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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病美人夫郎

200-205

第201章 立衣冠冢

纸上只有这寥寥几个字。

叶安年一时间有些怔忪, 却听江竹道:“年年,怎么办?我好像错怪他了。”

叶安年把信纸重新叠好,放回木盒中, 看向江竹。

江竹:“你还记得那个樵夫送来的解药是什么样的吗?”

叶安年点点头:“是一颗白色的药丸,拇指盖大小,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你可知有一种叫做鸩的鸟。”江竹道, “鸩鸟的羽管里有剧毒, 人们便从它们的羽毛中提取毒液, 做成毒药。”

“但没人知道的是, 鸩其实分为雌鸟和雄鸟。雄的叫运日,雌的叫阴谐。阴谐喜食蛇, 其羽毛有剧毒,而雄鸟运日的心脏, 能解雌鸟阴谐的毒。”

但运日的心脏也同样有剧毒,要想做成解药,必须有人能洗去它自身的毒性才行。

“你是说……”叶安年蓦地睁大了眼睛, 似乎想到了什么。

江竹长舒了口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卫之淮从南越弄来了两只羽毛颜色很漂亮的鸟,宝贝的很,但那时候他和卫之淮之间的关系已经闹僵,所以只是听说, 并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 其实谢逍公是故意中了鸩毒。

只是,他中的雌鸟阴谐的毒,而谢逍公中的却是雄鸟运日的毒。

老头子根本就没能研究出鸩毒的解法, 他只是用自己的内力洗去运日心脏的毒性,用自己的命给他换了一颗解药罢了。

鸩毒怕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

卫之淮手里的解药, 也是用人命换的罢了。

“呼……”

他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叶安年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半晌,江竹从榻上起身,去一旁的架子上拿自己的外衫。

见叶安年一脸担忧的望着他,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在这住了这么多天,咱们也该回去了,斋里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躺了许久,身体还有些僵硬,他踉跄了一下,被叶安年扶住。

“你才刚醒,有什么事不能往后放放。”叶安年不悦。

“至少,老头子的事得办。”

江竹将自己的外衫穿好,叶安年从架子上取下腰带帮他系上。

瞧着叶安年认真的低头给自己系腰带的模样,江竹突然笑了,伸手捉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干什么?”叶安年皱起眉。

江竹不语,却是俯身在他额上吻了吻。

而后,理直气壮道:“不干什么,想亲就亲了。”

叶安年:……

这人怎么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自己明明没招惹他。

两人自禅房出来,就去跟尘芥住持告别,

这两日,来法源寺的香客又逐渐多了起来,寺里的僧人、沙弥都很忙,几人也不便多打扰,叶安年和江竹就简单同尘芥住持话别了几句。

“老头子的事,想必师叔早就猜到了。”江竹对尘芥道,“师叔若是得空,就过去给他老人家烧些纸,诵诵经吧,也……助他早登极乐。”

“阿弥陀佛,”尘芥低诵了一声,“自然,老衲日后会去看望他的。”

自法源寺出来,四人回了白鹤斋。

门前的古松之前被罗刹堂那对兄妹砍断,如今已经枯死,碎掉的石碑也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小截。

江竹站在门口叹息一声:“这破牌子得换个新的了。”

叶安年福至心灵:“文恒前段时间给我写信,说他爹淘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挺大的一块,没有一点瑕疵,成色也好,本想托我雕一座玉屏风的。不然……”

“我觉得行,”江竹应的倒快,一双桃花眼眯起,狡猾的像只狐狸,“还是年年想的周到。”

叶安年无奈,轻笑了声:“只怕文恒要心疼死了。”

“他心疼什么,”江竹撇撇嘴,“那二傻子又不懂欣赏。玉屏风有什么好的,不如放在咱们白鹤斋门口当个门牌。”

叶安年:……

好好好,这话若是让文恒听见,怕是要气死。

两人刚踏进白鹤斋大门,忽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现。

子妤不知何时带着所有白鹤斋的弟子们整齐的列队两旁。

高冷俊丽的女子轻咳一声,众弟子就齐声喊了起来:“恭迎斋主、少君!”

叶安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江竹不动声色的伸手牵住他,两人并肩而行。

左右两侧的白鹤斋弟子们纷纷恭敬的行礼相候,直到两人行过,才起身。

子末和阿梨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小尾巴似的跟在两人身后,子末嘴里巴巴儿说个不停。

“斋主,少君,子妤姐说今天你们回来,让饭堂做了一桌子好菜呢,说晚上大家一起聚一聚,好好吃一顿。”

“好啊,”江竹笑眯眯的,“正好让年年多跟大家熟悉一下。”

白鹤斋除了子妤、子末这两个主要管事的左右护法之外,教授医术和武功的另有四位年轻先生。

还有管理斋中后勤杂事的桥娘、和饭堂掌事的陈阿婆,都是白鹤斋里很重要的人物。

这些人叶安年之前都见过,但是平时接触不多,所以并不是很熟。

他是不大习惯这样大家聚在一起的热闹场景,但想想自己以后怕是少不得住在这里,早晚也要融入大家,便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壹舍,江竹一眼就看到院里的南天竹开了花,那一团一簇的白色小花散布在绿油油的叶子中间,好像漫天繁星。

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好看是好看,恐怕得砍掉了。”

叶安年不解:“好端端的,怎么要砍掉?”

“南天竹整株都是有毒的,若误食就很危险,而且它的汁液也最好不要直接用手碰到。”

叶安年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之前还摘过南天竹的花来着,有些担心的问道:“那要是中毒了呢?”

“中毒的话,人会变得非常兴奋,脉搏也会变得紊乱,一般会变成先快后慢,然后肌肉痉挛,呼吸困难,身体麻痹,严重的话,甚至会昏迷。”

江竹说完,怀疑的打量着叶安年:“你碰了?”

叶安年老实的点头:“我之前摘了花,想给你看来着。”

又很快补充:“不过我没有这些反应,应该是没有中毒。”

“啧,”江竹捏捏他的脸颊,眯起眼睛,“看来得快点砍掉了,现在就砍。”

“别啊,”叶安年看着这满院子长势旺盛的南天竹,觉得可惜,“我以后不去碰就是了。”

江竹:“那以后孩子出生了呢?”

