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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病美人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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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恶果(捉虫)

两人又在家休息了一天才去镇上。

因着许抚一事, 家里盖房子的活儿就先停了两天,今日去了正好通知张民匠他们,明日起可以复工了。

天气渐冷, 两人收拾妥当,直等到太阳升高了才赶着牛车出发。

一出门,就碰见了赵乐, 正领着石头过来。

“年哥儿!”石头一见他就兴奋的喊起来, “那事儿成了, 如今这村头巷尾的大姑娘小哥儿, 婶子夫郎的,聊得都是你大伯娘干的那恶事!”

“我瞧着今儿个老叶家大门都没敢开, 都这个点儿了,门还关的严丝合缝呢!”

“那就行了, ”叶安年拍拍他肩膀,“这事办得好,等晚上回来, 我给你带桂花糕吃。”

“再加两块酸枣糕。”赵乐笑得贼兮兮的。

“没问题。”叶安年应道。

“好嘞!”赵乐笑嘻嘻,“那你们去吧,我就是来跟你说一下这事,外加送石头过来耍。”

“石头哥哥!”

听见动静的福崽从院里冲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热情的铜钱。

两人一狗很快玩到了一起去。

叶安年和江竹赶着牛车走了, 赵乐送完石头, 就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晌午杨池会带着小玲玲过来,叶安年给他每天二十文,拜托他过来给两个孩子做一顿饭, 他和玲玲也顺便一起吃了,家里米面菜肉都有, 可以随便用。

杨池独自在家带着玲玲也是冷清,三个孩子正好有伴,他乐意热闹一些,吃了饭还能在这边捏捏泥人、做做竹蜻蜓啥的,顺便还帮叶安年他们看了孩子,都是互帮互助的事。

两人赶着牛车慢悠悠出了村,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身上,又暖又舒坦。

只是,那日服下的丹丸药效已经过了,江竹的脸色又开始显得苍白起来。

怕叶安年发现异样,他特意裹了披风,还灌了个汤婆子。

等走到半路,就以被太阳晒热了为由,把汤婆子塞给叶安年抱着。

叶安年摸摸他被汤婆子暖的热乎乎的手,不疑有他,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但鸩毒这一次发作的却比之前更加厉害,加之他昨晚又出去了一趟,内力损耗了不少,胸腔内的烧灼之感愈发强烈,反反复复的折磨让他已经几乎麻木了。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江竹借口自己有些倦了,拉上披风的兜帽,将自己的脸遮起来,然后轻轻靠在了叶安年的肩膀上。

叶安年倒是很高兴他能这样依靠自己,从前都是江竹在照顾他,似乎从来都不会累也不会疲倦。

如今终于有机会换他来照顾江竹,他是必要也要做到一样好,甚至更好才行。

感情是相互的,不能只让对方一味的付出。

到江竹经常摆摊的小巷子时,正眯眼靠在叶安年肩上小憩的人,却勒停了牛车。

江竹从叶安年身上起来,拿了自己的药箱,拉了拉兜帽:“我就不去铺子了,晌午去找你。”

说完,跳下牛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安年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见他走到老地方搬出木板架子,把摊子支好,又去找陈老头闲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赶着牛车走了。

牛车“哒哒”的声音逐渐远去,正在嘻嘻哈哈的陈老头面色却严肃起来。

“你小子怎么回事?”

江竹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掏了一把花生塞给陈老头,一挑眉:“前两天家里有点事,就没来。怎么,没人气你,你还不习惯了?”

“去~!我说的不是这个。”陈老头白他一眼,“你这印堂黑气缠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正常。”江竹不以为意,打趣道,“老头儿,我这种人要是印堂金光闪烁的,那才吓人。”

“别胡说!”陈老头难得正经,“手拿过来我给你算算。”

江竹却不配合:“不要,就你那半吊子能算得出什么?别是想着骗我的钱吧。”

“嘶,”陈老头倒抽一口凉气,“叫你拿过来,你就拿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说着,一把抓住江竹的手腕子,硬把他的手按在石桌上,掰开他的掌心看了起来。

这一看,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怎么搞的?!”

“怎么了?”

“你这条小命儿,怎么就剩下三年了?”陈老头掰着江竹的手,眼睛都恨不得盯出火星子来。

“嘶,我这看的没错啊,就是三年。江小子,你是得什么绝症了?还是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了?”

见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江竹不动声色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这老眼昏花的,谁知道准不准呢。老头儿,别操心我了。”

他朝巷子尽头一指:“喏,找你算卦的来了。”

陈老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什么人,就一个小巴狗颠颠儿的往这边跑呢。

“嘿!你这臭小子!”陈老头气得直拍桌子。

“狗就不能算吗?老头儿,你可不能搞歧视!”江竹嘴里喊着,已经溜回了自己的摊位,留陈老头一个人在那长吁短叹。

不得不说,这老头还真有点本事,算算鸩毒发作的时间,可能他真的最多只能再撑三年了。

到时候若是毒还没解,那年年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

叶安年赶到光阴小铺的时,文恒竟然也在。

一见到他来,兴奋的两眼冒光,“嗷嗷”就冲了出来。

“大八卦!”

他喊了一嗓子,朝叶安年身后探头瞅了瞅,见江竹不在,颇有些可惜:“江郎中没耳福了。”

“什么八卦?”叶安年瞧他这样子,觉得有趣,拴好牛车,两人一起进了铺子,“你先说给我,我回头告诉他。”

“好!”文恒压根就没打算等。

打听到之后,他一大早就来了,强忍着等到叶安年出现,已经到了极限,再不说,他觉得自己肯定要憋坏了。

“就是你之前让我打听的周家和许抚的事!”文恒眨眨眼,看着叶安年,“你猜那周在乾跟许老爷啥关系?”

叶安年瞧他那兴奋的样子,直觉两人肯定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试探道:“是……远亲?”

文恒摇头,还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叶安年:“那,是周在乾救过许老爷?”

一般小说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

“不对,他俩就没关系!”

叶安年:……

文恒根本没看见他脸上的无语,继续道:“那你猜许抚跟周蓉是啥关系?”

叶安年这回小心了:“也没关系?”

“他俩睡过!就周蓉肚子里那孩子,就是许抚的!”文恒一口气说完,盯着叶安年的表情看。

叶安年:……

这消息确实劲爆,他着实没有想到。

“可如果这样,那周蓉为何还要勾搭叶成河?”

“嗨呀,他俩就是酒后留情,许抚根本看不上她。周蓉拿孩子纠缠了他许久,还妄想着嫁进许家来着,结果许抚根本不理她,后来她再想去打孩子,却是不成了。”

文恒一脸神秘:“而且,今儿个一大早,这周在乾就买了好些贵重礼品,坐着马车去安兴县了。你猜他是去干嘛了?”

“是去许家了?”叶安年问。

也是,许抚被打成那样,许家肯定是要怪罪的,周家怕是也逃不脱,不如先发制人,也显得有诚意些。

“对,不过他可不是去道歉的。”文恒一挑眉,“他出城时候,我爹找借口派下人查了他的马车,你猜带的都是啥?”

“是什么?”

“两箱上好的锦缎、被褥,两箱雪花银,一对龙凤玉盏,一对红木小柜子,还有好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是成双成对的。”

“他这是打算把闺女嫁过去呢!”

叶安年皱眉:“可许抚不是看不上周蓉?”

“他都残废了,还挑啥?况且,周蓉这肚子里的可是许抚的亲生骨血!许抚都瘫了,怕是不会再有后了,许家的希望可都在这孩子身上了。”

“哎呀呀,”文恒说着一摆手,“周在乾这老狐狸,算盘珠子都崩小爷脸上了。”

叶安年没有说话,文恒说的不无道理。

只要许家不来找他的麻烦,那就随便他们折腾,但这周蓉若真嫁进许家,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同周家、许家的恩怨是结下了,虽然那日他逼着许抚签下了和解书,但若是对方翻脸不认,也很棘手。

倘若这周家在和许家结亲,两方联手,他和江竹怕是很难对付。

叶安年思忖一番,决定晚上跟江竹聊聊这个事,总归要想出个应对的法子。

在铺子里核对了下这几日的账目,又听余虎说了些铺子里的琐事,叶安年就拉着文恒去了木坊。

这批魔方的订单大概在月底就能完成,他打算下月初就开始教这些木匠做木雕,为那两个十二生肖的订单做准备。

吃过晌饭,叶安年整个下午都在木坊这边,快傍晚时才回了铺子,赶着牛车,接江竹回家。

两人赶了牛车从巷子出来,江竹磨着叶安年买些酒屯着,叶安年虽然不大乐意,怕他病才好就喝酒伤身体,但实在禁不住江竹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赶着车往酒坊去的路上,正好路过周记当铺,那边吵吵嚷嚷的好像围了好多人。

事关周家,叶安年就想去看看。

江竹便停了牛车,陪着他一起去。

谁知,两人挤进人群里,就看见那周在乾竟然有些疯疯癫癫的。

周家的马车还停在当铺门口,看样子也是刚从安兴县回来。

那周在乾就跪在当铺的门口,用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地,嘴里嘟囔着:“没了!都没了!”

旁边看热闹的有人好奇,问道:“周老板,是啥没了?”

“人,人没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

周在乾突然大笑起来,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那么多人……死了!都死光了!”

第152章 道德绑架

昨晚, 许府一百多口,尽数被屠,连厨房里的鸡和马厩里的马都没放过。

但偏偏却只有许抚一人活了下来。

这可怜的许家大少爷, 双腿尽废,瘫痪在床,一夜之后, 舌头竟然也被人割了去, 只能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成了个废人。

周在乾也是倒霉, 一大早就坐着马车赶去许府。

到那时, 许府大门紧闭,府中鸦雀无声。

他还以为是府中都没起, 叫随行的下人上前叫门。

可叫了半晌,里头却丝毫没有动静, 周在乾又是急脾气,一怒之下,自己亲自跳下车来。

他力气大, “砰砰”拍了两下,那紧闭的府门却突然开了。

入目就是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尸体。

他吓得僵住,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便下意识抬头。

却看见, 他要找的许老爷, 正脸色惨白的掉在门梁上。

那双瞪的滚圆的眼,正跟他对上视线,周在乾登时就吓尿了裤子。

“都死光了!”周在乾紧握的拳头止不住颤抖, 抬头看向四周时,满是茫然无措。

“那么多的人啊, 连……连许老爷都……”?四周围观的人一片哗然,众人有的惊惧,有的怀疑,还有的看着乐子,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终于,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都让让!周蓉来了!”

人群自动向两旁散开,周蓉被一个大块头的光头搀着,急匆匆从铺子冲了出来。

一见周在乾,脸都吓白了:“爹!”

“爹你怎么了?!”

周蓉扶着自己的肚子,艰难的朝周在乾走过去,想要伸手拉他,却被他连滚带爬的躲开了。

“不!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没了!都没了!都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都没了啊蓉儿!许家完啦!”

他这副癫狂的样子,令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周在乾怕是疯了啊。

“大石,”周蓉咬了咬牙,收回手来,对旁边那个光头道,“快!把老爷带进去。”

“是。”光头应了一声,架起满地乱爬的周在乾就拖进了铺子。

周蓉也不再停留,跟在两人身后,扶着肚子慢慢离开。

随着周记当铺“咣当”一声大门紧闭,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去。

叶安年和江竹随着人流往回走,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听周在乾话里的意思,许家这是被灭门了?”

