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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明春王会出现在这牢房中,是有原因的。

这其中内有乾坤。

莫惊春在觉得熟悉的同时,也万万没想到,正始帝其实就在隔壁听着。

他只是感到可笑又荒谬。

“陈文秀的失忆,是有了你的配合,才会将该记得的,和不记得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吧。”莫惊春淡淡地说道。

明春王哈哈大笑,“莫惊春,如果有这样的药物,本王为何不冲着正始帝动手,而要用在陈文秀这女人身上?”

“陈文秀又如何?”莫惊春平静地说道,“在臣看来,您可配不上她。”

明春王的眼底怒色一闪而过,但他只是狠狠地看了眼莫惊春,嗤笑着说道,“你难道是瞧上陈文秀了?偏她也处处给你说话,你们两人另有猫腻?”

莫惊春:“世上的事情,并非都可以用儿女私情来解释。”

他看了眼明春王,“当然,臣猜您不懂。”

莫惊春接连几次阴阳怪气,给明春王整得烦了,不由得说道:“多说无用。小皇帝始终是个祸害,留着他,只不过是危害国家,危害百姓,危害天下!本王没错!”

莫惊春见过多少死不悔改的人,但明春王的确是其中翘楚。

他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凭陈文秀的话,您都觉得她是个疯婆娘,又怎么会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明春王笑了笑,“莫惊春,如果有人突然对你说,他知道几百上千年的历史,你会觉得她是在发疯,还是会觉得……这是个机会?”

莫惊春:“臣只会觉得,这是个玩笑。”

“无趣。”

明春王摆了摆手,兴意阑珊地坐了下去。

他可一点都不想再看到莫惊春。

这世上,怎么会有莫惊春这样无趣无味的人?

正始帝不会觉得他特别干巴吗?

莫惊春只觉得明春王执迷不悟,而且荒诞可笑。他居然因为陈文秀在错乱时的胡言乱语,就将正始帝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只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继任者……是因为陈文秀所携带的那些知识,让明春王如获至宝,以为自己铁定是被选中的人吗……

【中二】

精怪突然地出声。

莫惊春没理解精怪的意思,只是记下了精怪的话。

经过莫惊春刚才的试探,他大概理清楚这其中的经过。当初精怪说,它在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有个人跟着一起过来,那个倒霉催的人,就是现在丢失了大多数记忆的陈文秀。而陈文秀在早期刚出现的时候,那些记忆还断断续续暂存,因着是两个时代的问题,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而恰是在这时候,陈文秀遇到了明春王。

明春王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显然,陈文秀所讲述的东西,和她所表露出来的能耐,都足够让明春王升起觊觎的心思。

而在精怪处理完所有的错漏时,陈文秀已经遗忘了大部分的记忆,并且只记得其中一小部分的内容。而这是明春王所需要的,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将错就错,借着陈文秀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将其囚禁在自己身旁。

看着是为她好,可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将来铺路。

这世代,女子若是嫁人为妻,夫君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掌握她的所有。

除非是世家女子,才多少挣得一些话语权。

不然,若是遇到明春王这样的豺狼,就会被得分毫不剩。

莫惊春和明春王不欢而散。

他沿着冰冷寂静的囚房走到了尽头,看到站在那里的陈文秀。

莫惊春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猜测,和明春王所表露出来的意思说了出来,当然没有提到精怪的存在,只是暗示了陈文秀的记忆会消失,和她所记得的那些知识有关。

陈文秀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笑着说道:“我总觉得,这样的局面,似乎在从前看过很多次。”像是在看杂书,或者是那样……那些东西带来的熟悉感,仿佛都成为一种经典的套路。

可当这套路,套中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时候,陈文秀还是有些古怪的感觉在心头。

莫惊春:“如果女郎还在纠结自己的来历,那或许不妨再往外思考些,一切不可为之事,或许便是真的呢?”

陈文秀仓皇地看着莫惊春,像是自己心中的猜想被猜中那样荒谬可怕。

好半晌,她才嗫嚅地移开脑袋,“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像是一只害怕的麋鹿。

莫惊春笑了笑,轻声说道:“女郎莫怕,这世间奇迹的事情少有,但不是不能有。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不是吗?”他温和的声音,让陈文秀不再那么瑟缩,下意识看向莫惊春。

“莫尚书,您刚才所说……”

她还没说完,突然收住声音。

陈文秀叹了口气,复笑了起来,“您说得没错,其实纠结这个东西,也没有用。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我在这里,我站在这里,这就已经是我的时代。您说得对吗?”

