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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搞基建

80-90

第81章 炸药

小黑蛋是清水县的流浪儿,今年刚满八岁,因为长的比较黑,别的乞儿便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打从记事起就在街边流浪。

像他这样的孩子清水县有不少,大家都有自己的地盘,平日谁都不会越界,否则见了面就会像野狗似的大打一场,大抵都是为了生存。

这日他刚在刘员外家的后门乞出食物,蹲在街边狼吞虎咽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黑色的麻袋罩住。

黑蛋拼命挣扎,可他小小年纪哪是大人的对手,被人抗在肩头根本挣脱不出来。

小黑蛋吓坏了,以为自己要被抓走卖掉。

他不想给人当奴隶,听说被卖做最下等的奴不光吃不饱饭,每天挨揍,遇上灾荒的年头还会被当成菜人,被割掉肉供主人吃。小黑蛋吓得呜呜哭出声。

这些都是原来地盘上的老乞丐告诉他的,老乞丐已经死了。

颠簸了半个时辰,小乞丐被扔进一间房子里。

等屋里没动静了,小黑蛋才瞧瞧打开麻袋口,朝外面张望了一下。这里黑漆漆的,似乎是个柴房,他壮着胆子站起来,见旁边还蹲着个孩子。

“二狗?”

“黑蛋!你怎么也在这?”被唤作二狗的孩子立马跑过来,两人靠在一起。

小黑蛋说:“我起被人套了麻袋抗来的。”

“我也是!”二狗年纪比他还小,不过能在恶劣环境活下来的乞儿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除了一开始恐惧,二人很快就平复下来,四处打量这间屋子想着怎么逃出去。

突然门打开,一个身材胖胖的妇人走了进来,拉起二狗往外走。只见外面支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小黑蛋吓得脸都青了,这是要把他们活煮了吗?!

“放开我,放开我!”二狗吓得尖叫,小黑蛋也拉住他的胳膊,不让胖妇人把他带走。

“救命啊!杀人啦!”两人扯着嗓子喊起来。

胖大婶掐着腰怒骂:“叫啥子叫!瓜娃子脏的都没眼看了,还不快去洗个澡!”

洗澡?两人仔细一看,见旁边还放着一个盛水的大木桶。

胖大婶骂骂咧咧的给两人扒了衣服,一手拎起一个,像拎小鸡仔似的扔进木桶里。

桶里的水不冷不热,两人泡在里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些人抓他们干什么?

二狗壮起胆子询问:“大婶,你不会是把我们洗干净炖了吧?”

“呸!身上没有二两肉,谁吃你们?”

“那就好……”两人齐齐的拍拍胸口。

洗完澡,胖大婶又拿来两套干净的衣裳给二人穿上,头发也整整齐齐梳好在头顶挽了个发包。

两人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干净过,好像身上都轻了两斤。

胖大婶把脏水倒掉后,又把两个孩子带进一间屋子:“马上吃饭了,吃完睡觉!”

小黑蛋和二狗进了屋,发现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东街的小石头,西街的小花子……大家一见面瞬间热闹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我们都是被人用麻袋抗来的!”

“胖大婶说这是抚幼堂,专门养没人要的小孩。”

“他们说这里管吃管住,养到十四岁才不管了。”

“还说要教咱们读书呢……”

小黑蛋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表情,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大伙提心吊胆的吃了饭,再次被胖婶驱赶着去了住处休息。

睡觉的地方是间大通铺,左右各一张床,男孩睡东边,女孩睡西边,床上居然还铺着棉被!

胖婶掐着腰怒道:“赶紧上床睡觉,半夜尿尿都给我去外面尿,谁敢尿床上老娘把你屁股敲开花。”说完帮几个年纪小的娃娃掖了掖被角,吹了蜡烛走出屋子。

小黑蛋是第一次睡床,躺在床铺上手脚都不自在。感觉像睡在云朵里,身上的被子也暖和的不得了,闻一闻还有股香香的皂角味,好像在妈妈的怀里一般。

小黑蛋捂上被子,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这种流浪的乞儿,就像路边的老鼠,没人会在意一只老鼠的死活。

可是胖大婶不光给他们洗澡,给他们做饭,还让他们睡上这么温暖的床。

小黑蛋吸吸鼻子,如果这是梦真希望一辈子都不会醒。

折腾了半宿,孩子们都困了,不一会屋子里传来轻轻的鼾声。

胖大婶从窗边挪开了身体,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娃娃命苦,不过却也赶上了好时候。官府给建了个这样一个避风挡雨的地界,但愿他们能好好活下来。

有免费的饭菜,还有干净的衣服和住处,这些孩子自然不愿意出去再乞讨过日子。

第二天大家心照不宣的留在了抚幼堂里,跟着胖大婶收拾屋子,折菜,做饭。

没过多久,胖大婶就成功成了孩子口中的胖妈妈。

这些没人管的小萝卜头们,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母爱的滋味。

如今突然有人对他们嘘寒问暖,还给他们做好吃的饭菜,虽然胖妈妈有时候脾气暴躁,淘气的孩子还会挨揍。可一点不耽误他们喜爱这个胖胖的妇人,都盼着能在这里久一点,再久一点。

县里还出资找来两个老童生,教这些孩子读书认字。

清水县第一批进入抚幼堂的孩子们,即将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童年。

没人知道,多年以后这里出了好几个秀才和举人,还有人当了县令呢!

远在上京的宋玉竹把清水县发生的事看在眼里,虽然县令办事欠妥,但阴差阳错,也算是帮扶了这些孩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相比蜀州,中州长泽县的抚幼堂却是人满为患。

建造时预计容纳三百人的抚幼堂,开门那日一下子送来了五百多个孩子。

原因是官府把抚幼堂夸的太好,这里的百姓听闻抚幼堂免费养孩子,便把家里年幼的孩子都送了过去,嘴上说养不起,其实就是来占便宜的。

反正这抚幼堂是官府开的,他们也不怕孩子丢了,在这里不光有免费的吃喝和新衣服穿,还有人教书学字,可比普通人家强多了。

穷生奸计,老百姓觉得把一个没有劳动力的儿童送养出去,过几年能干活了再接回来,岂不是能节省出许多粮食?

还有的人怕孩子进不去,甚至偷偷给官差送鸡蛋走后门。

问题也随之出现,抚幼堂原本是为了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现在人满为患根本容纳不了些人。以至于无家可归的幼童依旧在外流浪,而那些能吃饱穿暖的孩子却霸占着位置。

宋玉竹在地图上看明情况后,立马吩咐刘蔺将抚幼堂入门标准改一改。

第一,抚幼堂收留无父无母的儿童。(若是伪装孤儿入抚幼堂,父母杖责三十,罚银钱二十贯。)

第二,被遗弃的孩子,父母将无法再去相认,官府会出具断绝关系文书。

第三,收留残疾儿童和患病儿童。

此令一下,长泽县的抚幼堂被清出去一多半的孩子,剩下的孩子都是符合标准的。这些孩子将会在这里生活到十四岁。

抚幼堂之举,与万民百利无一害,户部正式在全国推行。

九月底,科研部传来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负责军工研究的金炎给事中搞出炸药的配比,坏消息是为此他炸掉了一只胳膊。

宋玉竹接到消息时吓了一跳,连忙让内侍备车过去看看。

赶到时见太医苑的太医们正在为金炎诊治,他的左臂被炸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伤口血肉模糊,人已经休克了。

宋玉竹道:“其他人出去,杜卿之留下!”

杜卿之也是科研部的给事中,只不过他负责的是医用部门。

“是……”太医们不敢违抗命令,赶紧退了出去,可心里觉得金大人多半凶多吉少了。

杜卿之疑惑道:“陛下,您为何不让太医们继续为金大人诊治?”

宋玉竹挽起袖子擦了擦手道:“朕要亲自救他,把银针拿过来!”

“啊…哎!”杜卿之赶紧将银针递给皇上。

杜卿之见宋玉竹捏着银针下手又快又稳眼前一亮,这准头没十多年的功夫可练不出来。之前听闻皇上是郎中出身,原本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真有两手!

止住血后,宋玉竹要给金炎做截肢手术,因为伤口被炸的都是碎肉和骨头渣,没办法缝合还容易感染,只能将最下面一截受伤的断口锯掉再缝合。

杜卿之过去在太医苑见过老太医给人锯腿截肢,可自己却没干过这活,拿着锯不知从何下手。

没想到宋玉竹直接从他手里拿起锯,竟然要亲自动手。

“陛下,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宋玉竹道:“你行吗?”

杜卿之咽了口唾沫:“下官尽力一试。”

“试可不行,金大人的命可金贵着呢,去给我叫几个侍卫进来,按住他省得一会乱动。”

“哎!”杜卿之擦把冷汗,立马跑出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

侍卫们按住金炎,宋玉竹撸起袖子拿起消毒过的锯,开始锯胳膊。

血肉飞溅在宋玉竹的脸上,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庞变得有些狰狞,即便是英勇的侍卫也都脸色一白,不敢多看一眼。

杜卿之则满眼敬佩的看着宋玉竹,不愧是皇上啊,这种事大概也只有真龙天子敢这么做!

伤口锯平后再拿羊肠线一点点缝合上,宋玉竹还把最后一瓶抗生素给他用了,只盼着这小子伤口别感染。

期间金炎醒了一次又痛晕过去。

过了半日才彻底清醒过来,金炎醒来第一时间没问自己的胳膊怎么样,而是让人赶紧把□□调整一下再试试。

杜卿之坐在他床边面色忧郁道:“金兄,你莫要想这些了,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

金炎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没了,盛朝残疾者不能入仕为官,他的官路断了……

第82章 火车

盛朝对官员的相貌要求颇为严格,容貌不整,身体有残疾或有口疾者,皆不可普入仕为官。

特别是明昭帝时期,就连脸上有疤都会被罢免,追求完美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前朝就有大才子方如茂,因为口吃考中进士仍不得为官,最后郁郁而终。

金炎受了这么重的伤,左臂从腋下而断,只剩下一条右手,脸上还被炸伤,这样的人基本上已经告别了仕途。

罢官他不怕,金炎就怕自己研究出的成果付诸东流。炸|药威力巨大,若能为人掌控,将是开山辟地的利器!

“杜大人,求您帮我给皇上递个牌子,我想要见皇上一面!”金炎挣扎着要起来。

杜卿之连忙安抚他,“你先别激动,皇上明日会过来看你。”

“陛下来过了?”

“不光是来过,就连你胳膊上的伤都是陛下亲手处理的。”

之前他迷迷糊糊痛醒过一次,好像看见皇上在帮他治伤,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金炎看向自己的断臂,心中一阵悲戚。

“你且好好修养,莫要胡思乱想。”

金炎点了点头,失血过多让他昏昏欲睡,没过多久又睡熟了过去。

第二天,下了朝宋玉竹和赵骁一起来看望金炎。

赵骁听闻此人研究出火药,威力巨大,能轻易炸开石头和土地,便想着能不能拿到军中使用。

二人来到金炎的住处时,他正在喝药,人比昨日好多了,除了伤口依旧疼痛外,已经能坐起来说话。

看见宋玉竹和赵骁过来,金炎连忙要起身问安。

“金爱卿快快躺下。”

金炎坐在床上,拘谨的给两人问了好。

宋玉竹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见没有化脓才放下心来:“爱卿受苦了。”

“这都是臣该做的,不足挂齿。”

“好好养伤,朕还等着你的火|药呢。”

金炎惊讶的看向皇上,原以为自己没了一条胳膊肯定当不了官了。

他甚至提前想好求皇上把他贬官,只要能留在军工部,哪怕做个打杂的伙计都行。

没想到皇上依旧重用他,激动的金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晃晃悠悠的起身跪在床上给宋玉竹磕头:“谢陛下!谢陛下!”