“应该是吧。”江竹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这么突然。”叶安年没注意江竹的表情,还在猜,“你说,会是谁干的?”

“许是许家的仇家吧。”江竹道,“我听说许家在安兴县的口碑可不怎么好,跟之前的房金元那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安兴县的百姓们无不痛恨许家。”

“也不知是什么仇怨。”叶安年摇摇头,嘀咕着,“算了,这事还是交给官府去查好了,左右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上了牛车,继续慢悠悠的赶路。

江竹突然问:“年年,你觉得灭了许府满门的,会是什么人呢?”

“我怎么知道。”叶安年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感觉应该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吧,不然何至于连府上的下人都不放过。”

“那你会不会觉得那个人太残忍了?”

“唔,”叶安年皱了皱眉,“是有点。不过,这是那个人的事,我又没经历过他所受的痛苦,便没资格对他的做法指指点点。”

“嗯,”江竹莞尔,“说的有道理。”

一路无话,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却是离老远就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杵在大门口。

“你看那人,眼不眼熟?”江竹问道。

叶安年上下打量着那人,脸色沉了下来。

“要是不想见她,你在车上等着,我这就去把她赶走。”

“算了。”叶安年拉住江竹,“都是一个村的,你今天赶走了,她明天还会来。”

况且,当初叫赵乐去散布消息的时候,他就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牛车,在栅栏门前停下。

叶安年才从车上下来,孙采荷就凑了过来。

她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望着叶安年,一脸局促:“年哥儿……”

叶安年瞥了她一眼:“大伯娘有事就说吧。”

“我,我是特地来给你道歉的。”孙采荷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一篮子鸡蛋递给叶安年,“拿着吃吧,多补补身子。上回是大伯娘不好,大伯娘一时糊涂。”

“不必了。”叶安年往后退开一步,没有接她的篮子。

“年哥儿,你拿着。”孙采荷坚持,“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但大伯娘能拿的出的,也就只有这点鸡蛋了。”

“你也知道,家里欠着钱,我也是因为去周记当铺借钱被坑了,才会不得已干那事。年哥儿,你……你就原谅大伯娘吧。”

“你去借钱也不是我让的,坑你的人是周蓉,你害的人却是我。”叶安年把篮子推回去,“对不住,这件事,我原谅不了。”

他说完就不再理孙采荷,正好江竹拴好了牛车,两人就一起开了门进院子。

可谁知,身后,孙采荷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年哥儿,大伯娘错了!你,你就原谅我吧!”

“我给你磕头赔罪了!”

然后也不管叶安年什么反应,就兀自“砰砰”的磕起头来。

叶安年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欲理会孙采荷,可谁知,身后一道尖利的嗓音将他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长辈都道歉了,竟还这么不依不饶!”

“大家快来看呐!大伯娘给侄子磕头了!”

——嗡。

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叶安年双手握拳,转身迈了出去。

堂屋里,福崽听见外头的动静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汪汪”吠叫的铜钱。

“哥哥,江大哥,怎么了?”

江竹伸手拦了福崽一下,叫他等在屋里:“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可我听见我奶的声音了,”福崽仰头看着江竹,“江大哥,我奶是不是又要欺负我哥哥了?”

“不会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哥哥。”

江竹摸了摸他的头:“回去跟你秋哥哥玩吧,一会儿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福崽哪有心思想吃的,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添乱,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去屋里等你们。”

小团子“哒哒”的跑了,江竹一回头,铜钱也不见了踪影。

门口外面,叶安年冷着脸站在那,因为刚刚吴香莲那一嗓子,现在已经有不少村里人围了过来。

孙采荷见围观的人多了,磕的更起劲了,那“砰砰”的声音,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年哥儿,大伯娘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别再生气了,原谅大伯娘吧!”

“哎,”围观的人中,便有人看不过去了,劝叶安年道,“到底是一家人呢,她好歹是你的长辈,态度又这么诚恳,你就原谅她算了。”

“是啊,”另一个人也道,“你这不是没出事吗?你大伯娘也道歉了,你原谅她,这不是皆大欢喜。”

“采荷能这般放下身段也属实不易,年哥儿,见好就收吧。”

“大家都在一个村住,也不好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差不多得了吧。”

耳边,由一句、两句的劝说,慢慢地越来越多。

叶安年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个不停,烦的他拧紧了眉头。

江竹见状,想要上前替他挡下这些人,叶安年却拉住了他,转头叫了一声:“铜钱!”

“呜汪!”

铜钱高亢的嚎了一嗓子,然后,两条后腿一蹬,冲到孙采荷面前,“嗷嗷”狂吠起来。

小东西别看个头不是特别大,这一呲牙,一吠叫,还真挺唬人的。

孙采荷吓得“妈呀”一声,连放在地上的鸡蛋篮子也不顾了,连滚带爬的就站了起来。

“娘!娘喂!”边喊边往吴香莲身后躲。

铜钱机灵,就追着她咬,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围观的众人见此,都大笑起来,刚刚开口劝说的人也都闭了嘴。

闹腾了一会儿,叶安年才叫回了铜钱。

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孙采荷,和面色铁青的吴香莲,冷声道:“要道歉,那就诚心实意的来,搞这些花花肠子,道德绑架我,是想演给谁看?”

“我大伯娘做了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若是放在你们自家孩子身上,你们也能轻飘飘一句话就原谅吗?”

“犯了错道歉是应该的,凭什么强迫别人原谅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愿意道歉也好,愿意跪也罢,反正不是我让的,都与我无关。”

话音落下,叶安年拉着江竹直接进了院子,再也不理外面这些人。

铜钱也晃着尾巴,不屑的朝这些人翻了个白眼,钻进了院子,篱笆门“砰”一声摔上。

聚集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人缓缓开口:“这年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若是谁干了这种把自家小辈卖掉的事,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过去了,那,那还得了?”

“也是,这人一旦起了坏心,这次是卖自己侄子,下次就能拐了邻居家的娃子来卖,再下次,说不定就在村里拐卖小孩子了,吓人的咧!”

“哎呀呀,别说了!我回家就叮嘱我家小子,不许再往老叶家这边跑了,小心哪天给拐了去!”

“我,我回去也叮嘱我家哥儿,这孙采荷太贼性了!”

聚集的人群,转眼间就散了,就剩下吴香莲和孙采荷两人面面相觑。

孙采荷把地上的鸡蛋篮子提起来,怯怯的看着吴香莲:“娘,这咋办?”

“咋办咋办?我哪知道咋办?!”吴香莲烦躁的白了她一眼,“这事要是平息不了,你就只能先回娘家去待一阵子。”

“不成啊!娘……”孙采荷慌了,“我不能回娘家,娘你帮帮我吧!”

之前因为叶安松的事,她还跟娘家借了不少银子没还上,这要是再回去,她爹和她那两个哥哥,不会让她进门不说,还会把她暴打一顿,然后绑着送回婆家来。

第153章 怀疑(捉虫)

次日, 家里恢复了上工,张民匠带着那些工匠们一大早就来了。

新加盖的房子大体已经落成,再过两日就能上梁吊顶了。

叶安年跟张民匠他们打了招呼, 就赶着牛车往镇上去。

江竹今日在家休息,眼下距离过年还有个把月的时间,那压制鸩毒的丹丸还剩下两颗, 得省着吃。

好在叶安年不在, 福崽和丁秋都是小孩子, 不会太注意他, 他便不用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且有酒壶在手, 一天也就囫囵过去了。

赶到光阴小铺时,余虎正站在门口四下张望, 看见叶安年,着急忙慌的迎上前去。

“大掌柜的,刚才有官府的人过来了。”

“官府?”叶安年跟着他进铺子, “官府的人来做什么?”

“好像是调查许家的事,见您不在就先走了,好像是去周家了。”

叶安年点点头,许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官府会出动也是正常, 便没有多想。

在铺子待了会儿, 叶安年就去了木坊。

还没进院,叶安年就听见里头那热火朝天的呼喊。

“千日斧子百日锛,大锯只用一早晨!”

“凿子磨成圆光光, 晚上只能喝点汤!”

“三年的斧头八年的锛,十年的长刨推不抻!”

往里一走, 就看见那工棚里干的热火朝天的几人。

文恒站在门口,撸胳膊挽袖子,带头喊得正起劲儿呢,他带的家丁也整齐的站成一排,一边搬木料一边喊得响亮。

叶安年走到文恒旁边站定,半晌,文恒才察觉身边有人,停下来道:“呦,叶大掌柜的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叶安年挤出一抹笑来,“干得不错啊,看来过年得给每人包个大红包了。”

“我也有吧?”文恒笑嘻嘻的。

叶安年:“有,人人都有。”

不多时,就到了晌午休息的时候,木工们都去休息吃饭了,叶安年也没久留,回铺子找余虎一起吃了晌饭。

结果饭还没吃完,县衙的人就来了。

为首的人,叶安年竟然还认识,正是之前被房金元他们诬陷的主簿范成举。

“叶掌柜。”范成举一拱手道。

叶安年也拱手回:“范主簿。”

“上次的事,多谢你们。”范成举清了清嗓子,“不过这次我来,是为调查许府灭门案一事,还望叶掌柜能配合。”

“那是自然,范主簿进来说话吧。”叶安年道。

“那就有劳了。”

将范成举让进铺子,叶安年让余虎关了铺门,才说起那日在福缘客栈的事。

不过,他自是没有全说,只说简单说了自己被孙采荷和周蓉联手绑架到福缘客栈,后被文恒和江竹救下。

范成举听他说完,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许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夜被灭,却只留了许抚一个活口。偏偏许抚的舌头却被人割了去。叶掌柜对此可有什么头绪?”

叶安年摇摇头:“这我哪知道。虽说在许府被灭门之前,许老爷的独子许抚许少爷确实跟我有过纠葛,但我被救下之后,许少爷也得到了教训,我们私下也签了和解书,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事倒是属实,许府出事后,新知县率先带人彻查了许府,自然也问过许少爷这个许家唯一的幸存者。

但是许抚被割了舌头,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字也写不出来了,只拿出一封和解书来,咿咿呀呀的跟知县比划,但比划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这和解书上面的内容自是没什么问题,范成举却直觉叶安年这个做郎中的夫君,身上疑点重多。

毕竟许家虽然树敌不少,但在安兴县已经深根蒂固,没有人敢招惹,而近期和许家有过节的就只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叶老板。

联想之前由叶安松一案牵扯出后背的贪官房金元,最后摆平这事的,可就是叶安年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夫君。

“我知道了。”范成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心里其实是不想查的,许老爷许修缮是出了名的奸商,房金元未被撤职之前,两人官商勾结,压榨民脂民膏,捞了不少油水,许家在安兴县那都是横着走,霸主一样的存在。

再加上许修缮的独子许抚又是出了名的纨绔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仗着许家背后有房金元撑腰,做了不少恶。就连许府里的下人,出门那都是鼻孔朝天,见了普通百姓都敢欺压。

可他身为主簿,就是要完成知县交给他的任务,为百姓撑腰,执掌公平,虽然这许家几乎没有什么好人,但如今许府惨遭灭门,他也不得不查。

“范主簿,”叶安年突然道,“你可知那些被杀之人,致命伤如何?是何凶器所杀?”

