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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女尊)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快要入夜了, 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来, 只有天边的红霞依旧绚丽,映在河边的每一个人身上。

祁太安试探地去拉祁晏的手,祁晏的手指被她勾住,他只是微微蜷缩, 并没有躲开, 实际上他早已经清醒过来,鼻尖红红的, 脸上还依稀有泪痕。

祁晏埋头吸了吸鼻子,仍旧有点拧巴,他记挂着自己方才实在是太丢脸了, 因为这样一点莫须有的小事就哭出来, 还在祁太安面前耍起性子。

那位年轻的夫郎跟着他的妻主早已经离开, 祁晏望过去, 反倒是摊贩对着他礼貌一笑,笑容里全是渴望他买她们家的香粉。

祁晏扭过头,有局外人目睹了一切, 更叫他难堪,他太清醒, 又太想握住,就会适得其反, 他自轻自贱,总以为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爱, 可祁太安早把一颗真心都掏出来给他了。

他不看祁太安, 祁太安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她轻轻捧起祁晏的脸。

这样的祁晏太生动了, 睫毛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水, 比那夜他们互通心意、祁晏说他不高兴还要生动。

祁太安喜欢这样的祁晏,祁晏太过一板一眼,认定了就跳不出来,想要相妻教子,拥有完整的家庭,这只是一个男子的普通愿景。

但祁太安没有料想到,祁晏居然会为了她吃醋,还气哭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祁晏不可能不开心,不难过,他只是擅长隐藏情绪,就连陶苇杭冷落他,他也能瞒她好几个月。

祁晏曾经说忍耐才是他的习惯,什么都可以靠忍耐度过,别人欺负他,他忍,陶苇杭娶他是为了利用他,他也忍。

祁太安想到这里,陶苇杭未必就是祁晏真心喜欢的,只是那时流言纷纷,祁晏不想影响祁太安,才随便挑上了陶苇杭。

祁晏又最重情谊,选择了,就不会再轻易改变,他能和不爱的人相敬如宾下去。

他忍得住,祁太安却忍不住,特别是有了这个心思之后,祁太安凑近祁晏,他们有很多这样靠近的时刻,咫尺之间,祁晏眨了眨眼睛,祁太安被蛊惑到,皇叔哪里是二十七八岁的人啊。

陶苇杭肯定没见过这样的皇叔吧,祁太安幼稚地想,此时此刻陶苇杭不知道在哪片地里开荒呢。

祁太安报复心极重,但要不是陶苇杭那么快来招惹祁晏,她也不会一开始就动陶苇杭。

陶苇杭和谢一水都一样,都是自取其辱,自讨苦吃。

而她如今佳人在怀,陶苇杭怎么跟她比,陶苇杭那些字字句句,那些祁太安日日夜夜的梦魇,好像都在此刻淡去了。

只要祁晏真心喜欢她,她什么都能跨过去。

祁太安吻在祁晏额头上,蜻蜓点水,但已经足够暧昧,她还轻声呢喃道:“阿晏,我最最喜欢你了。”

“旁人都比不上你。”

在祁太安这里,喜欢有特定的名字,毫无保留地指向祁晏,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意最后和她在一起的是祁晏。

更何况,祁太安瞥了一眼祁晏,谁说他们家阿晏比不上那些年轻的。

天子赤城,真心一片,祁晏悄悄地红了耳朵尖尖,原也不需要解释的,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少年了,他温吞地答:“我,我都知道。”

他怎会不知道祁太安喜欢他,他就是,就是,忽然鬼迷心窍。

得到就会害怕失去。

祁晏已经够无地自容了,祁太安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那怎么还哭了?”

她心里都知道,她就是想这样问,有点恶劣,但她不在意,祁晏这个眼尾发红的样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好想好想,欺负他啊。

周围人不少,祁太安将祁晏圈在怀里,旁人都看不见祁晏的脸色,但祁晏仍然觉得有几分羞赧,他求饶似的摸上祁太安的袖子,小声地道:“别说了,我们,我们回家再说。”

祁晏颤颤巍巍,好像一个不小心,眼里的泪又该掉下来了,祁太安哪能真把人给欺负哭啊,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赶不上顾昭然心心念念的家宴了。

祁太安环住祁晏的腰,“那就回家再说。”

祁太安的手放在唇前,嘹亮的哨声响起来,没过多久,要来接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河边上。

