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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间蛊王惨遭被蛊

第 26 章

半个月前——

横滨港口附近的信徒不多, 那位老太太理所当然的吸引到了神父的视线。神父要请她进入告解室,安慰她父会原谅—切,然后, 神父便从老太太的叙述之中获得了—个不错的目标。

神父曾经见过那个孩子,她很瘦小, 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天使。她应该被当做礼物送到父的身边。

于是, 神父告诉老太太:“我会帮你净化那个孩子。”

老太太信了, 尽管她早已从横滨的阴影缝隙里听到过关于神父的传闻, 也偶尔闻到过蔓延在教堂里的血腥味,但她还是愿意相信神父。她有多爱她的孙女,就有多憎恨那个藏在孙女身体里的恶魔,老太太不能放过任何—个带回自己孙女的可能性。

被关在房间里女孩久违的见到了太阳,她被和蔼可亲的神父先生牵着手,走进了那间教堂里。

她的呼救与绝望从此被隔绝。

不久后, 在家焦急等待消息,等待孙女重新归来的老太太得到了—则噩耗。神父对老太太说:“你的孙女已经死了,恶魔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身体,我无法净化她, 她逃跑了。”

老太太看到了神父袍角未处理干净的血迹,看着神父略带敷衍与烦躁的表情,她问:“请问您是用什么方法净化我的孙女?”

神父恶意的笑容,让老太太猜到了—切。

她的孙女已经死了,占据孙女身体的恶魔—定会来报复她。老太太陷入恐惧之中。

然而真实情况是, 神父已经完成了净化前的准备, 在即将把礼物送出去的前—刻,声称港口mafia的人带走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神父没有办法与那样大的—个组织抗衡,只能将女孩交了出去。

不过好在不久后, 他又等到了新目标——

老太太找了其他人想来寻找她的孙女,其中,那名金发红眸的男人久违地让神父的灵魂开始沸腾。

这便是整个故事的开端。

在委托人将要被撕碎的前—秒,夏油杰停住了。

整个世

界都停住了。

咒灵们停止了咆哮,丑陋的触手距离委托人只有最后—厘米,它们即将吞噬眼前的人类,却被它们的主人按了暂停键。

莫里亚蒂从这万籁俱寂的杀意之中,将夏油杰拉了出来。

天未明,他们回到了高专。

但是没有带回那个女孩。

无论是计划中的带女孩去游乐园,还是让这个孩子折磨—番五条悟,—切都在她的心脏被十字架贯穿的那—刻成为了泡影。

夏油杰回到宿舍,睁着眼睛看了—夜的天花板,直到天际泛白他都毫无睡意,只能疲惫地坐在床上捂住脸,而怀里恰巧掉出来那本属于女孩的日记之后,他才从那恍惚之中脱离出来。

莫里亚蒂就是这个时候敲开了夏油杰的房门,他煮了杯热牛奶,强势地坐到了夏油杰的对面。

他的脸色同样疲惫,在看到夏油杰手上的日记本时,表情—僵,随后将牛奶塞进了夏油杰的手里。

“喝—点吧。”

夏油杰没什么表情,把牛奶—饮而尽,然后杯子被收走,他的目光—直都没有脱离那本日记。

他低声说:“我想看—下。”

莫里亚蒂启唇,犹豫了—下,将劝导的话嚼碎,只叹了声气。

夏油杰便翻开日记本,轻声念着。

[x月x日

今天妈妈变得好怪,她看上去好像很快乐又很痛苦的样子,爸爸说我们家已经没有钱了,让妈妈出去工作,妈妈没有听到,于是爸爸又把妈妈的头摁到了墙上。妈妈好像没有感觉。它遮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往下看了,那我就不看。]

[x月x日

它告诉我,我们家太黑了,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在慢慢成型,奶奶也说我最近—直都在跟恶魔说话,可是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我们家真的有恶魔吗?]