叶安年:……

他倒是把这个忘了。

“那……这也是你养了很久的,砍了可惜。”

“一堆破竹子而已,砍就砍了。”江竹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等院子空下来,咱们重新布置。”

叶安年试想了一下,感觉好像还不错,便点了点头:“好。”

在院里站了会儿,两人一起上楼。

江竹看着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十分感慨:“果然不管金窝银窝,还是自己的狗窝最好。”

叶安年:……

法源寺的禅房跟你的房间没什么可比性吧。

休息了一会儿,江竹就叫子末处理了院里的南天竹。

而后,他拎了把铁锹,背了个小包袱,带着叶安年往后山去。

两人溜溜达达走了许久,才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上停下。

遥遥望去,能看见不远处的几座小坟包。

“就这吧。”

江竹挑了一处地势较高,又面向山谷的位置,把铁锹插进地里。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他圈定一块位置,就用铁锹挖起来。

“我来吧。”叶安年走过来,要夺他手里的铁锹。

江竹把他的手避开:“没事,做个衣冠冢而已,挖个小坑就行。”

“可是……”叶安年还是担心。

江竹勾唇笑笑:“你怀着孩子就别折腾了。我躺了这么久,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叶安年便不再勉强,将包袱解开,铺展在地上。

包袱里是一套谢逍公的衣服,一包点心,一包花生米,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一炷香,还有一壶酒。

不多时,江竹就将坑挖好了,他把谢逍公的衣服放进去,然后填土,堆起一个坟包来。

叶安年便把点心、花生米和烧鸡都摆好,然后将酒壶打开递给江竹。

江竹把壶里的酒浇在坟前,又将香点燃,插上。

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而后道:“算你靠谱一回。如今我跟年年都好好的,一起来送送你。”

叶安年站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江竹一个人在谢逍公的坟前站了许久,然后捡起包袱布,找了处平坦干净的地方铺上,拉着叶安年一起坐下。

叶安年见他神色平静,只是望着远处出神,轻叹了声,开口道:“你……还好吗?”

江竹被拉回思绪,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他以前跟我聊过生死的问题。”

“他说自己一个人闯荡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收了徒弟,将来是一定要让我给他养老送终的。”

“他说他想要一口楠木棺材,让我给他摆一大桌子的贡品,一定要有好酒,烧大把大把的纸钱,不然到了下面,还得受穷。”

叶安年安静的听着,认真道:“那咱们要不要多准备些贡品和烧纸……”

江竹却摇了摇头:“他是逗我的。那时他才收了我没多久,总喜欢逗我玩。”

“他总是说自己喜欢人多,喜欢热闹,喜欢大把大把的银子,也喜欢各种好酒。但其实,只有喜欢酒是真的。”

“不过,自那次因为喝酒,被卫之淮算计之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随身带着的酒葫芦里装的都是药茶。”

“那你……”叶安年看向他,“还怪他么?”

江竹没有回答,低下头的瞬间,散落下来的碎发被山风拂起。

“怪过他。但后来想想,即便他没有喝酒误事,想必卫之淮也有别的法子算计我。被卫之淮盯上的人一开始就是我,说不定,是我连累了别人呢。”

叶安年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

江竹用力回握了一下,朝叶安年笑了:“我没事。”

“老头子以前最喜欢的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做过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想来,他已经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承担了这个后果,就够了。”

第202章 宫宴

之后的日子, 总算平静下来。

院子里的南天竹都被砍了去,叶安年想来想去,决定在院子的一边种菜, 一边种花,再挖个小池塘,养几只鸭子。

江竹对此十分赞同。

说干就干, 两人闲下来的时候, 就去院里翻翻地, 就当锻炼身体了。

转眼入了七月,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宫里却派人给白鹤斋送了封请帖。

说是老皇帝身体好转, 办了场宫宴,请江竹和叶安年进宫一聚。

这个时候请他们进宫, 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叶安年甚至怀疑这封请帖是不是卫之淮逼着老皇帝写的。

毕竟,他们都知道,老皇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不可能好转,回光返照还差不多。

“怎么办?”叶安年看完了请帖,问江竹道。

江竹盯着请帖上的字,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这副场景,总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想来, 当初谢逍公赴宴, 恐怕也是这样的情形。

“那……”

“去。”江竹道,“我自己去吧,你就在斋里等我好了。”

叶安年却皱了眉:“不行, 要去就一起去。”

他态度坚决,江竹知道自己拗不过, 只好答应了。

事情定下,第二日两人就一起进宫赴宴去了。

老皇帝的宴席设在了御花园,正是春暖花开之日,园里各种花卉争奇斗艳,五颜六色的吵人眼睛。

两人一进宫就有小太监引路,将他们送到御花园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御花园假山林立,小路蜿蜒曲折,不少身穿粉色蓝色纱衣的宫女端着托盘来回穿梭。

叶安年和江竹沿着小路找到了宴席所在的位置,又有宫女领着他们在对应的席位上坐下。

两人来的早了些,此时排列讲究的席位上还空了大半,只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和少年落了座,看位置应该是老皇帝的其他几个子女。

不过时,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卫之淮和被封为淮安王的二皇子卫秉哲先后入座,然后是一位长相端正,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

江竹伏在叶安年耳边低声告诉他:“那就是大皇子,如今的定远王,卫泓辉。”

叶安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人一番,点了点头。

说话间,下面的席位几乎都坐满了。

叶安年正想着什么时侯开席,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首领太监,手里拿着拂尘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的拂尘一甩,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顿时,下面席位上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叶安年瞥了一眼身边的江竹,见他也跟着众人一起行一跪三叩礼,便跟着有样学样。

“都是自家人,都起来吧。”

忽听得一道低沉苍老的男声响起,衣袖被江竹拉了一下,叶安年才跟着起身。

待到重新坐回席位上,他才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主位落座。

可能是久病的缘故,那道身影瘦得有些单薄,头上的旒冕微微摇晃,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朕病了许久,这几日才觉得有所好转,叫大家担心了。”

“这几日经御医调理用药,朕这身子已经好多了,又逢朕的两位儿子凯旋回京,便把大家都请来热闹热闹。”

“大家不要拘束,江声晚是朕的师侄也不算外人,听朕的师弟说他娶了夫郎,早就想见见,今日便请他们两个都来了。”

“旁的朕也不多啰嗦,开宴吧。”

他的话音一落,立时便有衣着艳丽的舞姬抱着琵琶上场,丝竹管弦之声悠悠响起。

歌女歌声悠扬,舞女翩翩起舞,穿着粉蓝两色宫装的宫女端着盛菜的托盘如流水一般穿梭在各个席位之间。

叶安年和江竹两人的面前很快就摆上了两盘样式精致的菜肴。

但叶安年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里,他微微坐直身体,借着江竹的遮挡,一个劲去瞥坐在上位的老皇帝。

江竹发现他的动作,凑近了低声问:“看什么呢?没见过皇帝啊?”

