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小师叔

真佛舍利传世不多，其实也难辨真假，不觉寺中藏有两粒，一粒源自上古遗存，年代久远到不觉寺的僧人都搞不清楚它的来头，只知道它在建寺之初就收藏在不觉寺的佛堂里了，有些人认为这粒真佛舍利就是从灵猴寺中挖出的。

另一粒真佛舍利是六千年前的大僧朝云从一间古寺中带出的，朝云僧人是七千年前两族战争时的老人，在西漠有着很高的名望，常年在西漠各处游历，为百姓治病疗伤，为佛徒讲经说道，这间古寺便是他从一座山谷中发现的，已经被遗弃了数千年，其中有一个木盒，里面藏着的便是这粒真佛舍利，后来朝云年迈，寿元将尽，便将这粒舍利送给了不觉寺。

真佛舍利自带帝气，这也是它被认为是真佛所留的主要原因，但很多僧人对此都持保留态度，因为他们认为若是极强的佛家半帝，在坐化之际，全身的修为凝聚一点，也有可能诞生出这种蕴藏帝气的舍利子。

但不管怎样，不觉寺中的这两粒舍利子，向来是被视为真佛遗存的，尤其是大僧朝云赠送的这粒，足有鸽子蛋大小，而且其内帝气氤氲，无论是品相等阶都要远远超过另一粒，被不觉寺视为寺中重宝，除了主持和四位首座外，只有负责守卫的不觉僧有资格靠近接触。

若是让外界知道，这枚舍利已经开裂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有不少寺庙为此而攻讦不觉寺。

南堂首座缓缓地跪坐下来，他凝视着鉴成手中的舍利子，半晌无语，最后轻轻一叹，“舍利开裂，这是不祥之兆吗？”

“真佛一朝遁世，佛宗自此停滞不前，”鉴成平淡地说道，“数万年来，佛宗都没能踏出西漠一步，不管是道统之争，还是人间主宰之争，我们其实都没能争过道家，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佛宗再也无法诞生新的大帝，这件事是不正常的，但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

鉴成紧紧握着舍利子，“历代的不觉寺主持都对此有过探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但因为太过惊世骇俗，这个结论被封存起来，只有历任主持可以阅览，不过不觉寺将要迎来一场变局，所以告诉你也无妨，那个结论就是佛宗不亡，帝路不生。”

南堂首座骇然抬头，脸色苍白，他怔怔无语。

“你问此事是否意味着不详？当然如此，真佛舍利开裂，这是万年未有的大事，它意味着真佛留下的佛道根基不稳，意味着整个佛宗的根本都出了问题！”鉴成冷声说道，“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很可能是我不觉寺的机会，也是整个佛家的机会！”

南堂首座目光复杂，他认识鉴成很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鉴成这副样子。

“那我们该如何做？”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鉴成摇了摇头，“十二隐宗现世，他们的目的应该未变，大概仍是为了夺取整个西漠的掌控权，我们无需与他们冲突，甚至不妨忍耐后退，且看他们如何去做便好，至于灵猴雕像背后的那位大能......他是善是恶也是一个未知数，但佛源已被摘走，他根本无法降临，你等也只需虚与委蛇便好，若是能多探听些隐秘，也是好的，而我要做的，便是看穿这盘棋局。”

鉴成顿了顿，抬起手中的舍利子，“佛宗之根本，在于信徒，万千信力汇聚西漠，滋生无尽佛力，你我皆是这佛力汪洋中的节点，吸纳，吞吐，融于己身，若是这汪洋枯了，不光佛宗根本消亡，你我也会迎来大灾，若是想寻出破局之道，那便要搞清一个关键问题，这汪洋为何会突然干枯？”

南堂首座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既然这汪洋是由信徒信力汇聚的，那就意味着信力消失了？莫非是有人斩断了信力的汇聚？”

“有这种可能，但西漠并未有其它神祇出现，人间大概也没有这种可以直接斩断信力流淌汇聚的强者，所以我怀疑.......是有人窃取了这些信力。”

“窃取信力？”南堂首座不可置信，“怎么有可能做到这种事？这可是连半帝都做不到的！”

“没错，只有佛宗的大帝能做到。”鉴成平淡说道。

“佛宗大帝......”南堂首座蹙起眉头，但又猛然惊醒，“您、您指的莫非......莫非是真佛？”

“除他之外，哪里还有他人能做到这一点？”鉴成微微一笑，“我想，是真佛要醒了，他正在吸纳佛道中的力量。”

南堂首座怀揣着惴惴不安和惊愕茫然，离开了这间石屋，他深知鉴成所说之事对整个人间的影响，他不知鉴成的猜测是对是错，但他知道一点，这件事必须保密，不能有半分流传到外界。

真佛之生死，对于西漠的僧人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谜，很多人主张真佛只是沉睡，并未真的死去，但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不觉寺内的僧人对此也是纷争不断，但他们这些顶尖大僧，其实一直都认为真佛很有可能还以某种方式活着。

真佛要醒了？

鉴成的用字其实很奇怪。

真佛不是醒了，也不是正在醒来，而是‘要’醒了，那就意味着真佛此刻尚在沉睡，那鉴成是如何知道此事，并且看上去如此笃定的呢？

南堂首座与鉴成相交多年，深知对方的为人，鉴成德高望重，向来是寺中僧人追随学习的对象，他可不是一个爱开玩笑或是说谎的人。

鉴成恐怕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隐秘。

但南堂首座没心思打听和询问，对他而言，刚刚所听的事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他立身在花田中的小道上，心思迷茫，忽然低头，却发现花田中的花不知在何时已经全都谢掉了。

他猛然回首，却发现这座石屋上竟然长出了一株巨大的佛首莲，盛开的莲花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垂目的佛头。

“舍利子.....”南堂首座怔怔地说道，“原来如此，这股力量开始溢出了，这封寺，恐怕要持续很多天了。”

“外面大概会闹翻了吧？”

他叹了一声，转身朝地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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