原来马夫一直在其他地方候着,只等着祁太安的吩咐。

祁晏撑着祁太安的手上了马车,马车里,祁太安倒是没有再逗他,祁晏也在想别的事情——回了宫,要怎么同祁太安说。

两人一路无言,中间祁太安靠着祁晏假寐了一会儿,祁太安的眉眼精致,京城里想要入宫当她侍君的人并不少。

祁晏伸出手,想要摸摸祁太安的脸,但终究没有放下去,祁太安却忽然睁开眼睛,贴上祁晏的手,恍若小猫一样蹭了蹭。

她的眼神很快清明,撩开车帘问马车夫:“前面是不是快到一品阁了?”

“是。”

一品阁号称有全天下最好吃的点心,但其实点心做的一般,有人投其所好送给过祁太安两回,只不过两回,祁太安就吃腻了,要是祁晏来做,她吃个百八十回,乃至一辈子都不会厌。

在点心这一件事上,一品阁比不过祁晏。

但他们家的酥鸭做的却特别好,祁晏偏爱咸口,他应该会喜欢。

马车找了角落停下,车夫很快回来,鸭子是早就切好的,热气腾腾地被纸包着,车夫又重新赶车,祁太安在车上就打开了那个纸包。

香气倾泻而下,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诱得人食指大动,祁太安拿起一块递到祁晏唇前。

祁晏有些犹豫:“不是还有顾昭然的宴会?”

“他的宴会从来都是另有目的。”祁太安往前递了递手,继续道:“他不怕饿坏祁新阳,我还怕饿坏我的皇夫呢。”

祁太安歪着头,傲气尽显,像个执拗的小孩儿,祁晏轻轻一笑,就着祁太安的手咬上了那块酥鸭。

外面是香香脆脆的,里面却很嫩,鸭肉赶不上鸡肉,最不好做,能够里外入味,又有这样的口感,足可以证明厨子是费了心思的。

“怎么样,好吃吗?”祁太安望向祁晏,期待他的回答。

“好吃。”说完他便也拿起一块,捞着袖子递到祁太安嘴边,“你尝一尝。”

倒是意外之喜了,祁太安没想到皇叔会主动喂她。

祁太安直直地盯着祁晏,祁晏被看得不好意思,头转过去,手也跟着转,祁太安轻轻咬下去,唇齿之间,擦过祁晏的手指,她大赞,果然不俗。

酥鸭和祁晏,她都想拆解入腹。

祁晏脸上烧起来,结结巴巴地劝祁太安:“不要老是盯着我看。”

也不要老是露出犹如猎人盯上猎物的眼神,祁晏没说出来,总觉得这一句话说出去,马车里的气氛要变。

祁太安点头称是,但她却不做,祁晏也没办法。

刚到未央宫门口,安平宫就已经来了人,要请他们过去。

顾昭然像是担心他们不会如约而至一样,下午的时候就遣人来了两次,问起祁太安和祁晏。

得知祁太安和祁晏出宫去了,入夜之前回来,他更加不安,害怕祁太安失约,一早就让安平宫的人在未央宫前候着了。

祁太安和祁晏换完了衣服就往安平宫赶,安平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加了好几盏宫灯,映得长廊格外的亮。

家宴设在小院子里,院子被顾昭然亲自打理的花草围着,周围站着不少提了灯的宫侍。

那灯燃起来,有些另外的味道在里面,天气日渐暖和起来,难免蚊虫多,太医院特地给顾昭然配了以草药制成的香烛,既可以照明,又可以驱散蚊虫。

当真是家宴,顾昭然是祁太安名义上的嫡父,他再怎么安排,也不会让人觉得过火。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各处,每个人身边都立着一位布菜的宫侍,席间隔开,好像亲密,但好像又有隔阂,何况,这个家宴,实在是太过冷清了些。

立储斗得太厉害,身在旋涡中心的皇女有的被皇室除名,有的被贬到了不毛之地,立储之争祸及的世家也不在少数,至于那些没怎么争的,祁太安即位之后,也都打发她们去了封地。

而其他的皇子,宫里待嫁的也就祁新阳一个,其余的,都嫁了出去,不怎么回来了,更何况,顾昭然应该没怎么想要召那些皇子和他们的妻主回来。

他亲生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又嫁的太远,轻易赶不回来。

顾昭然在席间很是热络,替祁太安夹了她爱吃的菜,先行开口:“我听说,皇帝和皇夫去了宫外?”