宋玉竹连忙扶住他道:“快躺好。”他可不想损失这么宝贵的人才。

金炎躺下,眼睛里也重新亮起光。

赵骁道:“金大人,听说你们研究的火|药能否用在战场上?”

提起火|药金炎的话明显多了:“自然是可以!卑职研究出一种炮弹,把它放在筒子里,点燃后可以飞出很远的地方爆炸!”

金炎用仅剩的一只手比划着,嘴里发出“砰!”的声音。

“威力巨大!”

这种简易的筒子炮跟后世的迫击炮原理差不多,缺点是没有保险容易炸膛。

赵骁看着他残缺的断臂,敬畏的点了点头,威力确实不小。

金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这次爆炸是个意外。

试验的时候,炮弹放进筒子里等了好一会都没能发射出来,他以为是个哑炮,可巧上前查看时就炸了膛。

爆炸时他都没感觉到疼,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还是下属看见他手被炸掉了,才吓得抱起他往回跑。

宋玉竹虽然不懂怎么制作炸弹,但是可以根据现代的经验帮他提个醒,“你试试将炮弹中间分割开,做一个保险装置,增加稳定性。”

金炎闻声愣住:“陛下说的可行!臣这就去试试!”说着竟然要起身去工作。

赵骁一把将人按在床上:“好好休息,你若病倒了,皇上还得把火|药的研究交给其他人。”

金炎这回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安心养伤。

从金炎府上出来,宋玉竹忍不住感慨:“没想到金炎这么快就把炮弹研究出来了。”

“这东西在你们那个世界,是不是特别厉害?”

宋玉竹道:“阿骁,你用弓箭能射多远的距离?”

赵骁想了想道:“八石的弓可以射出六十丈远,强弩更远一些但也不会从超过一百丈,太远就没有准头了。”一仗为三米三,一百丈差不多是三百多米。

“你知道这个炮弹能打出多远吗?”

赵骁摇了摇头。

“可以打出上千丈远。”当然这只是普通的炮弹,若是后世的洲际导弹和核弹,几乎是半球打击。不过现在跟他说这些是天方夜谭,宋玉竹只跟他说了普通的炮弹距离。

“弓箭和弩超过距离便没了准头,射不中敌人就没有用了。”

宋玉竹一手握拳,一手摊平。

“可这炮弹却是范围打击,从这边发射到这边落下,即便偏移一点,爆炸后依旧可让这里夷为平地。”

冷兵器对上火药,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这也是宋玉竹执着研究火药的意义。他不想自己的国家千百年后,再次经历那段屈辱的岁月,这次他要走在前面!

赵骁作为一个将领,对战争方面非常敏感,一听便明白宋玉竹说的意思,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如果这炮弹真如玉竹所说射程远威力巨大,那对敌军将是一场浩劫。

他激动的握住宋玉竹的肩膀:“这东西简直就是神仙利器,什么时候才能做好送到军中使用?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试试了。”

“阿骁你别激动,这要等金大人什么时候身体恢复,才能继续研究啊。”

赵骁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拦住金炎,只能盼着他身体快点好,赶紧把炮弹研究出来。

秋分过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沈伦的小火车也做的差不多了。一人多高的火车连着六截车厢,能承几百斤的重量,点燃锅炉后在铁轨上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奔驰。

这速度不算慢,毕竟马车的时速才在二十公里左右,若是遇上崎岖路段,连二十也未必能跑上。而且火车不会累,只要有足够的燃料和铁轨,就能一直往前奔跑。

科研部研究出成果,皇上兴冲冲的邀请百官一同观看。

满朝文武都觉得皇上醉心研究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用,费时又费力。

不过哪个皇帝还没点自己的爱好?比起前朝的天盛帝热衷于建高楼广厦,重华帝好建帝陵,隆武帝好美色……摆弄铁疙瘩的宋玉竹已经好太多了。

大臣们虽然也有劝谏,但都没劝的太狠,毕竟物极必反,万一惹怒了皇上,让他变本加厉的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大臣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从没对这东西抱过什么希望。

一群人来到科研部附近一个宽阔的空地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讨论国事,有的讨论家事,也有人提起这辆火车,但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

“火车。”

“啧,这么大块铁疙瘩也能叫车?”

“谁知道呢,听说还花了不少银子呢。”

沈伦带着一众手下检查完毕,躬身过来询问:“陛下,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

江一道把锅炉点燃,不一会火车冒气浓烟。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火车停在原地,纹丝未动。

抚政大臣被呛的捂嘴咳嗽:“咳咳咳,我就说这玩意没用。耗时费力,也不知道沈伦怎么哄得陛下听信他。”

沈伦有些着急,明明提前检查好没问题,水加满了,煤也烧着了,按说应该可以前行的。

江一道拼命往里加煤,水都烧开了,可车依旧停在原地,好像坏了。

兵部尚书安长瑞揣着手两眼望天,觉得自己这三万石生铁可能砸水花了。

沈伦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忙碌的大半年,本想着今天给皇上长长脸,结果却做实了皇上把心思浪费在奇思淫巧上,这让他们科研部以后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宋玉竹看出他们的慌乱,安抚道:“别着急,失败了也没事,朕不会怪你。”

“陛下……”

沈伦突然想起车闸好像没拉起来,他大喊一声:“江一道,车闸!”

江一道这才想起车闸没合上,连忙放下车闸,火车咯吱一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黑褐色的铁皮盒子竟然缓缓的向前推进起来。

大臣们瞬间安静,所有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火车前进。

没人推没人拉,这么大块铁皮居然自己跑了?这莫不是什么仙术吧!

“哦吼!”江一道站在火车上,激动的脱下外衫在手里甩动,沈伦在下面焦急的朝他摆手,这臭小子,怎么可以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

宋玉竹也激动的站起来,他拉住沈伦道:“无事,今日整个科研部重赏!”

眼看着火车越跑越远,有武将居然不顾身份,跟在火车后面奔跑起来,想要追上去一看究竟。

火车跑了二里地才停下,因为前面已经没有铁轨了,江一道拉住闸后呲着大牙从车上跳下来。

这次没人再说这东西没用了,能当上官的虽不一定聪明绝顶,但绝对不可能是傻子,若是铁轨足够长,那这火车岂不是天南海北哪都能去?!

沈伦跪在地上,鼻涕和眼泪流了一脸:“臣,幸不辱命!”

宋玉竹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沈爱卿擦擦吧。”

沈伦不敢用皇上御赐的手帕,自己拿袖子擦了擦脸。

沈伦站起来哽咽的给诸位大人解释:“此物为火车,但这只是缩小的样品,真正的火车要比这大两三倍,能拉上万石货物!”

徐冰询问:“此物能否载人?”

“自然可以!”

大家议论纷纷,那以后出行岂不是方便极了!

若是出兵打仗,不光可以运送士兵还能运送粮草,这东西可让武官们眼热极了!

不过火车目前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没办法拐弯,只能把铁轨修成环形才能来回使用,这大大增加了修建铁路的成本。

宋玉竹倒是有办法,“沈爱卿可以制作双头火车,跑到终点后熄灭锅炉再烧另一边的车头就可以反向行驶了。”

这种双头火车现代的单轨也有使用,不过对于千年前的古人来说,还是非常超前的。

困扰沈伦许久的问题迎刃而解,他高兴的抚掌感叹:“陛下,妙啊!”

第83章 时疫

宋玉竹没有想到,一个火车的实验品会突然给自己涨了八千点科技值,加上之前金炎研究出火药配比时加了一千五百点,刚好满一万多一点。

科技树的第一个苹果终于熟了。

回到宫中他迫不及待的打开脑海中的科技树,一枚红彤彤的苹果挂在树梢。

用手一点,虚拟苹果抖动着掉落出来。

苹果的品相非常完美,隐隐还能闻到果香。

宋玉竹看着手里红彤彤的苹果陷入沉思,该不会是个真苹果吧?那就可坑爹了!

他试探的掰开苹果,突然眼前金光一闪,一张纸掉落下来。

赶紧打开看了看,这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画的图却一点都不普通,精细的结构图和注解,旁边写着:手摇式直流发电机。

宋玉竹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这挂可开大了……”

震惊过后宋玉竹把发电机的图纸叠起来夹在了书中,目前他没有把发电机造出来的打算。

因为修建火车已经耗费太多财力物力,这个国家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发展太多现代科技,他怕步子迈的太大扯着裆。

火车试验结束后,铸造也提上了日程。

铸造一辆火车需要的铁不算多,但修建铁路需要大量的铁,几十万吨的生铁兵部可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也不可能给科研部用。

于是全国上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炼钢运动。

秋收过后,百姓们自发拿起锄头铁镐,背上竹筐去山里采矿石。

朝廷规定采铁矿一石,补贴十文钱,百姓一天最多能赚上三十文左右。虽然钱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是个不错的补贴家用的活计。

一时间采矿成了百姓之间最时兴的话题。

大家见了面都会询问:“今天挖矿了吗?”

“你挖几石啊?”

要是有懒散的人家,不去挖矿赚钱,还会被村子里的人嘲笑。

大批量的矿石挖掘,让原来的冶炼部门跟不上节奏,钢铁厂应势而生。

最大的两家钢铁厂都是由朝廷出资建立,一座叫广兴钢铁厂坐落在冀州,另一个长安炼钢厂坐落在中州。

华夏百姓对铁的炼造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早在战国初期就已经熟练的掌握脱碳和热处理的技术。

这个时代的使用的炼钢技术,是经过千年的改良后最先进的水排灌钢法,也称团钢法。这种炼钢方法简单,产量高易掌握。

铁厂由朝廷派出专人负责管理,招聘工人每天工作六个时辰。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拿二两银子的工钱,这还不算,到年底根据钢厂的产量还会给工人大封红!

当地百姓一听有这么好的待遇,纷纷报名前去应招。

招工的管事不敢懈怠,按照上头的要求,只招年轻力壮的男丁,年纪太小太老的都不要。

这两座钢铁厂每日能产精铁三千石至四千石,这个数字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些钢材一部分用来做铁轨,另一部分做成工具农具,低价出售给百姓。过去买不起的铁器如今家家户户都能用上了。

工人们如蚂蚁筑巢一般,一点点修建铁路,虽然效率慢,但架不住成千上万的百姓加入炼铁的工作中。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启的第一条铁路即将问世!

建铁路就不归科研部管了,他们也开始的新的研究项目——蒸汽轮船。

民以食为天,百姓还没达到温饱前,所有的理想都是空想。

宋玉竹想尽快造出轮船,把玉米引进国内,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

时间一晃来到了长治三年。

春天万物复苏,司农司成功培育出第一批土豆苗,他们将这些土豆苗埋进地里,等待着几个月后的丰收。

那个叫安东尼奥的欧罗巴人,经过一年的学习,已经能用简单的汉语对话了。

宋玉竹经常召他入宫闲聊,这人非常有意思,虽然说话颠三倒四,但却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例如马铃薯要掐掉花朵,才能结出更多的果实,还有他那个简陋的单筒望远镜,是什么样的构造原理。

其实这东西宋玉竹小学做手工的时候就做过,只不过来到古代一时间想不起来,如今看见了,便随手改进一下,做成了双筒望远镜。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代的玻璃炼造技术非常超前,盛朝时就可以烧造出平整的大块玻璃。连水银镜子都做出来了,西方反而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宋玉竹让工部帮忙磨了几片凹凸镜,自己动手做了几个望远镜,送给钦天监一个,让他们夜观天象使用,又派人往军营送了几个。

望远镜送到军营,几个将军都玩疯了。

这东西可太厉害了!杜冲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千里眼”。

几百丈外肉眼看不清的东西,拿上这个能看的一清二楚!

