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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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书箱几件换洗衣裳便是周瑾出远门的所有行囊，他一早站在武馆院子门口等。

梁应道从书院出来，所有行当满满装了两车，随行一共四个，三辆高大的马车。

“瑾儿等久了吧。”梁应道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道袍，头上发带绑着发髻，看起来就像在道观里潜修的仙人。

周瑾躬身行礼，笑道：“我也刚出来。”

梁应道也爽朗笑道：“那上车吧，咱们师徒车上有伴一路也不会无聊了。”

周瑾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再将行李往后面车上一绑，按着车辕也蹦了上来。

马车内很舒适，软垫铺成的座凳，草革编制的车壁，窗帘挽起清风拂面。

这注定是一趟愉快的旅途，车马虽慢，但梁应道知识渊博一路上见到的风景人文都会给他讲解，周瑾觉得自己这一路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加丰富了。

白日赶路，晚上他们便会投宿，远离城镇他们就近找农户借宿，给点银钱农户们都很乐意接待他们。

这晚天快黑了，他们也没能赶到下一个镇子只能在附近的村落打尖。

周瑾见过好几次梁应道与人借宿的说辞，这回他想自己试试。

“师父，这回让我去跟老农商量试试？”

梁应道都随意，只叮嘱他：“有礼走天下，礼数周全了到哪里都能受欢迎。”

周瑾深以为然，这一路他都见识到了师父的真本事。

周瑾穿着一身短衫长裤，做道童打扮。

马车停在村口一户人家前，此时正值秋月，这家人门前种了一棵枝丫繁茂的枣树，此时半红的枣子挂了一树，他走过树下闻到清甜的枣香，地上更是落了一层的红透的枣。

周瑾已经好久没有吃这样诱人的果子，咽了口口水，想捡几个，又响起梁夫子的叮嘱，礼不可废，不问自取便是盗了，在现代社会物资丰富你路过捡了几颗大概没多大事，而在大庆朝可能就不同了。

他压制住了自己的那股馋劲，走过枣树站在木门前敲了敲。

“砰砰砰，请问有人在家吗？”

现在夜色深了，偏僻点的农户家都已经闭门不出了，他敲完门端正站好，隔了好一会才有个老伯推开一点门缝探出头看了看。

“小伙子，你敲老汉家门是何事呀？”

那老伯脸上和善看他一人便将门拉开了点。

“老伯，我与师父要去京城路过此地，天黑了想找您家借宿一晚，您看我师父和车架都在院子外等着。”

那老汉往外看了眼，几辆马车停在黑漆漆的路上看不大清，他又将门关上了些。

“小伙子，要不你喊你师父下来一趟吧，你这人多，我也不敢随意开门呀。”

周瑾摸了摸脸，难道自己太稚嫩说话不靠谱吗？

他也不敢拒绝老伯的要求，便低声应了，转身去车架处。

路过枣子旁，他又咽了次口水。

周瑾躬身在车前将经过回复：“师父，主人家为何还是要让你出面才行呢？”

梁应道笑着从车上跳了下来，打量了徒弟一番笑道：“你这身材不说年龄谁都会认为你身强体壮，你一壮小伙去夜里找人借住，人家当然得防备，而且有长辈在，人家也会要求长辈出面才作数。”

周瑾都认真听着，他很多时候也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某些事需要如何如何，世人更是如此，你自己知道自己无害，别人可不知道，得让人对你放下戒心那必然得有所作为。

梁应道上前再次敲门，交谈没一会，老汉就将门打开迎了他们进去，而且那老汉知道师父是书院夫子后更是敬仰有加。

给他们热了几个红薯，一碗稀粥，再烧了水让他们擦洗，让出来两间房给他们住。

周瑾走近老伯道谢，这一次老伯对他态度就很不同了。

“小兄弟请见谅，老汉也是谨慎惯了，你多多包涵。”说完，老汉还抓了一把枣子给他。

“这枣子甜腻，你们年轻人喜欢吃，给你解解馋。”

周瑾看了眼那枣树底下已经扫干净了，低头接了感谢不已。

过后，他回想自己那馋嘴样恐怕早就被老汉看在了眼里，幸好自己没有动手捡。

他抱着枣子去找梁应道，两人坐在屋里炕上说话。

“老汉给你的？”梁应道笑了笑问他。

周瑾点头，“他怎么看出来我想吃的？”

梁应道：“他一直躲屋里观察外面，如果我们行为不端他肯定不会开门理我们的，瑾儿做的很好，即便是丢在地上的东西，只要是有主的，不问自取都是被人诟病的。君子礼义廉耻之所以礼排在最前面，就是在与人相交的第一步让人们对你放心。”

周瑾受教了，连忙谢过师父教导。

他虽然也读过这些，但真正到了生活实践中，其实很多事情都在不起眼处，要一一做到非常难，他现在很能理解世人对真正的读书人君子的崇敬了。

“给了你就吃吧，你也还小，只要是正当的东西，想吃就吃了。”

周瑾笑了，吃了几个，又塞回了梁应道手里。

“师父也吃。”

梁应道吃了一个，摇了摇头：“我不爱吃甜食，瑾儿留着路上吃。”

师徒二人说着话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与老汉告辞，师父叮嘱他偷偷放了半串钱在枕头下。

周瑾看着师父再次给老汉钱银，那老汉脸红脖子粗的坚决不肯收。

“先生是贵人，我个粗人怎么能收您的银子，这羞煞人了。”

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周瑾这才懂了师父让他偷偷给钱的原因。

最后，师父的钱没给出去，老汉高兴的将他们送走了。

坐在车上，师徒两都摇了摇头，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样，人情往来有千般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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