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西娅

离开安婆所在的车厢，柳篾只觉周身疲惫。

这趟火车，实在带给她太多“惊喜”难以消化。

对于安婆来说，回忆十数年前的往事不容易，作为与故事人物关系颇深的她也一样不好受。

听着这位旬旬老矣的妇人谈论起自己的父亲是如何风流倜傥、深情款款，再联想到她与母亲的处境，柳篾实在不敢把这样的男人与自己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联系起来。

只当他，是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吧。

实际上，这些年来她也是这般记着她的父亲的——一个陌生人。

只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个能令他父亲做出令人唾骂之事的女人究竟是谁。

今日见到了，却不想是个老气横秋的妇人。

“那位安婆，说她几岁了？”她朝身边的陈鸣问道。

陈鸣正出神，回望着安婆的车厢，等待怡鹭出来。他愣愣地回答道：“没听她提起过。许是五六十岁了吧。”

柳篾微微点头：“算起来也是。”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她说，她还有个儿子，叫安凉？”

“是的，不过已然失踪了五年。安婆此次上火车，也是听闻有人提起在安岛见过她的儿子。”

柳篾颔首，记下了这个细节。

陈鸣略有所思，问道：“我以为你与安婆不对付，怎么还这样关心她的事情？”

柳篾瞧了他一眼，只说了句“没什么”便径自回自己先前所处的车厢去了。

陈鸣没有跟着她，还定定呆在原地，等候怡鹭从安婆车厢里出来。

不多时，他便如愿见到了她。

“怡鹭……”低声轻唤。

怡鹭回过头来，冷眼瞧他，似是在等他说下一句话。

但彼此都久久无言。

陈鸣是想起那夜在车厢外对怡鹭所说的重话，深知怡鹭已被狠狠伤害，但他内心却告诉自己，那都是气话。

他还想要她。

怡鹭却不是。她已经看透了面前这个男人。

“没什么事我便走了。”她丢下一句，便快步离开了陈鸣的视野。

伤心败落，望着她离开，陈鸣只好耷拉着脸回了车厢。

柳篾正在收拾下车的行李，见他进来立时停了手上动作。

“你去找她了？”

“嗯？”陈鸣走了神。

“哼。”冷言冷语。

“噢，嗯。”

“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陈鸣没有答话，只寻了个地方坐下，点了块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明晚，车子就会到高普斯了。你若不想她再像那位西娅一样……”柳篾不怀好意地看他，眉眼均是狠辣，继续说道，“最好就别再做些出格的事。”

“你是怕我抛弃你，像你父亲抛弃你母亲那样吧。”狠话像刀一样扎入胸口。“安婆的事，令你触动多少？”

他笑得狂狷。

她忍住胸口不适，强撑着镇静脸色看他：“我不像我母亲一样懦弱，你知道的。”

陈鸣面上微微一变，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良久，一根香烟已燃了过半，他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果真……杀了西娅？”

柳篾没有答话。

“从前你为了她三番五次和我争吵，我总说我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彼此都没了联系，你偏偏不信。”陈鸣吐了一口烟圈，在微凉的空气里打转，“我有时甚至忘了，你是怎么发现有她这个人存在的……”

“你忘了？你至今还珍藏着她从前送你的花，做成了标本夹在你的书里。”柳篾又开始收拾起衣物来，把伤痛也如数家珍，“你还把茶药田里治疗枯木病的草药也收集起来，要全部送给她。”

“就为此，你就杀了她？”陈鸣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烟头被他捏在手里。

他面色嫉恨，眉头被痛苦拧成一团。

柳篾看他病态的血丝脸涨得通红，不觉好笑：“那不如你报警把我抓起来？”

乖戾猖狂。

“天会收了你。”他却只能这样说道。

“你怕是心里也不信吧？”柳篾没有理会他无用的诅咒，“不然这些年来，你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在我枕边睡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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