在听到“时代”两个字的时候,莫惊春便知道,陈文秀已经有所感觉。

他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陈文秀福身,朝着莫惊春恭敬地拜倒了下去。

这或许是她在此间,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行礼。莫惊春紧蹙眉头,双手虚虚扶着她,但还是不得不看着陈文秀拜倒了下去。

陈文秀笑:“这并非是行礼,我只是谢过您。若非是您,从一开始,我或许也不能活下来。直到现在,您仍然助我良多,莫尚书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莫惊春摇了摇头,还是上前一步,将她给搀扶起来,“我曾说过,是我该谢女郎,而不是女郎来谢我。”

薛青不耐烦地从左边走了过来,“你们谢来谢去的,难道就不觉得客套生硬?”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倒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生硬。

“啊啊啊——”

莫惊春和薛青同时看向深处。

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声起,听不清楚,但不管是莫惊春和薛青,都忍不住紧蹙眉头,而陈文秀的听力不比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也蹙着眉头说道,“这是……”

薛青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是其他人在审问犯人。”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该不会这么凑巧,也是王爷吧?”

薛青:“说笑了,王爷可是宗亲。这刑罚不上皇亲国戚,您也是知道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对这件事很不满意。

莫惊春再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将陈文秀送回了女子学院,待她回去后,这才在坐在马车内沉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沉郁,片刻后,吩咐车夫回去莫府。

陈文秀经此一事,对明春王的兴趣大打折扣。

但也因着明春王被关押,而且几乎不可能出来这一个前提,陈文秀无需再掩饰她的身份。

柳红也曾劝说过,“虽然明春王的事情已算是结束,他既入了天牢,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但是,您在外的身份,谁也不知道您到底是谁。可要是您露出了真实的相貌,那些还记得您的人,势必是要攻击您的。”

陈文秀却是不在意,“我不是官员,也不是什么出众的人物。就算我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二个熟悉的人,只要我不肯承认,难道他们还能逼着我承认不成?这世上既然没有这样的道理,那我想要坐回我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日,陈文秀从房间里爬出来的时候,正是睡眼惺忪,困顿不已。

从她门口经过,正端着水盆要去打水的学生吃惊地停住动作,不断地打量着这个奇奇怪怪,从院长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娇/小女子。只见她穿着院长的衣服,看起来极其年轻娇/小,那巴掌脸看起来就没有二十岁,总归是稚嫩的模样。

“你……”

学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蜂拥而来的学生急匆匆的,“徐娘,你再不快点,我们就不等你啦。”

“三娘,小心前头。”

“那是谁?”

十来个人小步走了过来,毕竟院长的房间,是她们要经过的必经之路。

她们十来个人围着,站在走廊的中间,茫然无措地看着陈文秀。

陈文秀在二十来只眼睛的注视下逐渐清醒,“你们等在这里干嘛?还不快点去梳洗?”

“是院长的声音?”

“院长?”

“不会吧,院长看起来都没有我大。”

“是院长?”

外面吵闹的声音,将昨夜晚睡的郑云秀给折腾起来。她懒洋洋地推开窗,倚在窗台上,半睡半醒地说道:“你们几个小的聚在此处作甚?难道是忘记张夫子还在前头等着你们吗?”郑云秀本就长得貌美,那慵懒漂亮的模样,看得其中有几个女学生忍不住红了脸。

“郑夫子,院长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终于,最开始走来的那个学生嗫嚅着说道,抬手指了指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徐文秀。

不对劲?

郑云秀和陈文秀的房间是对门,那些学生刚好挡在她们两人的中间,所以郑云秀第一时间也看不到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挑眉,在那些学生中辨认了一下,最终落在一张熟悉又娇/小的脸庞上。

郑云秀微微睁大了眼。

……她,这,这不是明春王妃?

没错,郑云秀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毕竟当初明春王娶妻,而且还是先斩后奏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京城。

处理此事的人,还是当时身为宗正卿的莫惊春。

原来,陈院长,就是明春王妃吗?

就在此时,从屋顶上传来一把懒洋洋的声音,“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带了面/具,又不是人皮的,也不是换了头。这么好奇作甚?要不要上来陪我吃酒?”

