡子,论到心痛,他这个做爹的肯定比焦世聪要心痛得多,可正是如此,焦世聪才不明白,连他都看得出来焦明香的死乃有缘由,为何大哥却是熟视无睹!

“大哥!”

焦世聪见叫不住焦连安的脚步,气急败坏地跺脚,“你怎么这么无情!”

原本肩膀被带了一下的焦连安并没有停步,可听了焦世聪的话,却是终于回头,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焦连安的眉头夹成一座小山,冷冰冰地说道:“我无情?二弟,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将焦世聪逼退。

“我还没问过你,你和明香私下,究竟在做什么!”

下午的对话,焦世聪落荒而逃。

焦明香的出事,无疑让焦世聪心里惶恐,可是焦连安的话,更是让他内心焦虑。

焦连安本不会知道。

焦世聪在屋内踱步的动作猛地停下,抬头看着窗外寂静的黑夜,露出一张布满恐惧的面容,“难道……大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焦虑地啃着手指头,几乎要咬出血来。

焦明香的死绝不是意外。

她从绣楼摔下来的时候,身旁一个侍女都没有,只有绣楼上的一滩水和跌落的物什可以看出来当时的情形。或许是焦明香在上楼的时候没有留意到那里有还未擦干的水痕……可是那栋绣楼本来就少有人去,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水痕留在哪里?

清扫的下人?焦明香一贯谨慎,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晴儿。为何这一次去绣楼的时候没有带着晴儿?

对了。

焦世聪的脸色微变,晴儿呢?

从焦明香出事后悔到现在,他就没再看见过晴儿的身影!

在焦连安为了医治焦明香而请来了京城中的大夫后,焦明香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起来,反倒是在短短的几天内去世。

负责的大夫都说是回天乏术,可是落在焦世聪的眼底却更是疑点重重。

他甚至怀疑……

一想到这里,焦世聪猛地打了个哆嗦。

焦连安的话,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相隔几个院子开外,焦连安的主院落在左边,正屋内有几个进出的侍女正在小跑着端出来水盆,还有人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方才大夫人险些又晕了过去,家中的侍女正在忙着给她按压人中。

管事也来了,不多时,他搀扶着已经转醒脸色苍白的大夫人出去。

焦连安不在这。

他在柴房。

阴冷干燥的柴房里绑着两个侍女,认真一看,却是焦明香的贴身侍女。

而晴儿,正在其中。

焦连安独自一人站在此处,就连他最信任的外院管事也不在这里。

“晴儿,留儿,你们两个是知道我的脾气,”他缓缓说道,神色阴沉得很,再加上冰冷的声线,着实让人害怕得直接打寒颤,“明香当日为何会去绣楼?”

“婢子当真不知,”留儿都快哭得崩溃了,她啜泣着说道,“女郎一直看重晴儿,就连外出也时常带着她。留儿半月前已经同女郎请示,再过些时日便要出去,这府中的事情,多数也是小荷和晴儿在操持,婢子当真……”她的哭诉,除了惹来晴儿的神色苍白,并未得到焦连安的回应。

直到这哭诉的声音低了下去,焦连安这才看向晴儿,“晴儿。”

晴儿的身体哆嗦起来。

焦连安不是没有妾室,可他膝下只要两个嫡出的子女,这乃是因为他克制。

他认为要给正妻颜面,便不会让妾室诞下子嗣。

家中一直都是夫人在管事,往往焦连安出面的时候,便是家中下人最是害怕的时候。

因为克制,所以有时,也古板到了极致。

他不看情面,只看对错是非。

当真有错,是真的能乱棍打死,绝不姑息。

“女郎,女郎那日说,她有东西落在绣楼上,想回去取。”晴儿颤抖着说道,“婢子说想要替女郎去一趟,女郎却说,她还有一道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

“所以,你便让明香独自去了?”