行军打仗要是有了这东西,岂不是敌人干什么都能看得见!

晚上赵骁从军营回来时,还把望远镜揣回来了,生怕那些大老粗不小心把这东西玩坏了。

“玉竹,你做的这望远镜可太厉害,当初咱们打仗时要是有这玩意就好了。”

“是安东尼奥教我做的。”宋玉竹摘掉发冠,换上睡衣靠在床边看书,没好意思说自己当初没想起来。

提起那个洋人,赵骁有些酸溜溜的说:“我听闻你最近总召他入宫。”

“嗯,我想从他嘴里多了解一下西方的文化。”

“了解那些有什么用?”

宋玉竹放下书道:“滨州的船已经造的差不多了,我打算过段时间派人跟他们一起回去。”

“你打算派谁去?”

宋玉竹也在为这件事为难,正常情况下应该派鸿胪寺的官员出使,但这次去的地方是遥远的西方。

需要乘坐几个月的轮船才能到,中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宋玉竹不放心派别人去。

赵骁道:“若是没有人选,让我去如何?”

宋玉竹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行!”

“为何?”

“阿骁,海上航行跟陆地不同,海水瞬息万变,万一发生意外根本没办法活命。”即便是后世,游轮都有沉船的危险,更别说现在这种简陋的蒸汽机船。

赵骁道:“那些黄毛人都能安全抵达,我还不如他们吗?”

“这不是一码事,万一发生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赵骁知道他关心自己,连忙安抚道:“好啦,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别生气了。”

宋玉竹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道:“也许是我太自私了,可我真的不希望你身处险境。这件事过段时间再说,如果实在没有其他人选,我们再商议也不迟。”

赵骁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都听你的。”

过了端午节,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一大早宋玉潼便乘坐马车来了宫里。

“得得,得得!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两岁半的小玉潼,提着裙摆跌跌撞撞的朝尚书房跑去。

“哎哟小祖宗,您可慢着点,别摔了!”李得胜紧跟在长乐公主的身后,生怕她跌倒。

宋玉竹放下折子,一把将妹妹抱起来,“我看潼潼带了什么来啊?”

小玉潼举起一个蝈蝈笼子,里面装着一个翡翠色的大蝈蝈,颜色漂亮叫起来也好听。

宋玉竹拿起帕子擦擦妹妹额头上的汗珠,“嚯,这是谁给你的?”

“赵叔!”

宋玉竹一脸无奈,玉潼管自己叫哥哥,偏偏管赵骁叫叔,搞得他比自己高了一辈。

“那是赵大哥。”

“爹爹说留了胡子的就要叫叔伯呀。”

赵骁只是在下巴上留了一点胡茬,就升级成长辈了。

宋玉竹捏捏潼潼的小鼻子:“哥哥如果留了胡子是不是也成了叔伯?”

宋玉潼摇头:“得得就是得得,永远都是得得。”这丫头两岁了舌头还是捋不直。

“对呀,哥哥留了胡子也是哥哥,那赵大哥留了胡子怎么能变成赵大叔呢?”

潼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得得,你教我的乘法口诀我会背了!”

“哦?背来听听。”

潼潼背起小手,闭上眼睛开始背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我背的对吗?”

“对,一字不落!”宋玉竹惊讶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让内侍给妹妹拿一份冰沙。

宋玉潼就惦记着这碗冰沙呢,家里江蓉不让她吃冰怕她着凉,也只有到了大哥这才能蹭一点。

梅子味的冰沙,里面还有牛乳、赤小豆葡萄干和花生碎,味道酸甜又解暑,小孩子完全抵抗不了。

潼潼小口小口吃着冰沙,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

乘法口诀是前几日教的,没想到妹妹能一口气背下来。这孩子虚岁三岁,周岁才两岁半,未免也太聪明了些!

宋玉竹是在妹妹过完两周岁生日时,发现这孩子记忆力比同龄孩子好很多。

自己随口教她念了几遍三字经,下次见面时发现潼潼居然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宋玉竹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其他小孩的记性是不是都这么好。

他试着教了教小梅的女儿,发现比玉潼大半岁的萍儿却是一句都记不住。

他跟父母提起,想要把玉潼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江蓉和宋柏自然没有不允,夫妻二人只得了这么两个孩子,年纪还差了这么大,兄妹感情好他们才能放心。

不过宋玉竹还没教她写字,因为孩子太小,手骨还没发育好,过早写字会让她的手指变形。

天气炎热,宋玉竹把妹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拿扇子帮她扇风。

宋玉潼把一小碗冰沙吃完后,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得得别跟娘亲说我吃了冰沙。”

“好。”宋玉竹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玉竹抬起头见徐冰和秦凤图还有刘蔺等人不知为何都进了宫。

连忙吩咐内侍把妹妹抱出去玩。

“都进来吧,发生什么事了?”

徐冰面色苍白道:“陛下,冀州发生时疫了!”

第84章 准备物资

“冀州永宁县送来急报,县中已有上千人感染时疫,病亡者数百人。”

宋玉竹急切道:“赶快把奏报呈上来!”

“陛下……”秦凤图和刘蔺拦着他,这奏报可是从疫区送来的,万一沾染了疫病,岂不是非常危险。

徐冰道:“放心吧,陛下精通医理,心里有分寸。”

刘蔺这才敢呈上去。

宋玉竹接过奏报,逐字逐句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疫病是从永宁县天河镇开始的。

最开始只是有少数人呕吐腹泻不愈,后来人数慢慢扩大,到整个镇上的人差不多都染上了恶疾。

疫病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病患恶心呕吐腹泻不止,第二阶段腹泻加重,到了第三阶段开始便血,人也就不行了。

疫病蔓延的非常快,附近的几个镇上的人都有感染,县里也相继有人患病,不出几日医馆里便人满为患。

永宁县令察觉此病不一般,立马上报到州府。

冀州知府接到消息后,先是派人去救治,结果派去的人都染上了疫病,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往上京递了急奏。

宋玉竹面色凝重道:“刘蔺,你马上命手下收集药品物资,准备送到冀州救援!”

“下官遵命!”刘蔺小跑着出了宫。

“秦凤图,你速去太医苑召集太医,年老者留下当值,其余人全部收拾行囊准备去冀州支援。”

秦凤图拱手道:“下官领命。”说罢也急步走了出去。

“徐相,你去通知赵骁,让他在军中调遣五千名训练有素的老兵待命。”

“是,陛下。此次疫病严重,下官愿亲自前往冀州主持抗疫。”

宋玉竹沉默片刻道:“那便有劳徐相了。”

“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

等人都离开后,宋玉竹赶紧打开地图,找到冀州的永宁县,画面加载了几十秒,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宋玉竹用了半分钟稳住心神,放大画面仔细查看尸体的形态。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此人已经死亡三四天了。尸身呈灰败的颜,上面布满了苍蝇和蛆虫。

夏季天气炎热,加快了尸体的腐烂速度,虽然在视频里他闻不到尸臭味,但这样曝晒,尸体很快就会成为细菌的培养皿。只需要一场大雨,就会把致命菌送到各处。

如果他辩证没错,这场瘟疫应该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传染病。

霍乱多发与夏秋季节,这种病主要通过水源、食物以及蚊虫接触传播。

感染者大多数在前几天会发生腹泻,之后会发生强烈的霍乱症状,既剧烈腹泻呕吐、脱水、肌肉痉挛和高热等症状。

一旦感染此病根本没办法自愈,在没有抗生素和特效药的时代,几乎是必死的烈性传染疾病!

宋玉竹是学医的,知道这种病有多可怕,前世即便医学发达,依旧有国家大规模感染过此类病毒,造成数十万人死亡,是非常危险的甲类传染疾病!

宋玉竹深吸一口气朝四周看去,整个街道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情况可比奏报上的严重多了!

他驱动着视线四处查看,终于在一处简陋的草棚里发现了两个活人。

“爹,您喝一点药吧,喝了病就好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脸上蒙着布巾,手里端着一碗药汤递到男人嘴边。

男人面色发黄,眼窝下陷,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看样子已经脱水了。

“妮,爹不是跟你说了,别挨过来,万一过给你咋办?!”

少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打湿了脸上的布巾,“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死啊。”

男人叹了口气,接过药碗强忍着难受喝了下去。

女孩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放进父亲嘴里帮他压压苦腥味。

没一会男人突然剧烈呕吐起来,趴在稻草上把刚刚喝的药全都吐出来了,紧接着身下也开始排便,拉出的都是泡沫状的水便。

女孩要帮父亲换干净的稻草。

男人抗拒的大吼:“你快进屋去,不用管我。”

“爹……”

男人双目赤红:“你再不走,我便一头撞死在这!”他已经失去了娘子和三个孩子,如今仅剩下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她也染上这疫病。

女孩没了法子,只能进了屋子,跪在地上朝着北边磕头。

“老天爷,求求您救救我父亲吧……”

草棚里的男人已经到了霍乱的中后期,身体严重脱水,基本没救了。

果不其然,女孩跪拜完再去查看父亲时,男人已经休克昏迷了。

“爹!爹你醒醒!”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道:“老天爷啊,请你睁开眼吧,我就剩这一个亲人了!”

宋玉竹看不下去了,猛地从画面中抽离,双手支撑着桌子剧烈喘息,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打湿了。

不行,自己必须去冀州一趟,疫病如果控制不住,不光整个冀州,就连上京也逃不过。

“玉竹,我听徐相说冀州发瘟疫了?”赵骁从军营匆匆赶了回来。

“非常严重的瘟疫,我准备亲自过去。”

赵骁按住宋玉竹的肩膀:“我代你去,你教我怎么做。”

“这件事谁也代替不了我。”他学了两辈子医,精通中西医,他敢说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比他的医术更高明。

赵骁见他坚持,只能退求其次:“那我陪你一起去。”

宋玉竹摇头:“阿骁,我需要你在上京坐镇……”

赵骁瞬间急了:“宋玉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是你的后宫,也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我是辅国将军,是你的男人!我若连你周全都护不住,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没有……”

赵骁不容置否道:“这件事你拦不住,你要去,我必去!”

宋玉竹见他铁了心要跟着,没办法只能找徐冰商量,让他留在上京坐镇。

徐冰接到消息,无奈的摇了摇头,就知道拦不住这两人。

“夫人,别收拾行李了,皇上让我留在上京。”

王庭玥已经怀孕七个多月,挺着大肚子指挥下人收拾东西。听说不用去了,心里自然是开心极了。

“陛下怎么又不让你去了?”

“皇上要亲自去。”

“啊!”王庭玥捂着嘴,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大启皇上和前朝的帝王不太一样啊。

皇上千金之躯,居然会为了百姓亲自前去抗疫,怪不得夫君每次提起皇上,都是满口称赞,实乃天下大幸也。

赈灾前宋玉竹先去太医苑见了太医,太医苑一共有四十五名医官,除了七位上了年纪的医官留下当值,其余全部要去。

霍乱这种烈性传染病,防大于治,一定要保护好未感染的人。感染的人尽力救治,能不能救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宋玉竹跟他们说了疫区目前的情况,以及去了以后该如何行事。

安排完他再次询问:“你们可有不愿去的,朕允许你们留在上京。”

去疫区跟上战场没什么区别,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有不想去的也是人之常情。

医官们同时摇头,无论是不是真心还假意,他们都必须去。

陛下都亲自前去了,他们敢缩在后面?那岂不是要断了自己的官路?