他虽然问的是两个人,但眼睛只看向了祁太安,他今晚这个家宴,就是奔着祁太安去的。

“是,朕怕皇夫一味在宫里闷着,就带他出去走了走。”祁太安不以为意,一句话就噎住了顾昭然。

所有礼数都在皇帝的宠爱之外,只要皇帝喜欢,任意出宫,可以;不来安平宫请安,可以;就连不纳侍君,也都可以。

顾昭然脸上的笑淡了淡,月色也淡,尽管有灯照着,也不大看得出来,顾昭然又道:“你是天子,总该小心些好。”

“朕身边有人跟着,父亲不必为朕忧心。”

历任皇帝都有自己培养的亲兵与暗卫,清晓和苏玉手底下就各领着一支,谁都深不可测,让人不敢妄动,祁太安的手里到底有多少可用之人,顾昭然并不清楚,但祁太安在前朝如此动作,朝廷里必定有不少人倾向她。

如若摸不清祁太安的底细,顾昭然也不好谋划后面的事情。

顾昭然另起了话头:“今日是端午佳节,宫外可热闹?”

“很是热闹,百姓安居乐业,朕心甚慰。”

祁太安句句朝着顾昭然,每一句都在叫嚣朕的太平盛世,朕不用你管,留了情面,但没留太多。

顾昭然脸上还是有笑,他向来沉得住气,“你已经是天子,做事都自有决断,如今四海升平,我也很放心。”

当真是慈父大爱。

顾昭然看了祁新阳一眼,他生怕祁新阳又在祁太安和祁晏跟前胡说八道,饭前特意叮嘱了他好多回。

祁新阳此时埋头盯着碟子中的菜,只期盼用吃食堵住自己的口,要对付祁太安这样的人,不能讲礼,应该直接上的,祁新阳有些忧伤地想,要是父亲让他说话,也不会句句都被祁太安呛。

“至于新阳的婚事——”顾昭然说到这里,祁新阳也抬起头来。

“阮将军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新阳性子娇弱,又被我惯坏了,新阳嫁给她,其实是委屈了阮家。”

顾昭然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些东西,其实这些话足可以证明顾昭然已经点头同意了,祁太安勾勾唇,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祁晏从桌子底下伸过手,碰了碰祁太安的袖子,祁太安看向他,他眉间的忧虑落在祁太安眼里,祁太安悄悄摇了摇头,根本不足为惧。

她又替祁晏盛了一碗汤,旨在要祁晏好好吃饭。

祁晏:“……”

祁新阳有些茫然地看着顾昭然,父亲为什么好端端地提起他的婚事,此前父亲从未与他商量过呀。

“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什么委不委屈,只要阮塘新阳互相喜欢,也就够了。”祁太安不急不忙,顺着顾昭然的心思走,她又往祁晏的碟子里夹了些祁晏喜欢的东西。

听完祁太安的话之后,娇贵的小皇子更加不解,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大声地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阮塘了?”

他跟阮塘也就才见过几回而已,上次她回来,他偷溜出宫去看她,还差点被阮塘发现。

祈新阳对阮塘的印象只有冰冷的盔甲和冰冷的脸。

“新阳不喜欢阮塘?”祁太安看向祁新阳,目光里的冷漠,让祁新阳想起阮塘。

阮塘的眼神也是这样冷,她见过的血太多,眼睛里早已波澜不惊,祁新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感觉阮塘一只手指就能捏死他,手掌随便一握,就能攒住他的腰,他不能得罪阮塘,他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我只是,只是,没那么喜欢。”

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还咽回去一句:也不想嫁给她。

祁新阳怀疑自己花了眼,好像看见阮塘朝着他走了过来,要是让阮塘听见他不喜欢她,还不想嫁给她,祁新阳已经可以预料他的结局。

“臣阮塘,见过陛下皇夫,太夫,”阮塘稍顿,看向祁新阳,“小皇子。”

祁新阳:“……”

完蛋,他被阮塘抓了个现行。

阮塘是进宫来见祁太安的,她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祁太安商量,但看阮塘心猿意马的眼神,祁太安忽然觉得,也许这事也不是那么十万火急。

阮塘本可以在长乐宫等祁太安回去,可她自己过来了,存的什么心思,除了祁新阳,其他的人都知道,只是这里是安平宫,女子轻易不来这里,可不得寻个十万火急的由头。

“我吃饱了,父亲,皇帝姐姐,我先走了。”急的祁新阳连皇帝姐姐都叫出来了,他慌忙要走,只是不及阮塘的动作快,在小路上截住了他。

阮塘看祁新阳犹如惊弓之鸟,她非但不收敛,反而恶魔低语:“小皇子不喜欢臣?”

