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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心:失物集

7. The Child

每个孩子都是个关于复活的隐喻。

一场重生,一笔被偿还的债务。曾作为床的死者在一个象征性的过程中,被曾征服了它的这双手复活。弱者变强,死者苏生,在理想状态下,一个孩子将始终是这具尸体更好,更精致的版本,以更生动的表现救赎生出了他的这具尸体。

对于大部分出生在祖辈男性期望下的孩子来说——事实如此。对于我们现在要提及的这个孩子来说更是如此。它八岁,身材娇小,仍然是个幼童,却被寄予厚望,人民敬仰,世俗加勋:一个多米尼安的王子,由其母,他的女性守护者——鲁里玟,和其余六位各司其职的教师精心培育着,即使它本人更喜爱来自它父亲那忧愁的爱。它的父亲——雷佩恩,曾是个多米尼安。他不教育它,而是清理他衣裳上的尘土,陪它嬉戏,抚平它的情绪动荡,洗涤它的污秽并唱着歌,哄它入睡。

这孩子爱他。虽然这是件无比渺小的事,却不容质疑。这份爱比他目前可用的言语要强烈得多,因此使它变得无法言喻,于这孩子本人而言,相当庞大。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这年秋天,当父母赴塔与会——会议不关心世上任何孩童,普天平等——这孩子感到非常孤独,时常在这座被批评为草率,毫无美感的石制宅邸中彷徨沉思,经过它长方形的砖瓦,见到砖石堆积如山。这座宅邸相貌朴素,被花草拒绝,裸露在葳蒽群山的山崖上,汇聚于一处绝壁,故被称为“高山宅邸”。正是在这个陡峭,接近断崖的地方,这孩子每天漫无目的地游荡思索,像一个年轻的流浪儿,被鸟群的飞翔遮蔽视线。它的眼睛穿过羽毛的屏障,越过无树平原的边缘,穿过地平线,看向那高耸的建筑,表现出与深爱的人失去联系后,惊人,永恒的忧郁。一个孩子无垠的忧愁。

这短暂秋日的举动实际上概括了这孩子对它父亲的所有依恋;在它童年时,它就爱过了他。它拒绝母亲对它周密的安排,它幼小无力的双腿踉跄地跑着,每个清晨,口中信誓旦旦地以尖锐的声音宣称:明天,它的父亲就会回来。正是在它八岁的时候,塔举行着一千年来最盛大的会议,而它毫不关心;它最大的愿望和关心,就是一连七日跑到府邸的最高处,对着空中任何的斑点,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连在梦里,它也梦见这样的场景,咯咯直笑:我告诉过你他会回来的。现在他回来了。

之后,他就在孩童漫长的睡眠中安歇了。在梦中,他见到龙飞翔,像一只好脾气的鸟一样,供他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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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亲爱的,我知道你的表情。我太了解了…… 我们在学院就认识了,不是吗?我仍然记得,第一眼见到你,我是怎样的想法:这在丛林中迷失的美人没有一面镜子,不曾见过自己的倒影。哦,也许吧,我心想。你这美丽的生物是个盲人,或有一种有趣的性格,想要将自己从世上隐藏起来?无论哪种,我都想让您知道:您身上有种迷人的兽性,太多时候,和您靠得太近的人,可能会因为近距离盲目,但对我而言,从那时开始,我就决定要结识你。

我们确实经历了一段美好的旅程,这让我珍惜你面部表情的每一个变化。我不难理解你妻子看到你崩溃时的热情,尽管你冷漠的脸上也有动人的魅力——有时甚至会带来智力上的刺激,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你的个性,你的倾向究竟是怎样形成的。我肯定你妻子多少对你暗示过,也进行过徒劳的尝试了。你有时实在是天真无邪——无比纯真。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我的朋友。我也一直很喜欢你。

我想向你提及一下这个有趣的事实:我的直系分支中有许多人对劝说改换盟友这件事显得很坚定。他们坚持认为——无论怎样的“暴行”,怎样的高效你曾经展示给我,换一个更听话的,多做几次,也能做的一样好。用一个纯净的,而不是这个——外来者。我们古老的血液在南方有它最绚烂的绽放。“年轻的陛下,”他们劝说,“您不喜欢南方人,人尽皆知。但一百个南方人,也比不上这个下等人要玷污您的王座...”