叶安年诚实的点头,他确实没见过。

江竹笑:“那等会儿你可有的看了。”

“为何?”叶安年奇怪。

江竹:“没听老皇帝刚刚说的?他今日为何要请我们来。看着吧,等会儿他肯定会叫你上前说话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趁机多看几眼了。”

叶安年:……

现在他可一点也不想看了。

果然,很快就应了江竹的话。

宴席开始没多久,老皇帝就遣了周公公来请他们上前续话。

叶安年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面见圣颜,还好有江竹跟在旁边,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两人规矩的给老皇帝行礼,老皇帝道了声“平身”,就叫周公公给两人赐了座。

两人就在距离老皇帝不远处的绣墩上坐下。

江竹原本不甚在意的朝老皇帝瞥了一眼,却突然皱起眉来。

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正想再仔细看一眼,老皇帝却突然开口。

“一别多年不见,朕的小师侄都长这么大了。”老皇帝十分感慨,“如今也成了家,娶了夫郎,朕的师弟,若是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

对于老皇帝知道谢逍公仙逝的事,两人倒是都不见怪。

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小事若他想知道,有的是办法。

“唉,朕这病怕是好不了喽。上次二师弟来看朕,还说起过你们。如今能见上一面,朕这心愿也算是了了。”

他说完,就看向叶安年,一双苍老中略显疲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嗯,是个好孩子。”

叶安年端坐着,微微低一点头,听了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好江竹开了口:“我二人如今琴瑟和鸣,皇上大可以放心了。”

“嗯……”老皇帝点了点头,长出了口气。

见两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老皇帝识趣的没有自讨没趣,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了。

一回到自己的席位,江竹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

叶安年自然也看了出来,问:“你怎么了?”

“这个皇上有问题啊。”江竹悠悠道。

“有问题?”

叶安年一惊。

江竹摸摸下巴:“不过,我也只是猜测,还不敢确定。”

见叶安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道:“我刚刚观他面色,完全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快要死了的人。”

听了这话,叶安年下意识朝老皇帝看了一眼,却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老皇帝虽说自己这几日有所好转,但他的脸上还是有一种抹不掉的灰败,精气神也很不好,此时他靠在身后的软枕里,正歪头跟周公公说着什么。

然后,就见周公公将定远王卫泓辉请了上来。

就跟刚刚请他们一样,老皇帝依次叫了卫泓辉、卫秉哲,还有卫之淮。

想来,是父子之间闲话家常,叶安年和江竹都没甚在意。

然而,等到酒过三巡,老皇帝却突然叫停,站起身,一脸严肃道:“朕这具破败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太久了。朕知道,你们下面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朕,盯着这个位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如此,朕今日就将这事定下,大家的心,便也都可以放下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卫之淮身上,郑重道:“朕的第三子卫之淮,德才兼备,允符朕心。当兹重任,尔克胜任。尚其益修厥德,敬亲九族,尊师重道,保我邦家。若将来朕崩逝,就由他来继承皇帝位吧。”

事发突然,老皇帝这话一出,宴会之上突然寂静无声。

叶安年和江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卫霆州明明最是不看好他这第三个儿子卫之淮的。

卫之淮的太子之位,是怎么得来的,他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

如今,竟然当众宣布要卫之淮即位?

这不对,太不对了。

哪哪都透着古怪。

两人斜对面席位上的淮安王卫秉哲,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江竹朝他投去一个眼神,两人视线相撞,不知交换了什么主意,江竹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江声晚?”卫霆州见此,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你有何事?”

江竹并不理他,直接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你把皇上弄到哪里去了?!”

他这话一出,下面席位上的众人都炸了。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宴席顿时犹如闹市。

叶安年也是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眼见卫霆州的脸色越来越黑,他胆战心惊地拉住了江竹的袖子。

江竹站的背脊挺直,直接握住了叶安年的手,面上却是一丝不慌。

“江声晚,你可是对朕刚刚口述的传位圣旨有什么不满?”

卫霆州眉头紧皱,此时看向江竹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杀意。

“没什么不满,只是觉得你演的有点不太好。”江竹道。

片刻的宁静。

“来人!”

卫霆州压低了声音:“看来朕的小师侄是吃酒吃的失心疯了,把他带下去醒醒酒!”

话音才落,便有一队殿前护卫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叶安年心中一紧,抬手把江竹护在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江竹突然抬了一下手臂。

一枚袖箭“刷”地飞出,径直扎在了卫霆州的脸上。

“啊啊啊!”

“有人行刺!”

“来人!护驾!”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第203章 宫变

这几声尖叫响起, 场面彻底失控。

“来人!把江声晚给本宫拿下!”

卫之淮拍案而起,厉声道。

被刚刚的变故惊到的殿前护卫顿时一拥而上。

叶安年挡在江竹身前,想叫他快走, 奈何江竹不但不动,还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护住。

叶安年气的想打人,江竹的毒才解开, 内力根本没有恢复, 都这个时候了, 还想逞强不成?

他正心急, 冷不防淮安王卫秉哲突然三两步跨上高台,一手按住卫霆州的肩膀, 一手抓住那把袖箭的箭尾猛地拔出。

随着卫霆州的一声大叫,那枚袖箭竟是连着他的脸皮一起被撕了下来。

“啊啊啊啊!”

“杀人了!”

“父皇!快救父皇!”

“淮安王谋反啦!”

这几声大喊乍然在宴会上响起, 正朝叶安年和江竹发难的殿前护卫愣了一瞬,转头就朝着卫霆州和卫秉哲两人去了。

眼下的危机突然解除,叶安年蓦地松了口气, 却是白了江竹一眼:“你和淮安王到底在搞什么?”