晴儿听出了焦连安话里的森然杀意,情绪压抑到了极致,忍不住哭了出来,“女郎当真什么都没说……不过,不过她,她……”

晴儿啜泣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憋在喉咙口。

“明香背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焦连安话音落下的瞬间,晴儿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

莫惊春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这深秋已到,天气异常寒凉。

再有两日要入冬,他搓了搓手。

他看着眼前的暗十七,蹙眉说道:“你是说,焦连安发觉了焦世聪和焦明香的算计?”

暗十七的声音低沉,“焦明香的死亡有所不妥,焦连安顺藤摸瓜抓住了焦明香的贴身侍女,逼问出焦明香和焦世聪交往过密,曾一同前往城外数次。但是侍女晴儿知道的不多,只清楚焦明香其实在外有一个情|人,有些事情,她是听从那个人的说法去做的。”

莫惊春眉头微挑,继续听着。

“焦世聪这两月的接触看似寻常,但几乎每夜都有宴席,初步判断,他与焦明香联络的应当是世家,或者是京中权贵。

“而且对焦氏本家有着一定的恶感,异常谨慎。”

莫惊春颔首,之所以难查,是因为那些人,或许本来就在一个交际圈内。

暗十四是在两日后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给莫惊春带来了一小包东西。

“是香囊上的药粉,整个京城,只有三个地方有。”

莫惊春:“包括仁春堂?”

“是。”

莫惊春看着手里头的药粉,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原本打算要去找薛青,但因着最近吏部的事情有些繁多,就没来得及去。

没想到,暗十四倒是给他带来了这么个惊喜。

在暗十七来接替他后,暗十四便悄然去了一趟大理寺。

莫惊春并未拘着暗卫的行动,有时候他们若是能确定自保,他也放任自流。

他想了想,亲自去了一趟仁春堂。

仁春堂内可不只是秦大夫一个大夫,坐堂的还有两位,一男一女。

烧药的小童坐在廊下扇着风,看着莫惊春,便高高兴兴叫了声,“莫尚书。”这便是曾经跟着秦大夫一起去府上看病的药童之一。

莫惊春塞了把糖给他,踱步往里面走。

秦大夫正在拿药。

他眯着眼抓了两把,不用过称,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莫惊春的脚步声惊动了他,让秦大夫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两人早就是老熟人了,这些年莫府上大小的伤病,全都有赖秦大夫。

莫惊春笑着说道:“是有桩事情要劳烦秦大夫。”

秦大夫看了眼探头探脑的药童,带着莫惊春往后院走,那里更清静些。等两人在屋内坐下,莫惊春也不是个拖沓的人,便将来意说了一遍,然后将药粉推给秦大夫看了一眼。

秦大夫刚听完莫惊春说的话,便笑了,“前头大理寺的人刚来了一趟,没想到郎君问的也是这个。”

莫惊春也笑了,“这倒是我唐突了。”

秦大夫笑着摇头,轻声说道:“这药粉的做法,整个京城确实只有三家做得出来,这药粉内搭配上安神的药材,反而会使得人神智不清,重则遗忘短时间内的记忆,所以异常危险。因着危险和麻烦,基本上不会有任何药铺留着这东西。”

莫惊春:“这半年内可有人曾买过?”

秦大夫摇头:“这东西,其实便是仁春堂,也只有我做得出来。而这东西需要在药效新鲜的时候才有用。这半年内,没有人在仁春堂买过这东西。”

这话他已经跟大理寺说过一遍,跟莫惊春再说的时候,也并无不同。

“……不过,”秦大夫迟疑地说道,“郎君倒是提醒了我一事,前些日子,我去焦家府上看病,倒是在病人身旁看过这东西。”

焦家,焦明香。

莫惊春:“那病人现在如何?”他试探着问。

秦大夫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回天乏术,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后脑勺上,没当场去了已是万幸,可是要再醒来,就已经是千难万难。”所以当时在看到焦明香的情况时,秦大夫就已经知道人没救了。

莫惊春忽而说道:“您觉得,焦女郎是从一开始就救不回来,还是曾有可能,可以再醒来?”

