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娘囍事

第五十章

“香香？”

朦胧的月色中，有温柔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总能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循声望去，一身白衣的阳成选正朝她走来。月色下，他的眉目更加清朗清俊。很多年后，她都记得有一个夏日的夜晚，她的选哥哥踏月而来，神色温柔。

阳成选晚上跟阳成大叔喝多了，大晚上的起夜。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一个叹息声，那声音若有似无，仿佛愁绪萦索，是他的香香，于是就往这边寻了来。

“选哥哥？”

“是我。你怎么不睡觉，大半夜跑出来？”

“我睡不着。”

近香低下头。那一刻，在阳成选的眼里，她竟有了少女的妩媚清愁，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得更柔，“是为王婆婆的事吗？”

“是啊。选哥哥，我要怎么办？”

阳成选低头注视着她，用他特有的疼宠的声音，轻轻笑道：“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的。”

近香沉默半晌，把所有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个遍，这才抬起头来，却不期然撞进阳成选比月色更温柔的眼睛里，一时竟失了言语，只能跟他四目相对。在满地的清辉里，他们望进对方的眼底，看到那里，有自己的身影。

阳成选不能抑制自己的温柔悸动，这一刻，他想用最温柔的声音去告诉她，他喜欢她，想跟她执手白头，却又怕吓坏了她，只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近香很久以前就知道，选哥哥会是她一生的依靠，此时此刻，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都在向她确认。原来这个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选哥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

脚边跳过的青蛙惊到了近香，近香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头沉默许久，这才说道：“我想等这件事情过了以后去跟王婆婆赔礼道歉。可是过了那么久，她一定不肯原谅我了。”

阳成选抚过她的长发，柔声笑道：“不会的。等这事过了我陪你去给她道歉，她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真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可是近香相信他，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一阵凉风吹过，近香打了个冷噤。阳成选见状，忙道：“夜深了，快回去睡吧。”

“好。”

“香香？”

近香回头，被阳成选一把搂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在头上轻声说：“做个好梦！”，然后放开了她。

近香慌张地跑回屋去，蹑手蹑脚地关了门，躺在床上心慌慌地回想刚才那个拥抱。这是她长大以后，选哥哥第一次这样抱她，她的心现在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选哥哥的怀抱，很好闻很温暖，她……很喜欢。于是这一晚上，近香还是失眠了。一整个晚上，她的脑子里都是那个拥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她的选哥哥的双臂温柔地抱着她……

阳成选看着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进了屋，嘴角扬起一个幸福的弧度，恍惚间她还在他的怀里，温温软软的。

这一夜，阳成选也失眠了。

而王媒婆的这件事情，第二天就迎刃而解了。

第二天下午，王媒婆打发人来叫近香。近香不知道什么事，跟水二婶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地去了。阳成和听说后，拔腿就跟着赶了去。

事情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那姬老爷的未来亲家犯了事，被官差带走了。这样带罪的人家，姬老爷怎么可能再与他们结亲，这婚事就算告吹了。婚事没了，近香跟王媒婆争执的源头也就没了。王媒婆念着近香的乖巧听话，又想着还要依靠她的一双巧手，于是打发人找了她来，几句话过后这事就这么完了，跟没发生一样。近香自然是求之不得，诚恳地跟王媒婆赔了礼道了歉，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了，在路上遇到赶过来的阳成和，就把这好消息说给了她听。

阳成和自然为她高兴，然后就想到阳成选，心想哥的小算盘又落空了。哥哥一直都不希望近香出去做活，这次能顺理成章地弄砸了这桩事，哥哥肯定是暗自高兴的。可惜呀！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切还像以前一样，王媒婆的生意依旧那么好，近香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水二叔家的境况大有改善，近香看着父母的笑容，真是比什么都开心。唯一有些变化的，是近香跟阳成选的相处。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总觉得多了些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对方的眼睛。阳成和自然是看出来了，每次都拿他们寻开心，总把近香闹个大红脸才做数。

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城北孟家的娘子跟城东袁家的公子成亲，送亲迎亲的队伍蜿蜒好几里，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这桩婚事是王媒婆促成的，为了能做成这桩媒，王媒婆带着近香两头跑了无数遍，腿都跑断了。很多婚事是男女双方都有意，媒婆只是走个过场；或者一方有意，委托媒婆上门去说亲。这一桩却是孟家放出话来他们家的娘子到岁数了，王媒婆上门去舌灿莲花地说了个天花乱坠，才把这婚事揽下来，然后又往有适龄公子的人家四处跑，折腾了一整个月才终于敲定了的。

近香跟着新娘子的花轿走在送亲队伍里，王媒婆乐不可支地跟她讲这一次能拿多少的赏钱。近香听着也高兴，这个孟家娘子长得美，她看着就喜欢，给她梳起头来都觉得分外的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孟家大方，给她的赏银足足有一百钱，这可是以往的好多倍！连什么都没干只是跟来看热闹的阳成和，都得到了二十钱的喜钱。

等拜堂礼成之后，近香拉着阳成和满心欢喜地出了门，准备回家跟阿爹阿母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道刚一出门，却被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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