“没搞什么,”江竹微微一笑,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顺手帮他们添一把火。”

这会儿,宫宴已经彻底乱了, 卫之淮第一时间叫宫里的侍卫和御林军封锁了御花园, 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叶安年发现在场的不少人都在有诱导性的大喊“淮安王谋反”。

“诸位莫慌,不如先看看台上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江竹突然开口。

紧接着, 高台上,卫秉哲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王谋反?诸位的眼睛怕不是瞎了!”

二人的话音才落, 下面的众人都纷纷朝台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那台上站着的一身龙袍,瘦高个的男人,哪里是卫霆州?

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细眉小眼,脸上还有一道长疤,没有一丝病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这……这个人是谁?”

“有人假扮父皇?!”

“那真正的圣上呢?被这人藏到哪去了?!”

下面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大喊。

叶安年看向卫之淮,就见他已然变了脸色,但只是一瞬,他就带头喊道:“还不赶紧把这个假冒父皇的人拿下!”

那小眼男人,一见自己的伪装被拆穿,立刻就要逃跑,却被卫秉哲死死抓住,可卫之淮身边的护卫却依旧往上冲。

卫秉哲一脚踹翻一个试图杀掉小眼男人的护卫。

冷笑道:“三弟,你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些!”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卫之淮问道。

“什么意思,”卫秉哲押着那试图逃跑的小眼男人,“刚刚这人假扮皇上,说了什么,诸位应该还记得吧?”

“这人说要传位给三弟呢,三弟你作何解释?!”

“这不过是奸人离间我们兄弟的诡计罢了,二哥不会信了吧?”

卫之淮眯起眼:“再者,本宫已是太子,还需要搞这种把戏吗?本宫图什么?!”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哼,”卫秉哲冷笑,“你图什么?因为父皇托付给谢神医保管的圣旨,本王已经拿到了!”

他说完,朝一旁自己的贴身近卫使了个眼色。

一个腰间佩剑的青年顿时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卷轴呈给卫秉哲。

卫秉哲撇了一眼,道:“念。”

那近卫便开口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子卫之淮不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难以承继大统。今特废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以示天下。”

话音落,下面一片鸦雀无声。

卫之淮的脸色顿时白了,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知道卫霆州这道秘旨定然是对他不利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卫霆州竟然会狠心废了他,贬为庶人。

“给他看。”卫秉哲道。

近卫立刻走过去,把秘旨递给了卫之淮。

卫之淮一把抢过,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

待到他看到最下面玉玺的印戳,整个人都僵滞了下来。

“父皇的玉玺盖章,父皇的笔迹,你应该认识吧,卫之淮,你还有何话说?!”卫秉哲厉声道。

“哈,哈哈哈哈!”

卫之淮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啊!”

“想本宫机关算尽,这老东西竟是在这等着我!他当真是恨透了我!”

“太子殿下,”江竹嘴角微勾,戏谑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老皇帝只是恨你而已,都没说要杀你,已经很仁慈了。”

“你!”

卫之淮暴怒,他狠狠地瞪着江竹:“是你!都是你!”

“要不是你背叛本宫,这位子就是本宫的囊中之物!”

“太子殿下,啊不,你现在已经是废太子了,跟我一样,只是个庶人而已。”

江竹笑眯眯的看着他:“卫之淮,是你自己没本事,满腹算计,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你应得的。”

“你……!”

卫之淮气的浑身发抖,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指着江竹一字一顿道:

“你是不是,打开过那封秘旨?!你早就知道这秘旨上写的是废除本宫的密诏,是不是!”

“所以你才会那么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本宫!”

“在月凉城,本宫明明给过你机会的!只要你愿意继续追随本宫,本宫可以为你摆平屠城一事!”

“可你呢?哈哈哈哈!”

“宁愿自废武功,卸去白鹤斋斋主之位,也要弃本宫而去!”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本宫是一枚弃子!”

他双目充血,咬牙切齿的冲着江竹咆哮。

那可怖的模样,让人背脊发寒。

叶安年皱起眉,低声道:“他该不是疯了吧。”

“没事。”江竹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轻轻拍了拍。

再看向卫之淮,却扬起一道冷冽的讽笑:“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那双龙金匣,是谁都能打开的吗?”

“父皇的秘旨,密封完好,并没有被人拆开过的痕迹。”一旁的卫秉哲朗声道。

“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

卫之淮目眦欲裂,突然发疯般在原地打转,伸手指点着众人。

“你!”

“你!”

“还有你!”

“都是一伙的!你们全都是一伙的!”

“你们都背叛本宫!”

“你们不得好死!”

他状似疯癫,卫秉哲岂会容他放肆,沉声道:“来人!废太子卫之淮指使歹人假冒皇上,又大闹御花园,还不给本王拿下!”

眼下局势明朗,殿前护卫和御林军立刻上前,将卫之淮压制住。

“押去天牢,听候发落!”

御林军拖着卫之淮就要退下,岂料,卫之淮却突然发狠挣脱了束缚。

他用力踹开了压着他的两个御林军,夺过一人手里的刀,竟是直朝着叶安年和江竹两人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江声晚!背叛本宫的人,必须死!”

他扬起长刀就朝江竹劈砍过来,叶安年瞳孔骤缩,正欲推开江竹,却反被江竹带着往旁边闪开。

两人堪堪躲过一击,江竹收着力道把叶安年往一旁的花丛里推过去,自己则顺势一脚踹在卫之淮心口上。

卫之淮应声倒地,手里的刀也摔了出去,可他不急着爬起来做却是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

江竹一脚将他掀翻,正欲近身再打,一道寒光闪过,卫之淮竟是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来,直朝他胸口刺去。

叶安年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咙口,垂在袖中的手也忍不住握紧了。

好在江竹身手灵活,一把将匕首握住,硬生生推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

“鸩毒没能毒死你,算你命大!”

卫之淮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力气,愤怒和仇恨让他面目扭曲:“江声晚,是你毁了本宫的大业!毁了本宫的前程!”

“你给我,去,死,吧!”

猛地一声怒吼爆发而出,激烈打斗的两人突然沉寂。

在场的人都震愣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此时的情景,卫之淮被江竹死死按在地上,那把锋利的匕首被两人一人一端握在手中,鲜血喷薄而出,浸透了两人的衣衫,流的到处都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安年只觉得腿脚发软,一道刺骨的寒意攀上脊背。

他想要上冲上前去,可是脚下却又想被绑了石头,一步都迈不出去。

胸腔中对卫之淮的恨意都在这一刻被冲淡了些许,他希望卫之淮死,但他更希望江竹没事。

不是有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江竹已经从阎王殿里走过一遭了,这一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啷!