“叶掌柜问这个做什么?”范成举警惕起来。

“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着若有其他线索,或许可以帮着范主簿一起推断推断。”

见叶安年神色坦然,范成举心里的疑虑才消减了一些,道:“那些人,都死的很干净。”

叶安年起初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范成举道:“他们都只在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十字形伤口,没有任何的血迹喷溅,死的干净利落。”

“伤口处,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割伤的,伤口很深,有被冰冻住的痕迹,没有一滴血溅出,就是因为都被冻住了。”

他的话说完,叶安年皱起了眉:“这样看来,许家怕是惹到了什么高手,这种程度的致命伤,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是啊。”范成举叹了口气,“一般人怕是做不到,一夜之间杀了一百多人,没有一滴血,也没听见一声呼救,那街上的打更人愣是连一点异常的响动都没听见。”

顺着叶安年的思路说完,范成举愣了下,是啊,或许真是他想错了。

江竹一个斯文清瘦的乡村郎中,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上次能够扳倒房金元,也是因为他给那姚知府看过病,有些交情而已,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好,”范成举起身告辞,“我一会儿还要过去周家一趟,就不打扰叶掌柜了。”

叶安年也跟着起身:“范主簿慢走。”

送走了范成举,叶安年就去了木坊,下午本想教几个木工做做木雕,却不想,那个带着夫君一起的木工张六却不在。

叶安年问文恒,文恒挠了挠头:“好像是往周记当铺去了。”

“他去周记当铺做什么?”叶安年蹙了蹙眉,缺钱的话,也可以先预支月银啊。

“不知道,好像是听说县衙门来了人查许府那个案子,就去凑热闹了。”文恒不以为然道,“他说了一会儿就回,要不我派人去找找?”

“不用了。”叶安年制止了他。

既然不是去借钱的,他便不管那么多。

人不齐,叶安年也没教他们做木雕,转了一圈,就赶着牛车回了村。

到家时天色还早,江竹裹着披风坐在药庐里不知在琢磨什么新药,丁秋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福崽和石头在院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放雪团子、芝麻球,还有那十一只小兔子出来溜达,铜钱很有眼色的帮两个孩子看着小兔子们不敢到处乱跑。

听见脚步声,江竹才抬起头,见是叶安年,板着脸上乍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回来了?”

“你又在这折腾什么呢?”叶安年问道,伸手拉住了江竹的手,却摸到了一片冰冷。

顿时沉下脸来:“你的手怎么又这么冷?”

“没事,”江竹笑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叶安年却没什么心思听,想拉着江竹进屋休息,结果江竹一用力,反而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生病还这么大劲儿。”叶安年瞪他。

江竹将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下巴枕在叶安年的肩膀上,言语间满是喜悦。

“年年,给丁秋治眼睛的那味药找到了!”

他以为叶安年也会跟着一起高兴,结果却被叶安年凶了一句:“你又上山了?!”

江竹:……

这不是重点好么。

“咳,是狮王找到,给我送来的。”

不过,药虽然是狮王采到的,但他也确实又偷偷溜上了山一趟。

“好吧。”叶安年这才脸色好了一些,关心起丁秋眼睛的问题来,“那丁秋的眼睛,是不是就有救了?”

“对,有了这朵血灵芝,丁秋的眼睛很快就能好起来。”

说着,江竹拿过长桌上的一个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朵手掌大小,颜色殷红鲜艳的血色灵芝。

“我就是在研制给丁秋治眼睛的药,”江竹眯起眼睛,在叶安年颈间蹭了蹭,“年年,这事很重要,我必须得辛苦几天。”

叶安年虽然不大乐意,但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叹了口气道:“那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的。”江竹抱着叶安年的手紧了紧,继而轻轻闭上了眼睛,长出了口气。

除了喝酒麻痹痛觉,他突然发现,好像抱着叶安年也能缓解鸩毒发作的痛苦。

瞥了一眼在一旁磨着药粉的丁秋,江竹突然伸手按住叶安年的后颈,将他朝自己的方向压过来,然后抬起头,吻了上去。

叶安年惊的瞪大了眼,他抓着江竹的肩膀,想推又不敢太用力,只能给他使眼色。

丁秋还在呢!

江竹却仿若不觉,辗转吻了一会儿,凑到叶安年耳边轻声道:“怕什么,他看不见的。”

第154章 “杨知县”

丁秋磨完了药粉, 摸索着小心的用抹布把洒在桌上的药渣擦干净。

想要问问江竹之后做什么,却突然发觉药庐里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絮絮说话的两人, 不知何时都没了言语。

丁秋有些纳闷,他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口, 只听到衣裳布料相互摩擦,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不知这两人在干什么。

“先生、叶大哥?”

他有些不确定的轻轻唤了声。

被江竹抱在怀里的叶安年脸“刷”地红了, 他咬紧唇,瞪着江竹。

两人玩闹了这么一会儿, 鸩毒发作的疼痛感已经囫囵挨了过去。江竹轻笑一声,终是松开了他。

一察觉腰间紧揽着自己的手松开, 叶安年立刻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咳,”江竹不动声色的抹去自己额角渗出的冷汗,理了理自己衣摆上的褶皱, 脸上已经恢复了正经神色,问丁秋道:“药磨好了?”

“嗯。”丁秋点点头,摸到装药粉的小罐子,小心翼翼的捧给他。

江竹伸手接过,用指尖拈了一点轻轻搓开, 观察粉末的细碎程度, 又放到鼻底嗅了嗅:“成了。你去跟福崽他们玩吧,别的就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了。”

“好,那先生和叶大哥慢慢聊。”丁秋答应一声, 拄着盲杖慢慢走了。

叶安年这才松了口气,对江竹方才的做法十分不耻:“等丁秋的眼睛好了, 可不许再这样,要教坏小孩子。”

江竹听闻,唇角勾了勾:“那,在他眼睛好之前就可以?”

叶安年:……

“你这人没救了!”

江竹笑得眉眼弯弯:“不闹了,今天镇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跟我说说?”

“还真有,”叶安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安兴县的范主簿,就是叶安松一案被诬陷的那个,他来镇上了。”

“哦?他来做什么?”

“来查许府灭门案的。”叶安年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江竹的表情。

但江竹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样啊,那他可查出什么了?”

叶安年摇摇头:“不过,他来铺子问了我被绑到福缘客栈那日的事,我都说了。”

“嗯,看来那人着实厉害,一夜之间便能杀了许府上下那么多人,能早日抓到也好。”

“范主簿还说,许府那些被杀的人,都只在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十字形伤口,伤处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割开的,很深,有被冰冻住的痕迹,却没有任何的血迹喷溅,”

“这种程度,普通人怕是做不到吧,除非是江湖上有些功夫的高手。”

江竹看向叶安年:“看来这许老爷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他这话,几乎和叶安年之前推测的别无二致,叶安年盯着他面上的表情,半晌才道:“是啊,这样的话,恐怕官府是查不到凶手了。”

即便能查到,怕是也抓不到,许府上下这百十口人的命案,也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也是他们自作恶,许是因果报应吧。”江竹盖好药罐子,拉过叶安年的手,“想这些做什么,左右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嗯。”叶安年点点头,“你进屋歇着,我去煮饭。”

江竹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叶安年看着他的背影,轻舒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敏感了,白天在范成举面前维护江竹,反过来,自己却又忍不住去怀疑他。

想想江竹最近还一直在生病,那天去救自己也是勉力为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

第二日,两人一起去了镇上。

新屋就差上梁了,叶安年和张民匠他们商量休息一日再来上梁,因为上梁当日讲究不少,也需要准备些东西。

到铺子时,两人牛车都还没停稳,余虎听见响动就飞奔了出来。

见了两人惊喜道:“大掌柜、二掌柜!大好的消息啊!”

“什么消息啊,这么激动。”叶安年勾了勾唇。

“是许家那件事!”

“哦,凶手抓到了?”江竹问。

“什么呀!是安兴县的百姓,联名上书保那个英雄!哦,就是灭了许府满门的那个人。新知县已经同意不再追查这事儿了!”

“看来这许家着实是作恶不少啊。”叶安年道。

“可不是,安兴县的百姓之前一直屈从于许家和那房金元的淫威,常年都是怨声载道的。我之前在那边呆过,像那些穷苦百姓,和像我这样给人干活儿的下层人,那都是可以随意责打欺负的,也没有可以告状的地方。”

叶安年:“这么看来,那人倒还做了件好事。”

“新知县也是个心思活络的,”江竹挑眉,“案子顺势结了不说,还给百姓们留下了好印象,一举两得了。”

“是啊,今天那新知县来咱们镇了呢。”余虎十分兴奋,“听说是在查周记当铺。”

“周记当铺怎么了?”

“不知道哎,但是好像有不少人站出来状告他,就在周记当铺门口,我听刚来的一个客人说的,那边现在可热闹了。”

见叶安年有些意动,江竹提议:“去看看?”

叶安年抿唇:“走。”

两人到周记当铺附近时,老远就见周边的路段已经聚满了人,把整条街都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江竹随便找了个人,问道:“这位兄弟,你可知道这里头是在做什么呢?”

“哎呦,里头是杨大人在审案呢!”那人回答,“审的就是周记当铺的掌柜,周在乾!”

“他这是犯了什么事了?”叶安年也凑了过来。

“听说是偷偷放印子钱,被一个姓‘叶’的老头给告了!”

叶安年:……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和江竹对视一眼,两人匆匆谢过那人,就手拉手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好在,他们还没怎么挤就遇到了范成举,将两人顺利带了进去。

范成举本是要派人去带证人的,遇上叶安年和江竹就顺手把两人带了进来,还给找了个比较好的位置围观。

“那告状的人也姓‘叶’不知跟叶掌柜有没有关系。”范成举道,毕竟在这小镇上,姓‘叶’的人也不多见。

“是我爷爷。”叶安年回答,“不过我如今已经成家,跟叶家的关系也淡薄了。”

“原来如此。”范成举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们待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汇进了人群里。

叶安年才收回视线,就听见叶全那熟悉的声音。

“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我儿叶成河就是被周在乾派人给打成残废的!”

“您看看!我儿如今双腿全废,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他们周家是何其恶毒!”

被围观百姓围成的厚厚人墙圈出的一小片空地上,叶全和吴香莲两人正跪在那里,两人身边是一个用棍子和布绑成的简易担架,双腿瘫痪的叶成河正躺在上面。

而空地上首的位置,架了一张长桌,一个身穿知县官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听叶全说完,老者咳嗽了一声,问道:“叶全,你儿子被周在乾打成残废的事,可有证据?”

叶全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证……证据,怕是没有。”

叶成河被打这事已经过去好久了,而且当时也是被人套了头,拖进没人的小巷子里去打的,就连叶成河自己都没看到打他的人的脸,现在要证据,上哪找去?

“那就没有办法了。”老者说完,拿起桌上的一张薄纸,“不过,你刚刚说周在乾偷放印子钱,可是这契书上写的,担保人,却是你儿子叶成河啊。”

“什……什么?!”叶全傻了眼。

“不可能,不可能的杨大人!”吴香莲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我儿一向规矩做事,怎么会去放印子钱呢!就,就算是他做了,那也肯定是被周在乾逼的!”

“杨大人,我是被迫的!”

叶成河躺在担架上,此时听见爹娘都在为自己争辩,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是被周在乾逼的啊!大人!”