秦大夫微顿,沉思了片刻,“最初抵|达焦家的时候,诊脉时,老朽以为,或许有回转的可能。但是翌日再行诊断,就已经无药可救。”

莫惊春敛眉,如果有人动手的话,就应该是在这两日中。

秦大夫看向莫惊春,打趣着说道:“郎君如今可是吏部尚书,却是和大理寺搭不上关系。”不过从刚才和莫惊春的对话中,秦大夫倒也不傻。

大理寺要查的事情,或许最终会查到焦家头上。

莫惊春失笑,摇头说道:“只是一点私事,却没想到会和焦家挂上钩。”

眼下,焦连安和焦世聪怕是会比他更着急。

着急,才是好事。

等下!

莫惊春的心头微跳,脸色微微一变。

秦大夫敏锐地留意到了莫惊春的变化,下意识说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莫惊春回过神来,手指轻|颤了一下,摇头,“无碍。”

焦明香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又有谁说,焦明香一定就是幕后之人杀的呢?

焦明香一死,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可以带动的变化实在太多,对于查探的人来说,某种程度上反而是好事。

莫惊春想起那一夜出现在莫府的帝王。

闭了闭眼,不再去想。

数日后,初雪飘来,京城很快就落满白雪。

莫惊春清晨乘坐马车要往皇城去,碍于冰雪冻住了道面,就连马儿都走得战战兢兢,速度并不快。

在路过一处坊市时,他们隔着车厢都能听到外面的争吵。

卫壹在驾车,墨痕跳了下去,没过多久,他又搓着手猛地窜了回来,有些奇怪地说道:“是徐康坊的人,硬说他们那里有臭味,正捉着城防巡逻的人不放呢。”

莫惊春微蹙眉头,猛然想到,徐康坊……那不是虚怀王府所在的坊吗?

卫壹似乎也在这时想到,脱口而出,“那不是虚怀王……”

霎时间马车陷入寂静。

车轮滚过外面道路的声响很是细微,马蹄阵阵,有点清脆。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虚怀王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府。”这在他犯下大错时,就已经注定绝无可能。

整个王府的人,都出不来。

墨痕坐在马车边上嗫嚅了一下,不知是想说什么。

到底是没说。

此事便罢,没再细想。

待到朝中,正传来朝廷兵马大败明春叛军的消息。

这几日,军报接连传来,多数是喜讯,也有偶尔吃了败仗。

明春叛军那稀奇古怪的兵器实在是层出不穷,让人烦不胜烦。

正始帝坐在高台上漫不经意地巡视了一周,“诸位认为,依着明春叛军的兵力,会将战事拖入年后吗?”

陛下这问话听起来破有深意。

朝臣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出列说道:“陛下,明春叛军过于狡诈,想要在一时间将人拿下,或是不能。”

“若是能够找到他们冶炼的地方,那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此浩荡之势,他们再能藏,还能往哪里藏?”

“臣以为,派人往明春方向查探,是必要之举。”

“不如……”

这些朝臣若是心力往一处使时,未必不能相处极好的办法。

莫惊春心中感慨,却是不经意对上正始帝的眼神。

帝王的眼底极其淡漠。

他看着朝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死物。

正始帝仿佛留意到了莫惊春的视线,一瞬间猛地看了过来,就像是如沐春风一般,猛地化开所有的冰冷,露出淡淡的暖意。

莫惊春抿唇,微微避开了帝王的视线。

自打莫惊春发觉了身上的暧|昧痕迹后,他就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每次和陛下对上眼神,总有种……他是浑身赤|裸的错觉。