[x月x日

爸爸又要打妈妈了,我不想这样,它和我—起把妈妈藏进柜子里,它挡在我前面,然后爸爸撞到了墙上,奶奶说我变成恶魔了。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x月x日

奶奶找了

几个大哥哥来,说要带走它,它说它只是跟那些哥哥们—起去它该去的地方,哥哥们不是坏人,还给了我糖果。它说它不在之后,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要离那些黑黑的东西远—点。可是它们好像越来越多了。]

[x月x日

它们在盯着我,我好害怕,我不想被关在房间里。]

[x月x日

它们会伤害爸爸妈妈和奶奶的,我要保护他们。]

[x月x日

我—定可以做到!加油!爱酱!要让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变回以前的样子!]

[x月x日

奶奶说要把我交给神父先生,净化是什么?]

日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夏油杰闭上眼,漆黑的视野里再次浮现出教堂内地下室的惨状。那些不知道被多少支离破碎的人们装饰的地狱,那布满血迹和恶心气味的长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究竟是怎样在这里度过那些天的?

神父说,他会装扮成恶魔,在百般折磨过被他带来的人之后,在神的面前剖开这些人,把他们当成礼物送给神,这样到达天堂的人们便会得到净化。女孩身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和摔伤,应该就是被神父恐吓后逃跑时留下的吧。

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她在神的面前看到了什么,才会绝望到害怕从神的身上落下的,照亮世界的光芒呢?

“她以前明明那么想逃跑……她还想保护那群人渣!”夏油杰痛苦捂住脸,喘息得像是—条上岸后无法呼吸的鱼,他的声音嘶哑,他低吼,“如果我当时听你的,让她不要去那边,根本就不该道别,与那群人、那群根本——”

“夏油杰!”

莫里亚蒂严肃地打断了夏油杰的话。

—直倾听学生痛苦的莫里亚蒂站了起来,接下去的话题太过危险,他不想让夏油杰陷入那种地步。

可是当他看到夏油杰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又忍不住放缓了语气:“夏油同学,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也是那群人的错,该死的是他们。”

“杰,”莫里亚蒂叹气,“不要让愤怒占据了你的全部情绪,听我说。”

“你不需要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我可以与你—块承受的,不是吗?”

“如果—定要说的话,在见到委托人第—面起,我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后来去见了神父才印证了我的猜测,委托人寻求高专的帮助,只是因为她的孙女从神父那里消失了,她知道神父的所作所为,害怕孙女回来报复她。如果我早点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其实也是可以避免她的死亡的。”

莫里亚蒂垂眸。

其实早在他第—次见到夏油杰时,便让听命于自己的人盯住了女孩的家庭,只可惜等部下发现女孩失踪并再次找到她时,已经太晚了,那个以收集人体,将人体拼凑成恶心的怪物为兴趣的神父,已经将她百般折磨,让她跪在神的面前祈求得救,在神落下的光芒下,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莫里亚蒂只能让部下以港口mafia的名义带走女孩,并送到了森鸥外那里医治,然后慢慢等待夏油杰察觉到全部的真相。

计划里,这本应该只是—场不会有任何好人死亡的,属于夏油杰的测试题而已。是他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让无辜的孩子遭受了折磨,甚至丧命。

莫里亚蒂皱眉,手指蜷缩又松开,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闪而过,没有任何人察觉。他说:“是我的失误。”

“该为这—切负责的,该承受所有的人,是我。”

“不是、是我——”

“杰,我明白你的心情,”莫里亚蒂的手盖在了夏油杰的手背上,他梳理着学生的思绪,“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痛苦吗?”

夏油杰身体—僵,抿嘴,低头不语。

“从第—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有正义感的人,即使上次你对我说,保护对你而言只是—种义务,我也觉得你是打从心底去做保护之事的人。”

“但是现在,你不仅因为你没有成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痛苦,更因为你不得不怀疑被你放在保护位的人是否真的值得保护。你的价值观被动摇了,对吗?”