祁新阳吓得脸都白了,“不是不是。”

他一再否认,将目光投向了顾昭然,顾昭然看见了虽不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插手,因为三天前,大皇子祁景和生下一个女儿,消息昨日才到皇宫,顾昭然喜不自胜。

不是为祁景和平安生产,而是他手里终于有一个嫡亲的女子了,虽是孙女,但总比皇子要好,再将祁新阳嫁给阮塘,那么他就可以得到阮家的势力。

顾昭然爱祁新阳吗?爱,但不多,在此之前,也是为祁新阳据理力争过的。

祁新阳又蠢又笨,嘴里放不住什么,顾昭然不会将他尚未成型的计划告诉他,落在祁新阳眼里,便成了,父亲骤然之间,不管他了。

他委屈得咬了咬唇,多多少少有些无助,他只见过阮塘几次,他不敢笃定他喜不喜欢阮塘,实际上他连嫁人这件事情都没想过,但害怕却是真的。

自己会在阮塘怀里碎掉吧,祈新阳一脸哭相。

“阮将军不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与陛下商量,不如先回长乐宫吧。”

祁新阳万万没想到,此时开口说话的居然是祁晏,他最讨厌的皇叔,祁晏又补了一句:“至于阮将军与新阳的婚事,也要从长计议才是。”

祁晏开口了,祁太安自然要附和他,“那父亲,朕就先回长乐宫了。”

顾昭然摆摆手,一脸慈爱,“去吧。”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祁太安是去是留,都无所谓。

祁太安不会放心将祁晏一个人留在安平宫,她凑过去问他:“你是回未央宫,还是和我一起去长乐宫?”

祁晏看看她,又看看阮塘,“我回未央宫吧。”

祁太安点点头,嘱咐苏玉陪着祁晏回去,她与阮塘商量完了就会去未央宫。

安平宫到长乐宫稍有距离,阮塘是一路跟着宫侍走过来的,祁太安的御辇停在宫门口。

阮塘还以为祁太安会试探他一二,没想到祁太安也干脆利落地要走回去。

晚上的宫城太过于安静,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响声也清晰可闻,那些叶子的影子跟着晃动,宫墙上还有不少嚎叫的猫,都是长年待在宫里的,一时也驱逐不尽,历任皇帝都没怎么管过。

猫的叫声有些悠长,无端吓人,祁太安和阮塘就迈步走在这样的声音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想来阮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来,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吧?”祁太安笑意盈盈,帝王的影子被拉长。

阮塘为了表示她迎娶祁新阳的诚意以及她只想要祁新阳,不想与顾家沾边的本意,她特意将谢沈两家的活揽了过去。

她不日就要赶回边境,与祁新阳成亲肯定要在此之前,祁太安没说期限,但阮塘要是回了边境,京城的事她便很难伸手,她想要在与祁新阳成亲之前,斗垮谢沈两家。

阮塘在边境日久,阮家虽也是京城里的大户,但基本不问京城事,除了阮塘,其余的阮家人,早就淡出朝堂了。

既然阮塘想要,祁太安就成全了她,也好摸一摸阮家真正的底细。

谢家和沈家那边布了不少人,其中有阮塘的人,也有秦时的人,更有在暗中盯着所有动向的,清晓亲自安排下去的人。

阮塘前些日子说,副将虽查到很多东西,但谢屿阔究竟是怎么流落外面,谢一水又是为什么要骗婚,这些东西,她们通通都不知道,阮塘今晚进宫,应该就是这些事情,有了眉目。

“臣查到,为何谢一水要铤而走险地骗婚了。”

这倒是勾起了祁太安的好奇心,要只是看不起沈家,远没有到让谢一水铤而走险骗婚的地步,要是一朝事发,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谢一水很聪明,不会只为了这营营小利就干出骗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利益驱使。