匕首落地,江竹慢慢从卫之淮的身上站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卫之淮却是一动不动。

“淮安王殿下,咳,”江竹用衣袖擦着手上的血迹,“那个,我好像失手了。”

站在高台上的卫秉哲,脸上却没有不悦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高声道:“庶人卫之淮大闹宫宴,意图行刺本王,现已伏诛,抬下去吧。”

底下的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卫秉哲扫视了下面一眼,肃声道:“诸位,可是有什么异议?”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卫之淮的尸体被抬走,这场闹剧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你怎么样?”叶安年冲到江竹身边,想要查看他手上的伤口。

江竹把已经止血、包扎好的左手举给他看:“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叶安年:……

难道这就是做大夫的好处?

受个伤自己瞬间就处理好了。

宫宴是办不下去了,宫女和小太监们在御花园里穿梭着收拾残局。

叶安年要拉着江竹回去,卫秉哲却朝他们走了过来。

“淮安王殿下。”

江竹朝他欠身行礼,叶安年亦然。

“不必多礼。”卫秉哲朝两人点点头,视线落到江竹被包裹起来的手上,“你二位在宫里歇息片刻,我叫御医来给你看一下吧。”

“这就不劳烦殿下了,”江竹道,“殿下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卫之淮虽然死了,后续的事应该还有的忙,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

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皇上找到了吗?”

“呼,”说到这个,卫秉哲叹了口气,点点头,“找到了。但人已经没了。”

刚刚那个假冒的人被揭穿后,他就派了人去宫里的各个角落寻找他父皇的下落。

索性,人已经找到了,竟然就在寝殿的密室里。

江竹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皇上驾崩,卫之淮也死了,剩下的怕是殿下还有的操劳。”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卫秉哲拍了下江竹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

江竹勾勾唇角:“说这些做什么,殿下也帮我达成了所愿,咱们合作愉快。”

第204章 落幕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两人携手沿着宫里长长的步道慢慢地走着。

此时日头已偏西, 高高的宫墙红墙白瓦,抬头望去只能望见小小的一片天地。

这是通往宫外的最后一段路了,两人几乎没有碰到任何宫女和太监, 只远远瞧见,守在宫门处侍卫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事情, 算是彻底解决了么?”叶安年突然开口。

江竹侧眸望了他一眼, 勾唇:“你猜?”

叶安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卫之淮倒台, 他背后仰仗的势力应该也会很快被揪出来吧。”

“就是不知道, 新皇的人选会是谁。”

江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放心,能坐上那个位子的, 只能是卫秉哲。”

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叶安年没有多问, 只是点了点头。

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两人一出宫门就上了马车。

京城内车水马龙,街上的店铺似乎家家都生意火爆, 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叶安年从车窗望出去,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们,大家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马车快要驶出城门的时候,突然从皇宫的方向传来阵阵鸣钟之声。

一时间, 街上忙碌的人们都立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望向皇城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安年感觉他坐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一下, 才又继续“嘚嘚”的走起来。

回到白鹤斋时,天已经擦黑了。

子末见江竹又受了伤回来, 大呼小叫的跑去栖云阁翻出一大堆药膏药粉,堆在江竹面前。

结果被江竹拍了一巴掌,委屈的直皱鼻子,这才老实了。

不过,听说卫之淮已死的消息,斋里上下都很高兴,子末颠颠儿跑去饭堂找陈阿婆,说晚上要做顿好的,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最近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白鹤斋里的气氛也总是透着盈盈的喜气,和着这盎然的春意,倒是叫人高兴。

第二日,宫里就传来了大皇子主动让贤,淮安王继位的消息。

一切都如江竹预料的那样。

日头高挂,风轻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叶安年和江竹坐在院子里秋千上,看着子末吭哧吭哧锄地。

头顶的葡萄藤已经爬满了竹架,手掌大的叶子一片片撑开在头顶,正好搭起一个天然的凉棚。

阿梨举着叶安年给她做的纸风车从外头跑进来,看见坐在秋千架上的两人,开口道:“叶哥哥,晚晚哥,外头有人找你们呢!”

“哦?是什么人?”江竹问。

阿梨歪头想了想,脸色突然垮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紧张。

叶安年安慰她:“没关系,你说说看?”

“是,穿着铠甲的人,”阿梨捏紧拳头,“拿着刀!”

月凉城的事,还有之前卫之淮带人烧山,硬闯白鹤斋,都给小姑娘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她一见到身穿铠甲的人,下意识就觉得是坏人。

江竹用脚停下秋千,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叶安年也跟着起身:“我也去。”

江竹想了想,没有拒绝,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人一起往外走。

一出白鹤斋大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人。

身穿一身墨色劲装,外加银色软甲,江竹认识,是卫秉哲的贴身近卫,孙衔。

“江斋主。”孙衔给江竹行礼,“如今新皇登基,大行封赏,你之前击杀刺客有功,皇上特地派属下来前来,送上谢礼。”

“有劳。”江竹淡声道。

孙衔一拍手,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立刻上前。

叶安年就见这两人的手上分别端了两个托盘,上面都用红布盖着。

江竹没有立刻接下,也没有将红布掀开,而是看了孙衔一眼。

孙衔却道:“江斋主打开看看吧。”

江竹这才上前,将两个托盘上的红布都揭开。

那托盘上,一左一右,左边的是一封诏书,右边是一堆码放整齐的黄金。

江竹只瞥了那诏书一眼,就把手伸向了右边的托盘。

孙衔:“江斋主想好了?既是皇上给的赏赐,两个都要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江竹回答的干脆,“皇上他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比起高官厚禄,不如退隐闲居。”

说罢,接过那盘金子,叫上叶安年,径自走了,没有一点留恋。

孙衔望着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这才收回视线,朝自己的两个手下道:“走吧。”

其中一个手下问:“他就这样走了?连左边这个盘子里的诏书写的是什么都不看?”

孙衔拿起托盘里的诏书,将其打开,就见那上面是册封爵位的圣旨。

大致写着:江声晚有从龙之功,封平京侯,可世袭罔替。

那小侍卫瞥了一眼,很是唏嘘:“可惜了,他要是打开这诏书看了,肯定不会选那百两黄金的。”

“他会。”孙衔道,带着两个手下往山下走,“咱们皇上看人很准,江声晚不是那等贪图官位之人。他清醒的很。”

“是吗?”那小侍卫似乎还是不懂,挠了挠头。

放着能世袭的爵位不要,却选了金子,他看着这白鹤斋建的不错,这斋主应该也不缺钱吧?