宋玉竹看了看这些医官,有种跟同事道别的感觉。

“保护好自己,早点归来。”

准备回宫时,宋玉竹看见人群最后面的堂弟宋玉民,正满脸兴奋的朝自己挥手,停下脚步叫他上前问话。

这孩子在太医苑历练了两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模样没怎么变化,依旧是圆脸大眼,笑起来两个酒坑,就是个子窜的飞快,比宋玉竹还高半头。

“陛下!”宋玉民跪地磕头。

宋玉竹拉起他道:“叫哥。”

“哎!三哥。”

宋玉竹问:“你也去吗?”

“嗯!我跟师傅一起去。”他师傅就是如今的太医苑苑首白宁。说起来两人还是老相识,白宁正是他父亲宋霖的徒弟。

“去冀州听你师傅的话,万事小心。”

“哎!”

这次去冀州不光要携带大量的中药,还需要带蔗糖和食盐。

糖盐水是最简单的电解质水,感染上霍乱的人,有许多都死于严重脱水,及时补充电解质水也是治疗霍乱的办法之一。

傍晚时宋柏进了宫。

“爹你怎么来了?”

宋柏道:“玉民说冀州发生时疫,怎么样了?”

“很严重,永宁县十户九空。”

宋柏面色沉重道:“时疫泛滥,尸骸遍野,生灵涂炭。记得你祖父曾跟我说过,武朝年间发生过大疫,死了不计其数的人。”

“一开始死人还能装棺埋起来,后来棺材板都用完了拿席子裹,最后席子都没了,人死了就往空地随便扔,堆的跟小山似的。朝廷实在控制不住疫病,武皇便下令焚城,一整座城都烧得一干二净……”

“爹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人焚城!”

宋柏点了点头,“对了,你送冀州的药是什么方子?”

“太医苑苑首配的四逆汤,附子八片,干姜一两半,甘草二两。功效是回阳救逆,四肢厥逆,恶寒蜷卧,腹痛下利,呕吐不渴。”

此药方为《伤寒论》中的老方子,专治霍乱之症。

宋柏捋着胡子道:“不错,为父还有个民间的偏方,不知能不能用上,此方名叫陈芥菜卤汤。”

宋玉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上大学时听老师提起过陈芥菜卤!

古时有不少百姓会在家中埋陈芥菜卤,专门用于治疗肺痨病。

陈芥菜卤的制作方法也不难,就是将芥菜存放在大缸中,日晒夜露,很快上面会长出青毛。

等青毛长至二三寸再将缸埋到地下,过了十年再挖出来。此时的芥菜早已化成汤水,这些汤水几乎就是简易版的青霉素。

宋玉竹欣喜若狂,他正在为抗生素发愁,“爹,你可帮了我大忙!”

疫病形势严峻,容不得耽搁,第二天一早,太医苑的医官带着第一批中药,坐上了前往冀州的马车。

同行的还有五千官兵,这些士兵是为了保护医官和药物,防止当地百姓哄抢哗变。

宋玉竹暂时没走,他在等医工部提炼酒精,酒精可以消毒杀菌,是疫区最不可缺的物资之一。

上京所有酒楼的酒都被送到医工部,简易蒸馏器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工作,提炼出高浓度酒精。

宋玉竹又派人在城中寻找陈芥菜卤。

官兵在城中收集了数十坛陈芥菜卤,再加上医工部的十多桶的酒精。

宋玉竹和赵骁终于踏上前往冀州的路。

第85章 抵达疫区

冀州地处上京以南,距离六百多里,乘坐马车急行需要三天时间。

七十多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朝冀州驶去。

车上装得都是送到疫区的物资,除了药品食物,里面还有不少行军用的帐篷。宋玉竹打算建几个临时的隔离治疗点。

时下正直夏季,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树木,草丛中还点缀着野花,景色十分宜人。

车上的人却没心思看景色,宋玉竹和赵骁都在为疫情担忧。

不知为何,今天气温格外炎热,空气粘腻的让人心烦气躁。

马车敞着车帘,两人顾不得形象,把衣服敞开怀透风。

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最薄的丝绸,依旧热的二人满头大汗。

赵骁喝了口凉茶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比往天热许多?”

“许是进了伏天。”

这么热的天气对于疫区的百姓来说是火上浇油。高温会加速身体的水分流失,也会让尸体快速腐烂,再由苍蝇和蚊子传播病毒。

宋玉竹闭上眼睛,打开地图查看冀州的情况。

今天冀州最高气温在三十度,未来三日都是晴天。

打开永宁县的地图,疫情比前几日更严重了,现在正处在发病的高峰期。

大街上没什么人,偶尔看见一两个行人,都是拿布巾蒙着脸来去匆匆,不敢再街上停留。

没患病的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怕被染上疫病。患了病的,轻症的跑去医馆求药,重症只能在家里等死。

可是医馆哪还有药啊,早在刚发病前几日,药就卖干净了,如今郎中都染上了疫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宋玉竹找到那日碰见的女孩,女孩的父亲大概已经安葬,家里只剩下女孩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

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也感染上了霍乱,而且病的很严重,如果不救治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宋玉竹想要帮她诊治,眼下距离到冀州还有两日的路程,等他们赶到时人早就不行了。

病人就在眼前,他却没办法帮忙救治的感觉太过于无力,宋玉竹赶紧切断画面,靠着车厢喘息。

赵骁握住他的手,紧张的询问:“你怎么了?”

宋玉竹疲惫的摇摇头:“没事,刚刚看了看那边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

赵骁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别着急,咱们马上就要到了。若是那火车建成就好了,铁皮疙瘩不用吃草也不知道累,一日就能赶到冀州。”

“是啊……”如果在现代,直接开车去有半日足够了,更别说高铁和飞机,可惜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

宋玉竹:“阿骁,到了疫区你尽量不要接触当地百姓,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入口,食物也要加热后才可食用。霍乱非常严重,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能治好。”

“好,我听你的。”

另一边,从上京运来的第一批救援物资和太医苑的医官已经到了冀州的保定府,知府亲自去接的他们。

冀州知府名叫任青山,四十出头,方脸浓眉阔嘴,这些日子因为瘟疫蔓延,急的满嘴燎泡,瘦了七八斤。

他能不着急吗?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己的辖地死了这么多人,来年考评定然是下下,皇上若是能把他贬官那都是烧高香了,就怕怪罪下来诛连家人。

如今不光是永宁县疫病严重,连附近的昌顺县和白安县都有了病症。

昌顺县是大县,有百姓十万余人,若是瘟疫泛滥开,恐怕要死好多人!

见到太医苑苑首,任青山眼泪差点掉下来,双手握住他的胳膊:“白大人,可算把你盼来了!”

“任大人安好。”

“别见礼了,快随我回府衙吧!”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府衙,任青山让属下把疫病的情况汇报给白宁听。

“疫病最开始从永宁县的天河镇传出来,那里也是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如今几乎没什么活人了。”

“一开始当地县令以为是痢疾,并没有太重视,后来患病的人逐渐增多才上报到州府。”

“知府大人得知消息后,马上派人组织救治,奈何人手和药物都不够用,只能往上京递了折子。”

任青山在一旁不住的点头,锅肯定是要甩的,不甩锅脑袋都保不住,反正永宁县县令自己都染了病,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白宁听完眉头紧锁道:“目前只有永宁县这一个地方发生了疫病吗?”

下属看了看任青山,见知府点了点头,立马说道:“永宁县的临县昌顺,患病三百七十余人,死亡七十人,白安县患病一百四十人,死亡三十一人,其他县目前没有病例。”

白宁:“任大人,这几个县可派人去管治了?”

“派了,三个县我都派兵把守了。”任青山也知道瘟疫兹事体大不能马虎,早早就派兵将几个县都封了,不允许当地百姓乱走,以防瘟疫铺散的面积更大。

白宁道:“事不宜迟,我们不便在此久留。”

大家赶紧忙碌起来,按照陛下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疫区处理尸体。

霍乱病死的人,死后尸体依旧可以传播病毒,所以这些尸体不能随意掩埋,要全部集中烧毁,从源头切断病毒才是关键。

这么多尸体收集起来可不容易,毕竟永宁县死的人都比活人多了,老百姓根本不够用,只能派军队去办这件事。

郑大安带着手下兵分三路,自己率三千兵马连夜前去永宁县埋尸,另外派两位校尉各带一千人,配合医官去其他两个县施药救人。

任青山又调遣了两千士兵一同前去帮忙。

第三天傍晚,宋玉竹率领着物资车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冀州府。

任青山先前并不知道皇上会亲自前来主持抗疫,接到消息有大批车队入城,还以为是上京的某个官员来了。

结果去迎接时,看见宋玉竹头上的金冠,吓得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旁边的下属扶住他,任青山连忙推开下属跪地磕头。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宋玉竹搭着赵骁的手下了马车道:“闲话少续,马上给朕更换车马,前去永宁县!”

这一路疾驰,把马都累坏了,马车也颠簸的快散了架子。

“遵命!”任青山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派人去更换马车,自己也收拾了行囊,准备自跟着皇一起去永宁县。

从州府到永宁县近一百里的路,车队中途只停了一次,第二天早上就赶到了。

尽管宋玉竹在地图上来过这里很多次,但当他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瘟疫带来后果,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郑大安已经带兵烧了三天的尸体,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听闻城外来了车,以为是送东西的,立马赶过来迎接。结果看见宋玉竹和赵骁二人都来了,惊讶的瞪大眼睛。

“卑职叩见陛下!叩见将军!”

赵骁:“老郑城中现在什么情况?”

“太惨了,死了好多人……”郑大安带着手下在西郊炼了两天的死人了,依旧有不少没烧的。

宋玉竹道:“士兵可有染上疫病的?”

郑大安点头:“有五六个,按照您的吩咐,把他们单独隔离在一起。”

“水呢?你们有没有把水烧开再饮用?”

“烧了,就连洗手洗脸的水都是烧开后晾凉才用的。”

宋玉竹点点头:“先带我去看看那几个士兵。”

大家匆忙的朝军队驻扎处走去。

一间帐篷里,五六个士兵躺在木板床上,脸色蜡黄嘴唇苍白。

他们都是从昨天开始上吐下泻,严重的几乎拉了一宿,感觉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白宁帮几个人诊治过,熬了药喝下去,腹泻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胃口,饭菜都吃不下去。

门帘掀开,郑大安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士兵都认识赵骁,见将军来了连忙要下地磕头。

宋玉竹连忙制止:“都躺着吧,不必多礼。”

郑大安道:“陛下,人都在这里。”

士兵们一听郑将军恭敬的叫那人陛下,激动的瞬间坐直身体,皇帝居然来看他们了?!

宋玉竹走到其中一个士兵身边道:“把手伸出来。”

士兵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宋玉竹叩在他脉搏上探了探,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重按空虚,又看了看士兵的眼睑和舌头,有些脱水还不算太严重。

“这几日好好休息,多喝水,不要胡思乱想。”

“哎!”士兵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谁敢相信皇上亲自给他瞧病!他这辈子值了!一定要活下来,将来把这件事讲给后人听!