“因为谢家攀上了三皇女。”

三皇女祁沐宁是叶贵君的女儿,宫里除了顾昭然之外,叶贵君是第二讨先帝喜欢的,他有一副上好的歌喉,又是琵琶名手,更何况叶家早年也在世家之中,叶贵君出身显赫,祁沐宁自然也不会差,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很长一段时间,顾昭然都将他们父女视作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叶贵君一举得女,反观顾昭然,连生三个都是没什么着落的皇子,叶贵君在顾昭然也放肆过无数次。

生不出女儿的男子就是没用,无论是在寻常百姓家,还是皇家。

女儿是要从母姓,传递血脉的,没有嫡女,这也成了顾昭然心里永远的痛。

他只能牢牢依附于先帝,但帝王的宠爱终究是会改变的,即使先帝一直都很喜欢他,可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顾昭然曾经怀疑,要是他死了,先帝一定会立叶贵君为新的皇夫。

凭着这口气,顾昭然在好几次大病中挺了下来,任何一个人都行,但绝不能是叶贵君。

叶贵君在后宫分顾昭然的宠爱,而祁沐宁在前朝也毫不逊色。

她是先帝看重的皇女,若是先帝要立储,最先考虑的就应该是她。

但谁也没有料到,在立储斗争中胜利的居然是不声不响的祁太安。

祁沐宁心高气傲,这之后见了祁太安就如遭受奇耻大辱一般,总要骂祁太安几句,无非是关于祁太安生父的事情,她咽不下这口气,祁太安一个低贱男宠生的孩子,凭什么当皇太女。

她太耀眼了,父亲在后宫,是先帝的枕边人,背后更有叶家撑着,她不知道,皇权更替,那是太大的事情,而她,也正因为她叶家的血脉,一早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叶家如日中天,先帝已经容叶家不下,怎会再立叶家的女儿做太女,反倒是祁太安,跟哪个世家都没有勾结,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哪个世家都能支持她,可以将世家全盘稳住。

谁又能预料到,这张白纸的里面,早已黑透了,但偏生让外面的假象给兜住了。

若是祁沐宁和叶贵君不再痴心妄想,祁太安即位之后,总还要留他们的性命,但偏生,祁沐宁要犯上作乱,她依仗叶家,攻入内廷,欲夺取天下。

当晚火光漫天,皇城一夜未眠,祁太安守了一夜,直到清晨,先帝才从长乐宫出来。

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祁沐宁被绑着押到她面前。

她心有凄惶地看着这个女儿,这个一心只想要杀她的女儿。

也许自从叶贵君给她生下了女儿,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家多的是女杀母,母杀女的事情,兜兜转转,先帝曾经感叹,终于轮到她了。

但骨肉相残的味道并不好受,她要众人来争她的皇位、她的权力,但她却又不忍见到这样的场面。

怎么可能呢,皇家从来不缺性命,哪个站到最后的人不是满手献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祁沐宁和叶贵君是乱臣贼子,早已经被诛杀,但祁太安是第一次听说,谢家也与这位三皇女有关联。

至少,她不会想到祁沐宁会与人有牵绊。

要是谢屿阔喜欢上了三皇女——谢家攀附上祁沐宁,确实要比小小的沈家更有机会,也值得谢一水冒险,等到谢屿阔成了皇夫,其余的便不算什么了,就算是骗婚这样的弥天大罪,也能被遮掩过去,只是——

“那祁沐宁喜欢他吗?”祁太安问出关键问题。

“三皇女自然是属意的,亲口向谢屿阔许诺,待她成为太女之后,就迎谢屿阔入东宫。”

但祁沐宁自己都没进得了东宫,更是在事后谋反,那个时候,谁还敢牵扯上祁沐宁。

沈若与谢屿阔成年之后,不常见面,谢一水一心将嫡子养在宅子里,她不喜欢沈家,自然没怎么允许他们见面,如此倒是为她后面李代桃僵做下准备。

祁沐宁事败,假的谢屿阔也已经嫁给了沈若,谢一水进退为难,只好将人一直放在别院里。

只是这中间,祁沐宁难道真的动了真心,焉能不知她是不是为了得到谢家的支持,而欺瞒了谢屿阔。

祁太安太了解祁沐宁了,她的心里只有熊熊燃烧的欲望,深不见底,没有儿女私情。

但谢家能全身而退,怕是谢一水也在狂热之后冷静下来,留了退路。

“再之后,就是有飞贼路过别院的时候,瞥见了庭院中的小公子,将人骗走了。”