这还不是傻的?

另一边,江竹拿着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和叶安年一起回了壹舍。

叶安年虽然不知道那封诏书上写了什么,但是他相信江竹的选择。

两人回到卧房,江竹把托盘放到桌上,对叶安年道:“这么多金子,你可得保管好。”

说实话,叶安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闪瞎人眼睛的金子,他拿起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还真是颇有份量。

“不过说实话,比起那诏书,我还当真更喜欢金子。”叶安年道。

江竹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我就知道。”

叶安年从卧房的柜子里抱出来一个带锁的小箱子,放到桌上将锁头打开。

箱子里放着厚厚的好几沓银票,一摞子金条,还有各种地契、房契。

这是两人的小金库。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重新规整了一下,然后把这些金条一块块码放进去。

拿到最底下,却看见托盘铺着的红布上,放着两块金牌,上面好像还有字。

“这是什么?”

他拿起一块看了看,江竹拿起另一块。

“这是,免死金牌?”江竹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卫秉哲除了黄金,还给了他们两块免死金牌。

叶安年看着金牌上的刻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虽然应该用不到,但是这个我喜欢。”

江竹勾住他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啵”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巧了,我也喜欢。”

……

卫秉哲上位,手段凌厉的很快平定了朝中所有质疑的声音,因着还在老皇帝的守孝期,举国上下摘冠缨、服素编、停止丧服嫁娶,各种娱乐也都禁了。

一时间,全国都沉寂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气氛却影响不到远居在白鹤斋里的众人。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壹居小院里,叶安年和江竹种下的菜种和花籽都长出了绿油油的苗苗。

叶安年的肚子终于有了些变化,但因为他太瘦,虽然已有五个月,小腹却依旧只是微微隆起。

早期的孕吐反应总算过去,倒是舒服了不少。

江竹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因为处理的及时,连疤都没有留下。

现在,斋里的事务依旧还是子妤在管着,江竹就一心陪着叶安年。

不过,江竹也许诺她,等道叶安年平安生产之后,就放她离开白鹤斋。

到时,就派人把福崽和丁秋接过来。

如今丁秋也有十二三岁了,他准备开始教他处理一些斋里的事,等到把人带出来,他就能彻底撂挑子,和叶安年一起养养小孩,等往后孩子长大些,他们就离开白鹤斋,到处去走一走,逛一逛。

若是途中喜欢哪里,就停下来,置办一座宅子,在那里生活。

叶安年是不知他心中的打算,如今他就像一条彻头彻尾的咸鱼。

每天醒来除了坐在院里荡秋千晒太阳,就是到后园的水潭里喂喂鱼,到草药堂看那些弟子们上课,到前院去听弟子们念书。

总之,闲的好像养老一般。

而且,他以为有孕之后,会受到的很多限制和约束,好像也都没有。

之前赵乐跟他闲聊时候说过,自己怀孕的时候,家里这不让吃,那不让吃,孕吐的时候吃不下,瘦了不少,等到后面不吐了,又开始拼命让他多吃些,好补回来。

每天吃鸡蛋、鸭蛋都吃到想吐。

叶安年想想这段日子,倒是从来没人逼他吃过什么,不过也是,除了江竹,整个白鹤斋也没人敢管他。

但江竹除了每天变着法的做吃的给他,倒是也从不强迫他多吃什么。

江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觉得饱了就行,没必要吃太多。吃不下就不吃,什么时候饿了,再叫我。”

叶安年觉得这样就很好。

但这样闲散的日子过的久了,他也开始无聊起来。

这日,天气不错。

他吃过早饭,就被江竹拉着去后山药圃散步。

“我想下山去转转。”

叶安年被江竹拉着,一步三挪,不愿动弹。

“怎么,在山上呆腻了?”江竹笑。

“也不是,”叶安年想了想道,“就是偶尔也想出去转转。”

“那好,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日头还不毒,现在就走?”

叶安年点点头,眉眼弯弯的笑起来。

江竹便进屋拿了钱袋子和水壶,又拿了个遮阳的斗笠给叶安年,两人就轻装下山去了。

山下的白云镇,今日倒很是热闹,正是大集。

两人趁着人还不算太多,闲逛了一会儿,买了不少东西。

从集上一出来,却正撞上一队被官兵护送着的囚车。

那车上的人,一个个都披头散发,手脚带着镣铐,身上穿着统一的囚服,看起来好不狼狈。

叶安年正好奇,就听旁边的人议论起来。

“呸!”有人朝着囚车啐道,“都是那卫之淮的走狗!”

“只是流放,也太便宜了他们!”

“是啊,跟着卫之淮干了那么多恶事,到头来就只是流放而已!”

“哎,话也不能那么说,听说是流放北境,那边可是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这路途又遥远,说不定都到不了,人就没了。就算是挨到了那,怕是也活不成。”

这话似乎是给了人们安慰,大家又继续声讨起这些囚犯来。

叶安年站在人群里,遥遥望着囚车里的人,忽然觉得有一道身影,他颇有些熟悉。

“那是……?”

他有点不敢相信,看了旁边的江竹一眼。

江竹点头:“是他。”

就见众多的囚犯中间,有一个身形瘦削,披头散发的人,正死死扒着囚车的木杆。

他身上有不少被百姓们丢的烂菜叶子,脏兮兮的,但他依旧抬着头,平静的看着人群中的每个人。

直到,他看到了人群里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叶安年望着柳卓,嘴唇动了动,到头来,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这时,柳卓也看见了他,那双如死灰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抓着木杆,拼命朝着这边看过来。

“我没输!我……还没输!”

“你等着……!”

他情绪太过激动,晃得手脚上的链子“哗啦”作响。

很快,就有官差过来,用佩刀敲打着囚笼的木杆,呵斥道:“老实点!”