异常暧|昧而诡谲,令人头皮发麻。

像是被什么邪肆的恶物盯上般,连喉咙都堵着硬块,难以排遣。

待下朝后,莫惊春踩着雪道一步步往外走,嘴边满是淡淡的白雾。

两个侍郎紧跟在莫惊春的身后,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一起回到吏部,入了冬后,就是吏部最忙的时候。有些官员的考功正在此时,还有的需要回京述职,再要面见陛下,如何安排,也在吏部的要职中。

他们忙得有些头晕眼花。

不过就在午后,暗十八悄然出现。

他这段时日被莫惊春派出去查探,如今回来,想必已经是有了答案。

“彭家出了点事情,”暗十八说道,“彭大娘子捅伤了彭二娘子的情郎,如今闹得阖府的人都知道了。”

而且还不是小事,更是惊动了官府,就连京兆府的人都去了彭家。

莫惊春扬眉,“情郎?”

他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在假山上的事情。

当日在假山下,原本有一对男女在下面互诉衷肠,那女郎希望男子早早来家中提亲,而另外的那人却是有些暧|昧不明,那态度惹得女郎很不高兴,两人很是闹了一场别扭。

莫惊春记得那时,那男子称呼那女郎……确实是“二娘”。

可这倒是新奇了。

彭二娘子的事情,为何会和彭大娘子扯上关系?

大娘子是二夫人所出,二娘子是大夫人所出,两人不过是堂姐妹。

暗十八:“彭二试图和情郎私奔,可是她那情郎不愿意,两人撕扯间,正好给彭大娘子看到,她误以为是那男子要强迫自家姊妹,就用随身携带的绣花剪刀刺伤了那人。但是那人的出身不简单,乃是曹国公的长子,如今曹国公府上正和彭家闹别扭。”曹国公就这么个儿子,却险些在彭家出了事情,曹国公夫人正是不依不饶。

莫惊春:“……”

他让暗十八盯着彭家,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暗十八给他带了一串八卦。

“曹国公之子,曹刘?”莫惊春喃喃说道,“他怎么会看上彭二娘?”

非是莫惊春看不起彭二娘,而是因为彭二娘的出身确实并不高,依着曹国公的身份,曹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娶彭二娘的。

除非曹刘看上的人是彭大娘子,那或许还有些门当户对。

如此说来,那一日的人如果是曹刘的话,倒是猜得出来他为何会如此推诿。

“彭二娘有一手绝学,她的记忆绝妙,凡是所听所闻,从不会遗忘。曹刘时常带着她出去游玩。”

莫惊春猛地反应过来,紧蹙眉头,“这不可能。”

依着彭家的规矩,彭二娘怎可能会随随便便跟着一个男子外出?

暗十八继续说道:“他们两人外出时,府中有人给彭二娘打掩护,所以阖府的人都不知道。属下顺着曹刘往下挖,发现他并不是只有彭二娘这个情|人,他同时周旋在三四个女郎之间,这其中,就有焦明香。”

莫惊春捏了捏鼻根,沉默了一会。

焦明香和彭二娘,还有曹刘?

除开曹刘外,莫惊春从未想过焦明香和彭二娘居然还能联系到一处。

如果不是他因着某件事,派暗十八去盯着彭怀远的话,岂不是会错过这一场?

他的眉间稍显倦怠,细思了片刻,对暗十八说道:“曹刘此人品性如何?”这些外姓国公的数量不多,莫惊春只记得他们的名讳,平日的作为倒是少有接触。

尤其是曹刘并没有职务。

暗十八轻声说道:“曹刘在坊间的评价有些放浪,他长相俊美皙白,喜欢他容貌的女郎不在少数。但是面上,他已经二十一,还未成婚。”

男子二十一还未成婚,也算是年长。

莫惊春微蹙眉头,“除开焦明香和彭二娘外,还有谁?”

