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青青

“说了这么多，苏大娘子想必不只是有所感怀吧。”玉子藤垂眸敛了情绪，再抬眼时一派平静，一句话破开了崖上静若无人的氛围。

“我想和二位做一桩交易。”苏清语又变成了那副理智的模样，偏冷的声线清晰可闻，“我坦白一切，任你们处置；你们替我把那方手帕送去百草村。”

柳茵洛惊诧一瞬，贴着手帕的腰间莫名发烫。

那块手帕果然是她的。

林溪，溪流。

只是柳茵洛的惊诧却不是为这，而是……“百草村还有人？”

“没人。”苏清语道，“村后头有块荒地，我在那建了衣冠冢，二位替我把那方手帕送去烧了即可。”说着眼睫微颤，声音几不可闻：“权当是林溪回去了。”

柳茵洛却听清了，她突然想问苏清语此番逃跑是否要回苏州，话将出口又觉得是又如何，她已经回不去了。

恰如昔日的林溪也已经回不来了。

“我答应你。”玉子藤蓦然开了口。

苏清语没有出声，只将视线落在柳茵洛面上，许久不动。

柳茵洛没问她为何执着于自己的答复，轻声而坚定道：“我也答应。”

苏清语像是瞬间卸了全部心神，脸上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她凝视着柳茵洛二人，真心实意道了声：“多谢。”

后面便是刘少卿召集小吏例行问话。柳茵洛没再留在原地，自行转身去了马车旁，继续往后是间隔站开的护卫，围成一圈将这里守住，防止百姓误入。

原本是要押送苏清语回大理寺问话，可苏清语只愿在这说。刘少卿不欲节外生枝，挥挥手命人备好纸墨笔砚，就算开始了。

马车离得不远，柳茵洛轻挨车辕坐着，耳边持续性传来刘少卿和苏清语的对话。

“你拿什么杀的苏凌云？”

“慢性毒药。”

“哪种慢性毒药？”

“自创的，配方在房内东面窗户外的花盆底下。”

对话到这停了小会，取而代之的是研墨声和纸张摩擦声。

不久，刘少卿的声音再度响起：“下毒时间和过程？”

苏清语许是回忆了片刻，答道：“去岁十月开始，我陆续或添或换了他平日所服汤药、房中茶水，以及秦姨娘专用面脂里的几味药材。直到今年二月，最后一味药材添换完毕，这毒才算大功告成。三个月左右，中毒之人会无知无觉地死亡，形如暴毙。”

话音落后，又是一阵空寂。

柳茵洛转移视线看向业已坐在另一处的苏如海，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可柳茵洛直觉认为，他也在听不远处苏清语和刘少卿的对话。

“毒发后呢？你预备做什么？”那头，刘少卿续问。

柳茵洛收回目光看了过去，不想一道黑影兜头罩来，是玉子藤。

玉子藤对她笑了笑，安静地抱起双臂斜靠在拉车的马儿身上。

两人均未开口，那边的问答还在继续。

“自是保全自身，趁机逃走。”苏清语回得理所当然。

“你所谓的保全自身，是指嫁祸？”刘少卿脸色平平，无喜无怒，“先是嫁祸秦依，后是嫁祸范家？”

苏清语没声了。

“那茶杯是你扔到秦依院里的；苏凌云所服汤药价值千金这事也是你告诉黑衣人，并让黑衣人告诉范家的。”刘少卿眼神锐利如刀，“你和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苏清语迎着他的视线，坦荡道：“他是我计划中的变数。”

“变数？”

“是。一月前他寻到我，说他已知晓我下毒一事，若不想此事暴露，就配合他提前毒发时间。我虽不愿，却也因有所忌惮而不好直接拒绝，于是诓骗他配方一成便不能任意控制剂量，否则前功尽弃。他许是信了，又给了我一瓶毒药，让我把它下在苏凌云的膳食中。我没法子，只能应了他，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你故意让下毒一事暴露，又故意把这事引到范家身上？”

“确切说，不是引到范家身上，而是引到黑衣人身上。范家只是我安给他的身份，好让整桩事显得可信一些罢了。”

刘少卿明白了，苏清语只是表面上迎合黑衣人，实则从未打算按他的要求做，可是……“你既不愿和他同谋，为何一月后又与他产生了联系？”

“他发现了我是故意让下毒一事暴露的，也发现了我在刻意把嫌疑引到他身上，便又找上来了，态度之恶劣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清语音色低沉：“经此一事，我认识到他的手段有多深不可测，也看出他不是一定要杀苏凌云。对他来说，若不能在想要的时间点杀了苏凌云，不如不杀。因此我虽依旧不愿受制于人，可为了报仇，只能暂且忍耐。”

“他想要的时间点是狩猎那日？”

“是。不过最开始他希望的是越早让苏凌云毒发身亡越好，后来改了主意，变成狩猎当日让苏凌云毒发身亡。”

刘少卿没再问了，独自陷入思索。

若说狩猎当日杀死苏凌云有何显著优势，那便是事情更易闹大。当时随行者众多，且大多身份不低，乍一出了人命，难免一片沸腾。事后一传十十传百，无需多久，全长安城的人就知道了。

那么，黑衣人的目的是要将苏凌云被害一事闹大？可闹大后又如何？

另一头，玉子藤和柳茵洛也在想这个问题。

“总感觉，这案子破了又像没破。”柳茵洛低喃道。

“上桩案子不也是如此？”玉子藤轻轻一笑，提起了两人错过的皇家狩猎，“再过几日，阿舅他们就该回来了。”

柳茵洛面色一喜，想到了远在城郊猎场的阿姐、阿耶和表哥。

玉子藤见她如此，大约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只浅浅地弯了下唇便转过头去，继续听刘少卿那头的动静。

问话到这也已差不多了，刘少卿只最后提了两问。

一是毒茶到底是苏凌云生前就已喝下还是死后被灌入体内。若是前者，何以苏清语配置的毒药会那么巧合地在喝下毒

阅读柳色青青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