“吵什么吵?都住口!”坐在上首的杨大人眉头紧皱,断喝一声。

三人立刻息了声。

叶安年瞧着这位新上任的知县,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老头看起来都得有六七十岁了,竟然就是新上任的知县?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你说,这个新知县能行吗?”

伸手戳了戳江竹的胳膊,叶安年凑过去小声道。

而此时的江竹,眉头也同样拧成了一团。

他盯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杨芦,是他师父的至交好友,前大理寺卿,两年前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竟然跑到这当起知县来了?

不对……

江竹眯了眯眼睛,视线下移,停留在老者挂在腰间的药葫芦上。

这人虽然是另外的样子,可是这盘的包浆的药葫芦他可是从小看到大的,谢逍公那老头子从来不离身。

啧,看来这老东西是在京都的太子府呆腻了啊。

正出神,冷不防老头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和江竹撞上了视线。

江竹:……

老头嘿嘿一笑。

第155章 罪行

江竹朝老者翻了个白眼, 悠悠收回了视线。

“虽然看起来是老了点,但好歹也比房金元那货强些吧。”

叶安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杨芦”自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拿起桌上的镇纸一拍,不耐烦的朝下面挥了挥手:“把这三人拖下去,带下一个!”

话音落下, 顿时有几个衙役上前, 将叶全、吴香莲和叶成河三人, 拖的拖, 抬的抬,给弄了下去。

垂首站在一旁的周在乾见状, 蓦地松了口气。

而叶安年看着坐在上首,满脸都写着‘心不在焉’的老者, 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这个新知县,不大会断案的样子?”

江竹朝那边瞥了一眼,笑道:“许是每个人办案的方式不一样吧。”

两人正说着小话, 下面已经又有两个人被带上了上来,竟是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走路迟缓的女人,一直低着头,被旁边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女人搀扶着, 慢慢走到空地中央跪了下来。

叶安年看着这两人, 心头就是一跳,那老人的身形他颇为眼熟,而旁边那个年纪轻些的女人, 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鬓边还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可不正是钱婆婆和青娘。

想起之前青娘曾堵在周记当铺的门口烧过纸钱, 钱婆婆解释说是周在乾害死了青娘心爱的人。

想来,两人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你二人,有何冤屈啊?”坐在上首的人发问。

钱婆婆叩了个头,声音平淡又冷静:“杨大人,我要状告周在乾强抢民女。”

“我状告周在乾,买凶/杀/人。”青娘也叩了个头,紧跟着道。

“哦?”正捻着胡须的老者一顿,朝下面扫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抢的、杀的,又是你们什么人?”

“三十多年前,周在乾他……”

“等等。”老头赶紧叫停,“三十多年前的事,你们为何现在才告?”

他手指绞着袖子,心里直发虚,论治病救人他在行,可断案他哪会啊?

偏偏事情弄巧成拙,想见的人是见着了,可他人也被架到了这个位置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总不能让那臭小子看笑话。

“咳咳,”清了清嗓子,老头重新开口,“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你们却一直隐忍不报,可是有什么隐情?”

“启禀大人,”青娘给他磕了个头,才道,“不是不报,实是上一任知县房金元仗势欺人,那周在乾给他送了礼,当年这两个案子就草草结了。”

“仔细说说。”

“三十多年前,周在乾对我的女儿方莺莺一见钟情,前来我家求娶,可他年轻时是个混混,我和老头子自然不能答应。他后面来了家里几次,我们都拒绝了。”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可有一日,莺莺她哭着跑了回来,告诉我说……说她被那混蛋给玷污了!”

“我们告到了县衙,可周在乾给房金元那狗官送了礼,那狗官……竟将我女儿判给了他!”

“岂有此理!”老头越听越气,唇边胡子都直抖,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来人!把周在乾给我拖下去杖毙!”

他一声令下,手拿水火棍的衙役们都已经冲了出来,却又愣在了原地。

杖毙?这……有点太快了吧?

见衙役都愣住不动,老头拔高了声音:“都愣着干啥?还不快上!”

江竹扶额,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臭老头就是特意跑过来给他添麻烦的。

“杨大人,”江竹上前一步,“您这断案的方式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些?苦主诉完案情,不是该向嫌犯求证案情?”

“这周在乾固然可恶,但就这么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吧?他犯下的罪行,总要让大家都清楚才行。”

“嘿!你这小……”话说到一半,老头猛地住了嘴,“咳咳,你这无理小民,还轮不到你来教本官怎么断案。”

又看向旁边的周在乾,高声道:“大胆刁民,还不认罪!”

“杨大人,草民冤枉啊!”周在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当年那案子已经结了,草民也不知道这老婆子为何还要将这件事翻出来讨大人烦心。”

“但这案子,早就结了。草民当年年轻,确实犯了错,可是后来,草民也娶了那女人不是吗?这事草民也没什么罪吧?”

“畜生啊!”老头气得拿起手边的镇纸就往周在乾身上砸。

眼看那镇纸就要砸在周在乾身上,江竹一侧身,不动声色的抬手接了下来,笑道:“杨大人冷静啊。”

这一下砸下去,周在乾怕是直接就去见阎王了。

周在乾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挤出一抹笑来:“杨大人,江郎中,我这也是实话实说,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是,方莺莺后面是死了,可这也不是我杀的啊。”

“方莺莺确实不是你杀的,却是被你害死的。”叶安年淡声道,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刚刚钱婆婆的一席话,让他想了起来。

当初他跟江竹来这边给铺子选址的时候,曾跟钱婆婆打听过西街的事。

钱婆婆便给他讲了周在乾的陈年往事,还劝过他不要来这边租铺子。

现在想来,钱婆婆讲的那个被周在乾强抢的姑娘,明明就是她自己的女儿。

而隔壁开伞铺的青娘,可不是就是那个被迫给周在乾生孩子的可怜妓子。

周在乾看到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大笑起来:“哈哈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娶了方莺莺,你们育有一个女儿,就是周蓉吧。”叶安年不理他,继续说,“但是你那时嗜赌成性,欠了不少钱,根本不管家里的妻女。后来方莺莺又怀孕了,你是没有杀她,可是欠的那一屁股债,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是那些追债的人逼死了她,一尸两命。周在乾,这当真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那我也没有杀人。”周在乾扯起一抹邪笑,“就算是因我而死,又怎样?你们判不了我!”

“畜生啊!”

“唉,那钱老婆子也太可怜了,给这种人当丈母娘,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吊死了。”

“方莺莺也是可怜,这周在乾也太嚣张了,看样子是连这新知县都不放在眼里呢!”

“可不是。他这种滑不留手的最难对付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气得直撸袖子,被江竹一眼瞪了回去。

却听一直静静跪在那里的青娘开了口:“莺莺的事,你能洗脱罪责,那彭川呢?”

“我本是青楼歌妓,熬了许多年,终于遇到一个愿意为我赎身的男人,就是彭川。可是,却被周在乾给搅了。他给了我一笔银子,要我给他生孩子,我不答应,他就派人把彭川杀了。”

“空口无凭,月清,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你的心上人?”周在乾丝毫不惧,朝青娘看过去。

“呵,”青娘冷冷地瞪着他,却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

不理会周在乾的嗤笑和嘲讽,青娘从自己的衣襟里取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的在地上铺开。

那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但是每张银票上,却都染着血迹。

“这是当年周在乾给我的那笔钱,我一张也没花,都在这里。”

“杨大人,这样的证据,够不够?”

老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下去看那沓银票,江竹无奈,赶紧把地上的银票用布包起来,给他送到桌子上。

“咳,”老头挽了挽袖子,一张一张的仔细辨别上面的血迹,片刻后,高声道,“够,够!来人……”

江竹:……

“杨大人,证据不是这么看的。”

“那你说怎么看?”老头脾气一上来,又要拍桌子。

江竹无奈,伸手指给他:“这里,这些银票上都有赌坊的印记,说明这些钱确实都是周在乾从赌坊赢来的,证明青娘确实被他逼迫做过交易。但却还不够证明彭川就是他杀的。”

叶安年知道江竹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里,可没有现代的先进仪器,可以进行血液检验,检测指纹什么的,断这种陈年旧案确实很困难。

“江郎中说的是啊,这银票确实是我给月清的,可是,这也证明不了是我杀了彭川啊?”

一旁的周在乾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我周某人在甜水镇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大人,若是证据不够,我这里还有。”

青娘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定定的看向上首坐着的老头,手一抬,竟是解开了自己的外面穿着的白色外衫。

围观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却见,她里面穿着的那件发黄发旧的宽大亵衣上,满是已经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

“这……这是什么?”有围观的百姓问了出来。

“好像是干了的血迹?”

“这能证明什么?是那彭川的?”

“是遗言吧。”叶安年盯着她两个衣袖上横七竖八的血道子,冷声道。

“写的是:周在乾……杀我。”

“没错。”青娘握紧拳,定定的注视着上首的位置,“这是彭川遇害时穿着的衣裳,这上面的字,是他临死前写的。”

她走到周在乾的面前站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穿在身上,就为了有朝一日,和钱婆婆一起亲手把你送进去。”

第156章 谢逍公

周围就在这一刻“刷”地静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青娘。

青娘丝毫不惧,直视着坐在上首的人。

“大人,这件血衣, 可能定周在乾的罪?”

“能!来人啊,把周在乾拖下去乱棍……”

“咳!”江竹赶紧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 “杨大人三思啊……”

“哦哦~”老头这才反应过来, “那什么, 你们先把人押下去, 听候发落。”

见两个衙役立刻将周在乾押住,青娘顿时急了:“杨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咳, 就是,押回安兴县再发落。”老头摸了摸鼻子, 颇有点心虚。

主要这身份是顶替的,他又不能做这个主。

“如今不是证据确凿?为何还不能定罪?!”钱婆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杨大人, 难道您也要包庇这个畜生?!”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儿被问的一声不吭,抓耳挠腮,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周在乾见状,心里顿时添了些底气,看来这新县令也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嘛。

遂嗤笑了一声道:“你们吵闹什么?我有没有罪, 自有知县大人定夺, 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放肆!”

“周在乾!你……!”

青娘气的脸色铁青,偏偏周在乾腆着一张洋洋得意的脸。

“三十年前你们告不倒我,以为三十年之后就能了?我告诉你们, 做梦!”

叶安年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嚣张的样子,见江竹和那新县令嘀嘀咕咕两人不知道在那干什么, 一甩袖子走了过去。

“杨大人,这案子还不能断么?”

老头儿:……

他刚刚在人群里就看见叶安年了,但也只是匆匆一瞥。

如今一见,他那一双老眼顿时亮了,嚯,这小子生的漂亮啊,人有胆有识,配他那臭徒弟真是可惜了。

“能,自然能断!”

谢老头有个毛病,这人一高兴,面前站着的哪怕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怕,谁都拦不住他想做的事。

“来人!”他把桌上的镇纸一拿,重重拍下去,高声道,“这周在乾作恶多端,罪无可赦!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带回安兴县大牢看押!”

他话音落下,顿时有衙役上前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周在乾给拖了下去。

周在乾顿时傻了,人被拖出去老远,才高声喊叫起来:“杨大人!你弄错了!你不能判我啊!”

“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案子早就结了啊!杨大人!”