暗十八一一报出来。

莫惊春:“你待会出去后,让暗十一安排此事,盯着她们。”

“喏。”

等暗十八离开后,莫惊春才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面上神色看着有些奇怪。

曹国公……

如果莫惊春没记错的话,曹国公的妻子,应该是荣熙公主。

荣熙公主是庆华公主的姊妹,但是两人并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后宫妃嫔所生。

荣熙公主很是低调,在朝中没什么名气。

曹国公也是温和的人,只除了在朝上的照面,莫惊春和他没打过交道。

而曹刘……

从莫惊春在彭家假山听到的对话来看,彭二应当是真心喜欢曹刘,也认定曹刘喜欢她,方才会要求曹刘去家里提亲。而暗十七说过,焦明香有一个情|人,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是。如果这个人当真是曹刘的话……

这倒是挖出来一个意料之外的线索。

可是眼下,莫惊春却是更想知道,焦世聪究竟跟此事有没有关系?

此前,他让右侍郎调出之前负责焦世聪升任的仕途记录,却是半点记录都没有留下来。而且右侍郎虽然是老人,可实际上他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才坐了两年。

经手焦世聪的人,恰恰也是毁掉了记录的人。

为何要毁掉这份记录?

莫惊春的眼神微动,是怕被人觉察出他们的联系吗?

入了夜,刚落了初雪的夜晚有些寒凉。

更夫打着锣鼓,却是有些沉闷。

梆梆梆——

听着,像是午夜的喧嚣。

焦世聪猛地被寒意惊醒,颤抖着醒了过来。他的手指心口抓挠了两下,像是刚刚做梦里险些窒息了。

他试图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紧蹙眉头。

他方才梦到自己差点闷死在雪里。

焦世聪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有这样的梦境,可是他心里就是惴惴不安。

焦连安最终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又找了人来对焦明香进行检查。

可是检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在焦明香的身上确实查不出来任何毒|药和挣扎的痕迹,这只能说明,焦明香的死亡确实是一场意外。

可焦世聪还是不信。

他擦了擦汗,坐在床边喘了口气,正打算起来给自己找水喝。

不过等他起来的时候,他却猛地看到在左边窗户上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看起来像是吊在半空中,前不着后不挂的,却是想不出来那身影究竟是怎么上去的!而且那黑发披散的样子,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有一个女人的影子贴在窗外!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背后发麻。

是幻觉?

焦世聪猛地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意识到不对,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岂不是从他醒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因为,他动作那一瞬才想起来,从他醒来的那一刻,那个影子,就已经在那里了!

“二叔……”

低低的,哀怨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不分明,却像是个女声。

那影子晃动了两下,看起来当真是一个飘忽的鬼影。

“为什么我死了,可是二叔你还活着呢?”

那鬼影像是越来越贴近窗前,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她猛地贴了过来。

“啊啊!”

焦世聪惨叫了一声,手里的枕头猛地砸了出去。

一般来说,主家的院子里都是有人在守夜的。

焦世聪的声音和动静这么大,肯定会引来守夜人的关注,可是没想到焦世聪闹出这么大的声音,整个样子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压根没有人前来查探。

焦世聪的动作半是试探,半是恐惧,却没想到真的引来了他最是恐惧的一种。

没有人。

只有他,和这个鬼。

他咽了咽喉咙,哭嚎着说道:“明香,明香,你头七没有回来,你二叔我是真的哭干了眼泪啊!可是二叔无能,你爹说你是出了意外,而不是……”

“撒谎!”

尖锐的手指戳破了窗户,焦世聪惊悚地看到那探进来不像是人的爪子,猛地贴在了床脚哆嗦起来。

“明香!是谁害了你,我给你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啊!”焦世聪看着那女鬼像是要挤进来的样子,吓得声音都破了声。

“二叔难道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吗?”

