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受伤
“华苏郡主,郡主,求您冷静些!”
“您不能再往里闯了,皇上快回来了!若瞧见您吵醒皇后娘娘,定然要降罪的……”
骊欢躺在凤榻上侧首望出去,隔着重重绣幔,华苏郡主怒气冲冲地踹倒一架翠竹花鸟绣屏。手中金丝软鞭猛地一扬,吓得身后围过来的宫婢们躲闪不迭,一个个苍白着脸几乎要哭出声来。
“郡主,求您别闹了……皇后娘娘凤体虚弱,您若惊着她,皇上会杀了奴婢们的!”
华苏不理会众人哀求,手中长鞭高高一舞,直接削断骊欢面前的云锦绣幔:“少废话!宣政殿本郡主都闯过,皇后中宫算什么,轮得着你们拦我吗!谁再敢妄动,本郡主先抽掉她的脑袋。”
宫婢们惊呼一声,犹疑地顿住步子。
层层绣幔如轻纱薄翼般堆叠地面,骊欢浑身绞着痛,吃力地坐起来:“你们都出去,不许进来。”
宫婢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出寝殿。
华苏红妆飞扬,睁大眼睛打量骊欢羸弱的身躯,乐不可支地甩起鞭子:“姓骊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扯唇讥讽着,华苏脑袋一偏,眨眼啧道:“也是!你骊家百十来条人命都没了,你是该难受……看罢,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这世上哪有人能靠着爹娘吆五喝六一辈子?”
“过往你爹骊阳朔处处压我爹一头,你一个边塞跑回京城的野丫头也处处压我一头,还敢抢走我的少慕哥哥。你明明知道少慕哥哥从小寄居在我们叶亲王府,我同他才是青梅竹马!你凭什么抢走他?!”
话毕,华苏心头压抑的不甘愈发浓烈,一袭绯红裙袄如蹿腾的火焰般灼灼烫人。
骊欢双手撑在被褥上,轻嘲的目光只稍微瞥华苏两下,便蔫蔫地垂下眼睫,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
先帝在位几十余载,贪享美色、喜好博弈,于国政一道并无太多建树。
大楚内地兵权几乎由叶亲王掌控,边塞南北之地则由她骊氏一族统率二十万大军驻守。
她豆蔻之年身患劳血病,塞北时气恶劣,母亲再度带她回京城定居养身子。
偌大京城内,她成为继叶华苏之后身份最贵重的名门千金。甚至因着骊氏兵权过重,叶华苏也得处处让着她,背地里却没少找她麻烦。
叶华苏是她心中继小郡王之后最跋扈之人,成日挥着金丝鞭子到处打人,街头百姓、丫鬟宫婢,连女儿家都照打不误。
又因楚慕的缘故,她一直与叶华苏明里暗里地较劲。
她亦知晓楚慕在叶亲王府长大,但她以为楚慕是喜欢她的。
楚慕也曾捏着她的脸颊,亲口笑着对她说“华苏于我而言只是小妹妹,没有青梅竹马这回事,你别同华苏计较,我要娶的太子妃只有你一个人……”
敛回思绪,骊欢空落落地冷笑出声。
而今骊氏满门惨亡,骊家边境的亲信将领尽数被叶亲王带兵缴杀,大半的兵权也被叶亲王府收揽……依楚慕的心性,下一个要收拾的应当就是叶亲王。
当然,也说不准楚慕会放过叶氏一族。毕竟这些年他一直以兄长的身份疼爱叶华苏,纵容叶华苏在宫内宫外横行霸道,兴许他当真钟情于叶华苏。
而她,不过是谋权的棋子罢了。
华苏心头正窝火,见骊欢一脸不咸不淡的冷笑,只当骊欢在嘲笑自己幼稚。
再瞧骊欢一袭素雪寝衣、墨发如瀑,在榻上病了数月瘦到脱相,却还是掩不住骨子里的娇美。
满身纤弱之气如三月袅袅嫩柳,巴掌大的小脸更似皎皎明月一般,反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华苏心中愈发来气,素手一翻,红袖下长鞭似腾舞的银蛇重重甩向骊欢。“啪”地一声,骊欢肩背一颤,皓如清雪的寝衣撕裂开来,渗出一道粗长的血口子。
热辣的麻木感极快褪去,疼痛如绵密的银针一般,沿着翻卷的血肉扎入心口。
骊欢迟钝地眯了眯眼睛,一时体力不支,侧身瘫倒在床榻上:“你想杀,就杀了我罢。”
华苏凝力一收,长鞭曲卷着折回掌心,解恨地掐着腰走来走去:“你想借着我的手寻死是罢?放心,今日本郡主会一定亲自送你上路!”
“骊初初,你还记不记得你与少慕哥哥在太子府拜堂大喜的日子?”
“那晚到处都是喜纱红灯,我偷偷溜进你们的婚屋,也是这般抽了你一鞭子。可恨少慕哥哥碍着你们骊家权势,不得不哄着你,又反抽了我一鞭!”
“你不知道罢,少慕哥哥担心你回家告状,又追到王府卸了我的右臂,直接废了我半身的内力啊!我在榻上瘫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骊欢,当时我就立誓,早晚有一日我要回报在你身上,你今儿死定了!”
话音甫落,“噼啪”声再起,一道狰狞的血口子再度落到骊欢单薄的肩背上。
伤痕交错重叠,殷红的血水迅速洇出肌肤,顺着破碎的寝衣滴滴答答落到彩绣被褥上。
华苏下巴颏儿微微一抬,眉眼含着艳阳般耀目的矜傲之气,得意又咬牙切齿地瞪着骊欢:“听说你前几日还敢行刺少慕哥哥,用剪子刺伤了他?今日我便替他报仇!”
骊欢松开被褥,金丝软鞭带起的劲风掠过耳畔,她寒森森地阖上眼睛。
无力报仇、寻死又恐牵连素姐姐和槐序,倒不如死在叶华苏鞭下……说起来,楚慕那畜生近来对她也算上心,难保不会与叶氏一族生出嫌隙。
凤榻前暗影一闪,鞭风堪堪扫到骊欢面颊,冷不防被一只苍瘦有力的手掌截住。男人墨发如瀑,一袭霜白纹龙长袍袍角飞扬,声音从未有过的低哑阴狠:“贱人,朕要杀了你!”
骊欢颤悠悠睁开眼,只见楚慕周身冷气森然,颀长的身影宛如厉鬼索命。
外殿追进来的宫婢太监匍匐着跪了满地,华苏亦是满目惊诧,不明就里道:“少、少慕哥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半分没有察觉。”
楚慕阴着脸不语,华苏望见他眼尾渐渐染起的猩红之色,心头无端升起一股骇然之感,跺脚嗔道:“少慕哥哥!你把我的鞭子还我!”
“我在给你报仇呢,这个姓骊的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留着她作甚……”
话没说完,楚慕广袖一翻,掌心金丝软鞭裹挟着浩浩劲风,势如铁棍般利落地扫向华苏郡主的面颊。
“呜啦”一声,华苏身子踉跄险些跌倒,半边细嫩白净的面颊血肉翻卷。
她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片刻,呆呆愣愣地抬手摸到血痕,这才捂起脸失声惊叫。
外围宫婢们更是惊悚地缩起肩膀,一旁抱着胳膊看戏的刺眠都蹙紧了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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