但没有人理他,衙役将他拖下去之后,就将他按在地上痛打起来,惨叫声顿时四散开来。

事情转变的突然,青娘和钱婆婆都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八十大板打下来,这人基本上不可能活,就算是活着,那估计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两人含笑对视了一眼,继而抱在一起埋头痛哭起来。

见此情景,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同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三十多年了,终于判了啊!”

“是啊,钱婆子和青娘总算是等到了!”

“呜呜呜,太感动了,这新知县是个好官啊!”

“可不是,往后咱们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叶安年看着相拥在一起的钱婆婆和青娘,舒了口气,拉着江竹挤出人群。

“呼,这钱婆婆和青娘跟周在乾的恩怨总算是了结了。”

“嗯。”江竹被他牵着,有些心不在焉。

叶安年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刚刚怎么回事?跟那杨知县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

“咳……”江竹一下子就被他这话拽回了思绪,“没什么,我能跟那老头子干什么啊。”

“嘶,”叶安年侧头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不对劲,我总觉得你们认识。”

“该不会,又是你从前看过的病人吧?”

“不是。”江竹沉吟了一下,如实道,“他其实是我师父的故交。”

“哦,”叶安年恍然大悟,“看来老先生是头一回当县令呢,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出来做官,也怪不容易的。”

江竹:……

两人边说边回了铺子。

一进门,就见一穿着一身墨色宽松长衫,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铺子里的客座上。

一见两人进门,老头“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地朝叶安年道:“小老板,你家这些小玩意还怪有意思的,怎么卖?”

“老先生有看上眼的了?”叶安年抿了抿唇,问道。

“嗯,”老头儿捋了把胡须,起身走到货架前站定,“这里面,哪些是出自小老板你的手艺,老头子我都包了。”

这回答让叶安年怔了下:“老先生这是……?”

其实他最近都没怎么做这些木雕的小东西了,铺子里各种造型的木雕玩物、陀螺、木蛙之类都是出自余虎的手艺,泥人、泥叫叫之类的,都是赵楠、杨池他们做的,大大小小的魔方是从木坊上的。

要说货架上这些,除了几盏样式复杂的花灯,还真没有他做的东西了。

“实话说,老头子我早就倾慕小老板的手艺,所以千里迢迢的来,就想买几样小老板亲手做的东西带回去收藏。”

“这样啊,”叶安年点点头,随手取下货架旁边挂着的一盏孔雀花灯,递到老头儿手上,“这盏花灯是我做的。”

“啧,”老头儿接过花灯翻来覆去的打量,不由得赞叹道,“果然不错,这花灯扎的漂亮啊。”

他伸手在孔雀的背上摸索了一番,轻轻一按,原本收拢在一起的孔雀尾巴突然就舒展开了,围成一个曲线漂亮的半圆形。

“有没有火折子?”

“有。”叶安年给余虎使了个眼色,余虎从柜台后面翻出一支火折子来递了过来。

老头儿伸手接过来,将花灯点燃,孔雀花灯顿时亮了起来,虽然是白天,但暖黄色的灯光莹莹闪烁,十分好看。

“小老板好手艺啊!这花灯多少钱,老头子我要了。还有别的花灯,也都给老头子我包起来!”

叶安年便将另外一盏螃蟹花灯也取下来递给他:“还有这个也是我做的。”

“好!”老头儿答应的爽快,“一共多少钱?”

“一共一百文。”叶安年道。

“便宜点呗,我跟你家老板娘还是熟人呢。”老头儿朝站在一旁的江竹挤眉弄眼。

叶安年有些诧异的瞥了江竹一眼:“你们认识?”

江竹看着老头儿那笑得贼兮兮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认识,我之前做游医的时候,见他在街上讨饭怪可怜的,给过他一个馒头吃。”

“你说什么?!”老头儿顿时跳脚,“你个臭小子敢说我是乞丐?!”

说着,直接把自己脚上的鞋子扒下来,就朝江竹丢了出去。

眼看那鞋子直奔他脸上砸过来,江竹闪身一躲,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老头儿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臭小子!给我站住!看老头子我打死你个不孝徒!”

铺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叶安年转头看了一眼傻站在柜台后面的余虎,两人均是一脸懵。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叮里咣啷”的声音,片刻后,江竹和老头儿才一前一后的回来。

再一看,好家伙,老头儿的衣裳乱了,江竹的发冠散了,两人明显是打了一架。

“你们……”叶安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见老头儿一揪江竹的衣领子,把人拖了过来,气哼哼道:“重新说,咱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呵呵,”江竹笑得眼睛弯弯,“是你给我洗衣烧饭,打洗脚水的关系?”

“你……!”

“你这臭小子翅膀真是硬了哈!有了媳妇儿这是要翻天了!”

老头儿气的胡子都直抖,抄起铺子角落里放着的扫把就要揍人。

“年年,”江竹见状一把拉住叶安年的胳膊,躲到人身后去,一脸可怜巴巴道,“这老头儿疯了,他要打我,你管不管?”

叶安年无奈:“你们师徒俩就别闹了,我这铺子还做不做生意了?”

“哼,”老头儿一抖胡子,放下了扫帚,“看在小叶子的面儿上,老头子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叶安年:……

见他还有懵,老头儿嘿嘿一笑:“你叫叶安年是吧?这臭小子给我写信时提过。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逍公,是这臭小子正八经的师父。”

“谢前辈好。”叶安年很礼貌的跟他打招呼。

“哎呦,”谢逍公笑得眼睛都没了,“臭小子,你看看人家小叶子!好好学学!”

江竹毫不客气的白他一眼:“人你也见到了,早点滚吧。”

“江竹……”叶安年拉了拉他的袖子,轻轻叫了他一声。

到底是师父啊,江竹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

“别管他。”江竹反手拉住叶安年,就带着他往里屋走,“这人一把年纪了,不要脸的很。”

“这样不好吧?”叶安年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瞥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谢逍公,“他不是你师父么?你怎么能对他这么没礼貌?”

“挂名师父而已。”江竹不以为意,“我们不理他,他等会儿就会自己走了。”

他在凳子上坐下来,要拉叶安年坐在自己腿上,叶安年却没依,还掰开了他拉着自己的手。

“我还是去看看吧。”

不管怎么说,把老人家一个人扔在外面也是不好的。

江竹皱了皱眉,想要拦,叶安年却已经走了出去。

“小叶子!”

一见他出来,谢逍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来来来,快让老头子好好看看!”

叶安年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余虎很有眼力见的给两人都倒了茶。

“谢前辈,其实,江竹他不是有意的,他最近……”

“哎呀,你不用替他解释,”谢逍公摆摆手,“那臭小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你不用管我们俩这破事。”

“倒是你呀,他要是敢欺负你,对你不好,尽管来找我,老头子我肯定把他那两条狗腿都打折!”

“那就多谢谢前辈了。”叶安年被他的话逗得轻笑了声。

“哎,”谢逍公托腮盯着叶安年,突然叹了口气。

“谢前辈,你怎么了?”

“你说说你,生的这么好看,也这么聪明有本事,怎么眼神儿这么差劲呢?”

叶安年:?

谢逍公接着叹气:“你说你怎么就看上那个臭小子了,好好的一朵花,‘吧唧’一下,插牛粪上了。”

叶安年:……

第157章 帮个忙呗

看着谢逍公一脸认真的叹气, 叶安年开口道:“谢前辈,其实……他人不错的。”

“哎呦呦,这成了亲的就是不一样, 这就护上了。”老头儿‘啧啧’咂嘴。

叶安年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见他这般,谢逍公嘿嘿笑了:“小叶子你还是脸皮薄, 不像我那臭徒弟, 没皮没脸的, 你逗他一句, 他还你十句,不把你怼的哑口无言, 他都不肯罢休的。”

叶安年:……

这师徒俩还真是,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 也不知当初谢逍公是怎么看中江竹的。

“哎,不说这些了。”谢逍公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瞥了一眼里屋紧闭的房门。

“小叶子, 老头子我求你件事?”

“您讲。”

“你也看到啦,那臭小子跟我不对付。其实也不怪他,是老头子我欠他的。”

谢逍公皱了皱鼻子:“你能不能,找个机会把他给我绑起来,绑的结结实实的跑不掉的那种?”

叶安年:……

“哎呀, 放心。我可不是要揍他, 就是想还他点东西。”

“那……好吧。”叶安年应道,“我试试。”

江竹身手和警惕性都很强,连谢逍公都办不到的事, 他还真不一定能办得到。

“喏,”谢逍公却从衣襟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来, 塞到叶安年手里,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你给他下到茶水或者饭食里,就好办了。”

叶安年看着手心里的小纸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是?”

“就是一般的蒙汗药,吃完会睡上一个时辰。”谢逍公笑,“他信任你,你给的东西,他肯定会吃的。”

“真的只是蒙汗药?”

“是,”谢逍公笑哈哈的,“他可是我亲徒弟,我还能害他不成。”

叶安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谢前辈,你是要……帮他治病吗?”

“治病?”谢逍公愣了一下,“哦,对对。他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自己医术不精,治不好还不叫我上手,啧啧。”

见他这样说,叶安年安心了不少,点头道:“嗯,那我一定帮您办好。”

“好嘞,”谢逍公笑笑,“那我就等着小叶子的好消息了。”

里屋门“吱呀”响了一声,谢逍公“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溜烟冲出铺子,不见了人影。

叶安年:……

“臭老头走了?”江竹打了个呵欠,走到谢逍公刚才坐的位子上坐下。

叶安年:“嗯。”

“啧,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说了这么半天,都说什么了?”

见他凑过来,一脸好奇,叶安年不知为何就想逗逗他,轻笑道:“说你以前的糗事。”

“切,”江竹不屑,“就知道那老东西没安好心。”

“年年,那老东西鬼心眼子可多了,你可不要信他的。”

“嗯,我不信。”叶安年勾勾唇,“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江竹起身,拉起叶安年的手。

……

就在距离周记当铺不远处的一家小食铺里,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发冠梳的齐整的老者,正坐在铺子外面的小桌上,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茶汤。

他坐姿笔挺,脸上却蒙着一张面纱,不吃面前的茶汤,眼睛却一个劲儿往周记当铺那边瞥。

眼见那边人群乌泱泱聚拢在一起,闹哄哄了片刻之后,又慢慢散开,他心中愈发焦急。

正伸着脖子看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再一看,一个鹤发童颜,笑嘻嘻的老头子,大咧咧的一掀衣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老芦,你这咋跟做贼似的?”

“哼!”杨芦见谢逍公已经撕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气哼哼的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纱,“我要不这样,等会儿让人家看见出现两个杨大人,怕是要乱了套了!”

“怎么样,人见到了?”