宋玉竹从帐篷出来,见到了白宁。

几日奔波让白宁沧桑了许多,原本干净的衣袍沾了许多脏污。

“下官拜见陛下!”

“快起来说话,县里的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病患依旧在增加,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各家各户将病人单独隔离开,没患病的人不许饮用生水和生食。”

“药够用吗?”

白宁摇头:“昨日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今天上午的药都减半了。”

宋玉竹道:“正好,朕带来了药。”

他让侍卫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此物名叫酒精,有消毒杀菌的功效,你们将此物倒在碗里,给病人诊脉后擦拭自己的手。”

白宁上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白酒味直钻鼻子,怪不得叫酒精。

“陛下,此物既然可以杀菌消毒,病患能直接饮用吗?”

“不可!直接喝下去会毒死人。”

白宁小心的放下酒精坛子。

“还有陈芥菜卤汁,你派人把这药汤分发给病患,记得先用针划破病人手腕处的皮肤,将陈芥菜卤汁滴在上面,等上一盏茶的时间,若无疹子方可食用。”青霉素过敏是致命的,这算是简易的皮试。

“是!”白宁立马带着手下去搬药。

安排妥当后,赵骁递来帕子,让宋玉竹擦擦头上的汗。

“去歇歇吧,这几日着急赶路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宋玉竹抬头看了看天,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行,得尽快把死者的尸首焚烧完毕,快要变天了……”

第86章 回京

冀州快进入雨季了。

宋玉竹看了眼地图上的天气预报,明天晴转多云,后天就有小雨。一旦下起雨,尸体腐烂后的病菌,会被雨水冲刷流河里,污染水源,届时还不知道要传染多少人。

所以务必赶在下雨之前,把死去的人全部焚烧。

他们来之前,郑大安已经带领下属烧了不少尸体,但是木柴有限,尸体又是极其难烧,没有足够木材很难烧干净。

带来的士兵虽然人手不少,但是又要砍木材又要烧尸体,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样不行,必须让当地百姓也出来帮忙。”宋玉竹道。

任青山抓着头有些为难:“陛下,百姓们对这个病非常恐惧,已经患病的人没有力气干活,没有患病的人更不敢出来处理这些尸体。”

宋玉竹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若不是延误了时间,疫情哪会这么严重,死了这么多百姓!

“那就让他们上山砍树!若是再不自救,所有人都得死,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是!”任青山吓得赶紧始吩咐手下挨家挨户的叫人,让他们去山上砍柴。

夜里橘红色的火光冲天,一车一车的木柴从山上拉下来,士兵们彻夜未眠,将郊外堆积的尸体全部焚烧干净。

第二天一早,天就沉了下来,空气的湿度很高,看样子随时可能下雨。

明面上的尸体烧完,士兵们还得挨家挨户去搜索尸体。

有不少人家,一家子都死绝了没人帮忙敛尸,尸体留在了家里,腐烂的不成样子。

这些尸体也要赶在下雨前处理干净。

赵骁带着亲卫去帮忙,以前他在战场给同袍收过尸,不过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战场上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除了血腥味没别的味道

这可不一样,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多久。有时一开门被屋里的惨相吓一跳,死去多日的人早已腐烂的没了人样,臭味熏的人头昏脑胀,堵住口鼻都挡不住那股味道,简直臭的令人发指!

他们搜出尸体直接堆在路口,有专门的士兵推着木板车过来收敛,再拉到城外焚烧。

这一条街搜到最后一户,赵骁握拳上前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声。

没人应声说明家里没人,或者没活人。

旁边的侍卫熟练的抱起石头上前砸门,木门还挺结实,砸了十多下才咯吱一声打开。

这家院子不算大,除了三间正房,左右还有两间偏房。往里走几步,尸臭味就传了出来。

两名侍卫熟练的分开查看旁边的屋子,赵骁则径直走进主屋。

屋子很干净,摆设也十分整齐,看样子家里是轻快的人。

穿过堂屋走到后面的卧房,赵骁屏住呼吸,一般尸体都是在这里发现的。

推开卧房的门,里面果然传来一股难闻的恶臭味,赵骁往床上暼了一眼,应当是个女人,死了多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拿剑挑下床上的罗帷将人罩住,拉着往外走。

刚走几步他似乎听见一声啜泣,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很多,他确定是这间屋子里发出的声音。

卧房里只有一个梳妆台和两个小柜子,人能藏在哪里?

他弯下腰,果然床底下藏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赵骁没想到居然找到个活人,这么小的孩子这几日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孩子被陌生人吓得尖叫一声,死死地躲在床底不敢出来。

赵骁没哄过孩子,学着宋玉竹哄妹妹的模样,挤出个笑容:“乖乖,出来跟我走吧。”

“哇!”孩子更害怕了,哭的撕心裂肺。

没办法赵骁只能钻进床下把人拽出来。

他拎起小孩上下打量,见他手里还抱着半个发了霉的馒头,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

赵骁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娘死了,跟我走吧。”

“你胡说!我娘没死,我娘没死!”男孩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还不忘伸着小脚踢他。

赵骁叹了口气,把他夹在胳肢窝下,拎着他娘的尸体出了屋子。

侍卫们从院子里搜出五具尸体,估计这一家人只活下来这么一个孩子。

另一边县衙旁边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作为隔离点。

重病的患者或者没有家属的病人,可以在这里治疗。

霍乱最重要的是止泻,人在长期腹泻的情况下很容易脱水,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不少人都是因为脱水后休克才死亡的,所以补充水分非常关键。

宋玉竹命人在县衙门口熬了几大锅烧开的糖盐水,百姓们可以自己拿着炊具过来盛水饮用。

糖是稀罕物,一两蔗糖要几十文钱。寻常百姓很少舍得放这么多糖煮水,大家端着锅碗瓢盆,纷纷排队过来打水喝。

领到水的人,有的直接就喝了,再去领第二回。

没打到水的人,急得在后边叫骂,大伙吵吵嚷嚷差点打起来。

“别着急,水有都是,一个个来!”负责打水的小兵掐着腰吆喝。从上京带来了几车的蔗糖,足够给他们煮水喝了。

宋玉竹今日换了一身深色的短打,脸上蒙了布巾,手上也戴了简易的手套,正在帐篷里查看病患的情况。

白宁跟在他身边,左手拿了个板子,上面夹着一搭宣纸,上面记录着这些病患的情况。

“陈芥菜卤昨日给他们用了吗?”

白宁道:“按照陛下您的吩咐,先划破手腕滴试后,除了两个起了疹子的人没用,其余人都用了。”

宋玉竹走到一个小伙子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小伙子恢复的不错,语气轻快道:“不拉了,就是有的饿得慌。”

宋玉竹知道是那陈芥菜卤发挥作用了,“饿就好,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吃的。”

“哎,哎。”小伙子感激的拱手道谢。

宋玉竹又询问了一下旁边的老伯,老人上了年纪,身体恢复的比较慢,不过照比前几日已经有了起色

听闻他还有些头痛的旧疾,宋玉竹顺手帮他诊治了一下。

老人是颈椎不好扯得头痛,施针帮他扎了几个穴位,能缓解一下。

诊治完他拉着宋玉竹的手道:“小郎君,你这人真是热心肠,叫什么名字,等俺病好了给您立长生牌。”

旁边的白宁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老头还没痊愈呢,万一传染给皇上怎么办?

“老伯,我姓宋,就叫我宋郎中就行。”

“哎!”原以为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肯定熬不住了,没想到官府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救治他们,不光给药还给吃食,真是天大的恩情!

陆续又询问了几个,腹泻都止住了,古代人的身体抗药性很低,这种简易的青霉素对他们有非常大的效果。

从帐篷出来,宋玉竹见柳树下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医官,他们躺在稻草或靠在树上就这么睡着了。

这几日把医官们累的不轻,人手不够用,需要照顾的病患多,他们几乎都是连轴转。

宋玉竹忍不住感叹:“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白宁打了个哈欠,连忙捂住嘴道:“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干的。”

傍晚天空打起闪,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不多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赵骁在后院冲洗了两遍才敢进屋,身上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宋玉竹拿来布巾帮他擦头发。

“尸体处理的怎么样了?”

赵骁道:“县里和周边的民舍都清理出来,烧干净了。”

“那就好。”

“对了,我今日在城中搜罗尸体时,找到一个男孩,才四五岁大,家里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玉竹道:“你把他想养在身边?”

赵骁笑着摇头:“我哪会养孩子,给老郑了,他一直没娶亲想收养个儿子养老。”

宋玉竹靠在他身上,两人听着外面的雨声,难得有这么宁静的时候。

疫情暂时控算制住了,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雨季来临霍乱随时可能反扑。

宋玉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上京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他将白宁暂时留在此处,让他注意这里的疫病,早发现早预防,防止再次泛滥。

两日后宋玉竹一行人离开永宁县,昌顺县和白安县的疫情也控制住,宋玉竹一行人准备回上京了。

不少病愈的百姓自发走出屋子出门相送。

那个病愈的老伯追着车相送,大喊着:“宋郎中,俺给您立长生牌!”

宋玉竹掀开车帘,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回去吧,大家别送了。”

等马车看不见后,百姓才停下脚步,太医苑的白宁走到老伯身边道:“你可知刚刚叫的宋郎中是谁?”

“老朽不知。”

“那是咱们当今皇上。”

“啊?!”百姓们都傻了,没想到这些日子竟然是皇上亲自跟他们瞧的病?!

任青山被罢了官,犯了这么大的错,皇上能饶他一命实属仁慈。他感恩戴德的叩谢了皇上,携着一家老小回江南老家去了。

归京的途中,宋玉竹特地走了新修的官道,水泥路面被雨水冲刷后干净的像一块大石板,马车走上去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

不过路还没修完,目前只修到了平顺,还得再等两年才能修到上京。

宋玉竹靠在马车上打开地图看了看,永宁县的街上已经有开门做生意的。

打烧饼摊子,卖米面的铺子,以及茶楼和饭馆都陆陆续续开始营业。

永宁县原本有人口三万余人,这次疫病过后剩下不足一万人。

不过有人就有希望,百姓就像是野地里的小草,虽然不起眼却也是最顽强的,相信不久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第87章 税收

疫病控制住后,也给宋玉竹提了个醒。这个时代的医疗设施落后,根本没有医院一说,生病只能靠当地的郎中医治。一旦发生大型的疫病,就如同永宁县一般,死伤惨烈。

郎中的水平也不同,没经历过系统学习,这些人大部分是是凭借个人经验给人瞧病。误判症状的事时有发生,所以患者的一半是依靠自己的运气,一般是靠郎中的本事。运气碰上一个靠谱的郎中,兴许一副药医到病除;运气不好的,一个普通的伤寒都能要了命。

而且医术好的郎中大多都集中在州府县城,供有钱人驱使,贫民百姓若是病了,只能依靠当地的赤脚郎中,病了放放血,吃点灶膛土或者上山采点药兑付着。这也是古人平均寿命低的原因之一。

宋玉竹想在每个州府建立,后世那种大型的综合医院,乡镇建立小型卫生所,确保百姓能治疗普通的疾病。

然而这件事说说容易,可真正实施起来却非常难。

医院不比抚幼堂,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不够用。一个经验老道的郎中,要经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摸索,才能掌握中医的基本方法。

太医苑就那么些人,不可能全都分派出去,地方精通医术的郎中们,自己就有医馆行医治病,再请到医院里坐诊,拆了东墙补西墙没多大意义。

其次想要教出合格的郎中也不易,学医得识字,看医典开药方,不识字根本干不了这个活。

这个时代能上得起学的大多是富裕人家,他们都想考科举当官,怎么可能让孩子去当郎中?

