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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插翅难逃

7. 放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盖住了元月的双眼,有些凉,又有些涩,似乎是触上了手心的茧。

一声凄厉的嚎叫传来,手心火辣辣一热,怀里的猫蹬腿跳了下去。

元月急于确认猫的踪迹,抬手抓住眼前的那手拿了下来。

这一碰,竟觉手指上黏黏糊糊的,同时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急忙低头查看,白皙的手背上剌开又深又长的一道口子,鲜血自其间汩汩流出,骇人不已。

元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用自己的袖子捂上去,试图止血。

“阿月,不要紧的。”身边响起杜阙的声音,“别让我的血染了你的衣服,脏。”

杜阙用另一只手拿开她的手,而后攥住自己的衣袖擦拭她手上不小心粘的血迹,动作稍显笨拙。

定在一旁的廖嬷嬷回过神来,用力拍了下大腿,边指挥外头的宫女边往外跑:“小四儿跑了,还在那儿看!还不赶紧追?”

这一喊,高美人也反应过来,嫌弃地睨了眼下方胡乱忙活的两人,两手叉着腰冲外头乱作一团的众人放狠话:“小四儿要丢了,仔细你们的皮!”

闻言,众人更加卖力,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偌大的清芬苑翻了个底朝天,总算逮到小四儿的踪迹,廖嬷嬷不好耽搁,考虑到自个儿腿脚不好,便差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跑回来禀告:“主子,小四儿上了屋顶,怎么也不肯下来,廖嬷嬷已让人取梯子上房捉了。”

高美人等得焦心,站得脚跟疼,实在撑不住就坐回椅子上,听小太监如此说,心又跟着悬起来,水葱似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去嘱咐他们,当心着,万不能吓到小四儿!”

小太监点头哈腰,脚底生风似的走了。

那厢闹得不可开交,身处同地的元月、杜阙这儿可冷清极了,半个多时辰,高美人只顾着小四儿的安危,全然不管亲生儿子杜阙的伤势,甚至连句问候都吝啬给。

期间元月好几次坐不住,欲命外头侯着的缀锦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为杜阙包扎处理,怎奈他多番冲她摇头示意,自己胳膊还被他按着动弹不得,这会儿高美人又为一只猫表现得那般急切,心底压着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高娘娘,殿下的手伤得不轻,能否差人去请太医来瞧一瞧?”她挣脱杜阙的束缚,起身走到高美人面前,挡住了外头的景色。

杜阙随之跟来,不死心地用好的那只手缠住她的腕子,反宽慰她:“阿月,只是抓伤,无碍的。”

阴影之下,高美人懒懒抬眼,目光轻飘飘掠过杜阙的脸,嗤笑道:“可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元姑娘也瞧见了,下人们都去捉猫了,抽不出空来请太医,不如你们自己去吧。太医院离这儿不远。”

高美人无谓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元月,她抛却得罪高美人的顾虑,抓起杜阙血肉模糊的手冷冷道:“恕我多嘴一句,在高美人眼里,难道六殿下连一只猫都比不上么?”

“放肆!”高美人杏目圆睁,喝道,“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小四儿今儿出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元月不服气,欲启唇辩驳,却被杜阙抢了先:“放肆不放肆,也轮不到高美人来评判。”

杜阙反握住她的手:“阿月不像我,不是你随意泄愤的工具。你可以对我动辄打骂,但她,不行。”

高美人满目怀疑,好笑反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杜阙微微眯眼,眸光透出几分威胁的意味,重复道:“你想动她,做梦。”

说罢,不理会高美人是气得跳脚还是怒极大骂,拉着她昂首阔步离去。

杯盏碎裂声随风灌入耳朵,元月忍不住回眸远望,那高美人正疯了似的摔杯砸瓶,弄得殿内一片狼藉。

料想杜阙也不会好受,她悄悄收回视线,侧目打量他逆着光的侧脸。

他微微垂着眼,光束透过长而密的眼睫洒下来,在眼眸下方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为他平添了一丝阴郁之气。

从前她气他不管受了多大耻辱都无动于衷的窝囊模样,所以她一闹再闹,只为他能硬气些,能还击欺辱他的那些小人,别做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骨头。