鬼魅的影子扭曲了起来,像是挤成了一团……

然后从戳破的小洞观察着他。

焦世聪被自己这可怕的想象吓得拼命咽口水,颤抖着说道:“我,我,如果是他们的话,我没办法……二叔真的没办法,他们都惦记着谋朝篡位的事情,再顺手杀一个我,也是……”

“别人杀不了,曹刘也不能吗?”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焦世聪还留着一点心力揣测这个女鬼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可是在她说出来曹刘的时候,焦世聪反而笃定这个鬼肯定是焦明香。

除了他们两人外,就连晴儿,都不知道此事。

“明香啊!我,我怎敢杀了曹刘啊?他这个人面白心黑,这些腌臜事都是他在出面做的时候,你就该看透他就是个刽子手的天性。曹刘看起来都只在女人堆里活,可那些人之所以会推曹刘出来,如果曹刘真的只有这点能耐的话,他又怎可能得了那些人的支持?!”

“撒谎!骗子!你和曹刘就是一伙的!”

那女鬼在外面发了狂,然后当真一点点从窗外挤了进来,从地上蠕动着,一点一点地朝着焦世聪爬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焦世聪被吓得发疯大叫。

“哈哈哈哈哈——”

长乐宫殿前落满了白雪,被烛光照耀之下,就显得万分素白。

立在殿外的人,都能听到长乐宫内正始帝的朗声大笑。

帝王笑得万分高兴畅快,眼角还带着少许泪。

他取着手帕擦了擦,随手丢在了边上,“焦世聪居然还活着?”

他笑得肆意,更是充满扭曲的恶意。

刘昊笑着说道:“已经没了半条命,他吓得衣裳都没穿就夺路而逃,结果没看清楚路,就直接掉在了焦家后的池塘上。然只下了这几日的雪,那池塘压根就没冻上,焦世聪一脚踩下去,直接掉冰窟窿里面了。”

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

正始帝悠悠说道:“这不是挺好的?这冰天雪地的,他要是有个万一,正好可以下去陪着他的好侄女。”

刘昊:“就是可惜了焦连安。”

焦连安做事是不错。

正始帝淡淡说道:“所以他还活着。”

刘昊讪笑着转移话题,“陛下,曹刘那头倒是没事,彭大娘子的动作看似凶险,可是绣花剪刀才多大呀,那一剪子下去,许是刚擦破皮呢。”

正始帝:“曹国公夫人是个护犊子的。”

刘昊颔首:“不过也正是因着这次意外,倒是让曹刘露了出来。陛下,从前这京城中就已经查过数遍,这群闻到味道的腥鱼倒是更会藏了。”

正始帝笑了起来,“都怕死呢,谁刚探头给寡人抓了,岂不是自找苦吃?不过,刚好虚怀王府的事,也正正了结了。”

虚怀王死了。

他是活活饿死的。

在孔秀被行刑那一日,正始帝就已经撤走了虚怀王府外的宿卫,而且前后门的锁链也全部被打开,就连角门也毫无例外。

那时候,王府内还是有一二个活口的。

可他们或是已经养成了习惯,或是压根不记得时辰,在长久的绝望里已经忘记了可以逃脱的方向,结果生生将自己困死了。

至于外面的人,自然可以进去,更是可以去提醒他们。

可是谁敢进去?

自从虚怀王府的传闻闹出来后,别说是靠近,整个徐康坊都变得死寂。

刘昊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即便眼下还未查出来幕后是谁,但是从曹刘入手,已经简单了许多,焦家应当是在几年前和曹刘搭上线的。”

那时候主动的人,应该是焦世聪。

焦世聪并不喜欢焦连安那一直跟在焦氏本家后的习惯,想要另谋出路。

曹刘,应当就是他的一条路。

焦世聪五年前还在外做官,他最终可以回到朝中,是因为当时的吏部侍郎插了手。不然依着焦连安的性格,应当还会继续压着他在外面做两任外官,等磨砺够了再回来。

那个吏部侍郎,是荣熙公主母妃那边的人。

焦世聪回京,走的是曹刘的路子。

莫惊春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吏部的记录已经没了。

可是正始帝是直接从之前签署的记录查,宫中自然还留着备份。

“曹国公和荣熙公主手底没有私兵,和庆华公主的关系一般,而且他们深入简出,除了偶尔外出礼佛外,平日里并无异动。

“倒是曹刘,十岁出头便外出游历,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才回来。”

刘昊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发觉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曾经在顾柳芳的怀民书院就读。”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顾柳芳的书院天下闻名,比之世家的族学还要更好,所以近三十年来,常有世家将子弟送到怀民书院去。曹刘在怀民书院待过,由此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当真不错。”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有些高兴。

刘昊忍不住抖了抖,陛下那当真是喜悦的笑容吗?