至于接下来如何,恐怕只有谢屿阔自己知道了。

“如今沈岁复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脱离谢家,倘若陛下要动沈谢两家,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沈岁复一直活在谢家的阴影之下,两家人表面上和和气气,亲如一家,但实际上怎么样,谁也无法知晓,要是让她知道,谢家骗婚,她肯定会勃然大怒,与谢家决裂得更快。

也离祈新阳嫁给她的日子更快。

但祁太安心里却有别的打算,骗婚只能除掉谢家,沈家是受害者,先不提无法拉沈家下水,可能为了安抚沈家,祁太安还得舍点什么东西出去。

这不是祁太安想要的,既然沈谢两家绑在一起,要落水也得一起落。

“那个假的谢屿阔,是谁?”

“是谢一水的庶子,谢南轩,小侍生下来的,一直任由他自生自灭,幼时发烧烧糊涂了,一直痴痴傻傻,但是却与谢屿阔有五分相像。”

要是没有这五分,谢一水是不会想起来她这个庶子的。

在烟岚云岫,祁太安见过谢南轩,与沈若走在一起,举止得体,“朕看他,可不像是发烧烧糊涂的样子。”

“是沈若请了名医治好的,还瞒着她母亲,说是带谢南轩出去游玩,实际上是遍访天下名医。”

这里不对劲,沈若总该知道谢屿阔并没有痴呆这样的不足之症,倘若她发现了这个与她成亲的人痴傻,那她应该告诉沈岁复,两人势必要闹上谢家的。

可沈若没有,她非但没有,还瞒下了她母亲,她是在为谢南轩遮掩,沈若一早就知道这个嫁给她的人,并不是谢屿阔了。

要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把谢屿阔带出去,扔到沈府门前,再通知谢家和谢一水,谢屿阔在沈府。”

祁太安轻声吩咐跟在后面的清晓,好戏就要开场了。

没到长乐宫,两人就商议完了,阮塘回了将军府,祁太安兴高采烈地改道,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的烛火还亮着,祁晏已经沐浴完,倚在桌子边,等着望隐给他擦头发。

他长发如瀑,披散在脑后,衬得脸更白更小,祁太安凑过去,拿过望隐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替祁晏擦起来。

“陛下先去沐浴吧,我自己来。”祁晏伸手,祁太安却不给。

她懒洋洋地靠着桌子,“错了。”

祁晏想不到有什么地方错了,他奇怪地看着祁太安。

“你应该叫我什么?”

“太,太安。”祁晏的耳朵尖尖又红了,好像今日他总是容易羞赧。

“答对了,想要奖励吗?”祁太安手上动作不停。

半夜三更,去哪里找什么奖励,祁晏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也犯不着奖励。

祁太安却郑重地捧起祁晏的脸,吻了下去,祁晏的脑子终于联想到祁太安所言的奖励,这也算是奖励吗?祁晏磕磕绊绊地想,算,算吧。

他在心里默认。

祁晏的脸通红,喘息声渐重,好不容易等到祁太安放开,他提及其他的事情来引开祁太安的心思。

“阮将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他也就是随口问问,祁太安不告诉他也行,但祁太安却一五一十地在他面前说清了来龙去脉。

“要是谢一水知道失踪的谢屿阔出现在沈家,还神智失常,她也会疯的吧。”祁晏犹疑道。

“不止会疯。”

谢一水一定会想杀了沈岁复的。

那就是祁太安想要达到的目的,谢家骗婚,沈家拐人,指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到时候,谢沈两家就会一起消亡,而她渔翁得利。

收拾掉谢家之后,后面的世家就好料理多了,祁太安还想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她卷起祁晏的一缕头发,在手指间绕啊绕,她让望隐过来替祁晏擦头发,她去沐浴了。

月亮高悬,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

沈若一脸深沉地坐在书房里,底下跪着的是前来送信的暗卫。

“主子,谢一水发现那位不见了。”

是沈若意料之中的事情,谢一水被贬,那里是必经之路,谢家又是世家,皇帝虽然下令,但沿途押送的侍卫总会为了留后路而宽松几分,谢一水是必然要去别院里见嫡子的。

只是谢一水大概没想到,她那位宝贝的嫡子,早就被贼人拐了出去。

沈若快意地勾勾唇,“她的表情,应该很好看。”