郎中那是不入流的职业,就算考不上科举,还有家业等着继承,谁愿意当郎中赚那三瓜两枣的。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农耕社会,在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力都用在种田上,没有富余的人力可以支配。

脱离实际谈发展那就是耍流氓,所以想要摆脱这一现状,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人口。

后世发展也离不开人口,一个能养活十四亿人的国家,如今只有八千万人,劳动力缺口可想而知。

其次是提高粮食的产量,只有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富裕了才可以发展其他产业。

这也是宋玉竹没把从科技树上得来的图纸拿出来的原因之一。

十月末的时候,滨州传来消息,海港的蒸汽机船已经造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内部安装和下水测试,预计来年春天就可以出海航行了!

这艘船是迄今为止建造最大的船,船长八十六丈,船宽十五丈,吃水四丈,预估排水量可达一千五百多吨,载货八百多吨。

哪怕放在现代也绝对是一艘庞然大物!

整艘船的龙骨用的是几百年的老杉木,密度高,油性好,结实耐用,能抗住海水和风浪。

船体分为上中下三个舱,最下面是动力舱,负责整艘船的航行动力,因为是蒸汽机船,必须要携带足够量的煤,速度最高可以达到三十海里每小时。

沈伦带着下属还研制了备用动力,一旦主动力出现故障,可以停下主蒸汽机检修,使用备用动力继续航行。

船舱第二层是储存舱和船员休息的地方,这里储存船员需要的淡水、食物和生活用品。

第三层则是货舱,也是整艘船最大的舱,里面能装下上万件运输的货物。

船上还配备了六门粗口径的大炮,金炎研究出炸弹保险后,炮弹的炸膛几率已经非常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了这些大炮,一旦在海上遇上危险,可以直接与敌军开战。

这艘蒸汽机船,前后一共花费了七百万两白银,几乎是大启两年的税收。幸好当初从世家搜刮了不少银子,当然这些钱也让宋玉竹花的差不多了。

剩下就是决定派遣出海人选,宋玉竹打算派遣一支军队随船去西方。

他不光要让西方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发达且富裕的国家,更让他们明白,这个国家武力非常强盛,不可冒犯!

赵骁必须赶在明年出海前,训练出一支能力出众且识水性的军队。

如今京西大营常驻八万大军,其他的军队都被白一舟等人带去了西关。

原本建国后郑大安打算带兵回西关,结果被赵骁劝阻,把他留下来驻守京城。

原因是那会郑大安他们对大启还没什么归属感,若是把他们扔到西关,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叛变了。

所以赵骁干脆把叶清留下的将士全都留下,自己信任的下属则派遣去了边关。

这两年的相处,赵骁已经把留下的兵全都收拢,这些士兵对他忠心耿耿,就连郑大安也是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打心眼里敬佩这个年轻的将军。

话说回来,赵骁说朝廷要选出一千人出海震慑那些白皮猴子,这些闲出屁的老兵油子们,一个个窜高的要去。

“将军,派我去吧,我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将军让我去!我帮皇上把那什么英吉利打下来当附属国!”

“我也去,我也去……”

赵骁道:“别吵,你们当出海是玩去啊?海上可比陆地危险多了,如果碰上天气不好,一个大浪头把船拍翻,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郑大安呲着大牙笑道:“怕死谁当兵啊?”

下头的士兵振臂高呼:“怕死谁当兵?!”

赵骁嘴角忍不住笑意:“成,皇上只要一千人,这一千人必须会水,而且还得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提会水这件事,西州来的士兵顿时蔫了,他们都是旱鸭子没几个会水的,会水的也仅限于浅水坑里狗刨。

东州的士兵则各个高举的胳膊大喊:“将军我们会水,我们从小都是在海边长大的,凫水可厉害了!”

有的士兵甚至直接脱掉衣服,光着屁|股一头扎进军营旁边的护城河里,半晌才跃出水面,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大喊:“俺能在水里憋好长时间的气!”

赵骁:“你他娘的赶紧上来!现在让你下水了吗?”

这小子叫葛中顺是个校尉,今年二十出头,长得圆脸打眼,笑起来还有两个虎牙。别看他年纪小,官职可是自己实打实杀出来的,上了战场犹如猛虎出笼,越打越勇。

赵骁对他有点印象,朝他招了招手。

葛中顺套上裤子屁颠颠的跑过去:“将军,俺行吗?让俺去吧!”

“出海可不是开玩笑,你家中还有老娘。”

葛中顺道:“俺家里还有仨兄弟呢,就算我英雄就义了,俺兄弟们也能奉养老娘!”

赵骁拍着他肩膀:“好小子,那就算你一个!”

很快各个营房都选出了善水的精锐士兵,凑出了一千人,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强者。

赵骁也决定自己亲自带领他们前去西方。

天气渐渐转凉,上京的气温降至十度左右。明年是长治四年也是百姓正式开始纳税的第一年。

户部还没定下具体的纳税比例,如今百姓的主要纳税一是土地税,其次是人丁税,第三是徭役和兵役

盛朝重税,土地税是十取二,一亩地如果收了一百斤粮食,就要上缴二十斤,剩余的八十斤也未必能全都到老百姓的手里,因为还有不少百姓是佃户。

佃户没有自己的土地,他们种着当地富绅地主的土地,不光要给国家纳税,还要上交大部分粮食,最后剩下的一点才能留作果腹。

若是赶上年景不好,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饿死那是常有的事。

朝廷可以减去一部分赋税,问题是,即便减轻赋税百姓依旧得不到多少实惠。大部分粮食仍然握在富人手中。

其次人丁税,也称作丁赋、丁钱,武朝年间定下的是四岁至十五岁交丁钱每人每年二十三文,到十六岁成人后,丁钱涨至一百文,这钱要一直交到五十岁。

到了盛朝丁税又涨了许多,从四岁改为两岁开始交丁钱,每人每年二十五文,十六岁成年后丁钱涨至一百二十钱,并且要交至五十三岁。

简单举个例子,一户农家,家中有七口人,两个成年男子,一个幼子,那么这户农家一年光丁税就要交二百六十五文钱,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一笔开销。

丁税限制了这个朝代的人口增长,毕竟一个成年人每年要纳一百多文钱的税,年轻时还好,若是到年老时没了劳动力,这钱就成了负担。

所以丁税一定要改,但是怎么改是个难题。既要保证国库收入,又不能损害百姓利益,着实让宋玉竹为难。

早朝过后他将户部的一众官员留下,单独商讨税收的问题。

御花园中,宋玉竹坐在亭子里喝茶,天气冷了园中的花草已经开始枯黄,五六个内侍正在收拾园子,将枯萎的花移走,换成耐寒的植物。

“陛下。”刘蔺带着一众下属走过来。

“景节,过来坐。”景节是刘蔺的字。

“谢陛下。”刘蔺坐在侧边的小凳上,其余人就没这么这待遇,只能站在亭子外面供差遣。

宋玉竹放下茶杯道:“爱卿养花吗?”

刘蔺摇头:“臣是个俗人,不会养花,家慈倒是喜好养花,但养的都是易活的普通品种,最好是能开大花朵,热热闹闹的那种。”

宋玉竹眼里带着笑意,刘蔺祖上是屠户起家,跟他不合的官员背地里还叫他杀猪的。

“那株花好看吗?”

刘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支白中带粉的花朵,颤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曳,即便是他这种俗人也能看出这花的名贵。

“好看。”

“那株美人颊坊间卖到一百多两银子一颗,可惜这花只开一季,如今快开败了,跟枯草也没什么差别,一会就被内侍拔出去焚烧了。”

“朕听闻江南富商爱好花草,院子里种满这种名贵的花。”

刘蔺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明年该征税了,户部可拟定出税收的标准?”

第88章 富贾

刘蔺连忙让左侍郎将拟好的册子呈上来。

“税收已经拟订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细微末节略有改变。”

拟订的方案是以盛朝为税法基础,将土地税降低至17%,丁税调整回四岁起征钱数不变,整体下调不多,这样可以保证国库的基本收入。

刘蔺知道,税法肯定不能让皇上满意,这三年他也摸出一点门道,陛下最看重的就是民生,与民争利的事肯定不干。

但前朝每年税收大概在三百八十万到四百五十万两白银之间,户部必须保证明年的税收能在三百五十万两白银以上才能满足国家的正常运转。

这些钱包括军费、官员俸禄、祭祀供奉、修桥铺路等等,还不算上皇宫内的开销,宫廷内由皇上私库出的。税收的银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凡多花一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前朝因为隆武帝开始败家,败到最后连打仗的钱都拿不出来,最后落得亡国的下场,世家们却各个富的流油。所以如何摆脱这一现状成了难题。

这两年宋玉竹修路造车造船,大刀阔斧花银子属实不少花,虽然从前朝世家手里搜罗了大量银子,但早晚有花完的一天。

如果不能保证国库充盈,他这个户部尚书恐怕就要做到头了。

果然在宋玉竹看完册子后,手指轻叩着桌面道:“税收方案朕不太满意。”

“丁税没什么改变,地税下调三个点也不能让百姓得利,穷人依旧穷,富人更加富,没有从源头解决问题。”

户部其他官员一听连忙低下头,一个个缩着脖子装鹌鹑,这种事他们做不了主,干脆也不当出头鸟。

刘蔺道:“臣另有一份方案,只不过还没完善,陛下可要一看?”

“好。”

刘蔺从袖口拿出另一本册子,呈了上去。

宋玉竹翻开第二本册子时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后世的“摊丁入亩”吗!

第二份方案是刘蔺和几个心腹花了近一年才拟定出来的。

主要内容就是削减丁税或免除丁税,将丁税和土地税合二为一,按照土地的面积征税。地越多征的税越高,相反地少或者没有地的平民只需要缴纳很少或不用缴纳税了。

这样可以大大缩小贫富差距,也能让穷苦的百姓切实得到利益,当然朝廷的税收只多不,这钱都从富商手里找平。

宋玉竹一页一页仔细看,脸色越来越满意,看完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人走在前面,刘蔺就是这个人。

“景节,你可知这税法意味着什么吗?”

刘蔺拱手道:“前朝乃至以往数朝都以丁税为主,百姓为了躲避纳税,除了抛弃幼儿,还有不少人不上户籍,丁税统计非常困难。”

“臣以为,按亩纳税比较简单明了,田亩起丁,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计亩科算,无从欺隐。”

以前收税是个麻烦事,前朝的规定是由各地县官,从每年的十月开始收税,统一上缴到各个州府。

再由州府上报后入缴国库,但其中往往夹杂着许多琐事,例如某县去年田税十万钱,第二年突然削减到六万钱,那钱去了哪里?州府还要派使者前去调查,若是发生灾害还需写调查书呈上去。

还有的是丁税与当地户籍不符,人多钱少或者钱少人多都不行。

这么一来一回,往往到了年底还是弄不清楚,户部的官员天天跟着加班至三更,忙的哀声哉道,税法改后至少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宋玉竹点头道:“不错,继续说!”

刘蔺见皇上认可这套新税法,眼里多了许多自信:“丁税限制了人口增长,按亩纳税后,人口肯定会加速增长,瞒报人口的情况也会减少许多,大大有利于国家的发展。”

这跟宋玉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就是想要国家增加人口,之前还发愁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如今不是迎刃而解了吗!