“都见到了,”谢逍公捋一把胡须,“不过,我还是得露个面。”

他是偷跑出来的,怕被太子的人发现,本打算借用杨芦的身份,看一眼两个孩子就回去。

可是,江竹的毒情况不好,他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了。

反正,那狗太子还指着他帮自己治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你啊你啊,”杨芦简直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你说说你,借用我的身份也就算了,还乱判我的案子!犯人都差点让你给打死了。”

“周在乾那畜生,死有余辜。”谢逍公气哼哼的。

“他犯的事可不止这些,私放印子钱,偷换别人在当期内的珠宝首饰,追债弄出的人命就不止一条。”

杨芦直摇头:“你这五十大板下去,人都没了,我还怎么审?总要还那些苦主一个公道的。”

“哎呀,你放心。”谢逍公眨眨眼,“老芦,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这人呢,打是打完了,但是他肯定死不了,我给他喂了续命丹的。”

“呼~”杨芦这才松了口气,“你这老东西,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吓我一回。”

“嘿嘿,不说这,吃茶吃茶。”谢逍公嘿嘿一笑。

这边老友谈天品茶,另一边的周家,却是一片凄风惨雨。

周在乾被打完板子,下半身已是血肉模糊,靠谢逍公的药才保住一条命,此时趴在家里的床上,脸色惨白的捯着气儿。

周蓉隔着一张屏风,坐在外面,双手绞着帕子。

如今的周家已经全被衙役给围了,当铺被查抄,她爹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外头还有不少衙役把守。

她知道,周家完了。

她爹做的那些事,她多少知道一些,那都是杀头的重罪,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听着里面周在乾“哎呦”“妈呀”的惨叫,周蓉只觉得自己的头胀痛的厉害。

她烦躁把帕子甩在桌上,喊了一声:“大石!”

那个光头凶相的高大汉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扶着她起身,到外面透气去了。

……

两人吃了晌饭,下午又去木坊转了一圈。

叶安年教了木工们一些做木雕的技巧和方法,就和江竹一起去逛街了。

明天张民匠他们要过来上梁,需要买些东西来举行明天的上梁仪式。

其实也就是搭个台子,供些猪头、鸡鸭、酒、水果、糖果、糕点等祭品,然后焚香祈福,放个鞭炮就完事了。

两人都不喜欢太麻烦,就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两样水果,两样糕点,并两挂鞭炮和一大包糖、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

第二日,张民匠他们早早就来了,几个人熟门熟路的搭好了祭台,叶安年就和江竹一起把祭品都摆了出来,香炉摆在正位。

随着太阳慢慢升高,村里人也陆续赶来了。

“啊呀,漂漂锅锅!”

杨池抱着玲玲,领着陈怀书赶了过来。

“你们这小日子真是越过越美了。”杨池温声笑道。

“是啊,”叶安年也笑笑,摸了摸陈玲玲的小手,“仪式等会儿就开始了,有糖吃。”

“哇!糖糖!”玲玲一听有糖,乌黑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叶安年被她萌的不行,进屋拿了几颗糖塞进陈玲玲手里,眨眨眼道:“先吃点。”

陈玲玲“咯咯”的笑着,却不忘把糖分给自己的哥哥和爹爹一起吃。

正说笑着,赵里正一家也到了。

赵乐凑过来跟叶安年他们闲聊,石头一冒头就被福崽拉走了。

丁秋和陈怀书又扎进屋里去研究医术和草药。

福崽则拉着石头看新盖的屋子,一拍小胸脯,十分自豪:“石头哥哥,以后我也有自己的屋子啦,我和秋哥哥一人一间!”

石头煞有介事的摸摸他的头,露出欣慰的样子道:“我们福崽长大了。”

院外,渐渐热闹起来,什么张婶子、李大娘、许小哥儿、葛夫郎陆陆续续都来了,人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

仪式很快开始,叶安年和江竹带头焚香祈福,然后将两挂鞭炮点燃。

顿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院中炸响,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待到鞭炮声停歇,张民匠站在正当中,手中提着一只绑着红绸布的铜锣,“当”地敲了一声。

高声道:“一不早来二不迟,正是贤东上梁时。上起东来龙献爪,上起西时凤朝阳。朝阳朝到西门外,千里开花万里香!”

话音落,再次“当”地敲了一声:“上梁大吉!”

说完,就带着手下的八个工匠,一齐将正梁拉到屋顶架住安稳。

接下来,叶安年把提前包好的一个厚厚的大红包递给张民匠,又端出糖果瓜子来抛撒,小孩子们顿时乐了,跑来跑去的接糖,院子里笑成一团。

最后就是待匠的酒席,江竹已经去堂屋准备了。

虽然做的菜样不多,但是大鱼大肉是绝对不会少的。

等宴请完了张民匠,院子里人的也都渐渐散去,两人里里外外的收拾,饶是有赵楠姐弟、杨池他们帮忙,还是折腾到了很晚。

夕食是一点也吃不下了,叶安年看江竹脸色又不大好,把他赶到屋里休息。

送走了帮忙收拾的几人,他去药庐煮了壶茶,悄悄把谢逍公给他的药粉放进了江竹的杯子。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叶安年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进屋,递到江竹手上。

“累了一天了,喝点茶休息休息吧。”

江竹接过茶放在手边的炕桌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也上来坐会儿吧。”

叶安年依言坐了过去,见他没喝,也不催,只端着自己那杯慢慢喝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只是,谁也不提该睡觉的事。

眼看时间慢慢熬到了半夜,叶安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想点办法的时候,江竹却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这茶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皱了皱眉。

“可能……是你药庐里其他草药的味道吧。”叶安年平静道。

“是么?”江竹狐疑,又喝了一口,“嘶……”

话没说完,一头栽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158章 亏欠

叶安年被吓了一跳, 等了会儿见江竹没有动静,才轻轻伸手过去,在他鼻底探了探。

“他就是睡着了。”身后, 突然传来谢逍公的声音。

叶安年一惊,回头望去,就见谢逍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东屋门口, 正倚门看着他。

“你……谢前辈怎么在这?”

“偷偷跟着你们来的嘛, ”谢逍公摸了摸鼻子, 小声道, “总得认认门不是。”

“什么?”叶安年没听清。

“咳,没什么。”谢逍公大步走进来, 抬手就在江竹头上敲了一记,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小叶子干得不错呀。”

“成了,你出去等着吧,我这就治他……咳, 给他治病。”

叶安年见他这一脸贼兮兮的样子,虽然有点不大放心,但想着谢逍公到底是江竹的师父呢,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还顺手关上了门。

屋内, 谢逍公看着伏在桌上的安静睡着江竹,嘿笑了几声,曲起手就要往他头上敲。

然而, 他的手快要碰到江竹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方才还闭着眼睛昏睡的江竹, 此时已经睁眼坐了起来。

“咳,”谢逍公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来我这药还有待改进啊。”

“不是让你回去了。”江竹松开他,脸上浮起一层冷意。

“急什么嘛。你小子就这么不想见我?”

“你想见他,也见过了,那就早点回京都,免得那位找不到人,又要派遣人马,掘地三尺的到处翻你。”

“臭小子,说的什么鬼话。”谢逍公嘀咕一声,不满道,“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千里迢迢的来看你,你就这么阴阳怪气的。”

江竹冷瞥他一眼:“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谢逍公:……

“唉,”老头儿叹气,“可怜天下师父心呐,老头子我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

“用不着你担心。”

“那小叶子呢?”

谢逍公胡子翘了翘,朝江竹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死了,不怕他伤心?”

江竹:……

片刻的沉默。

“他不会的。”

江竹望着炕桌上一抖一抖的烛火,沉声开口:“我会帮他安排好一切。”

“丁秋的眼睛很快就能治好了,到时他便是白鹤斋的新斋主。叶安年就是白鹤斋唯一的长老,有决定权,却不用操心斋里的事务。”

“是啊,”谢逍公叹了口气,“小叶子那么聪明,光靠手艺就能赚钱养他和他那个弟弟,背后又有白鹤斋做支撑,也没人敢动他们。后半生,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

江竹挑眉,看了他一眼。

谢逍公瞪他:“你都替小叶子做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能说就闭嘴。”江竹凉凉道。

谢逍公:……

“嘶,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臭徒弟来气我!”

“不想被我气死就快点滚。”江竹毫不客气。

谢逍公双脚一蹬,直接把鞋脱了:“老头子我还就不走了!”

江竹:……

“那我走。”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还是被谢逍公抢先了一步,“啪啪”两下被点住了穴位。

江竹:“老东西,你……”

话没说完,被点了哑穴。

江竹:……

谢逍公贼贼的笑了起来:“小兔崽子,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终于把人控制住,他也不敢耽搁,伸手探了探江竹的脉搏。

鸩毒已经开始向五脏六腑扩散了,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若是用内力压制,还能再撑一撑。

谢逍公难得板起脸来,把手搭在江竹腕上,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进去。

但江竹的身体,眼下就像个筛子,输进去的内力,存的少,漏的多。

谢逍公努力了半晌,额角都淌了细汗,才勉强将发作的鸩毒压制下去。

他长出了口气,瘫坐在炕上,嘴里骂骂咧咧:“作孽,你这臭小子就是来讨债的!”

江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拿眼睛瞪他。

谢逍公得意的在他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拉开他的被子钻进去滚来滚去,见人被自己气的不行,这才慢悠悠穿鞋下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叶安年一直堂屋坐着,起先还听见屋里窸窣的轻微响动,还有两人说话的声音,但很小,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等了很久,东屋门才打开。

谢逍公打着呵欠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

“谢前辈,他怎么样?”

“暂时没事了。”谢逍公笑眯眯道。

“只是暂时么?”叶安年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嗯,他这病得慢慢治啊。”谢逍公捋捋胡子,摆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今年冬天是不会再发病了,等到明年冬天,我再来。”

他这样说,叶安年才安心一些,点点头道:“那,有劳谢前辈了。”

“嗨,”谢逍公一摆手,“一家人不说谢。好歹也是我自己挑的徒弟,意思意思管一管吧。”

叶安年觉得他说话还怪有趣,跟着笑了笑。

就听到屋里传来江竹的声音:“年年,你不许理他!”

叶安年:……

“哎呀,我得赶紧走了。”谢逍公一听,顾不得贫嘴,一溜烟的跑了。

“小叶子,记得想我啊!”

东屋,江竹已经解开了穴道,一脸委屈的坐在炕桌旁:“年年,你怎么跟臭老头联手坑我。”

叶安年无奈:“他说要给你治病的,我又不能不让。”

“那你还给我下/药。”

“我下次不会了。”

叶安年说完,凑到江竹面前去,盯着他看。

“怎么了?”江竹问。

叶安年:“是感觉你的脸色好了一些。”

江竹:“切。”

他想铺床睡觉,但看着炕上散乱的被子,才想起来被子刚刚才被谢逍公滚过。

顿时嫌弃的不行,拎到炕脚堆起来,打算明天去洗,又下地去柜子里翻新被子。

叶安年奇怪:“这床被子怎么了?”

“刚才被臭老头滚过,臭了。”江竹头也不抬。

叶安年:……

屋内安静了片刻,他轻声开口:“话说,你和谢前辈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对付?我感觉他对你挺好的。”

“想知道啊。”江竹翻出一床厚厚的新被子,抱到炕上来铺。

“嗯。”

“一个亲亲,我就告诉你。”江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叶安年白他一眼:“不想知道了。”

江竹无奈:“好吧,你过来,我告诉你。”

叶安年不疑有他,过来帮他一起铺被子,冷不防被江竹在嘴角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叶安年耳尖一热,江竹已经开了口:“我是五岁那年,被他捡回去的。”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自打记事起就混在一群小乞丐中间,到处乞讨捡吃的。后来饿的快死的时候,遇到了谢逍公,他说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跟着他走了。”

“他确实让我顿顿都吃到了饱饭,而且还教我功夫,教我医术。那十年,可能是我这辈子过得快乐安逸的日子了。唔,在遇到你之前。”

“可是后来,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他的自大轻敌,中了别人的圈套,害死了我的师弟,也把我抵给了那个人。”

“再后来,我的安逸日子就彻底结束了,不得不跟着那个人,做我不想做的事。直到四年前,我才彻底摆脱了他。”

“我到处游历,最后在月牙村住下,然后,就遇到了你。”

“所以说,是他的过失,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嗯。”江竹将被角压好,笑了笑,“算是吧。”

叶安年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不该劝你。但我还是想说,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还是要多看看当下。”

“谢前辈他,这么多年来心怀愧疚,可能也过得并不好。当年的事情虽然是他的疏漏,但最归根结底,罪在设下圈套的那个人。”

“或许吧。”江竹没有再多说什么。

心怀愧疚么?