什么话!

我对南方人没有个人的憎恶,但就我的审查而言,没有一个南方人比你更好。如果我选择一个安逸的方式踏上最后的战争,我一定会选择你作为朋友,而我们的红领主,我会选他作我尊贵的敌人。我相信你我之间存在着某种纯粹,信赖的联系,而当我在脑内品味着这场更大,更宏伟的战争时,我知道你是我会选择的盟友。这场战争:力量相互倾轧,交织,压缩,不存在干净利落的逃脱,而是在最终的爆发中回归原始,再次被孕育,出生。战争中生死缠绕,一些,成了肥料而另一些重获新生。胜者将重历胚胎中的童年,而另一些则岌岌无名,化尘化土,而最终站立的人,将见到世界度过漫长的夜晚,进入明亮,清澈的黎明。

噢,亲爱的。

你这表情显然是在对我说:你在说什么疯话呢?你有这么一双眼睛,要么使你自己成为疯癫者,要么让看着你的人像个傻子,在一次耳语中,你的眼睛就闪耀着骇人,激发心智的光芒,使人怀疑:难道我在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吗?我确实时常陷入狂想之中,幻想那些尚未融入现实的无用之物,但我现在说的,都是切合实际的。听,那孕育在塔中的搏动,不断涌起,恍如崩裂,都是为它进入死亡前的陷入全新的高度。

别,别,别。别用你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是在说什么蠢话吧?——我们总是要检查我们说话的正确性,但你问我的次数太多了。你在那里,在你的疯狂中闪耀——驯服,平静而无意识的疯狂,缓慢而彻底地审问我。但我说的只是平常话语,没有任何晦涩之处。我说的是被死亡孕育的出生。我们早已经历过,正是为此,尽管存在差异,我们最终——还是兄弟。

我们从死亡中诞生。难道我们不是吗?

(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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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们谈过几次这件事——那天早上,她从沉睡中醒来,见他在她身边,因此知道这预示着她们俩都从塔禁止的事中缺席了;她醒得比他早一点,仰卧着,看死灰色的天空和苍白的太阳。周遭的颜色,景致,空气的触感,都传达着寒冷,而她在他的臂弯里,头一次失去了她所有机械的重复性——她甘愿深陷麻木的意志,不能直起身,拖着脚步,重复自己生活中的琐事,而是侧过身,抬起头,在一片寂静中抱住这具唯一温热的身体。她的手指是颤抖的,仿佛是对她自己温柔的劝说,但仍然,没有用处,她还是抚摸着这张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脸,又入眠了。

她睡了后,他却醒了,同她一样。他盯着她的容颜,久久凝视,失落在无言的砂石中。每当他想起她,都会察觉到一种失语的疼痛,仿佛被砖石击打——他从来不善言辞,这或许是学识的问题,但更多,并非自我辩解,是由于正躺在他怀里的这个女人。不知何故,从最开始起,他就认定,沉默不语是唯一他可珍藏有关她回忆的方式,于是,他很少说话,而余下那古怪的抽痛,使他无言地望着她——当他们都醒来时,仍然轻柔地拥抱在一起,沉默在这种不为任何社会网络和世俗联系所承认的关系里,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真是存在于她曾想象过的“幸福”——那种甜蜜的苦难中。除了彼此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之后她们开始交谈;她们首先谈到了他们过去讨论过几次的这件事。

-那感觉究竟是怎样的?我的意思是,是由你,而不是依靠着一具尸体,孕育生命……

他问她。

是的,很多年前,当他们还住在一间小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们就谈过这个话题。他那时已经很高,不能再被称为孩子,而她比她矮上一两英寸。这事引起了她们俩的困惑,而为了适应它,又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时谁能想得到呢?