一阵骂声过后,囚车已经驶了过去,越走越远。

叶安年最后望了一眼那囚车,收回了视线。

江竹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走了。”

“嗯。”叶安年点点头。

他知道柳卓的下场并不会太好。

但那又怎样呢,路是他自己选的,会有怎样的结果,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眼看天色渐晚,两人便回了白云山。

江竹自打身体恢复,就开始在重新修习谢逍公的独门内功心法,如今内力已经恢复了一成,带着叶安年直接用踏云步飞回白鹤斋,不成问题。

两人走了一小段山路,等路上没了行人,江竹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叶安年拿着。

自己伸手一抄,将人打横抱起来,足尖一点,朝山顶掠去。

耳边清风习习,叶安年伸手环住江竹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肩上,悠悠闭上了眼睛。

江竹被他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扫过脖颈,痒酥酥的,令他体内气血翻涌,差点破功。

好在,这一息之间,他们已经到了。

第205章 喜讯!生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春去秋来,寒冬又至。

眨眼间,年关已至,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

月凉城停工了一段时日,后面又继续开始重建,之前是叶安年四处凑钱, 劳烦文恒找了一批工匠, 进度慢的很。

后来卫秉哲登基, 很是关注此事, 特地拨了不少工匠过去帮着修建,进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还有月凉城被屠的旧案, 他登基之后一平定朝中内乱,就立刻重审了这重大冤案。

那份有着阿梨手印的供词被呈了上去, 卫秉哲又派人去了一趟月凉城,找回不少陈年旧物,其中有很多, 都能成为当年旧案的铁证。

他随即便写了一封诏书,为江竹洗清了冤屈。

那诏书的最后,是他代卫之淮的谢罪之语。

这份诏书可谓是份量颇重了,一时间举国上下轰动。

一方面感叹新皇的宅心仁厚,嫉恶如仇, 一方面痛骂已死的卫之淮恶贯满盈, 死不足惜。

而江竹这个被冤了许多年的人,也以另一种奇怪的方式,被人们推了起来。

自从他身上的罪名被洗清, 白鹤斋名下的医馆药铺,一时间火爆起来。

与此同时, 民间开始流传出江神医当年隐姓埋名做游方郎中时候的各种神奇事迹,江竹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东陵国。

好在,如今叶安年的月份的大了,他日日都待在白云山上,几乎不下山,所以这些对他倒是没什么影响。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每月的收入翻了好几番。

再加上叶安年这边开遍了东陵国各地的竹叶记玩具铺,白鹤斋如今每月的进账多的数不过来。

只是可怜了子妤,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拉了斋里两个先生帮忙。

江竹倒也大方,给他们三人翻倍的月银。

眼下已经过了大寒,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

壹舍的小阁楼内,上上下下烧了七八个炭盆,屋里暖和的只穿单衣都不冷。

叶安年如今已经快十个月了,肚子也很明显的隆了起来。

只是,后期江竹很严格的控制他的体重,再加上他自己也瘦,一直不怎么显怀,所以比起一般孕夫十个月的肚子,还是要小上许多。

早上阳光懒洋洋的从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叶安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如今他肚子大了,只能侧躺。

这一抬眼间,就看到江竹正坐在床边,见他醒了,勾了勾嘴角,问道:“睡得还好么?”

“嗯……”

叶安年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却被江竹拦住了:“等等,不急,再多躺一会儿。”

叶安年本来就没彻底清醒,闻言顺势闭上了眼睛,自动躺平了身体。

就感觉江竹握住了他的手,在给他把脉。

等确定他的胎像稳固之后,就拿出他自己调制的精油,开始解他的衣服。

叶安年起初还会脸红,等到后来,就已经习惯了。

只管闭着眼睛睡他的,由着江竹解开的他的亵衣,在他肚子上轻轻的涂抹。

精油都是各种草药调制的,江竹说是防止长纹,他不懂这些,但每天看看自己的肚子,确实白白胖胖的,一条纹也没有,感觉这精油倒也不错。

肚子上突然传来轻轻的触感,被涂过精油的地方,很快就热了起来,还挺舒服的。

涂完了精油,江竹重新给他把扣子一个个系好,然后俯身在叶安年额上亲了一下。

“年年的肚子白白圆圆的,更可爱了。”

叶安年:……

这下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被江竹慢慢扶着坐了起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叶安年瞪他。

江竹笑得像只狐狸:“哪有,我实话实说的。”

“你继续睡嘛,我不闹你了。”

“不睡了,我饿了。”

“那就起来吃饭吧,早上我做了灌汤小笼包,还有豆腐花,你不是想吃辣的么,我调了辣椒油,可以蘸包子吃。”

“好。”

叶安年伸了个懒腰,江竹顺势一下抱住了他。

一手托着他的腰腹,一手托着他的腿弯,直接把他抱到外间的贵妃榻上坐着。

贵妃榻是后来添置的,上铺了厚厚的软垫,脚底下是羊毛编织的毯子。

叶安年被他放在上面,很快江竹就端来了热水,供他洗漱,等洗漱完,才地穿好鞋子,跟江竹一起去楼下用饭。

其实原本他们一直都是直接在楼上吃的,但叶安年孕期对气味很敏感,在楼上的话,饭味儿久久不散,就很不舒服。

用过饭,就是散步时间。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两个人就只在后园里四处走走。

叶安年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白色的狐毛围在他肩上,暖融融的,衬得他脸颊上的红晕,温柔俊雅了许多。

江竹牵着他的手,两人慢慢的在曲桥上走着。

前几日刚下了雪,后院里四处都白茫茫的一片,不过曲桥上的积雪已经都清扫干净了,并不会滑倒。

小水潭也结了冰,不过透过冰层,还是隐约能看见在水下游动的鱼儿。

两人在曲桥了走了一遭,又绕着水潭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今日阳光很好,又没风,叶安年央着江竹想在院里坐一会儿。

“就一会儿。”江竹道,“太久了要着凉。”

“嗯。”叶安年乖巧的点头。

江竹便拿了软垫和小被子出来,在秋千上一层层铺满了。

然后才拉着叶安年坐下来,慢慢的晃着。

天气晴好,无风无云。

江竹把手臂搭在后面的秋千椅背上,叶安年自然的靠了过去。

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又舒服,他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回想起他当初被继母推下楼时的绝望,还有穿来之后在老叶家挨过的那半年。

他当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他突然道。

江竹侧头靠了过去:“什么事?”