若谢逍公真的心怀愧疚,就不会答应给卫之淮治腿,还留在太子府。

“睡觉吧。”叶安年见他情绪不好,也不再提这事,拉着江竹一起睡下。

将蜡烛吹熄,江竹伸手把叶安年拉进怀里:“年年,以后不许你再理他了。”

叶安年把手搭在他腰间,想了想道:“行,等你病好了,我就不理他了。”

江竹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好吧,我勉强答应你。”

“那你以后,对他稍微客气一点,好不好?”叶安年得寸进尺,“他一年就来这么一次,我还是希望你俩能好好相处。”

江竹:……

他眯了眯眼睛,轻拍着叶安年后背的手捏成了拳头:“我尽量。”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月牙村里就传出一个几乎震惊全村人的消息。

叶家老大休妻了,叶家老二闹着要分家。

叶安年一早起来,正在堂屋洗漱,大门就被敲响了。

江竹开了门,赵乐就颠颠儿的跑了进来,脸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江郎中。”

打了招呼,转头又朝里面喊:“年哥儿!有大热闹看了!”

叶安年擦了一把脸,简单将披散的头发挽了一下,赵乐已经冲了进来。

一见他就兴奋道:“你猜怎么着,前几日你大伯不是把你大伯娘给休了,今儿个你二伯和二伯娘一大早就找到我家去了。”

“要我爹去给主持公道,他俩闹着要分家呢!”

第159章 小年

这事, 叶安年倒是没想到。

不过,想来叶全和吴香莲应该也不会答应。

一来,大房和三房如今的情况, 若是分了家,叶成海光杆司令倒还好说,叶成河一个废人, 整日瘫在床上, 没人管可不行。

二来, 他们老两口分家了归谁?归老大怕是还得老两口下地种田养大儿子。归老二估摸着这对小夫妻是压根不愿意给老两口养老的。归老三, 那老两口就纯纯是去伺候叶成河去了。

叶安年觉得,老叶家这家, 估计是分不成。

两人凑在一起分析讨论了一番,赵乐就回去了, 说后面老叶家再有什么动向,他随时来报。

送走了赵乐,叶安年照常赶着牛车去镇上。

江竹的“病”因为谢逍公的到来而得以好转, 叶安年放心不少,便把精力都投入到铺子和木坊去了。

江竹则在家里,一边盯着张民匠他们的进度,一边给丁秋配治眼睛的药。

两人各自忙碌,日子也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 小年这天。

叶安年给铺子和木坊两边都放了一天假, 工钱照发,大家都很高兴。

家里的房子院墙也都修了起来,江竹的药庐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铺了房顶, 三面墙也都重新砌了,还挂上了厚厚的草帘子, 既结实又暖和。

而药庐对面的厢房,作为叶安年平时做木雕的地方,也修了起来,里面放了一张宽敞的长木桌,一把椅子,剩下就是两个五层的木架子,足够叶安年放木料、工具或者木雕成品。

新修的院墙也是又高又漂亮,配上新漆的大门,比之前气派了不是一点半点。

平时把门一关,就能彻底与外面隔绝,安全感满满的。

就是铜钱依旧喜欢蹲在大门口,一听见外头有动静,就赶紧扒在门缝下面“汪汪”狂吠,声音都比之前嚣张了不少。

两人前一天就在镇上买了不少年货,什么糖瓜、红纸、爆竹、点心、瓜子花生,猪肉都直接买了大半扇,拉了满满一牛车。

小年当天,一家四口早早就起来了。

叶安年已经提前画好了一张灶神像,贴在了堂屋正对灶台的墙上。

江竹带着两个孩子在灶神像前摆上糖果、清水、料豆和秣草这几样贡品。

福崽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贡水、料豆和秣草啊?灶王爷的口味可真奇怪。”

话才说完,被江竹在额上轻轻弹了一下:“不许瞎说。这三贡品是给灶王爷坐骑的备料。这样灶王爷才能骑着坐骑上天庭去述职。”

“那糖瓜呢?”福崽眨眨眼睛,小心的问道。

“糖瓜是给灶王爷吃的。”叶安年摸摸他的头,“灶王爷吃了咱们的糖瓜,嘴巴被粘住了,就不会在玉帝那里讲咱们的坏话了。”

“啊,”福崽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赶紧捂住嘴吧,“灶王爷莫怪,我还小,不懂事的,刚刚的话是瞎说的,你可别跟小孩子计较!”

他的话逗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小年除了祭灶,还要扫尘。

吃过朝食,四人就分头忙碌起来。

新屋子如今是福崽在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柜子之外,就是盥洗架和两盆花,东西不多。

叶安年让两个孩子负责打扫各自的房间,傍晚检查。

剩下的东屋、堂屋、院子、江竹的药庐、还有他的木雕室,他们两人一起打扫,倒也是个大工程。

直到快傍晚,两人才把家里彻底收拾干净,又去检查两个孩子的房间。

福崽的屋子好打扫,很快就收拾完了。

丁秋的眼睛虽然现在能看到一点光了,但还是不方便。

福崽收拾完后,就去给丁秋帮忙,两人都收拾的很干净。

晚上江竹和了面、剁了馅,四个人围在一起包了好多饺子,有酸菜猪肉和白菜鸡蛋两种馅料。

吃了夕食,趁着石头来找两个孩子出去放花玩,叶安年坐在炕桌前拿出了红纸和剪刀,江竹则取来了笔墨。

两人一个剪窗花,一个写对联和福字。

暖橙色的烛光摇曳,映着两人的脸庞,显得格外温馨惬意。

“看看这张剪的怎么样?。”叶安年剪好一张喜鹊登梅,打开来对着烛光欣赏。

“还不错。”江竹写完最后一笔福字,收了手。

余光瞥见叶安年专注的模样,手腕一动,抬手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哎!”叶安年一惊,瞪了他一眼,“你又作怪。”

说着就要抬手去擦,却被江竹一把按住:“别动。”

“干什么?”

江竹笑而不语,一手按住叶安年,另一只手趁机在他脸上,左右两边各画了几道。

继而露出满意的神色:“嗯,像小花猫。”

叶安年顿时有些羞恼起来,抬手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去抢江竹手里的毛笔。

“我也玩。”

可江竹一扬胳膊躲了过去:“不给。”

“给我!”

叶安年一手撑在炕桌上,倾着身子去够江竹手里的毛笔,却不想一不小心手按在了桌上的镇纸上,滑了一下。

眼见他胳膊一曲就要摔倒,江竹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帮他稳住身体,两人便顿时贴在了一起。

叶安年的鼻尖几乎贴着江竹的,灼热的鼻息喷薄在他脸上,泛起一阵酥酥的痒意。

他愣了一下,那呆呆的表情着实可人。

江竹勾了勾唇,顺势就要吻下去。

却见叶安年脸上一红,慌张道:“等,等一下。”

“怎么了?”

“我好像把你刚写的对联压了。”

“没事。”江竹笑笑,抬手在叶安年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但气氛散了,亲也亲不成了。

十分惋惜的松开叶安年,他一低头,就看到桌上的对联,嘴角猛地一抽。

叶安年也看到了,上翘的嘴角死死压住。

就见对联上江山的“江”字,被叶安年刚刚一压,滑出了一笔,变成了“汪”。

于是,好好的上联就变成了:迎新春汪山锦绣。

叶安年:……

“我的错,要不你重写一副吧。”

江竹盯着自己写到一半的下联,突然眉毛一挑道:“无妨。”

遂动笔把下联补全。

于是,一副猫狗对联就此诞生了。

上联:迎新春汪汪锦绣。

下联:辞旧岁喵喵添寿。

横批:猫狗共旺

叶安年:……

嗯,也不是不行。

江竹:“反正咱家有铜钱,还有狮王,也算是猫狗双全了。”虽然狮王是散养的。

“那就给铜钱贴在它的新狗窝上吧。”叶安年道。

之前张民匠他们来盖房子,还给铜钱在院里靠近大门口的地方用砖搭了间小狗窝,这对联倒是正好有地方贴了。

折腾了一晚上,两人直到深夜才相拥睡下。

……

而另一边的老叶家,却是一片凄风惨雨。

之前老二夫妻两个闹着要分家,到底还是没有分成。

叶全给三个儿子下了死命令,不成家就休想分家。

如今叶成河已经断腿成了残废,再想成家怕是难了,就不算在内。

可是大儿子叶成海既然已经休妻,孙子叶安松也进了监牢,那叶成海孤零零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叶全放了狠话,二房要想分家,就得帮着叶成海再娶。

什么时候叶成海有了新媳妇,什么时候再谈分家的事。

二房的叶成江和张娟气的不行,却也没有办法。

这小两口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叶家三兄弟之中,如今也就老二叶成海家过的还行。

虽然闺女嫁人之后几乎不怎么来往,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带些东西给他们。

叶安柏一天大过一天,新出生的小儿子叶安宏也生的白白胖胖,整天乐呵呵的。

对比大房和三房的惨状来说,他们家可以说是很幸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分家,是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是生怕两个老的,还有另外两个兄弟来拖他们的后腿。

今年小年夜,老叶家着实过得有些惨淡。

孙采荷被休,如今家里里里外外的事都落在了吴香莲和张娟身上。

可吴香莲毕竟还是老了,又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身体大不如前,这掌家权自然就落到了张娟手上。

张娟把吴香莲手里的大部分钱都要了过去,借口照顾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

可其实呢,她从来都是做两样饭,日常花销也是能省则省,攒下的钱都进了他们二房私人的口袋。

天色渐晚,张娟把大锅里煮熟的素饺子捞进盆里,端上桌,又单独分出一个小碗,装了一碗,摔在灶台上。

“娘!”她不耐烦道,“饺子煮好了,你给三弟送去吧!”

吴香莲这几天身子很不爽利,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这会儿还没下床。

闻声,有气无力的回答:“娘身子不舒坦,娟子你替娘去吧。”

“切!”张娟超屋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端着饺子进了叶成河的屋。

叶成河的屋里光线昏暗,一进屋,张娟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呛的她差点没吐出来。

“三弟,饺子给你撂这了,趁热吃。”

张娟一步也不愿意往里多走,把碗撂在叶成河床头边的柜子上,扭头就走。

床上躺着的人这才发出一阵哼声,却已经是有气无力了。

听着像是想要拉张娟说说话,又像是在叫张娟等一下,帮他拿个尿壶。

张娟听见了,也不管他,扭头出了屋,“砰”地一声摔上门。

嘴里嘟嘟囔囔的骂道:“瞧着是没得治了,这腿都烂的发臭了还花那冤枉钱,不如早点死了痛快!”