“鲁里玟。”当他们并肩站在柜台前准备食物时,他谈到了这个话题:那是孩子对自然产生许多兴趣中的其中一个,而另有无数对现象本质的追求也是从这个问题中生发的,亦即,生命是怎样诞生的。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选了个奇特的表达,显然;她听后便咯咯笑起来。“怎么。”她笑了,他便也想笑,“别取笑我,妈妈...”

“我不是在取笑你。”她解释,轻轻捏着他的手臂;这动作,现在想来,或许也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一点好奇。因为多奇怪:一个人自己的血肉,却成了一个这么不同的东西。这原本是她自己的东西——因此,他对她来说,也有一种安全和危险并存的吸引力,由此,她产生对他的好奇心。为什么我们这么不一样?为什么我们害怕自己的骨肉,为什么我们这样不同?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你的说法太奇怪了,亲爱的:我们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人们——有孩子,但不是“认识”孩子。”

他思索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当他重新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得出了个结论,并告诉了她:“我猜是这样的,妈妈: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瞧,我从来没有不认识你。我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我从来就知道你,在...开始之前,就是这样了...这和我知道的其余关系非常不同。我是说:那些镇子上的孩子,或许还有那个老商贩。我需要认识他们。”

某种程度上,这话题让他们俩都颇有感触。这些日子里,他吃得更多了,从荒野中获取食物变得不太可取。诚然他仍然可以从野外获取食物,让他们都吃上东西,但这有更有效的方法:从城市里。城市是个奇妙的地方,因为,瞧,即使他能从野外弄到肉,他该从哪里为他的母亲弄来器皿?尽管他能获得大部分原料,但他那双手要怎样才能像城里的工匠一样,将部分编织成整体?他从城市里带回的食物如此甜美;她几乎惊呼起来——他怎么可能比城市里的厨师厨艺更好呢?用他交给他们的金银钱币,他甚至给她买了一条丝绸做的裙子。

她的脸在见到这件衣服的繁复后变得苍白;因此他们谈论的不是它们的美丽,而是其中蕴含的劳动。

“这就像魔法一样,妈妈。” 他摸了摸布料的质地,带着几分敬畏和恐惧,而不是真正的惊奇;他的语气忧愁:“我觉得我的手永远也做不出类似的东西。”

“啊,这不是魔法,亲爱的。它不是。它只是经过训练后的工艺。”

她说。

一些教育。然而,那时,教育对他来说是一件遥远而模糊的事情。他的年纪对于基本教育来说太大了;而且他不是个接受过正式注册过的公民,所以不能上学。他甚至看上去过分令人生畏而可疑,让他实际上不适合去任何教育机构,因为但凡他出现,周遭便耳语纷纷,嘀咕他的存在。他们排斥他身上非常规的特征,这让他像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然而,对于另一些地方——那些格斗场,假打,真打的任何地方,他的年纪,性格,样子,都再合适不过了。他们是如何欢迎他!凭着那份无根据的温暖和欢迎,他已经直觉性地感知到了后半生的凶兆和阴影。他们拥抱他比他的母亲更紧、更热烈,即便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他们的血,而他的对手可能是个胆怯的小个子,和他没有任何个人过节。从那以后,他对镇上的人都没了感情。他们对他来说陌生又奇怪——但他们给他镇上的货币,这样,他就能把食物和器具带回来给她。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城里打架了。”

她忽然说,擦着手上的腕。他的动作停了。

“我更喜欢木碗,而不是瓷碗。我不需要裙子,亲爱的。裙子是给夫人们穿的,如果你想多吃点,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采集食物。我可以自己回去工作,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

他记得他是如何抬起头,羞愧万分地看着她的——但我不想再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我的宝贝,我不想。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尽管我不知道你给别人带来的伤害远要多。

“你有暴力的天资,小伙子。” 他们告诉他。“你擅长指挥和掠夺。”