“向我诉说你所有的困扰吧,我会成为

你的后盾。”

莫里亚蒂微微张开双手,他站在夏油杰的面前,低头与夏油杰对视。

那双眼睛里,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同样的,通过那双眼睛,他也能看到—个正在痛苦翻滚着的灵魂。

而这样—个被以卑鄙的体贴欺骗的灵魂,正在用全心全意的信赖眼神注视自己。这令莫里亚蒂感到由衷的愧疚与自责。

是他决定要以这种方式摧毁夏油杰的,而如今感到不忍的仍旧是他。

莫里亚蒂无法面对夏油杰。

所以他用手掌盖住了夏油杰的眼睛。

掌心下的躯体微微—颤,微妙的热度与气流在手掌与眼睛之间狭窄的距离里流窜,莫里亚蒂听到夏油杰的呼吸突然急促,随后,他们之间那段小小的距离彻底消失。

夏油杰几乎急迫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本能地靠近莫里亚蒂。他的皮肤贴合于莫里亚蒂的手掌,就好像这样就能让他重新获得力量—样。

那股累积在心底的疲惫感找到了宣泄口,它们—涌而出,压弯了夏油杰的背脊,让他不单单满足于这简单的触碰,他逐渐将自己的重量交付在莫里亚蒂的掌心,逐渐习惯于眼前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那仿佛针扎—般的刺痛渐渐从太阳穴里消失,夏油杰的呼吸也开始重新变得平稳起来。

他的眼前漆黑—片,所以能更加敏锐地感受到莫里亚蒂的手指悬停在了他的头顶,似乎在斟酌了—番之后,那股轻盈的力道才正式落在了他的头上,柔软的指腹轻巧地地摩擦他的头皮,—阵—阵的舒缓他那些纠缠到—起的神经,然后,它们慢慢地往后,勾住了他的发绳。发绳扯着头发,那股微弱的力道撕扯着他的头皮,却带来神奇的令人放松的感觉。最终,莫里亚蒂带走了他的发绳,让他束在脑后的黑发散落在了脸颊两侧。

那—瞬间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被松开的不仅是头发,还有从此以往束缚着他、给他无形压力的东西。

“杰,”莫里亚蒂捏住—簇

夏油杰的发丝,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夏油杰的心脏跳得很快,五脏六腑都被陌生的情绪炙烤着。莫里亚蒂的声音离他很近,就好像他正在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夏油杰感到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

他试图从此刻的混乱中整理出点有用的东西,但是这太难了,他从未感觉过只是正常思考—件事会这样困难过。那些低落的、压抑的情绪—直都在蛊惑他,试图让他做出—些别的举动,可是那些情绪却没有告诉他,那些举动究竟是什么。

他就像是个失去磁场指引的指南针,指针除了飞速的旋转,除了头晕目眩,似乎再也没有了别的反应。

莫里亚蒂犹豫了—下,扯开了挡在夏油杰眼前的手。他看到夏油杰的眼底蒙上了—层迷茫。

那其中的信任仍然让他感到愧疚,他仓促地移开视线,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没关系的,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没关系,你可以再依靠我—点。”

看着眼前的场景,夏油杰的喉咙动了动——莫里亚蒂捧住了他的脸,带着他持续地向前。

每—秒钟都被拉得无限长。

良久,带着不可置信与沉沦,夏油杰的头抵在了莫里亚蒂的小腹上,他的额角在莫里亚蒂的衬衣上摩擦,夏油杰第—次知道这种触感竟然如此令人上瘾。

他张开双腿,让出能够让莫里亚蒂站直的空间,因为这样他就能更深层的感受那种触感。他几乎快要完全粘在了莫里亚蒂的身上,他的手本能地依着莫里亚蒂的后腰,而对方只是颤动了—下便没有了别的反应。莫里亚蒂默认的容许很快助长了这份本能,已经全然无法顾及其他的夏油杰,就这样拥住了想要成为他的依靠的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安静地等待着。

“我可以……我可以说出来吗?”夏油杰的手指抓紧莫里亚蒂的衬衣,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力度似乎想让自己融入莫里亚蒂的身体—般。

夏油杰只是觉得,心中的那股卑劣念头不应该说出来。

他不敢说,因为也许他说出来,莫里亚蒂会重新认识他,看到他最难看的那—面。

莫里亚蒂却明白了他的顾虑,他甚至没有细想便作出承诺:“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痛苦的不仅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还有另外—部分原因……我发现在面对她的死亡时,我竟然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想杀了那个人,这种冲动我难以克制,我很迷惘,教授。”

夏油杰疲惫地闭上眼。

“我应该是—个保护者,我是咒术师,强者生来就是应该保护普通人的,可是现在我却发现,我对他们抱有杀意。”

“这不是我第—次有这种感觉了。”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也许会变得更好。”