那真的……不是要杀人吗?

“陛下,您是怀疑曹刘才是主导吗?”

正始帝却是摇头,“曹刘只是一把刀,就凭借着他会被彭大娘子刺伤一事,就足以看得出来他过于好|色软弱。他知晓利用女人的本事,却是出卖色相得来,毫无雄心壮志,更无掌控的本领,所以,他只是个马前卒。”

不知为何,刘昊听了陛下的话,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猜出来了?”

刘昊咬牙,“世家!”

正始帝这下笑意才真实了些,“是啊,为什么一直查不出来一个具体的凶手呢?其实并不是查不出来,只是先前的方向错了。”

这指代的不该是一个人。

而是世家的暧|昧和趋同。

敌视焦氏,改朝换代。

这剑指的是两件事,却也是一件事。

想要改朝换代的人有很多,如今正在和莫广生僵持的明春王不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但是敌视焦氏的人,其实并不多。

焦氏虽然压在世家之首,可是他们出仕的人并不多,对朝廷的影响不大。正始帝虽不喜欢焦氏,但是这两代的宗子却是个聪明人。而焦氏更是天下读书人之首,读书人,本不该憎恶焦氏。

……除了世家,谁会敌视焦氏?

刘昊清楚他所说的世家是泛指,眼下尚未确定究竟是哪一家,或者是哪几家,但是在得知此事的一瞬间,他的心里更是怒不可遏。

可正始帝还在笑。

他的笑意愈浓,仿佛当真异常愉悦。

“如此一来,寡人总算知道焦明香和孔秀这一出戏码究竟是为何了,”他的手指敲打着扶手,发出平稳的响动,“这对曹刘来说,应当是一场意外。”

至少曹刘,是绝对不可能让焦明香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在没有一击必中的信心下,对莫惊春下手。

所以,这只可能是个意外。

更甚之,是因着曹刘这厮引起的祸根。

不管是从焦明香,孔秀,再到西街,这是巧合,却也不只是巧合。

有着算计的痕迹,却太过粗糙。

可这“意外”却是连根带起了曹刘。

而挖出了曹刘……

正始帝面无表情,整个殿内的温度都低了下来。

刘昊忍不住看了眼陛下,又低头。

他心里清楚陛下的暴怒。

最理想的条件,应当是在朝堂的兵马跟明春的叛军打得如火如荼时,朝中的注意都被交战吸引而去,再对莫惊春下手,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猝不及防之下,莫惊春一死,骤然回神的帝王,当会如何?

如果正始帝当真发疯,就能一举击溃朝廷的信心,即便莫广生再是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帝王将相,可不是那么容易当得。

他们要的是彻底改朝换代,他们要的是一个会奉世家为尊的王朝。

百年千年,王朝会变,世家却不会变。

他们有着十足的信心。

“莫惊春一死,他们便可试探药引一事,究竟是真是假?”正始帝扬唇,却像是露出獠牙的恶兽,“人人都笑清河王,可人人都是清河王。”

帝王的眼眸幽深,仿佛像是两颗诡谲的珠子。

“打着骨头连着筋,看来连筋都得碾断才行。”

刘昊听着正始帝的自言自语,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名的寒意爬上了心头,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他的心口狂跳,像是感觉到了陛下每一句,每一字下,所蕴含的暴戾杀气。

他蓦然想起一事。

这两日,押送清河王的车马,应该是要进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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