宋玉竹起身抓着他的胳膊道:“景节,有你这样的贤臣,是朕的荣幸啊!”

刘蔺感动的眼圈通红,能遇上重用他的明君,自己何尝不是幸运的!

君臣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官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有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户部的右侍郎丁敏听着两人的对话,眼角微微抽动,心中如狂风过境般,掀起惊涛骇浪。

皇上要改税法?虽然他不知道刘蔺交上去的册子写的什么,但从两人谈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按亩纳税,这刘屠户倒真敢想……

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这种税法,想必那些富户定然不会愿意朝廷这么干。

刘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不过此法仍有弊端,臣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方法。”

“说来听听?”

“田产多的富商肯定反对这项税法,实施起来恐怕困难。”

宋玉竹清楚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那些站在金字塔上层的人,掌握社会最多的资源,一旦触及到他们都利益,恐怕会天翻地覆。

不过他不怕,他手握兵权,还有新造出来的热武器,就算他们敢造反,自己也能打的他们乖乖听话。

“其次,税收一直掌握在各地官员手中,万一与商人勾结,恐怕会将富商的土地按在平民头上,强行让百姓纳税,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苦了他们?”

宋玉竹沉思片刻道:“新税法利国利民,必须要推行彻底。”

任何变革都是有利有弊,但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推行实施。

至于其他阻力,那些富可敌国的两江富商,他们攥着大启的命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很快“摊丁入亩”的税法方案开始实施,因为明年开始收税,所以今年务必要把土地确权。

目前拟定的第一版方案是,每亩地每年收税三十文钱(其中包含土地税和人丁税),启朝有耕田七亿亩,那么算下来一年税收两千一百万两银子,税收整整翻了七倍!而且大部分钱都是从富人手中收割来的。

打个比方,依旧是一家五口人,家中有五亩耕地,过去他们每年需要交丁税文,土地税若干。

如今改革后,他们每年只需要交一百五十文的税即可,剩下的钱和粮食全部由自己支配!

新税法一经发布,在整个大启朝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臣们心中道:新帝登基后一直无所作为,整天沉迷奇淫巧技,没想到在这憋个大的等着他们呢!

历经几百年的税法岂能是说改就改的?

第二天上朝时,不少大臣纷纷递了折子,请求皇上三思。税可以增减,但不能将丁税和田税混为一谈,这不是胡来吗?

然而宋玉竹是铁了心要变法,谁也拦不住,不光要马上将新税法颁布下去,还要在年底前丈量完各地的耕田。

下了朝,丁敏和几个同僚聚在一起,讨论新税法的事。

“你们户部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按亩纳税不是扯淡吗!”说话的是孙资政。

丁敏摆手道:“这可跟我没关系,是刘屠户想出的法子,亲自提交给皇上,都没跟我们商议过。”

吏部给事中,王明义道:“他倒是鼻子插大葱,净装相了,这满朝文武谁家没点田地,明年光交税都够受的!”

“是啊……”祭酒大人也揣着袖子叹气。

他们的田地有的是前朝官赐的,也有的是自己置办的,在朝为官难免不了礼尚往来,家底薄的官员,就指着田地里的银子用作花销呢。如今改了税法,让他们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出去,心里自然不舒服。

丁敏冷笑道:“要我说啊,你们也别着急上火的,税法能不能施行想去还未知呢,要知道南方富商哪个手里不是握着千倾万倾的良田,让他们掏钱就是掏他们的心窝子。”

江南林家,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从武朝年间便开始积累财富,如今到了这一代传人手中已经是第十七代。

富不过三代,那是还不够富,像林家这种百年大商贾,富可敌国可不是比喻句。

林翼今年六十岁,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像他们这样的巨贾活的滋润,有都是保养的法子,看起来自然年轻。

林家经历的朝代的变更后,依旧稳坐江南首富之位,跟此人密不可分。

林家大宅里,林翼坐在上首,身上穿着一件沉香色缂丝长袍,一寸缂丝一寸金,光是这一件衣裳就能买下江南一条街。

“林爷,您听说朝廷新颁布的税法了吗?”说话的是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嘴角上长着一枚黑痣,此人名叫绍春秋,也是江南的富商之一。

另一个年纪略长的老者怒拍桌子道:“这不就是奔着咱们来的吗!”

“要我说,咱们就不交,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一群人吵吵嚷嚷,唾沫横飞,把商场上的黑话都说出来了,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气。

林翼放下手里的茶杯,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听说了。”

绍春秋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林翼慢条斯理道:“就按大家说的,不交。”

绍春秋道:“官府是来收银子,咱们还能强行不给吗?”

所谓民不与官斗,到时候官家派兵来收拾他们一顿,倒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拿的还得拿出来不是。

大伙眼巴巴的看着林翼,希望他能给大家想出办法。

林翼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道:“大启建国才三年,根基不稳,他想稳坐皇位就不会轻易出兵。”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但还有一句话,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大家总不能任其宰割。”

林翼的话音落下,其他人面色各异的端起茶杯,心中多了些计较。这些老狐狸们,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打算令立明君啊……

第89章 金人

林翼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狂妄自大,以林家的财富绝对有实力扶持新帝登基。

但是商人重利却也怕死,赚钱事小,若是连命都搭上,那可就事大了。

刚刚林老爷那句话说的委实猖狂,把大伙都吓着了,富商们纷纷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绍春秋和李会均二人。他们一位是茶商,一位是丝绸商人,手里的财富都是在江南乃至整个国家排在前列的。

二人虽然心里也有所顾忌,一旦改税法改革后与他们利益危害太大,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是冲着他们来的,谁知道以后商税会不会也跟着增加?

李老板目露精光道:“林老,您说令这前朝的皇嗣死的可差不多了,只剩下十王杨元吉,此人胆小怕事,如今还被囚禁在上京,恐怕不能为我们所用……”

林翼道:“非得是前朝皇嗣吗?”

李会均和绍春秋面面相觑,难不成林老板还想要登基做皇帝?

林翼自然是没那个打算,组建一支军队耗时耗力,即便他有钱也难买到领兵打仗的大将。

他都六十岁了,还活能活多少年?怕是打下江山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杨家人不能用,我们可以用金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盐铁,定能搅合的北方不得安宁。”

绍春秋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啊!只要北方乱了套,皇上就无瑕顾忌南方,那新税法岂不就成了摆设?

二人连忙道:“林老,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林翼起身:“不急,先命人筹备着,等税法颁布下来也不晚。”

他们敢利用金人牵制朝廷,这招说高确实高,但也是真狠毒,完全不顾百姓的性命。

想当年天盛帝时期,金人大举入侵,先后屠了十七座城。金人是按人头算战功的,被攻下的城中的男女老幼全部割头,那些头颅在雁门关都堆成了山。

哪怕过了上百年,雁门关外的野地里还能看见不少颅骨,那是刻在北关百姓心中的一道疤,提起来都是钻心的疼。

盛朝用了十多年,战死了数百万的士兵才将金人赶出关外,没想到这些商人为了金钱利益,居然敢与虎谋皮,简直丧心病狂,就不怕惹火烧身!

“停车,例行检查。”五六辆满载的马车排队等在陇西城门口等待放行。

车队的领头叫老邱,是个矮个子的中年男子,头上带着貂皮帽子,他下来马车揣着手跑到前头,挤出满脸褶子笑着说:“二位军爷,辛苦着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负责检查货车的城门卒看着他有些眼熟,开口道:“还成,怎么了?”

老邱从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进二人手中:“天气冷,买酒吃。车上都是布匹,刀一扎就烂了,还望两位官爷通融通融。”

那两兵卒捏着银子份量不小,少说得有五六两,不动声色的摆摆手给马车放行。

老邱给两人拱了拱手,赶紧上了马车带着货车入城。

陇西关市是大启边境的最后一站,自打去年朝廷允许通市后,这里比之前热闹许多,如今已经近腊月的天,大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各种异族商人叫卖着中原不常见的物品,有香料玉石,也有奇神异兽,这些异族商人大多是以物换物,也有的用金银财宝,不过少有收铜币的,毕竟大启的钱币拿回去也用不了。

车队来到城中的一处酒楼门口停下。

这间酒楼看上去跟寻常的酒楼没什么两样,门口挂着招晃名为百香楼,里面有喝酒的客人,看起生意还不错。

老邱让车夫进去递了话,不多时酒楼侧门打开,放几辆货车进入。

马车一进到后院才看出不同来,这里的装饰和布置,分明就是金人的风格。

金人崇尚藏青色,整个院子里都挂满了了藏青色的帷幔,院子正中央还有一只用石头刻的鹰,正是金人的神鹰图腾。

马车进来后,院子里走出三四个男子,他们虽然穿着中原服饰,但长相和脸上蓄须的样式看,确定是金人无疑。

老邱装着胆子上前道:“请问哪位是完颜大人?”

“我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应声道。

“这是我们大人给您的信,请过目。”老邱从怀里掏出信封,双手呈了上去。

完颜寻接过信,递给身边的侍从查看,他不认识中原的文字。

侍从看完后在他耳边轻语,完颜寻脸色慢慢舒展,最后大笑出声:“林老板果然仗义!来人,卸货!”

一群金人涌上来,将马车上的油布掀开,除去表面上的几匹布,下面竟然全都是成块的铁!

这些铁统一铸造成方形,每块大约十寸大小,这可不是普通的生铁,而是百炼出来的精铁!一看这成色便知道是官造专供军需的物品。

大启法律,私自贩卖生铁超过一百石便要斩首,这些少说也有几千石,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送到了边境,还售卖到金人的手中!

老邱谄笑的走到完颜寻身边道:“大人,这只是小小的订金,您若能帮助我们老爷,这样的精铁还会送来很多。”

完颜寻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大手拍在老邱的肩膀上道:“放心,有了这些生铁,我们定能把北方搅的不得安宁。”

这一巴掌拍的老邱差点摔倒,强忍着疼痛点头“哎,是是是。”

马车上的铁卸完后,老邱带着手下赶着空车出了院子,去旁边的客栈落脚,打算休息一夜再离回去。

几个同行的伙计坐在一起吃饭,各个都是面色慌张,忧心忡忡,这些人是林家养的伙计,平日负责四处运货。

来的时候都以为这趟运送的是布匹,谁能想到车里竟藏着那么多生铁啊!这要是被人发现,可是掉脑袋的事!

“邱爷,您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说话的是车队里上了年纪的老车夫。

“跟你说了你还来吗?”

“这……”老车夫被堵的说不出话。

旁边车夫的儿子愤怒的拍桌子起身道:“万一被官府发现,我们岂不是都要跟着赔命?!”

老邱满脸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坐下,小点声,你还想让人都听见?”

“这事不告诉你们,是为了你们好,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成了?再说跑这么一趟赚的钱,够你们花两年了。”

老邱从怀里掏出银子开始给大伙发钱,正常来陇西关市一趟能赚十两银子,这次林老板给他们翻了好几倍,一人足足给了五十两!