“就是……”叶安年斟酌该怎么开口,“我其实不是叶安年。不对……”

“我其实,不是老叶家的那个叶安年。就是,嗯……就像是换了魂魄,夺舍,你懂么?”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其实是后世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不过,我倒是跟他同名同姓。”

“说不定他是你的前世,因缘际会这种东西,很玄妙的。”江竹挑眉。

叶安年微怔,看着江竹有些晃神:“你不惊讶?”

“我一早就有所察觉。”江竹道,“你跟他不一样。”

见叶安年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江竹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之前只是在村里见过他,从未跟他说过话,有过交集。”

“第一次搭话,就是那年冬天,你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年年,你就是你,我想娶的人是你,喜欢的,爱的也是你。”

叶安年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他倒不是吃醋,只是惊讶,江竹接受的也太快了,甚至早就有所察觉。

“不是,你……你都不震惊的么?”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江竹笑得眉眼弯弯,“老头子的师父活了几百岁,听说他还见过羽化登仙之人,你一个魂穿夺舍的,有什么奇怪。”

叶安年:……

“好了,别多想。”江竹搂过他亲了一口,“安心等着生产,然后乖乖跟我过日子。”

叶安年“哼”了一声,还要再怼他两句,却突然感觉肚子疼了起来。

“唔……”

他皱紧眉,抱住肚子弯下腰去。

“怎么了?”江竹顿时紧张起来。

“肚子……好疼……”叶安年咬紧了唇。

“应该是要生了。”

听他这么说,江竹倒是松了口气,直接将叶安年打横抱起来,就进屋上楼。

“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呢。”

叶安年痛的不停吸气,但听到江竹这么说,他紧张的情绪还是缓解了许多。

进了卧房,江竹轻轻把他放在放上,走到外间吹了个口哨,子末瞬间就闪了出来。

“斋主?”

最近白鹤斋平静的很,斋主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他了。

“你们少君要生了,快去要热水来。”江竹道。

“哦……”子末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立时瞪大了眼睛。

“少,少君要生了?!”

“好好好!”少年一叠声答应着,兴高采烈的跑了。

江竹无奈,拿了他的药箱,进了里间。

叶安年此时已经痛的脸色都白了,额角的汗也大滴大滴的淌下来,双手死死抓着锦被,骨节紧绷的泛白。

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也不肯吭。

江竹心疼的直皱眉,帮他解了裤子,看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却是还早的很。

安慰叶安年道:“放松一点,年年,别这么紧张。”

但叶安年显然听不进去他的话,已经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叠了一方帕子,让叶安年咬在嘴里,又握住了他的手,一边帮他擦着汗。

“不要这样呼吸,看着我,像我这样。”

叶安年转过头看向江竹,他的眼睛红红的,眼角的那枚孕痣却在变淡。

江竹很耐心的教他,叶安年忍着疼,按着他教的去做。

“对,就是这样。”江竹温声道,“在疼痛来的时候用力。”

叶安年按着他说的去做,可是疼的他都开始发抖了,却依旧感觉没什么用。

就这样努力了老半天,热水都送了过来,江竹也帮他擦洗换了好几盆水。

他都疼的快要麻木了,身上的力气也在慢慢被抽走。

可是嘴里又咬着布,他不出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江竹。

江竹又看了一眼现在的进度,发现已经能看见胎头了。

“马上就要出来了,年年,再努努力。”

叶安年红着眼睛摇头,他已经没力气了,而且那一阵阵的疼痛,让他快要死过去一样。

江竹把他嘴里的帕子取下来:“还好么?”

“好疼……我,没力气了……”叶安年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眼泪不收控制的在往下淌。

江竹从他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叶安年嘴里:“别哭,这个是止痛的,吃了会好一点。”

药丸被送到嘴里,他只感觉一道甜滋滋的味道,就囫囵咽了下去,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片薄薄的参片。

“感觉好些么?”

叶安年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药丸和参片起了作用,他感觉好像真的没那么疼的不能忍受了。

江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再用力,年年,马上就要出来了。”

叶安年闷哼一声,趁着疼痛来的时候,一用力,只觉得肚子里的宝宝被人拽了一下,一下子就轻松了。

他觉得身上乏累的很,耳边,江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生了,是个哥儿……”

孩子被包裹好抱了出去,他感觉江竹又在他身/下“忙碌”了好久,然后才过来给他用温热的帕子擦汗。

又小心的扶着他坐起来,撤掉染血的被褥,换上干净的,再帮他换上干净的亵衣。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叶安年点点头,他现在又累又疼,只任由江竹摆弄。

恍惚间,想起那个止痛的药丸。

“那个药……还有么?”

江竹微愣了一下,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那不是什么止痛的药,只是糖丸。”

叶安年:……

江竹却笑了起来:“年年很棒啊,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先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吧,孩子我让奶娘抱到隔壁了,等你睡醒了再看。”

“好。”叶安年轻声道。

他现在确实太累了,只想先睡一觉。

江竹帮他盖好被子,想要起身出去,袖子却被人抓住了。

无奈的笑了一下,顺势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叶安年的手,一起放进被子里。

……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叶安年感觉身上的疲累褪去了不少,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变得平坦了。

不过……

他的手在亵衣上停了一下,从衣摆下面探进去摸了摸。

腰上,好像被缠了什么东西。

正在自己摸来摸去,江竹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睡醒了?”

叶安年“嗯”了一声,感觉声音有些干哑。

他问道:“我腰上……怎么了?”

“是束腹带,帮助你身体恢复的。”江竹道,“怎么,太紧了吗?”

叶安年摇摇头:“想喝水。”

“好,我去端。”

江竹到了温热的红糖水给他,又问:“饿不饿?我煮了鲜肉粥,还有糖水鸡蛋,先吃一点?”

叶安年喝完了红糖水,点点头。

又道:“我想看看宝宝。”

“那我去抱过来。”

江竹说着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粉色的小襁褓走了进来。

“看看,感觉眼睛好像你。”江竹把粉糯糯的小团子塞到叶安年怀里。

小团子这时候醒着,眼睛黑黑亮亮的,见了两人也不哭,就滴溜溜的看着他们。

“喜不喜欢?”江竹问道。

叶安年点点头:“看着好乖。”

“你生的当然乖,听奶娘说,这孩子很好带的,不怎么哭,饿了就吃奶,讨人喜欢的很。”

叶安年笑了,轻声道:“真好。”

江竹却趁机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轻的,一触即离。

叶安年有些愣怔的看着他。

却见江竹理了理他胸前散落的碎发,很认真的道:“年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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