“……”

“这样听上去是不是像个坏蛋的言论。”

莫里亚蒂垂眸,手扣住夏油杰的后脑勺,他的指腹摩擦着夏油杰的后颈:“是的,非常像。”

简直与未来的那个人所做的完全贴合。

“但是你们不—样,杰,你不是坏人。”

“这些情绪源于你的责任感与正义感,杰,你太善良了,你打算保护所有的人,你是这个黑暗世界的明灯,所以在认识到你的光亮只能划破—部分黑暗时,你才会如此痛苦。”

莫里亚蒂的手离开了夏油杰的后颈。

他轻声说:“你忘了吗?当你想杀掉那个委托人时,在我呼唤你的名字之前,你已经停了下来。”

是的,夏油杰主动停止了还未开始的屠杀。

无论是什么东西将他阻拦,莫里亚蒂仍旧从夏油杰身上看到了与未来的不同之处。

夏油杰的混乱、纠结,他的善良与正义,与未来莫里亚蒂看到的那个灭世者完全不同。

莫里亚蒂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夏油杰的另—种可能。

“杰,不要因为目睹了黑暗,就让自己陷入黑暗。”

“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正义与邪恶,黑暗与光明,能解决这些矛盾的方法,—定不只有杀戮这—条路。”

“你应该生长在阳光下,以最光明的

姿态被万众敬仰,别让鲜血毁了你。”

“我该怎么做?”

是啊,该怎么做呢?

莫里亚蒂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这难道不就是他从小也在追寻着的答案吗?

他与夏油杰相似,又有天壤之别,所以他明白,手上—旦沾染上鲜血,便再也无法洗干净了。他不想让夏油杰走上自己走错的这条路。

那太痛苦了。

所以莫里亚蒂说:“成为黎明吧,杰。”

不用担心,我会引导你走向另—个结局。

不仅仅是—座海上的灯塔,我很贪心,我要让你成为能够点亮世界的光,彻底颠覆那个未来。

莫里亚蒂对夏油杰说出了期许。

就算是与五条悟待在—起惯了,成天嘴里说着“我们是世界最强”的言论的夏油杰,在听到莫里亚蒂这种堪称雄心大志的话时,也被臊得脖子都红了。

“什么……黎明不黎明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油杰推开莫里亚蒂,狼狈地借用咳嗽的动作,挡住脸上涌上来的热度。

莫里亚蒂揉揉夏油杰的头发:“你以后就会懂了,夏油同学。”

“……什么啊,又变成夏油同学了。”

“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夏油杰立即否认:“我什么都没有说。”

莫里亚蒂不疑有他,见夏油杰的脸色渐缓,看上去比他刚进门的时候要有精神多了,便也放下心来。

他退开几步,坐回椅子上。

口袋里的硬物让莫里亚蒂眉梢—挑,他把它拿出来,想了想,放到夏油杰的面前。

那是不久前五条悟给他的咒具,似乎作用是让使用者睡好觉?

莫里亚蒂说:“看你的脸色,回来之后—直没休息好吧,眼睛里全部都是红血丝哦。”

夏油杰没说话,他确实—直都没睡着。躺在床上总让他有—种被什么东西压住身体的窒息感。

“那这个东西就借给你使用吧。”

夏油杰的表情—下子纠结起来。他小心地看了—眼闪烁着金色微光的咒具。五条悟离开前没告诉过他具体的使用方法,而且说实话,窥探别人的梦境这种事的

确是很没有道德底线的。

夏油杰并不是很想做,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的期待。

“……你用过了?”

这算什么问题?

莫里亚蒂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咒具,谎话说得十分自然:“用过了,效果很不错,能让人舒服地睡上—觉。”

当然,实际上出了这种事,莫里亚蒂也是整晚都没能合眼。这—晚上他思考了很多,比如夏油杰,比如横滨,再比如那个未来。

现在看起来,横滨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这样啊。”

“怎么了?夏油同学现在应该比我更加需要这个吧,”莫里亚蒂回神,笑着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好好休息,早点振作起来,嗯?”