大家拿着银子面面相觑,其余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这趟虽然危险,赚的也却是够多。五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几口人嚼用好几年了。

大伙沉默的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明天早上还得起个大早往回赶路。

没人注意旁边桌子坐着一个头戴兜帽的男人,这人刚刚从酒楼一路跟到这里的,正是驻守边关的白一舟。

说来也巧了,白一舟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带兵来关市维持秩序,初一十五是关市的大集,许多异族人会在这里通商,因为做买卖时语言不通,这些人经常发生争执。

异族人凶狠,偶尔还会发生人命官司,普通的衙役不敢上前管,当地知府给驻扎在关外的军队送了信寻求帮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一舟便带着一队人进城来管理。

前段时间,他发现了百香楼的这伙金人,为首的人看样子地位还挺高,出入都有随从保护。

虽然大启不禁止外族人在城内开设商铺,但这里却很少有金人在境内做生意。毕竟两国是世仇,放在几十年前,百姓看见金人恨不得拿刀剐了他们,如今虽然没有那么大的恨意,却也不可能光顾金人开设的酒楼。

白一舟觉得此事不寻常,特地换了身衣服,伪装成异族人进去吃了顿饭。

他发现酒楼里无论掌柜的还是小二都是本地人,如果不是他偶然发现,根本不会发觉这是金人开设的酒楼。那些金人隐藏在城内究竟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每次来城中巡逻的时候,都会来这里逛逛,结果今天就发现了这伙商队。

今天中午他见一个商队来到这里送了什么东西进去。马车半个时辰才出来,车上的东西都卸在了酒楼的后院。

可惜后院防备森严,白一舟没办法进去看个究竟,便跟上了这些人。

从几个人的谈话中,他已经隐约猜到,车上运送的物品不一般,等这几个人离开后,他结了账赶紧朝城门口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渐晚,火红的太阳挂在西山,映的半边天都红灿灿的。

两个城门卒正在商量晚上去哪找乐子,今日得了这么多银子,不出去玩玩心里刺痒。

“要我说还得去红乐坊找小娇红,那小娘们可带劲儿了!”男人吸着口水,眼里满是淫邪。

另一个道:“还是去耍两把才舒坦,万一赢上几十两银子,老子就不干了,回家开个铺子……”

两人正商量的时候,白一舟拎着刀突然走了过来,直接架在其中一个城门卒的脖子上:“今日巳时入城的几辆马车,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小卒子吓得魂都飞了,扑通一下跪地嘴里大喊:“好汉饶命!”

另一个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像是布匹。”

布匹?金人要布干什么?

“你们两个查验过吗?”

“查……查了。”

白一舟把刀一用力,割的那小卒脖子刺痛,吓得他赶紧说了实话:“没,没查,车夫给了我们一人五两银子,说布匹易破让我们通融一下。”

白一舟从二人手中夺过银子,气的一人踹了一脚,这群吃干饭的废物!

他收起刀立马跑回刚刚的客栈,见那几辆马车还停在后院,心里稍稍安定下来,车上肯定不是布匹,可究竟运的什么东西,会让那几个车夫这么害怕?

白一舟将刚缴来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掌柜的,一间客房。”

眼下人来人往不方便查看,只能等天色暗了再去探查究竟了。

第90章 官造精铁

白一舟特地开了一间挨着商队的房间,客栈的墙不隔音,他趴在墙边仔细听着隔壁的声音。

一开始隔壁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不多时里面传来对话声。

“爹,听老邱叔的口风,下回可能还得派人来送货,咱们要不再送两趟?”

车夫瞪大眼睛:“你不要命了!这要是被捉住可是掉脑袋的事!”

“一趟五十两银子,咱俩加起来就是一百两啊!要是能跑个三五趟,就能攒下一大笔银子。回老家置办几间铺子,以后就不用给人家当伙计了。”男子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车夫抽着烟袋不做声,心里也隐隐有些心动,五十两银子可真不少了,多少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即便跟着商队,爷俩一年也攒不下五十两银子。

“要不,回去跟你娘再商量商量?”

“您可别跟娘说,她嘴巴松,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有心的人听了去,咱们爷俩可都得掉脑袋了!”

车夫再次沉默,过了半晌道:“也不知道林老板给金人送这么多铁做什么?”

“管他呢,只要咱们能赚到银子就成了。”

“你年纪小不懂,那金人可都是豺狼虎豹,万一打过来是要人命的!”

男子笑了一声:“爹,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咱们这些小民就别跟着操心了。”

车夫叹了口气不再出声,父子俩熄了烛火,没一会便响起鼾声。

隔壁的白一舟却是一丝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大启有人在给金人送铁?

他疯了吗?!

这几年驻守边关,打的最多的就是金人流寇,那些人天生嗜血,无恶不作,边关许多村落都遭受过洗劫。

这些人往往来一次,便屠得整个村子鸡犬不留,男子砍头,女子淫辱,孩童更是直接拿马蹄踏死。

所以边关军也最恨这些金人,每次见面必定要打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中原和金国可是血海深仇,怎么还会有人会通敌?

白一舟想不通,他也不想思考这里面的弯弯绕,叛国者是死罪!金人也一样该死!

事关重大,他不敢打草惊蛇,赶紧连夜赶回军营,写了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回上京。

税法颁布的第一个月还算顺利,各地已经开始在丈量土地。

这段时间,每日早朝依旧有大臣上奏,请求皇上放弃税法改革,宋玉竹都是左耳听右耳出,只等着年底土地确权结束后再收拾他们。

宋玉竹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但是他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原以为按亩纳税后,富商们肯定会跳出来反对。然而只有北方少部分富商们抗议,江南最大的几个富商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已经接受了新税法。

这实在有些不符合常理,宋玉竹怀疑他们还有别的计谋。不过眼下能顺利推行也算是好事,那些富商若真能安分守己,自己兴许以后改革商税时,轻点薅他们的羊毛。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连续几天的雪停了下来,整个皇宫都被积雪覆盖,雪花铺在红瓦上,晶莹剔透甚是可爱。

“大哥!大哥!”

宋玉竹刚下朝,就看见妹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斗篷,朝他奔跑过来。小小人儿被娘亲裹成了球,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跟她一同来的还有宋萍儿,两个小丫头四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宋萍儿还好一点,性格比较腼腆,宋玉潼完全是个小魔王。进了宫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招猫逗狗,爬树摸鸟蛋,性格比男孩子还野。

宋玉竹愿意宠着她,当然也会管束她,别看她年纪小,如今已经能识几百个字了,还能背诵上百首诗词,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会做,连宋柏夫妇都惊叹女的的聪明。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冷不冷?”

“不冷。”小丫头摇了摇头。

宋玉竹捏了捏她的小手,暖呼呼的确实不冷,抱起她,牵着腼腆的宋萍儿朝书房走去。

两个孩子最喜欢跟宋玉竹待在一处,因为他会讲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大哥,上次你给我们讲的孙大圣被师父骂走了,后来他回来了吗?”宋玉潼歪着小脑袋,满脸好奇的询问。

宋萍儿也跟着点头,两个小姐妹私下已经讨论好长时间,她们觉得孙大圣肯定会回来的。

宋玉竹给两人讲的是西游记,没想到过了小半个月她们还记得呢。

“孙大圣啊,他回了花果山打算继续做山大王,唐僧带着猪八戒和沙和尚去西天取经,没想到半路又遇上了妖怪,两个徒弟都不是妖怪的对手,结果师徒三人都被妖精抓走了。”

“啊!”两人同时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看着他。

“后来呢,后来呢!”

宋玉竹被两人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后来啊……”

赵骁走进来道:“在说什么呢?”

“赵大叔,哥哥在给我们讲故事呢!”宋玉潼跟赵骁非常熟络,因为赵骁经常带她骑马出去玩。

“哦?我也听听。”赵骁搬了把凳子坐在两个孩子身边。

宋玉竹见他额上有细汗,询问:“有事吗?”

赵骁摆手让他继续讲。

宋玉竹道:“后来白龙马化成人形,去找到孙悟空,孙大圣得知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心急如焚立马腾云驾雾前去营救唐僧,最后把师父和两个师弟都救了出来。”

“唐僧也明白自己错怪了大徒弟,最后师徒和好继续去西天取经啦。”

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的鼓掌,这还是宋玉竹教的,给人捧场时要鼓掌。

内侍李得海走进来道:“两位小主子,跟奴才去偏殿玩吧。”

宋玉潼知道哥哥还有事要忙,懂事的牵起萍儿的手,去偏殿玩耍。

等两个孩子离开后,赵骁的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宋玉竹道:“西关送来的急报,我已经过目,你快看看。”

宋玉竹接过信,眼睛一扫顿时也变了脸色。

“怪不得这两个月南方一直安安静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赵骁:“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直接带兵打去金国!”

宋玉竹摆手:“不妥,如今大启才刚建国没几年,根基薄弱,一旦打起来就算赢了,咱们也会亏了元气,眼下得先把这私卖精铁的人揪出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宋玉竹没想到这些富商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以这样的方式来抗议他。

宋玉竹恨得牙根痒痒,他们就没想过真把金国养肥了,整个大启朝会是什么下场?或许他们知道,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在乎国家的兴亡,百姓的死活!

“阿骁,你马上派人去调查此事,查出精铁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这么多铁流落出来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将所有涉事官员一律斩首不得通融!至于主谋……押解回上京,我要亲自审他。”

赵骁拱手道:“遵命!”

陇西关市,白一舟守在百香楼外,已经连续卖了半个月的皮草。

他伪装成大菀人,头上带着兜帽,脸上围着面巾,嘴里说着蹩脚的中原话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大菀来的上等皮草,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皮草多少钱一张啊?”

“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

白一舟不耐烦的说:“你买不买?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

“买!”那人居然真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白一舟惊讶的抬起头,见此人腊月的天手里居然还摇着把扇子,一身青色的长袍,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正是许久未见的柳燕子!

“柳兄,你怎么来了!”白一舟惊喜的站起身。

柳燕子笑着拿扇子把他按下:“嘘,陛下派我来协助你的。”

两人将近三年没见面,乍一见都是满眼欢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一舟连忙收起摊位,带着他走进街角边的一间杂货铺子里。

“这间铺子是我盘下来的,平日让军营里的几个下属管理,用来监视百香楼的动静。”

“白将军。”掌柜的看见白一舟连忙起身行礼。

“这是上京来的柳统领。”

士兵马上扭头又道:“柳统领好!”

柳燕子摆了摆手,让他继续招呼客人,两人直接上了二楼。

“这次走私精铁的事多亏了你,若不是被你发现,恐怕会出了大事,陛下让我好好夸赞你几句。”

白一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凑巧罢了,我见城中有金人就多留意些,没想到真发现了异常。”

柳燕子叹了口气:“这三年不见,你变化好大,刚才险些没认出来。”

西北的风像小刀子,当年白一舟从上京离开时还是个白面小将军,这几年被刮成了皮肤黝黑的糙汉子,脸上也续起了胡须。

白一舟笑道:“你变化也不小。”

柳燕子摇着扇子问:“哦?我哪里变了?”

“比以前更能装腔作调了,这么冷的天,摇扇子你不冷啊!”

“非也非也,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两人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老朋友相聚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眼下正事要紧,得先把皇上交代的事办妥。

柳燕子:“送精铁的商队又来过吗?”

白一舟点头:“这个月初六商队又来了一次,这次是十辆马车,车上少说也有三千石的精铁。”

“这么多!”

“我把城门卒换成自己都手下,我让士兵在商队入城时,悄悄掀开油布看了眼,车上拉的表面确实是布匹没错,但底下都是成块的精铁。”

柳燕子惊讶道:“成块的精铁?”

“没错,大概十寸见方。”

“那可坏了……”柳燕子眉头紧锁,握着扇子敲打着手心。

白一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追问:“柳兄,怎么了?”

柳燕子道:“十寸见方精铁是官造的,看来这走私精铁的贼还真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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