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与纸飞机

直至夕阳落山，头顶白炽灯光照亮桌面，程雪漫才改变坐姿，从记忆漩涡里挣扎出来。

中午，接到姜国瑞信息后，程雪漫丢下黄雨盛，小跑赶回公司。

等电梯的间隙，她拿出手机，找到公司员工群，在聊天成员搜索一栏，输入一个樊字，300多人的群，冒出来两个头像，她心也跟着扑腾两下。

电梯门开了，程雪漫挤进电梯，看到有人摁了7，便站到旁边。

低头看两个小头像，一个是玲娜贝儿，另一个是公司产品，手指放在第二个头像上，轻轻一点，新页面展开：

销售-樊庆丰。

看着这几个字，程雪漫心跟着一坠，无力感涌上心头。

刚刚一定是看走眼了，他怎么可能在这？

可像不死心似的，她点开玲娜贝儿头像：法务-樊玲。

心里一声嗤笑，如此滑稽。

回到设计部，宋巍正和同事讨论新图纸。

“程雪漫，你回来了？过来看一下，这张图纸怎么样？”

程雪漫接过画纸，注意力却无法集中，一遍遍回想那个背影，心像被锉刀反复锉着，绞痛难当

非弄清楚不可。

“宋姐？研发部总监……，是一个怎样的人？”

很普通的问题，可在程雪漫这里，却有着冒险意味。

宋巍抬头，看着程雪漫，笑着问：“怎么，看到本人了？”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宋巍并不奇怪程雪漫这么问，那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每个新来的小姑娘，都会在见到他之后，产生无限幻想，有人把幻想放在心里，也有人大胆试探、告白，可是无一例外，全都败下阵来。

“还没。”程雪漫声音略显僵硬。

“嗯，目前还是单身。”宋巍打量程雪漫，身材出挑，脸蛋优秀，不知道樊总监会不会拒绝她。

“我不是问这个。”程雪漫感到莫名其妙。

可宋巍不听她解释：“不过啊，樊凌宇这人特难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三年了，追他的小姑娘前赴后继，就没有成功的。”

宋巍说完，露出八卦表情，一旁为设计发愁的同事，也放下图纸，一脸吃瓜的样子。

程雪漫听到那三个字，就这么平静地从宋巍嘴里说出来，内心怀疑得到证实，她一直紧揪着的心，反而放松下来。

像初春冰河解冻，水声潺潺，她一直冰冻沉寂的心，终于吹进来一丝暖意。

她揣着这点丝丝暖意，嘴角渐渐牵出一丝笑意。

她的好朋友们，可以简单把樊凌宇定义为渣男，骂几句，抛之脑后。

可在程雪漫这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关系太过复杂，在一起三年，他们不仅是恋爱关系，还是共同学习进步的同学、参加竞赛并肩作战的战友……

她是被甩了，不明不白，一条分手微信，樊凌宇彻底消失。她到处打探他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

三年过去，怨恨积攒下来，但思念同样日日夜夜悄然滋长蔓生，潜伏在冰面下，肆意涌动。

冰面一开裂，就鼓动而出，将她紧紧包裹。

当她知道研发部总监就是樊凌宇那一刻，最直接的情绪是开心。

樊凌宇还活着。

三年消失不见，她甚至已经接受他不在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而且樊凌宇不在别的地方，他在凡境，在研发无人机。

他没放弃当初的诺言，他说，会陪她研究一辈子无人机，他真的在践行当初的诺言，只是抛下了她。

开心过后，其他情绪接踵而至。

疑惑、委屈、失落、酸涩……这些情绪把程雪漫紧紧缠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以，她整个下午无心工作，干坐到下班。

下班回到家里，她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走进客卫，点开电影解说视频，试图用其他人的故事塞满脑袋。

别再去想樊凌宇。

一边冲凉，一边听着视频讲解声音，就在她一点点走进故事情节时，门外响起开门声，吓得她关掉花洒，暂停视频。

下意识的，以为是小偷，可下一秒，她才想到，是隔壁室友。

门外脚步声略有停顿。

他在做什么？

她想起门口地垫上的鞋子、餐桌上的水果……

突然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脚步声再次响起，然后是钥匙拧开门锁声音，听到关门声时，程雪漫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她轻手打开花洒，快速地冲凉。

回到房间，反锁好房门。

不知道隔壁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谨慎一点好。

黄雨盛说，隔壁住了个帅哥，特别帅。

帅不帅程雪漫不关心，只要不是变态就行。

经隔壁室友这一吓，程雪漫关于樊凌宇一团糟的心绪也被吓散了。

窗外是漆黑的天空，能看到远光灯灯柱在空中闪来闪去。

她走到窗前，眼前是南山夜景，富有现代气息的楼宇间，霓虹灯光织出繁丽画卷。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架穿越机，穿梭于灯光的海洋，何等恣意潇洒。

睁开眼，回归现实。

程雪漫，25周岁、单身、租房、一无所有。

两年社畜生活，让她认识到，搞钱才是正道，爱情不是必需品。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明天的程雪漫，还是设计部打工人……哎，等一下，程雪漫突然意识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这小子什么时候成总监了？明明他们同岁，他怎么弯道超车成她上司了？

不平之气从胸腔升起，她翻出草稿纸，决定熬夜重新画改进草图。

凡境实行弹性打卡制度。

所以当闹钟响了两遍之后，程雪漫并没起床。设置了半小时后再响的闹铃，继续埋头大睡。

再次醒来时，天光大亮。急冲冲洗漱，赶去公司。

电梯门打开，程雪漫和前台同事打过招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设计部和研发部门前。

相较安静的设计部，研发部那边非常热闹，隐约听到姜国瑞的声音，说什么他先来。

姜国瑞嗓门越响亮，程雪漫心里就越急，工期紧张，她得赶紧去找樊凌宇。

推开研发部大门，姜国瑞手里拿着遥控，正准备试飞新产品，“你来啦，去吧，老大那没人。”

程雪漫冲他点点头，看向桌上的新产品。

那是一架航拍穿越机，碳纤维机身，机翼上扬，轻巧灵动，螺旋桨上是精美的蕉叶纹，底盘是兽面纹。

这是程雪漫浏览设计部共享资料时看到的。

这款穿越机灵感来自四羊方尊。

这就是凡境最吸引程雪漫的地方。

注重科技与传统文化融合，当古老图案翱翔九天，好像历史不曾远去，技艺得以传承。

这是你想来的地方，没必要退缩。

她定了定神，走向总监办公室门口，举手敲门的瞬间，身后无人机启动升空，旋翼桨叶高速旋转，低沉有力的嗡鸣声，擦过耳膜，心里也似乎得到安慰。

这是她最喜欢的声音。

在盘旋的嗡嗡声中，微曲手指敲门。

“进。”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心底某个地方，隐秘地泛出丝丝麻麻的痛意。

她手扶在门把手上，迅速调整表情。

推门进去，最先进入视线的是宽大的办公桌。

桌后面，一抹淡漠的注视。

“坐。”

声音漠然，不带一丝情绪。

程雪漫感觉很冷，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可他，分明就是樊凌宇。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樊凌宇眸底情绪稀薄，高原雪山般空旷，她试图在他眼底寻找什么，可是一无所获。

连惊讶都没有。

程雪漫忽然意识到，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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