陈文秀正听着学生们好奇的叽叽喳喳,就听到了屋檐上的话。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郑明春,郑大夫子,您是学不会走正门吗?还是说,这进来的几步路,会累死你?”

听到院长和夫子在吵架,那些学生赶忙就溜走了。

她们很喜欢孺慕陈院长,但也蛮喜欢郑夫子……不管是哪一位,所以,还是不掺和了。当然,若是郑夫子欺负陈院长,她们这些学生,当然是站在院长这一边的。

待学生们离开,这庭院才算是安静下来。

郑明春不情不愿地给家丁拽下来,手里还捏着酒壶。陈文秀的脸色难看,几乎要破口大骂,“不要在学生面前吃酒!”她生平最恨醉酒的人。

“所以,我这不是躺在屋檐上了吗?”郑明春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是有一桩好消息……不,应该是两桩。”他神秘兮兮地比划着手指。

“郑天河死了。”

郑明春骤然说道。

郑云秀愣住。

郑明春前些天已经定下了罪名,正是要流放的刑罚。郑云秀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送信,就乍然听到这个消息。

“……是,怎么回事?”

“暴毙。”

郑明春的手指捏着酒袋子,欢呼似地绕了一个圈,然后停在陈文秀的身前。

那一身酒气,让陈文秀不喜地避开了些。

“第二桩嘛……”

“你是想说,林欢回来了。”

郑明春定定地看着陈文秀,忽而咧嘴一笑,“看来,明春王回京的那一天,你也在场。”

陈文秀在心里嗤笑,那样算是“回京”吗?

那怕是明春王这一辈子里最是狼狈的时候。

即便是在他身边的时候,陈文秀其实多少是能感觉到明春王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他看着温和内敛,是天下闻名的木匠王爷,是没什么人会关注的普通郡王……可也同样是他,利用陈文秀,怀揣着远大的希冀,带着颠覆王朝的愿望,还真真付之行动,造成了百姓颠沛流离的痛苦……会有那样的欲/望,明春王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是无法假装得了那狰狞的一面。

“林欢……他还好吗?”

陈文秀道。

“他想见你。”

郑明春没再装神弄鬼,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然后递给了陈文秀。

正始帝站在月下。

清辉的月光散落在树梢,在庭院,就如同水铺开一层淡淡的银白。帝王身上的杀气逐渐收敛下来,抬手摸了摸脖颈,歪了歪脖子,“刘昊,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昊欠身说道:“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在妥善进行中。”

他顿了顿。

“您不打算将此事告知莫尚书吗?”

他试探着问。

正始帝笑了笑,“你觉得夫子会答应吗?”

这……

莫惊春那性格,刘昊怎么想,都觉得,莫尚书大抵是会拒绝的。

正始帝看着刘昊无话,便笑着说道:“如果他会答应的话,寡人就不必等到今日。”

刘昊有些不理解陛下的意思。

正始帝却没有解释。

他背着手,站在御花园中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这本该是后宫人赏景的好去处,可如今却是变得无人问津。正始帝看着那几株长得非常妖艳的话,忽而露出一个诡奇的微笑,“看来,就连这些花花草草,也是清楚,这人之精华,才是最好的肥料。”

刘昊:“……”陛下这话听起来,特别有种恐怖恶鬼的感觉。

他自己瞎捉摸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

陛下这个念想,已经不是一年一月,而是间隔了许久,思忖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忘却。可太傅是不会答应的,至少从前的太傅,肯定是不会答应陛下做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

但是……

似乎在谭庆山的事情后,莫惊春对陛下的容忍和退让,比之前更甚之。

不管是陛下公开了他与莫惊春的干系,还是后来莫惊春默许了陛下的动作,更是亲自将陛下迎入了莫府……

此番种种,可谓是默许,更是一种主动的表态。

谭庆山之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唯独陛下和莫惊春清楚内情,即便是当时跟在身边的卫壹和墨痕,都知道得不多。

这是属于陛下和莫惊春的秘密。

也正是这个秘密,造就了莫惊春如今待陛下的宽容。

……是,刘昊甚至觉得,如果不用上“宽容”或者是“容忍”这样的词句,当真无法形容陛下的胡闹。

”刘昊,你觉得,如果莫惊春死去的话,寡人会做些什么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句,让刘昊一愣。

这是什么……

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陛下,太傅在您的保护下,是不会出事的。”刘昊谨慎地说道。