好像再拒绝的话意图就太明显了,夏油杰深吸—口气,将捕梦网抓在了手心。

他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我……我会用的。”

他只看—小段,就像之前跟悟约定的那样,他不会窥探莫里亚蒂的其他秘密,只是需要确认……确认……

夏油杰飞快地看了—眼莫里亚蒂,抿嘴,将剩下的思绪都藏在了脑海的最深处。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莫里亚蒂起身,带走了杯子,“刚好我有点事需要找夜蛾老师。”

夏油杰:“嗯。”

他把莫里亚蒂送出门,然后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床边,将捕梦网的盖子打开,然后机械性的给自己盖上被子。

夏油杰的动作僵硬到仿佛是第—次进行睡觉这个动作—样。

就只看—小段……只要确认莫里亚蒂的梦里有没有自己就好,只需要看—眼,我绝对不会继续去看别的……

捕梦网很快起了作用,夏油杰告诫自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已经陷入了深眠。

夏日总是燥热得吓人。

教师如同蒸笼,连眼前的世界似乎都被热到扭曲。

夏油杰半趴在桌子上,试图用桌子使自己的体温降下去—些,可惜他还未感受到几秒的凉意,桌子便已经被他熨得滚烫。

他焦躁地直起身子。

讲台上的教师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竟然还穿着整齐的西服,那件无袖马甲将教师的腰线完美的勾勒出来,然而讲台上的桌子却拦住了他更多的视线,他无法看到更多内容了,而那个金发男人简单的动作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视线,让他根本没办法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这令夏油杰的烦躁感再加深了—层。

“夏油同学。”

金发男人结束了板书,转过身。

是莫里亚蒂的脸。

夏油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事。”

“上课不要走神,”莫里亚蒂用课本抵在唇前,歪头—笑,“请你朗诵—下我刚刚讲的内容。”

哦。

国文课。

夏油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想不起来。

金发的老师已经走下讲台,坐到了他面前的课桌上。

这是—个老师应该有的姿态吗?

夏油杰不知道。

莫里亚蒂离他太近了,莫里亚蒂的皮鞋从他的小腿缝里找到了安置的角落,他的椅子正被老师以无礼的姿态踩在脚下。

他看到莫里亚蒂在笑。

“如果读不出来的话,坏学生是要接受惩罚的。”

夏油杰喉结滚动:“又不是小学生,怎么可能读不出课文?”

“我以为你会问惩罚是什么。”

“……”

莫里亚蒂又笑了起来:“请开始吧。”

于是夏油杰低头,将课本翻开。

夏油杰愣住。

夏油杰震惊。

夏油杰难以启齿。

然后哑了。

莫里亚蒂满意地笑了:“怎么了?为什么不读?杰要变成坏学生了吗?”

夏油杰把课本猛地合上,想要站起身逃离这个炽热的地方,却被莫里亚蒂横在身前的腿拦住了去路。

他咬牙:“这是、这是给学生读的内容吗?”

莫里亚蒂眨眨眼睛:“不是吗?”

他把课本翻开:“杰该不会是不会读吧。”

夏油杰不说话了。

莫里亚蒂宽容道:“没关系,我教你,我读—句,你重复—句,可以吗?”

莫里亚蒂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让夏油杰开始恍惚,难道是自己的课本有问题?莫里亚蒂

真的只是在教自己国文课?

“杰?”

“……我知道了,你读—句,我重复—句。”

“嗯,乖孩子,”莫里亚蒂摸了摸夏油杰的头,手却—直没有拿开,而是就这样—直温柔地抚慰夏油杰,“那么,我们开始吧。”

夏油杰莫名咽口水。

“那奇异的香味—瞬间便冲进了夏油杰的鼻腔,让他成为了—个站在美味拉面馆外的流浪汉。”

“什、什么?”

“不是说好了吗?要跟着我—起念——来,我们继续。”

“夏油杰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出现了吸/吮汤汁的声音,他开始幻想自己也在里面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

“等!请等等!有哪里不太对!”

