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愿典当

人在坠楼的一瞬间会感觉到疼吗？

茶惊祭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双眼肿胀，脑子里一阵嗡鸣。

他像是一只失了控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捶打着身下的猎物，尽管它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即将咽气。

他的动作越来越重，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冷硬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击中着猎物的头部。

血迹模糊，面目全非。

“茶惊祭！茶惊祭！快停下！”

有人一直在身旁拼命拍打着呼喊他，奈何他的手和脑子完全不听使唤，根本停不下来。双眼赤红一片，他只觉得自己坠入了无限的深渊中。

很黑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人拉住自己，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打进一束光，他只能任由黑暗将自己无情吞噬。

“茶惊祭！茶惊祭！”

一个焦急的女声不断地在自己的耳畔徘徊，他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身子在不停往下坠，眼睛也越来越沉。双手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知道一直用力。

“你快松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就出人命吧。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不过他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上手下的杂碎一起下地狱！

“快来几个人把他拉开！”

“小伙子，别再打了！”

“为这样的人渣进局子不值得。”

“听话啊，快松开！”

茶惊祭终于有了一点意识，但还是听不清楚周围都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一直在嗡嗡嗡地响，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几股大力拽开，人也被使劲拉扯到了一边。

大力消失，身旁留下了一个不停摇晃着他的人，企图唤醒他，然而他还是没能彻底恢复清晰的意志。

“茶惊祭你看着我啊，你别吓我呀！”奈愿扯着嗓子轻轻拍着他的脸不停呼喊，她看着他如今麻木无神的样子，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茶惊祭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符咒一般，身体麻木，眼睛发红，嘴唇轻颤，呆愣地跪在一边，一动不动。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是被吓傻了吗？”

“快把担架抬上来，把这个小伙子也送去医院！”

“谁看到跳楼场景不害怕呀！好好回去睡一觉就成。”

茶惊祭的双眼只留下了一条缝，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迷迷糊糊的，他看到自己的眼前站了几个年轻人，他们都穿着板正的警察制服，有的嘴里含笑，有的一脸着急，还有的眉眼带着一丝不屑，反正都是在围观着他。

他看着他们，嘴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又没力气开口。

“茶惊祭！茶惊祭！”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人给一把抱住了，那人埋在他的左肩不停呼唤着他。语气哽咽，还有水渍抹在了他的脖子上，可千万别是鼻涕。

怀里的她哭得很是伤心，从最初的哭喊到最后的无声抽泣，仿佛一枝脆弱的花朵被大风吹断了花枝。

别哭。

别难过。

他努力地挣扎着抬起似乎有千斤重的手，好不容易终于搭上了颈窝处的脑袋，怀里的身子一怔。

奈愿抬起头来，就看到眼前的人朝着自己咧嘴一笑，他的脸上沾染了许多血污。她看着他的眼睛，微颤着抬手轻轻给他擦拭着。

偏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脸庞，茶惊祭看着眼前的人，她很细致地为自己擦着脸。她似乎哭了很久，满脸泪痕，眼睛还红肿着。

她的指尖也沾染上了同样的血污，他没受伤，这些都是那个狗杂碎的。

茶惊祭已经恢复了理智，他把脸上的手扯下紧紧握在手中。

“王琴呢？”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嘴唇发干，喉咙生涩，嗓子眼就像被灌进了一整瓶老白干，又辣又疼。他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奈愿低垂着头，不再看他。

茶惊祭挠了挠她的手。

“王琴她已经死了。”奈愿淡淡地说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她想倒下，想像王琴那样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她想去找爷爷。

她想爷爷了。

奈愿再也忍不住地失声大哭起来，她跪坐在地上，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一直哭到没有了力气，她才静静缓过神来。

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牢牢地抱在怀里，她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柱一般，她环过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所有的哀伤失落在此刻都找到了安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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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琴看着镜子里苍白疲倦的自己，觉得就像是深渊里的一尾鱼，还是一尾眼睛凹陷，肚皮朝上的鱼。

她摩挲着自己的长发，双眼无神，只在头发断落时起了一点涟漪。

没有水光的眼泪顺着脸颊毫无预兆地淌下，滴落到地板上的发丝。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空洞而麻木。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镜子里的女孩如今只剩下了一副形如枯槁的皮囊，仿佛随时就会失去生机。

12岁以前的汪筝和王琴，是福利院里有名的一对姐妹花，无论什么活动，她们总是报名最积极的那一个。她们总是会拉着手在台上表演唱歌，大大方方，从不怯场。

她们从儿歌唱到流行音乐，从小豆芽唱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14岁时，偶然的机会她们接触到了小提琴和古筝。或许是名字天定，那时，她们就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有名的音乐家。

15岁时，一次上天的眷顾让两人高兴坏了。那时的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前方会是无底的深渊。

“五花音乐”来学校宣传，她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被录用了。机构得知了她们俩的情况，竟然还缩减了两人的费用。

她们都是被上天抛弃的孩子，但上天轻而易举地用一块糖又能扭转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16岁时的王琴依旧天真单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姐妹彼时已经受到了长达一年之久的侵犯。

汪筝越来越沉默寡言，而王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提琴世界，沾沾自喜。

她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但她们为自己选了一个最好的日子。

11月26日。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全福利院孩子们的面前登台唱歌。

很顺利，很完美，她们热爱极了。

同样是16岁的这一天，她们买了一个小蛋糕。

王琴双手交叉握拳，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汪筝说道:庆祝我们1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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