在还未清楚陛下是什么意思时,他是不敢表露太多。

“实话实话,你在这呆个什么劲儿呢?”正始帝不耐烦地看了眼刘昊,那架势颇像是想要将刘昊拿来练手。

刘昊苦笑着说道:“哎呀,陛下,您这不是让奴婢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那奴婢一时间怎么想得出来?只是……如果太傅出事的话,陛下肯定会让那些人伏诛,更有那些掺和其中的罪魁祸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尽量用更为柔和的语句,去形容陛下会做出来的事情。

刘昊所描绘的字句,不过是陛下有可能做出来的十分之一,甚至还比不上。

但更多的,刘昊可不会说。

毕竟,那样岂非是指着陛下的鼻子,指名道姓地责骂陛下?

正始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昊,“滑头。”

刘昊讪笑着说道:“您这也得给奴婢留点余地,毕竟,奴婢可是从来都是希望莫尚书可以平平安安,健康长寿的。”

正始帝脸上的神色稍稍收敛,叹息了一声,“是啊。”

他的眼神落在庭院中如流水的月光,淡淡地重复道。

“是啊。”

刘昊不由得皱眉。

陛下这表露出来的态度,多少有些……

他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住了口,也一并看向如流水的庭院。

到了晚间,长乐宫逐渐安静下来。

守夜的太监换做是德百,但其实也无需入殿,甚至还可以有个休息的小间。真正需要熬个通宵的人,是那些二等太监。不过就算是德百,其实也不敢睡得踏实。

这夜间无事则矣,若是有事,可是惊天辟地,让人担忧。

正始帝最近都少有夜半前往莫府的举动,盖因莫广生那个烦人的蠢物,不知是打哪里意识到了莫惊春偶尔夜半会和他相见,最近默默加强了莫府的守卫不说,还见天没事找事地守在墨香院外。

在莫广生第七次遇到陛下的时候,两人忍不住干架。

然后半夜闹出来的动静,差点让阖府的人都知道,惹得赶来的莫惊春大发雷霆,将陛下和兄长全都轰了出去。

正始帝:“你死定了。”

莫广生跳脚:“我他娘的才要叫屈好吗?”他可是有家都不得回!

正始帝这么一想也是,愉悦地回去了。

留下莫广生在夜半深沉时,独自一人孤独寂寥。

莫广生:?

是人吗您?

正始帝躺下来前,还在想着今日的事情,许是因为刚见了血,所以情绪还是有些焦躁暴戾,只是刚才散去的杀气,不过是面上的事情。至于根骨里的郁色,那是半点都没有改变。

窗外,殿外,风声清脆。

帝王听了许久,逐渐地沉睡入梦。

梦。

公冶启睁开眼。

他有些困乏。

像是大梦初醒,像是一直笼罩在他眼前的朦胧布条被猛地抽去,耳边只余下一把聒噪的声音,如何也听不清楚。

累极,倦极。

“吵死了。”

公冶启凶恶地叫嚷着。

心中暴戾之气乍然而起,他恨不得要杀些什么人,又或是将什么东西在眼前彻底毁掉,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公冶启心头这诡奇而疯狂的怒气。

这……有些不对劲。

公冶启缓缓睁开眼。

破晓的天光,扎入他的眼。

刺疼得很。

他什么时候,那么畏惧日光了?

在撕开一切的静默后,一把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地在公冶启的耳边回荡着,“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且将手松开,莫太傅,莫太傅他已经死了。”

莫……太傅?

公冶启的意识有过一瞬间短暂地明悟。

他记得这个人。

他记得这个,低调而无趣的人。

是他的夫子,是莫家的人,是腐朽愚昧的朝臣,是……

公冶启低头。

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色,血污遮盖住他的面孔,却仍然挡不住那青白的神情,那正是被剥夺了鲜活之气的模样,那正是死气布满的迹象,那……他死了。

公冶启怔愣地看着怀中人。

一个,在他记忆中,几乎想不起来的人。

叫……莫,惊春。

惊春。

非常惊艳的名字。

却落在他的身上,公冶启曾想,这十分地不匹配。

“……孤,睡了多久?”