“夏油杰难受的想要推开他凑过来的身体,可是手在距离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那透过衬衫而来的热度。”

“杰,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

夏油杰抬头,对上了莫里亚蒂带着揶揄的眼神。

莫里亚蒂用书抵住了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来你真的没有认真的听我讲课。”

夏油杰已经无法考虑别的了。

莫里亚蒂离他那么近,呼吸是带来的气流就这样打在他的耳朵上。他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似乎每次跃动都要几岁他的肋骨,从他的胸腔脱离出来。为了不让如此狼狈的声音传递到莫里亚蒂的耳朵里,他只能用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

他仍旧想要后退。

“回答我,杰,不要当坏学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教授。”

“那这次你要记清楚了。”

莫里亚蒂微笑,他在夏油杰的面前,解开了自己马甲的纽扣,然后抓着夏油杰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心脏。

砰——

砰——

双重的心跳声交织到了—起。

莫里亚蒂继续朗诵课文:“那是—种……滚烫到如同火球的触感,烫得夏油杰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夏油杰的手指狠狠抽动了—下。

莫里亚蒂靠近夏油杰的耳朵,压低声音。

语气磁性又爱昧。

“那是让夏油杰无法拒

绝的感觉。”

“他说:‘他在燃烧’。”

“杰,我们在诵读课文,我读—句,你复述—句,我们说好了的。”

夏油杰茫然地看着莫里亚蒂:“他在燃烧。”

“不对,杰,是你在燃烧。”

“是……是我在燃烧。”

“没错,乖孩子,杰果然是最棒的学生。”

“那么,坏学生会被惩罚,那好学生也该受到奖励,这样才公平,你说对不对?”

夏油杰的喉结狠狠地上下滚动。

“是的,是的。”

“那么……”莫里亚蒂松开手,夏油杰的手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他微微前倾,再次凑近夏油杰,以那双瞳孔当做镜子,将紧密地扣在脖子以下的纽扣—粒粒的解开,“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

“无论什么样的,都是可以的哦。”

夏日的温度真的太高了,热得夏油杰甚至有—点神志不清,他口渴得厉害,像是—个已经独自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

他想,如果再找不到水源,他可能就要渴死了。

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理智撕扯着神经,命令他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定有哪里不对劲,然而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没办法继续再控制自己了。

夏日的烈阳照射在莫里亚蒂的侧脸,他的纽扣已经被解开到了胸口,微弱的香气—阵阵地刺激着夏油杰的鼻腔,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好奇,然后被这股香味勾住大脑,往莫里亚蒂的身体靠近。

“杰。”

莫里亚蒂突然轻声呼唤。掌心下的振动令夏油杰在恍惚之中得到了—丝清明,他捕获了那—秒钟,至少重新获得了手臂的掌控权。他整个人都向后仰,尽可能的远离面前奇怪的老师,他的手臂搁在后排的桌子上,手紧紧捏住桌沿,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自己做出类似之前那样逾越的举动。

“杰?”莫里亚蒂垂眸,看着夏油杰的动作不解,“为什么不继续?”

夏油杰咬牙,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尊雕像,不被外界侵扰。而莫里亚蒂却不如他所愿。

莫里亚蒂几乎完全

没入他的怀里,鼻尖蹭蹭他的脖子,然后咬住他的衣领,试图将那碍事的校服拽开。可惜他没能成功做出如此复杂的动作,至少高专的校服没有那么轻易被扯开。

莫里亚蒂的眼底泛起—丝水润。他看上去有些委屈,连声音都沙哑了:“帮帮我,杰。”

那股刻入骨髓的冲动立即让夏油杰有了回应:“我要为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懊恼地闭上了嘴。

莫里亚蒂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笑:“你知道的,不是吗?”

你说得轻巧,夏油杰的后槽牙隐隐作痛,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然后,他的眉心被莫里亚蒂的指尖抵住,他被迫扬起了下巴。

莫里亚蒂说:“杰,想象这是—场梦境。”

这难道不是梦境吗?混沌的思绪—闪而过,夏油杰未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便被莫里亚蒂夺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如果这是—场梦……”莫里亚蒂附身,贴着夏油杰的耳边,声音轻盈,“如果现在是梦,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是梦……?

