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外史

孙悟空跟着两个小妖进了压龙洞，这山洞装修奢华，配置齐全，冬暖夏凉，一进门孙悟空就有种深深的压迫感。他和陈玄臧时常露宿荒野，山崖下，桥洞里，树林中，溪水边都搭过帐篷，再困难的住宿条件都不在话下。可一进这山洞，浑身就不自在。

进门就是一股浓郁的麝香味道，獐子皮做成的地毯踩上去就像踩进了棉花堆，让人脚踝发软。自己脚上的那双破旧的僧鞋，在这样奢华的地毯上显得那样突兀，忘了把鞋子脱到洞口再光脚进来了。不过也不行，脱了鞋，脚丫子的一股汗味儿，非把洞里的主人给熏晕了不可。

就在孙悟空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巴山虎和倚海龙恭恭敬敬地向着山洞深处，一扇翡翠装成的屏风行礼道：“大大王和大王麾下，巴山虎、倚海龙和……和跃涧猴三人拜见奶奶，给奶奶磕头。”

二人说着就跪了下去，站着的孙悟空显得格外的突兀。

孙悟空往屏风后面看去，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不磕头吧容易暴露，磕头吧又有些不甘。心说老孙是什么样人，除了给菩提老祖、南海观音和师父磕过几个头外，就是见了玉帝也只唱一个大喏，难道今日要跪拜此屏风吗？这要是传出去了老孙以后还怎么做人？

巴山虎和倚海龙回头道：“跳涧猴，你磨蹭什么呢？”“猴子老兄，你想不想活了？”

一句话提醒了孙悟空，他们没见过孙悟空，并不知道孙悟空是猴子，临时又没问孙悟空的名字，随口编了一个跳涧猴的假名，孙悟空正好可以蒙混过去。反正给你行礼的是跳涧猴，和我齐天大圣有什么关系？现在情况不明，老孙先吃一个哑巴亏，下回咱们再算后账。

这样一想，孙悟空一声不吭，屈膝跪在了地上。

屏风后一个中年美妇声音道：“孩儿们平身，不年不节的，你们来干啥呢？”

巴山虎道：“我们在山上抓到了唐朝来的和尚，听说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那个。大大王和大王请奶奶过来一起享用。”

“长生不老？！”一声惊呼，那美妇从屏风后转出，几步走到巴山虎面前，问道：“真的假的？连人参鹿茸都只能美容护肤，金丹红丸也只是延缓衰老，什么样的人能长生不老？你们不要骗我老太婆！”

倚海龙道：“小的们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跑到这里来哄骗奶奶。千真万确是抓住了唐僧，吃了唐僧能长生不老也是上头传下来的小道儿消息。”

“小道儿消息？那玩意儿能可靠吗？”那美妇有些不信。

“越是小道儿消息才更真呢！”巴山虎道，“世上的很多流言，一开始都是当小道儿消息传出来的，当事人一个劲儿的否认、澄清和保留起诉权利。过一阵证据就确凿了，当事人又纷纷道歉的道歉，流泪的流泪。可见有些事真的是无风不起浪。何况，这个消息是上头专门传下来给大王的的。”

“要是上头传来下的，兴许还真就不是假的。可怜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你们大老远的跑一趟，我赏你们点儿什么呢？”那美妇以手扶额，有些犯难。

洞里陈设的家具都是千年紫檀，墙上挂着的古琴、架上摆放的青铜鼎都是千金之宝，轻易不能赏人，放眼望去，洞里竟没有一个低端的废物，除了面前立着的三个小妖。

“这样吧，给你们几个金丹尝尝鲜，反正以后我有唐僧肉，也不必再像珍珠一样稀罕这些破丹药了。”那美妇真够大方，伸手在梳妆盒里拿出三粒金丹，抛了过来。

巴山虎和倚海龙美的鼻涕泡儿都出来了，什么样的好运气才会遇到这种事？一颗金丹对于修行困难的小妖来说，不易于掏空了身子后美女递给你的蓝色伟哥，可以让你一下子略过鸡肉猪蹄虎鞭汤这些乱七糟的东西而直接元气满满。

就好像身为底层社畜你帮领导带了一份早餐，领导突然要提拔你当总监，怪不得巴山虎和倚海龙会那样激动。倚海龙身手矫捷，跳起来一把就接住了三粒金丹。

“老兄，现在我先保管，回去后咱们仨再分。”倚海龙直接揣进了兜里，然后就想怎么样才能少分给巴山虎，怎么不分给跳涧猴。

孙悟空没心思抢这种质量一般的金丹，他早就是金刚不坏之体，万年不灭之身。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兜率宫的荣誉出品，寻常的作坊整不出这玩意儿来，这女妖怪估计不好对付。

“小的们，启程吧。”那美妇命令一下，巴山虎和倚海龙就熟练地去旁边抬出了一顶二抬大轿，伺候那美妇人上了轿。

“那个猴子，你也别闲着呀，去前面给我开路！”

孙悟空暗想：真他妈晦气，以前好歹还是给玉帝养马，现在竟然堕落到给小三开路。但是没有摸清这个女怪的实力，不便贸然翻脸，心里虽然不爽，还是提着铜锣去前面鸣锣开道。

走到半路，孙悟空知道不能再等，两个小妖不认识他，莲花洞的两个家伙可认得，一到洞里就都穿帮了。

于是两个小妖就倒了霉了。

巴山虎和倚海龙正抬着轿子慢走，猛听得前头一声猴子的惨叫，两人当时心中一喜：少了一个人分金丹。可是轿子里的奶奶问跳涧猴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小妖只好放下轿子，前去查看。

没有缘由，猴子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怎么叫也不回答。巴山虎和倚海龙走近，探了一下鼻息，死得透透的。两个小妖正要转身离开，旁边一株枯树轰然倒塌，直直地砸在两个小妖身上。

两个小妖也有一些道行，可是用尽全力也推不开一截枯树。

巴山虎挣扎着道：“这棵树怕不是得有十万斤重！”

倚海龙气若游丝地道：“你这傻子，你真当它是一截枯树？”

巴山虎回答：“我就知道，好事总落不到咱们身上。”

这是两个可怜的小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次对话。

孙悟空站起身来，将那一截枯木收了，变回金箍棒拿在手中，径直奔着轿子而来。轿子中的美妇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抬轿子的小妖回来，刚伸出一个满头钿钗脑袋，偏偏碰上了一根断金碎玉的金箍棒，被孙悟空当头一棍，脑浆迸裂，血流满地，直接了账。

孙悟空将她拖出轿子，扔在地上，那美妇显现了原型，孙悟空啐了一口，骂道：“我当是什么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却原来是一只骚里骚气的九尾狐狸。临死前能让齐天大圣给你跪一跪，也算你死得不怨。”

九尾狐狸身边一条黄色的丝绦做成的腰带泛着金光，孙悟空伸手捡起来放在怀中说道：“这个应该就是第三样宝贝幌金绳，有了三件宝贝，就可以收拾那两个小二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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