脸上有疤痕的刘昊愣住,他眼角的那点泪水本来是憋出来的。在疯狂的帝王面前,将自己伪装得非常孱弱,在和陛下足够熟悉的前提下,那正是能让陛下稍稍留情的可能……但那也说不准。

十有二三的可能。

刘昊虽然恨极了莫惊春的冲动,却也深感悲哀。

陛下陷入长久的疯狂,这是谁也不想见的。

而历经如此艰辛,重新站在长乐宫前,刘昊却不容许任何人动摇陛下的帝位。即便是莫惊春,勉强算得上他昔日友人的人,也不例外。

……可这不意味着刘昊不会动容。

居然是莫惊春。

怎么会是莫惊春?

他心里也忍不住回荡着这个想法。

可是陛下刚才说话了!

非常沙哑,但还是勉强说出来的话,不是刚才在殿前那乍然而过的短暂,而是彻底的清醒。刘昊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连说话都是颤抖的,“陛,陛下……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是吗?”

公冶启的手指用力,“母后呢?”

他的喉咙似乎是磨着砂砾,生疼得很。

公冶启上一份记忆,就是方才在殿前短暂的清醒。

再上一份……

则是永宁帝的死。

刘昊的声音愈发颤抖起来,猛地跪倒下去,“太后,太后娘娘为了庇护陛下,将叛军拦在了凤鸾殿,被公冶清,公冶常的叛军乱刀砍死。”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

刘昊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作都不敢有,只是双手抵/住额头,久久也不愿抬起。

陛下醒来了。

这无疑是好事。

可眼下的陛下,似乎并没有从前那些疯狂的记忆,也忘却了……

太后的惨死。

太后是为了救陛下而死的。

当初刘昊为了护着半疯的公冶启离开京城,就已经自顾不暇。更别说是要去给太后收尸,最终太后是被当时登基的皇帝给一把火烧成灰,丢在湖中,再也找不回半点痕迹。

陛下空落落一身,已无一亲人。

公冶启在作甚?

他在描绘着莫惊春的模样。

阴鸷暴戾的疯狂逐渐扭曲成团,压抑在公冶启的心头,他恨不得要将肉眼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毁得一干二净,可是低头看着这张青白的,还显得温和的脸庞,又一种奇怪的冷静蔓了上来。

公冶启再抬头,原来,他正站在殿前。

身后的殿内,跪倒了无数的朝臣,血淋淋的味道从殿内,从他的身上,从死去的莫惊春身上扑面而来,熏得公冶启想吐。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然后终于忍不住弯腰干呕。

他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莫惊春碾碎压进身体。

眼角的血红滑落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血水还是泪水,只是滚烫得有些吓人。

公冶启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冷漠地说道:“让所有人都滚回去。三日后,再开大朝。”

话罢,身着玄色冕服的帝王抱着莫惊春大步离去。

刘昊着急地跟了上去。

可是旋即,公冶启将自己和莫惊春的尸体关在一处,再也没有出现。

刘昊挨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跪倒在长乐宫门前,哀求着陛下开门吃点东西,可是殿内却像是陷入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倏地,刘昊抬头看着天上,那冲天的火雾,惊得他都差点要带人闯进去。

“任何人擅闯——”

一门之隔,公冶启疯狂阴鸷的语气阴恻恻地响起,“就地格杀勿论!”

刘昊差点以头抢地。

帝王,公冶启,仍然穿着那身玄色冠冕,深沉血浓得可怖。

他的手里捏着一把小刀,正在指尖把玩着,然后随着步伐,一点,一点,踩着浓烈的日头,走到了长乐宫的后殿。

在后殿外的庭院,此地,便是烟雾冲天的所在。

整个庭院七零八落,唯独那在火光中燃烧的身躯,是真实的。

公冶启怔然,却冷漠地注视着那焚烧一切的烈火将所有的痕迹都吞噬,直到最后,一切都化成一缕烟,化成粉末,消散于天地间。

靴子踩上赤黑的土壤,弯腰拾起一小把骨灰。

地上灰的,白的,黑的,红的,刺目的色彩染成一团,杂乱得无序。

公冶启看着掌心轻飘飘的灰白舔舐了上去,将那一小撮骨灰吞入腹中。

嘴巴边染着可疑的猩红,衣襟,心口,更是有着大片大片的红,低垂着头颅的帝王慢慢抬头,血红阴冷的眼眸恐怖异常。

他先是轻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

而后便是肆意疯狂的大笑,笑得恣意张狂,笑得清醒不再。这醒过来的,究竟是公冶启,是帝王,还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兽?

寂静漆黑的长乐宫内,正始帝霍然睁开了黑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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