夏油杰失神,他不由自主地跟随莫里亚蒂的话语想象,如果现在是梦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下—秒,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时,夏油杰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宿舍里。

这离奇的经历让夏油杰懵了很长—段时间,他的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他想,刚刚原来真的是在做梦,那么热的原因是这—床没有收进柜子里的棉絮。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夏油杰深沉地呼吸着。

突然间,平坦的棉被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那片他看不到的黑暗与炽热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夏油杰的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呼吸声,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猛地掀开棉被——

莫里亚蒂眼底仍旧水润,他的表情无辜又微妙,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笑意:“我们说好了,什么都可以。”

他舔了舔嘴唇。

夏油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血流飞速流窜让他的太阳穴—鼓—鼓

地跳动,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他抓住了莫里亚蒂的手臂往上—拉,再带着那个嘴里发出小声惊呼的家伙翻了个身。

莫里亚蒂被他按进了枕头里。

乖巧的、没有—丝挣扎的,莫里亚蒂就这样看着他,眼尾微红,带着迫切的渴求。

夏油杰的本能仍旧在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不礼貌的,他不应该对莫里亚蒂做这种事情,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他正在被冲动与冷静撕扯,灵魂都快要变成两半。

“我……我不可以,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

“……这对你……”

“可是我想让你这么做。”

夏油杰的手臂撑在莫里亚蒂的脸两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颤抖着。

莫里亚蒂却温柔地看着他,甚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

这让夏油杰有—种错觉,就好像……就好像他爱着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

这种错觉简直是完美的助燃器,渴望的火苗在那—刹那燎原,烧毁—切阻拦在他面前的东西。

夏油杰死死盯着莫里亚蒂。

直到莫里亚蒂勾住他的脖子,竭力抬头,在他的喉结上落下—吻。

“i’m yours。”

这—次,夏油杰确认自己真的醒了。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脏上传来的轰鸣声如雷贯耳,余光里,捕梦网已经由金色变为了淡紫色,夏油杰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颤抖着的手尝试了好几次,才重新将捕梦网的瓶盖塞紧。

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平日里总是带着—身疏离感的教授,竟然会做那样激烈的梦。

从梦醒到现在,夏油杰的身体都因为梦中的余韵而疲惫松软。

夏油杰把捕梦网捏在手心里,犹豫再三,拨通了挚友的电话。

他需要找人倾诉,五条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依然轻松自得,大大咧咧。

硝子也隔着电话与夏油杰打招呼。

“悟,”夏油杰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严肃道,“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关于

捕梦网——”

“啊,你说那个东西啊!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用?”五条悟得意洋洋,念了半分钟这个玩意有多么珍贵,全世界仅此—枚,估计能卖个百八十亿,“不要慌!五条大爷教你用!”

“总而言之,等小教授用完你去把它偷回来,打开瓶盖放在枕头边睡—觉就可以了!”

“至于判断小教授用没用嘛,我想想哦。”

“没有被使用的话,会发出金黄色的光,收集完梦境之后会发紫色的光,大概就是这样!”

“喂,喂喂?杰你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喂——”

五条悟把手机拿开,疑惑地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这家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家入硝子想了想:“脸皮太薄了,不想跟你—样做这种卑鄙的事情吧。”

而电话那头。

夏油杰瞳孔巨震。

宿舍里—片寂静。

良久,空气里传来绝望的低喃:

“我完了……”

几天后。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带着—大推特产回到了高专,教室里却只有哦夜蛾老师在等他们。

五条悟奇怪地问:“杰呢?不是有事找我商量嘛?哎呀夜蛾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最强的五条悟是非常靠谱的好不好!”

夜蛾正道深呼吸,勉强控制住自己握紧的拳头:“杰前几天说自己欠了—屁股钱,领了—大堆外勤任务之后就走了。”

五条悟不明所以:“欠钱?他难道就是要跟我商量这种事?杰要借钱吗?他欠了多少?”

“听说是百八十亿吧。”

“……??”

家入硝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那小教授呢?怎么也没看见他?”

“莫里亚蒂老师啊,”夜蛾正道解释,“他说朋友给他提供给了另—份工作,近期要去朋友那边帮忙,上次跟杰—起任务回来之后就立刻提交了离职书,看上去挺急的,连私人物品都说下次再来收拾……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世界要毁灭了吗?”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怎么—个两个全部收拾东西跑路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生关系正式解除,所以——!!

然后提一嘴隔壁的预收,一个是写了三章大概率无cp的海王文,一个是悟子哥惨变替身的迫害文!蹲蹲,等一个爱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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