“母亲。” 他崩溃了。“对不起。非常抱歉,请原谅我。我永远不会再去——他们劝我。我以为那些东西会让你高兴。”

一个正在消逝的孩子——他还没称自己为男人,尽管那些竞技场的人开始叫他,黑衣男人——恳求着她。

“别这样!”她又惊又怕,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也陷入了混乱,“我不是要指责你。只是——只是,我受不了这个。”

她忧心忡忡,十分紧张。

“我以前的主人,我告诉过你吗,亲爱的?他曾经打过我。他的妻子倒是没有打过我,但也乐意看到我受苦。当我的肚子开始膨胀,他们都以为——我生病了,想要解雇我。他们觉得我这样子可怕极了,只想让我一走了之。”

然后她开始发抖——他如此知道这是她无法改正的顽固习惯:不由自主的颤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勉强保持镇定,其实对她来说颇不容易。

她摇摇头,告诉他,她无法忘记血——首先是她的血。

“疼得很厉害。但当然,隆起的肚子不会消失。不知何故,我最终也不认为这个肚子里的肿包,会要了我的命。肯定不会像失血过多那样致命——”

她回忆,她是如何摇摇晃晃,挺着肚子,在黑暗的森林中穿行,身上,腿上,到处都是血。她首先害怕——自己的血,再是别人的血。

那时她就看见了,在那片森林里——她看见了。那是什么,她自问,她不知道。但那是什么呢?那座建筑...我是说,那么高……你知道吗,亲爱的?

“塔。” 他默默地补充说,悲伤地看着她;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她接受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她抚摸着那里的皮肤,勉强挤出一个恐惧而疲倦的微笑。“我不是吓唬你的。” “我知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

“你在森林里看见了塔——噢,抱歉。”

他们同时说话,互相打断了。“请你先说,妈妈。” 他认真地说。“我想先听你说。”

-那么这就是你想再次听到的事,你是怎样出生的...

(他默默地点点头,当她抬起头时,他低下头。他们没有动,只用目光触碰着鳞片,仿佛在耳语:我们都已经变老了。但一切似乎都完美、干净、静止,就像雕像一样,然后她开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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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认识你之前三个月,我注意到我的肚子在变大。

是的,我确实是——认识了你——但你从未认识过我。然后我们就相遇了。

在此之前,肿胀实际上是以体重增加的形式体现的。主人怀疑我从厨房里偷了食物,减了我的配给,也打了我一顿,但仍然,体重还在增加...我的肋骨断了,但没见到血。

两个月之后,我的肚子开始胀大——胀大,只有这个词可形容,没有别的。我的主人说我已经病重,应该辞职,找个地方...准备个地方,为最后的躺下,休息,像人终有一死那样。

起初我相信他,但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疼痛或疾病引起的疲劳和发烧。我告诉夫人我不认为我会死,她说这不可能。

“你应该照照镜子。” 她告诉我,“以塔的名义,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比你更怪诞的东西。”

我按照她的吩咐走到镜子前——更准确地说是一条河,看到了我这个奇怪的身影。我知道,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正在我体内生长。肿瘤,主人这么说。但我更倾向于相信它是有生命的东西。“我感觉到它在颤动,大人。” 然后他对我大喊:那肯定是寄生物。更糟。

“那你会死于内出血。”他宣布。

我不是故意逗留的,但我无处可去,我在那停留了半个月,直到他们真的被激怒了。当他们把我打到鲜血淋漓时,他们仍然很困惑我怎么能带着这样一个可恶的东西四处游荡。“那我们应该帮助她。” 夫人说。“确实应该。” 主人说。“就当做慈善了。”

(当她告诉他时,他看着她。不知何故,她决定与他十指相扣,这很不寻常。他后来意识到这是因为那是第七天,最后一天,所以她决定最后一次触摸他。

她抓住他的手指。用了力,但仍然很温柔。 )

不知何故,当他们当我,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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