如今再次相逢,他对她的态度较之以往还要更软上几分,以至于叫她误以为他仍是那个不懂得、不敢反抗的六皇子。

直到方才他为了她和高美人当场对峙那刻,她在他身上切实感受到了皇子的压迫感……现在的他,好似一匹隐匿于暗夜中伺机而动的野狼,随时都有可能撕碎敌人。

“阿月这般盯着我作甚?”灼灼的目光引得杜阙转过了脸,完完全全地将容颜显露在她的眼前,“不用担心,我会护你无虞的,哪怕我死了。”

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元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打着哈哈暂时自己的害怕:“乱七八糟地胡沁什么?你又不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好端端的怎会……”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杜阙不会死,她的小将军却永永远远离她而去了。

杜阙眼明心亮,如何察觉不到她异样。他停住脚步,垂首极力藏好脸上的嫉妒,继而换上平素的温柔假面,转过脸看着她说:“有阿月这句话在,我必不会死。”

一个死人,如何能与他竞争?

阿月的心,早晚会是他的,他不急。

这场赌局,他赢定了。

忆起伤心事,元月难撑笑颜,随便应付了句。

见此光景,杜阙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提了句:“区区小伤,不用惊动太医院了,回府里简单处理处理即可。”

元月没有意见。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自家马车前,杜阙主动出言打破沉默:“手伤着了,不便骑马。阿月,我们一起乘马车回去包扎好了,再去长乐街逛逛,好吗?”

他的伤的确严重,又是因为她伤的,元月没有犹豫,先行跨上车轼,后回头向他递出手:“你搭着我的手上来吧。”

“阿月待我真好。”杜阙的眼睛闪着惊喜的光芒,立即把手搭上来,而后紧紧攥住,登上车轼,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

杜阙这副不争气的样儿逗笑了曹平,但曹平没胆子当面嘲笑他,只好抿着嘴唇努力忍笑,待他钻进车厢,曹平如释重负,伸手抹干净眼角憋出来的泪珠,咯咯笑起来。

缀锦翻了个白眼,催促:“别笑了,再磨蹭伤口就该化脓了。”

曹平一下收住笑,跃上车轼,挪到一边给缀锦腾位子。

缀锦动作干脆利落,紧随其后坐好,曹平尴尬地撇了撇嘴,扬起马鞭驾车径往皇子府的方向驶去。

杜阙再三要求,简单处理一下便可,郎中只得依言照办。

彼时元月不在场,回屋里换衣裳去了。

曹平守在跟前,百思不得其解杜阙执意这般要求的用意,抓耳挠腮好一阵儿,到底没忍住问出口:“殿下,您这伤的可是右手,您又整日舞文弄墨的,草草包扎了不会影响您发挥吗?”

“你懂什么?”杜阙瞥瞥不开窍的曹平,“我若没几日就好得生龙活虎了,还怎么讨阿月心疼?”

此言一出,郎中扯纱布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曹平眼尖看见了,借此打趣杜阙:“殿下,您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吗?”

“……曹公子哪里的话。殿下伤得厉害,怕是得修养个把月才能好全……”郎中反应机敏,顺着杜阙的话往下说。

杜阙心情大好,吩咐:“拿一吊钱来,送给大夫买酒吃。”

曹平领命,去里屋取了一吊钱,塞到包扎完毕正收拾药箱的郎中手里,刻意拔高了声音说:“个把月之后还得劳烦您来府里为殿下查看查看伤势恢复的情况了。”

得了赏钱,郎中乐开了花儿,毕恭毕敬拜别了杜阙。

屋里没了外人,曹平才敢提小四儿抓元月的事:“殿下,小四儿平日很是亲人,莫说扑上来挠人,嚎一声都不曾有,怎么刚刚突然对皇子妃发起狠来……?”

杜阙冷声道:“它不是扑阿月,是想扑我。”

曹平不解:“扑您?”

“是,猫伸爪子的时候看的是我,阿月只是跟着我遭殃罢了。”

曹平啧啧称奇:“这孽畜还成精了不成?”

“有那样一个人精主子,何愁养不出一个成精的畜生。”杜阙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桌子,语气不带一点儿温度。

曹平如醍醐灌顶,明白了杜阙的弦外之音。

杜阙生来就是是一个遭人嫌遭人恨的“祸害”,刚会走路的年纪便被丢到了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宫苑,与冷宫仅隔了一道墙。

负责教养他的下人们对他恨之入骨,恨因为他来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每每怨气上来,揪住他便是一顿好打。

好在杜阙顶着一个皇子的身份,虽有名无实,到底算他们的主子,他们再放肆,也不敢打他的脸,只挑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下狠手,针扎、火烧、鞭抽……这些五花八门的刑罚中,最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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