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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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排排整齐地停在树林中，并没有套马。堆得满满的车厢上面盖着白色的涂了蜡的帆布。

安特走近了，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又看向一旁的伊瑟。

等伊瑟冲他点点头，他才小心谨慎地掀起一块帆布，里面都是很熟悉的矿石品种，全来自于山上的矿洞。

他在车厢边缘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凹凸不平的标志。他正想画一个驱散法印，借助微弱的光芒照照看。

伊瑟那里已经传来了一声响指，接着跃动的火苗出现在指尖，递到了他的面前。伊瑟整个人也很自然地趴在他的背上，跟着一起探头。

火光照亮内侧的标志，那是两个倒三角叠加而成的，图案外侧则是山羊角的花纹。

山羊，是邪恶的象征。不过这个标志，他却不认识。

“你见过吗，伊瑟？”安特回过头想问，却不料两人贴得太近，嘴唇竟然擦过了对方的脸颊。

软软的，带着花香。

安特一下抿紧嘴巴，僵在那里，脸瞬间变得通红。

伊瑟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个意外，专注地看着标记，若有所思。

“我也没有见过，但我有个猜测。”

“是什么？”安特看他一脸认真，一下为自己刚刚的心猿意马而感到懊恼，连忙接话掩饰。

“说了你也不信，我不告诉你。”

伊瑟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便凑近了贴在他的耳边说话，气音里带着笑，呼出热气打在他的耳廓里，像羽毛挠了一下他的耳孔，他抖了一下，捂住耳朵退了半步。

“怎么了嘛？”伊瑟看着他，但是眼中的揶揄和笑意却把坏心思暴露得彻彻底底。

就是故意的。

安特的脸色变了几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垂下头，转身向另一辆马车走去。

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可爱反应，伊瑟压了一下眉毛，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随即又露出笑容，双手背在身后，踮了几步跟了过去。

安特检查了几个马车，发现都带有那个特殊的标记。

“其实早在矿洞中我就想说……”安特低声道，当时他脸色一下发白，但是碍于旁边是玛林，所以他无法开口。

“嗯？”

安特回想起新乡城里那群骨瘦如柴的居民，老人与小孩在破旧的房子外席地而坐，瘦得突出来的眼珠盯着外来骑士手上的干粮，嘴里咀嚼着唾液，口中吞咽着空气。

而精壮也在矿洞里两班倒轮替，没日没夜地开掘魔晶。

挖掘出来的魔晶送向了哪里呢？

芙利卡兰。

两个不同地区的人，明明在骨架相貌衣着都有很大不同，此时在他的脑海中渐渐重叠。

从小接受着圣神信仰教导的安特，忍不住在心中质疑，这种行为和他现在所反对的山贼又有何区别？

“我竟然觉得这里和新乡没有分别，可是新乡曾经是圣神的教区不是吗？”安特苦笑一下，耸了耸肩，他的上眼睑像是有千斤重，一直颤抖着迟迟没有抬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动物。

“迷茫了吗？”伊瑟温柔地开口。

“不。”安特摇摇头，眼眸沉静又坚定地抬起，又落在伊瑟身上：“迷雾中出现了不寻常的亮光，恰恰是为我指明了方向。”

像两年前我在一片黑暗的地牢里偶遇你这样明亮的星星。

一直生活在圣神教条中，几乎没有离开过苦城的我如同深陷同一色的迷雾。

主教说，异族是永恒的敌人。但是同族之间的残杀背弃并不罕见，甚至，教廷也在压迫着祂的教民。

那么教典里荣耀的光明的幸福的世界究竟在哪里？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又该如何？

至少，我能从你的身上得到一种答案。

他想着，伊瑟突然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脸，那里有一道细细的如同丝线的黑泥，若隐若现地横跨整个脸颊，仿佛将脸分成了上下两半。

伊瑟用手指将黑泥捻开，看不见的角度里，被碎发遮挡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细针状，冰蓝色的眼睛眯起，其中寒光杀意毕现，唇边轻描淡写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垂下的嘴角。

「沼泽」！

……

另一边的山路上。

一群互相搀扶着的青年人正在匆忙逃命，他们还推着载着不方便行动的同伴的矿车。

玛林一行冒险家有个被监工打伤了腿的，此时一瘸一拐的，一不留神，绊到了突出的树根，摔倒在地。

积攒了几天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那个索德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两剑把那个魔阵师和食人魔都砍掉，让我们遭这么老大的罪！”

玛林伸手去拉他：“少说点，赶紧下山出了范围才安全，否则等魔阵师得了空，就死定了。”

“他早点动手，我们都不用被抓到这，也不用戴这个破手——”

“闭嘴！”玛林冷冷打断道。

那个冒险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来软弱好脾气的玛林，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本来也打不过那群山贼，被抓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反而有能力走，还跟着我们来救大家！你忘了第一天他将多的矿石分给我们我们才有饭吃的吗？”玛林皱着眉头，有些生气：“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他，我们在废弃神殿里就已经死了。”

“明明受了人家天大的恩情，却还在背后抱怨，我之前怎么会和你一起同行？”

玛林失望地看着曾经的同伴，但是扶着对方的手却没有放松。那个冒险家的脸红了，玛林说的也没错，他的额头因为羞愧而渗出丝丝汗珠。

“你们在说什么？”前面领头的苏怿听见他们的争执猛然回过头，“还不快走！”

队伍中有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俩，神色惊恐，动作慌张，欲言又止。

“这就来。”玛林应了一声，帮着同伴一起推着推车，同伴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正在反省之前的行为。

之前回头的人凑了过来，鬼鬼祟祟地开口：“你们和那个……是认识的吗？他……是人类吗？”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低得像是喉结的滚动。

“什么？”玛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听清，但是远远的苏怿却听见了，立马低喝多嘴的家伙的名字想把他叫走：“米基！”

米基没有听他的，甚至旁边的几个人也紧张地靠近，清澈的眼眸渴望又胆怯地看着玛林。

“我也不清楚，他是人类吧。”玛林老实回答。

“不可能！”米基大声反驳，直接停下了脚步，揪住玛林的衣服：“我分明看见他的脑袋——”

“米基！”苏怿大跨几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米基要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当时站在前面的没有被挡住视线的人都看见了那一幕。

少年的半个脑袋被削飞在空中，没有血，没有脑-浆，有的只是粘粘稠稠密密麻麻的黑色的丝线连接着切口。

剩下的身子并没有立刻倒下，反而好像毫无察觉一样继续抵着向外滑动的矿车。

他们亲眼看着，被丝线拉回来的脑袋自己调整了角度，连接处紫光一闪，就变得完好如初。而那个穿着布袍的少年好像没事人一样，回过头，将愣在原地的他们都推了回去。

苏怿浑身冰冷不敢说话，因为他看见低着头认真推车的少年的右眼好像有自己意识一样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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