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的地老天荒

十二、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

赵京梅被杨副官带进军长办公室，向瞿东山报到。赵京梅知道，不同于瞿东风，瞿东山对女人向来颇有兴趣，故此，她刻意修饰了一番，让自己看上去既大方得体，又妩媚动人。

瞿东山抬起眼看向她，赵京梅果然感受到男人贪看漂亮女人的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然而，她同时也察觉到瞿东山射过来的目光里，还有一种如刀似剑的冷芒，让她浑身忍不住颤了一下。

瞿东山命杨副官出去，随后朝赵京梅招了招手，道：”过来。”

赵京梅感到瞿东山看她的神情好像恶虎盯着猎物，她虽有些不情愿，可还是走了过去。瞿东山一把将她擒进怀里，用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说吧，瞿东风把你安插到我身边，打的什么算盘？”

赵京梅事前已经料到瞿东山会有此怀疑，她故作表情惊慌，说出预先准备好的台词：”参谋长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他，可他心里只有罗小姐，所以我成了隐患，他索性放弃了我。”赵京梅知道什么理由也没有真话更能说服人，说的时候，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湿了。

赵京梅的回答大大出乎瞿东山意料，他松了松捏住赵京梅下巴的手指，道：”我那个兄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漂亮聪明的女人也舍得不要。”说着，手开始在赵京梅的脸蛋上摩挲起来，”哟，还哭了。可惜，我向来不相信聪明女人的眼泪。要想得到我的信任，就要干出一点实事来。”

”军长请吩咐。”

”我要你干两件事。”

”何事？”

”第一件……”瞿东山阴狠的表情忽然变成满脸淫笑，”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赵京梅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她并没有把内心的动摇表现在脸上。被一向好色的瞿东山霸占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既然得不到瞿东风的真心，任何男人对她来说都一样，不过是赖以生存的靠山罢了。于是，她故作娇羞，低下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得到赵京梅的默许，瞿东山精神一振，更加放肆地搂抱住她，道：”既然你说我兄弟心里只有罗卿卿一个女人，那我就要你想办法让罗卿卿离开他。人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这江山美人，总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

”其实……”赵京梅犹豫了片刻，”其实参谋长也没有那么幸运，他……恐怕活不了太久。”

”噢！为什么？”瞿东山对她的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赵京梅把自己在会诊室外听到的”瞿东风可能活不过十年”的消息告诉了瞿东山，瞿东山双眼立刻射出难以掩饰的惊喜，鼻子里却哼了一声：”可惜，十年太长。”

双溪别馆，墙上的古钟才指到早上8点，大太太的房里便传出”哗啦哗啦”麻将开局的声音。

月儿走进花房旁边的小厅，对罗卿卿道：”罗小姐，大太太问您有没有空去打牌。”

罗卿卿正坐在一个大靠背的丝绒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一本英文版的《艺术史》，月儿的问话把她惊了一下，她抬头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改天吧。”

门口响起瞿东风的声音：”不舒服？怎么不叫医生？”

罗卿卿对瞿东风悄悄挤了挤眼，等到月儿走远才小声道：”我哪里是不舒服，不过是搪塞过去，想多看会子书罢了。”

瞿东风走过来，翻看卿卿手里的书页，笑起来：”看这架势，你是真要上大学？”

”那是自然！不过，可不是你那所东风大学。”罗卿卿说着，忍不住拿起书，掩住口，”哧”地笑了一声。

”别的学校我可不支持。”瞿东风把书从卿卿手里抽出来。

”还我。”

罗卿卿站起身来抢，瞿东风把书丢到沙发上，随即坐在了上面。罗卿卿抄起一只鸳鸯戏水的湘绣靠枕砸向瞿东风，却被他借机搂住腰带进了怀里。

瞿东风略微使了一把劲，擒住兀自挣扎的卿卿，道：”书本里的知识都是死的，你若想长见识，该多请教我才是。”

”何以见得？”

”比如说，你可知道大太太为什么在这个当口请你去打牌？”

罗卿卿略一沉吟，道：”那很简单，大太太没有儿子，在你和你大哥两个人之间，她总要找一个靠山。你晋升了总参谋长，可谓前途大好，所以她表面跟我交好，其实是在向你示好。”

瞿东风吹了声口哨，扬起眉毛道：”小丫头，居然挺聪明。”

罗卿卿正欲回嘴，瞿东风忽然俯下头，用一记深吻堵住了她下面的话。

桌案上放着才剪下的百合，细细的馨香弥散在宁静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瞿东风的嘴唇恋恋不舍地压在卿卿的唇上，伸出一只手，拿起电话听筒。

虽然电话在瞿东风手里，由于话筒离自己很近，罗卿卿清楚地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程佳懿的声音：

”东风哥，我要出院了。”

瞿东风不得不结束了亲吻，直起身，回道：”恭喜。”

程佳懿欲言又止地顿了顿，道：”爸爸妈妈都来接我出院了，还有好些亲戚朋友要来……我好高兴。”

瞿东风道：”你能康复，是件大好事，自当庆贺。”

放下电话，瞿东风掏出怀表看了看，道：”该走了。”说罢，把书还给卿卿，”书可以读一读，但不许耽搁了吃饭。”

罗卿卿接过书，却没听清瞿东风说了什么，茫然地看着他站起身，走出大门，走出自己的视野。

忽然，她把书朝沙发上一丢，飞跑出去。

听到卿卿急匆匆的脚步声，瞿东风驻足，回过头。卿卿脚步太快，一时没有刹住，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扶住她。她却甩开他的手，挺直腰，微昂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神里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有笃定，有惶惑，有坚强，也有脆弱。

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想你去。”

瞿东风的眉峰微扬，只是默默地看着卿卿。他的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瞿东风这种轻松的表情，让罗卿卿不由得生出一丝恼恨：”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玩笑话。”

”我没有以为你在说玩笑话。”瞿东风抬起手指，托住卿卿的下巴，”但你犯得着跟一个病人这么计较吗？”

罗卿卿再次打掉瞿东风的手：”她能够出院了，就不是病人。你一味地同情她，怜惜她，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我的确很内疚，她能痊愈，我是如释重负。”

这时，崔炯明走进来，对瞿东风道：”参谋长，军务会议就要开始，总司令来电话催了。”

瞿东风道：”知道了，说我马上就到。”

崔炯明走后，瞿东风回头看卿卿，看到阴云在她脸上散开，白皙的脸庞上出现两朵绯红的云彩，她低下头，嗫嚅道：”你不是去……”

他忍住笑，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道：”你吃醋的样子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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