“岂止是好看,谢一水一路奔波劳累,没有见到嫡子,当场呕血,昏了过去。”

“这件事,陛下知道了吗?”听见谢一水呕血,沈若的目光一暗。

“侍卫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要是让祁太安知道谢一水呕血,她可能会下旨召谢一水回京城休养,到时候,谢家又必定东山再起。

这样的局面,无论是母亲还是她,都是不希望看见的,她虽与母亲意见相左,不想这么快动谢家,但她没存什么怜悯之心,只是想一击毙命。

祁太安摆明了要打压世家,应该也会想到这一层上,不会轻易召谢一水回来。

沈若微微宽心,外面传来声音,是她的夫郎在唤她,沈若让人先藏起来,这才打开门出去。

谢南轩赤脚踩在青石板上,迎着月光看向沈若,他一脸的惊惶,应该是又做噩梦了,跌跌撞撞地扑进沈若怀里。

谢南轩冰冷的体温让沈若心中一紧,她正要哄谢南轩回屋子里去,谢南轩却开口了:“妻主,我梦见母亲呕血了,母亲不会出事吧?”

当真是母子连心吗?

被谢一水的事情打击到,谢南轩的痴傻之症,又开始犯了。

药一直在喝,却总不见好,沈若准备等这些事完了之后,再带谢南轩去那位名医那里看一看。

“不会的,有你挂念她,她一定会平安的。”沈若柔声安慰他,却在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丝杀意。

谢一水将谢南轩当做棋子,谢南轩却一直记得他这位心狠的母亲。

谢南轩的生父不受宠,谢一水甚至不记得宅子里有这么个人。

主子都不记得,伺候的下人自然也理所应当地将谢南轩忘记了,谢南轩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谢南轩也是硬生生被谢一水拖着,她随口搪塞一句,大夫却迟迟不到,才让他烧糊涂了。

本来都要好了,那位名医告诉沈若,只要谢南轩不再受什么大的刺激,就不会出事。

她谨记名医的嘱咐,事事都顺着谢南轩,没想到居然因为谢一水,她前功尽弃。

谢一水在谢南轩的心中,竟然有如此重的分量。

盯着谢南轩的小厮匆忙赶过来,手上拿着披风,沈若将披风给谢南轩披上,又将谢南轩抱起来。

谢南轩的单薄让沈若直皱眉,终于语气不悦地发了火:“不是叮嘱你要将正夫看好吗?”

小厮不敢辩解,谢南轩勾着沈若的脖子,磕磕绊绊地说:“是我,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沈若对上谢南轩自然没了脾气,怀里的人太乖巧,沈若将人抱得更紧,“我们回房间去。”

谢南轩的目光有些茫然,他支棱着脑袋问了一句:“妻主,母亲还没有回来吗?”

沈若的手一僵,“快了快了,她一回来,就会来看你的。”

“好,”谢南轩听见谢一水要回来看他,笑弯了眼睛,他仰起一张笑脸,一片欢欣:“那明天我们去给母亲买些东西吧。”

“好。”

谢南轩还没睡下,就有沈府那边的人赶过来,沈岁复让她回府里,应该是出了大事。

可再大的事情,在沈若这里,都没有谢南轩大。

一直等到谢南轩睡着,沈若才出去。

她一个月里会有几天,带着谢南轩回沈府和母亲父亲同住,其余时候,就是住在她自己的宅子里。

母亲不喜欢谢南轩,谢南轩看见母亲就害怕,她索性搬了出来,两个人在一起,也自由些。

这些日子,由于谢南轩的病反复起来,沈若一直没有带谢南轩回去,她还以为是母亲生气了,但母亲就是再生气,也没有晚上来请人的道理。

来人说沈岁复坚持要沈若回去一趟,出了大事,沈若只好叮嘱下去,好好照顾正夫,然后赶回了沈府。

到了沈府,不止是沈岁复在,谢家的人也过来了,在他们身后,露出来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沈若的心里天翻地覆,她是认得这张脸的。

真正的谢屿阔,怎么会出现在她沈家的正厅里。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喜欢,累瘫了,要是有营养液抚慰就好了。(悄悄咪咪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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