第160章 蒸馍贴花

今年对于安兴县和甜水镇的百姓来说, 确实是个好年。

自那日周在乾被带走之后,没多久安兴县就传来了他被判决斩首的消息。

行刑那日,钱婆婆和青娘关了铺子, 两人结伴去了安兴县。

木坊那边,那个叫张六的木工竟然也告了假,雇了马车, 带着他那个腿脚不好的夫君陈汀, 一起往安兴县去了。

叶安年听文恒提起才知道, 原来陈汀的腿, 也是被周在乾派人打断的。

就因为他们在周记当铺当了一只玉镯,凑够了钱想要赎回, 可是玉镯却被周蓉看上了。

周在乾就趁着一日天黑,雇人打劫两人, 陈汀为了护着张六被人打坏了腿,他们好不容易攒的钱也被抢了去。

最后,镯子自然是没赎回来, 陈汀的腿自此之后也落下了毛病,走不了路了。

周在乾终于被判刑,二人喜极而泣,告了一日的假,也往安兴县去了。

叶安年得知, 便没扣张六那日的工钱。

自周在乾一事之后, 周记当铺没多久就关门了,周蓉肚子也大了起来,带着那个叫大石的光头壮汉, 离开了甜水镇,不知道去了哪里。

甜水镇没了周家的欺压, 这百姓的脸上,笑容都一日比一日明朗起来了。

文老爷还趁机在镇上开了一家当铺,典当的价格都很良心。

而且据说安兴县许府落魄之后,文家买下了不少许家的铺子,接手了几乎所有许家的产业。

……

一进入腊月,这日子一天天就过得快了起来。

叶安年腊月二十六就给铺子和木坊两边都放了假,一直放到正月十五,足足二十天。

主要是木工们也争气,年前加班加点的把急单都赶了出来,质量还都不错。

剩下一些不着急的单子,就等年后回来再做。

铺子这边余虎也打理的井井有条,账本一笔一笔记得清楚,货架上的货品也都盘好了。

年底来光阴小铺的人不多,倒是正月十五的时候得开门,到时肯定会有不少人来买花灯。

放假那日,叶安年依言给他们每人都包了一个红包,给余虎和文恒的尤其大一点。

余虎摸着那厚厚的红包,乐得牙不见眼。

文恒是不在乎那点钱,但这种感觉很新鲜。

他捏着自己的红包,跟余虎凑在一起比谁的更厚,谁的红包上画的龙更好看。

叶安年无奈:“不用比了,你俩的都一样。”

江竹晌午回来吃饭,正好看见这一幕,凑到叶安年身边道:“我的呢?”

叶安年白他一眼:“你又不给我打工,没有。”

“那过完年我的摊子不摆了,也过来给你干。”江竹从身后偎着他,下巴颏枕在叶安年肩上。

“去,”叶安年伸手推他,“好好当你的郎中吧,瞎凑什么热闹。”

江竹抱着他不撒手:“那我也要。”

铺子里还有别人在呢,叶安年被他闹得脸上直发热,只好答应:“好吧,你的等三十那天晚上和福崽、丁秋的一起给。”

“年年,我可记下了。”江竹眯起眼睛笑了,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归在了小孩那拨。

腊月二十八这天,一大早就飘起了雪花。

早上天色还有些阴沉,叶安年和江竹这两个大人却赖在被窝里,谁也不肯起。

听着外头簌簌落雪的声音,江竹裹了裹被角,伸手把叶安年往他怀里拉了拉。

自从谢逍公来过之后,他的鸩毒确实没有再犯过,身上热乎乎的,像个天然的大火炉子,叶安年现在很喜欢贴着他睡觉。

但这会儿,叶安年却推了推他的手,声音中透着慵懒:“该起了。”

“还早呢,”江竹抱着他不肯松开,“好不容易不用去镇上,多睡一会儿呗。”

叶安年其实也懒得动,闭着眼睛道:“今天已经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过年,咱们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有什么好准备的,包一堆饺子,咱们从三十吃到十五,多省事。”江竹逗他。

“不行。”叶安年却难得认真起来,“这是咱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必须得准备的好一点。”

江竹听的心头一跳,低头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你说说,咱们都该准备些什么?”

他从前和丁秋两个人过年,凑合的很,真的是包一堆饺子,然后吃到十五的那种。

叶安年其实对这些习俗也不是很清楚,长大之后的许多个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过的。

但他提前好久就去请教了钱婆婆,虽然不能每个习俗都照做,却也能学个大概,氛围总是有的。

遂想了想道:“钱婆婆说,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打糕就算了,但是咱们得蒸些花馍,做点蒸碗、炸货之类的过年那天吃,还要贴对联、贴窗花。”

“这个简单。”江竹道,“你带着两个孩子贴对联去吧,我来做馍馍和炸货。”

“一起做吧。”叶安年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这是为过年做准备,就是要每个人都参与才有意思。”

他的睫毛微微卷翘,乌黑的双眸清明透亮,褪去了一向的冷淡,此时显得灵动又勾人。

江竹喉头滚动,桃花眼眯了眯,突然伸手按住叶安年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

叶安年猛地被他按进怀里,两人鼻尖贴着鼻尖,顿时懵了。

就听江竹意义不明道:“年年,我想做你。”

叶安年脸上“刷”地热烫起来,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腰间一热,江竹已经伸手从他亵衣的下摆探了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紧接着,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哥哥,江大哥,你们起了么?”

福崽的声音脆生生的在门外响起来。

叶安年被这声音激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好在江竹伸手紧紧搂住了他,还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许是还没醒吧?”丁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可我刚刚好像听见他们说话了。”福崽不肯罢休,又敲了敲门,“哥哥?起来贴对联啦!”

偏偏这时,江竹的不规矩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腰间,细细的摩挲着继续往下探去。

叶安年被他撩拨的眼睛泛红,死死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江竹轻笑了一声,轻轻撬开他紧咬的牙齿,深深吻住。

两小只又等了一会儿,见真的没人应声,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一听到两个小孩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叶安年立时不干了,挣扎着要从江竹怀里出来。

江竹也没再强迫他,揉了揉他散乱的头发就松了手。

这下,谁也不赖床了,叶安年“蹭”地一下从被窝爬起来就赶紧穿衣服。

那样子,像是生怕江竹又要抓着他蹂躏。

吃过朝食,叶安年把他和江竹剪的窗花、写的对联都拿了出来,挺厚的一沓子。

江竹把一盆熬好的浆糊端了出来。

见福崽凑过来看,逗他:“要不要尝尝?”

福崽看着盆子里雪白粘稠的一盆,有点心动。

以前家里粘东西的浆糊都是用面粉熬的,加上点白糖,甜甜软软的,味道很不错。

家里没有零食的时候,会给小孩吃一点解解馋。

从前在叶家,吴香莲熬了浆糊从来轮不到福崽尝,都进了叶安柏的嘴里。

“尝尝吧,我放了白糖,很甜的。”江竹继续诱惑。

“好呀。”福崽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江竹就用筷子沾了一点,送到他嘴边。

福崽伸出小舌头一舔,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呸呸呸……”他赶紧跑到一边啐了两口,“怎么是酸的!”

“因为我放了醋呀。”江竹用筷子搅和着浆糊,“小福崽,好不好吃?”

“哼,”福崽撅嘴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我告诉我哥哥去!”

江竹被逗得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叶安年一手拿着对联,一手牵着满脸委屈的福崽,从屋里走了出来。

很是无奈道:“你就别欺负孩子了。”

“好,不欺负他。”江竹凑到叶安年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我欺负你?”

“你……”叶安年一口气噎在喉咙,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说完拉过福崽和丁秋往大门外跑了,把他一个人丢在院里。

江竹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追上去。

对联先从大门口开始贴起,叶安年搬来小凳子,自己拿着对联踩上去,江竹端着盆子帮他往门框上刷浆糊。

福崽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仰着头指挥。

“哥哥,往上一点!”

“对,再往右一点!”

小团子叉着腰,指指点点的神气极了。

丁秋的眼睛,如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了,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每一天都在好转。

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和正常人一样。

叶安年贴好对联,就把丁秋拉过来,指着对联上的字教他认。

“吉星,高照……平安宅,财……神常驻,幸、福、家。”

丁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虽然磕磕巴巴,但好歹都能读下来。

叶安年又指指门楣:“横批呢?”

“迎春接福。”丁秋的语气肯定了一些。

之前他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江竹也有教过他写字认字,就是写在沙地上,让他用手去摸,去感受,后来他自己慢慢的也记下了不少。

如今终于又能看见,他盯着写在红纸上的黑字,不是一个个的方块,一笔一划都十分飘逸洒脱,这种感觉奇妙极了。

“认的不错。”江竹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道,“这段时间先少用眼睛,等恢复好了,送你和福崽去书院念书。”

丁秋乖乖点头,看着对联上龙飞凤舞的字,不由得夸赞:“先生的字真好看。”

江竹便笑了:“以后教你。”

跟着几人跑来跑去的铜钱,今天也是异常快乐,吐着舌头,来回傻跑。

叶安年摸了摸铜钱的狗头,笑道:“别激动,这就给你贴。”

将之前江竹改好的对联“啪啪”两下贴在铜钱的狗窝上,铜钱兴奋的“嗷嗷”直叫,尾巴摇的跟花似的。

贴完了对联,接下来就是蒸馍馍。

江竹和好面,洗了红枣,打好了鸡蛋液,就带着叶安年和两个孩子一起动手做起花馍来。

叶安年就见他手指灵活的这里戳戳,那里捏捏,不一会儿一个圆胖可爱的金元宝形状的花馍就捏好了。

见叶安年和两个孩子看的出神,江竹一挑眉:“做花馍很简单的,我教你们。”

说着,就真的认真教了起来。

三个人都学的很投入。不过除了叶安年捏的还不错之外,两个孩子的就一言难尽了。

捏的金鱼像耗子,捏的寿桃像苹果,捏的元宝又像条船。

江竹也不打击他们,将他们捏的一起摆上盖顶。

“第一次做的不管好不好看,都是很有意义的。等待会儿蒸熟了,可以送给自己觉得重要的人吃。”

福崽一听顿时叫起来:“那我做的不够呀,还得再捏几个!”

叶安年逗他:“你重要的人这么多呢?”

福崽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有哥哥、江大哥、秋哥哥、石头哥哥、还有二姐、钱婆婆、青姨,还有虎子哥!”

江竹听的嘴角抽了抽:“那确实不少。”

叶安年和丁秋在一旁笑起来。

四个人一边捏着花馍一边说笑,不多时,盖顶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馍,金元宝的、金鱼的、枣花的、寿桃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盆里的面团也用尽了,江竹端起盖顶去蒸馍馍。

“好啦,等着花馍出锅吧。”

不多时,锅里就冒起了蒸汽,江竹掀开锅盖看了一下,招呼叶安年跟他一起装花馍。

花馍蒸的很多,两人拿了两个白瓷的小盆子都没装完。

最后锅里还剩下最大的一条锦鲤花馍,江竹让叶安年端着盘子,他自己则小心的用筷子把花馍夹起来,再放到盘子里。

锦鲤花馍蒸的圆胖喧软,十分可爱,见叶安年端在手里,江竹突然笑了一声。

叶安年奇怪:“你笑什么?”

江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手里端着的锦鲤花馍道:“年年,有鱼。”

叶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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