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妹

一夜过去，王思妤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昨夜繁复思绪似乎随着她地一声嘤咛消散，揉揉眼，四周不是家的气息让她更快地清醒了过来。

在‘秘密基地’也是有一套生活用具的，洗漱的时候肚子就开始闹意见，她这才想起头天自己睡下的时候才是下午，晚饭不经意间被自己省了一顿去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需要等待集合的时间到来离开就好。时间还早，王思妤慢吞吞地下楼，就在校门口外就近对付了一顿早餐。

因为是周六，十八中除了补课的高三年级跟部分离家太远而留校的学生外，绝大部分的人都选择回家与父母度过又一个愉快的周末。人烟忽地就稀少了，有些冷清，让王思妤不自觉地搂起手搓了几下手臂，似乎这么多可以驱散那些冷清一般。

不知不觉的，自己就跟这些同学不一样了啊。不是成就之类的，而是他们只要条件允许，都可以有加可回。可是自己呢？如今那个家因为一个变数，过去那种暖入心扉温馨骤然就变淡了。

淡到自己感觉到站在那个家的时候，一个稍微沉重点的呼吸，就会把那淡淡地气息吹散了一般。

肚子里有了东西，似乎没有那么冷了。王思妤慢慢地走回秘密基地的楼下，驱动福特车，准备回去拿行李，顺便……在离开之前，再见爸妈一面。

这驾照好不容易拿到了，到了美国那边，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

车开得很慢，一是早上很多上班族出门阻碍车道，二来，王思妤一路上都在看四周的风景。这伴随自己成长起来的桂城，当自己回来的时候会变了很多的吧？就算是人都可以变了，更何况这些人创造出来的死物？

直熬到了十多点钟，福特车才到了康居小区停下。

放好车，上楼，开门。

“思妤……”迎接她的，是不知道在客厅坐了多久了四人。

除了往昔的一家三口，还多出来一个吴芳。

“我回来收拾行李。”王思妤知道他们都知道了，她不想解释，反正到时候古三叔会替她给大家一个答案。

一句平淡的话，却似乎堵住了四个人的口，然后在他们的注视中，王思妤极力保持着貌似自然的动作，换了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看到了他们布满血丝的眼中蕴含地不解与不舍，但是这并没有拦下她地脚步。

属于王思妤的房间里，响起了收拾东西的悉索声。

王振带着吴芳半夜敲响了家门，少不得被父母训斥一顿不好好学习中途跑回来不务正业让他们伤心的话语，但儿子的解释只用一句话让做父母的沉默了下来，然后，是一夜的无眠。

“思妤明天就要走了，我回来看看她。”王振当时如此说道。

还是十月，跟王家有维系的各个家当都在月初盈利再创新高，将近月尾各项工作都已收尾开始下一个步调，王国庆将属于上个季度的收益分批转入了属于王思妤的账号。除了流动资金以及常备经费，王思妤并不打算给所谓的‘生父’留下多少……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去怜悯那个人，她拿走的，是她应得的那部分罢了。

大家都知道她可以让自己过的很好，王振的一句话让王国庆夫妇这才醒悟过来她这么做的原因。

王国庆夫妻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失去了一般瘫坐在沙发里。王母在哭，王国庆掐住太阳穴的大手遮挡住了他的眼，他是一家之主，家庭其他的成员可以哭，他……不能。

但吴芳在王思妤进入房间里不到半分钟，就再也沉不住气冲了进去。

“为什么？”吴芳的声音不大，却仿若嘶吼。

王思妤动作为之一顿，然后又继续收拾起来，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再能阻止她的离开一般。

她甚至没有去问他跟她为什么要从大老远的跑回来。

“我是去留学，又不是不回来了……一年后，我会在保送志愿上填写南大的。”王思妤轻声地说道。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美国……”吴芳真的伤心了。

王思妤无奈地摇头，这个吴芳啊，因为自身的条件，每次都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让自己揪心，但是啊……

“我只去那边一年就回来，你还跟着一起去干嘛？不是说准备在方海作出一番事业的嘛，跟着我走动颠沛流离实在没必要。再说了，就算我留在桂城，你们在方海不也是远远地分隔两地吗？”王思妤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解释道。

“那不一样……”吴芳一把握住王思妤的手，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

吴芳这次回来就已经超乎了朋友之间的关系，再出格一些，恐怕就会被王国庆夫妻看出什么来了。她想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太露骨让人发现，可是激荡的心情，却拼命驱使她去抱住这个女孩，让她不要离开自己太远……

“我总不能一直让你们保护，我也想自己长大。”手背握得很紧，王思妤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去拿开对方的手。那明明握得很紧的手，却在她拿住的时候变得轻柔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分离开来。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都还在为自己考虑。

王思妤的心都快要化了。

“对不起……”那轻皱的眉随即便散开，吴芳却似乎背负了很大地罪过一般低下头，“我可以一直保护你的……阿振，你是木头吗？就不能劝劝思妤啊？”

自己的劝说毫无用处，她开始指望另一个人来。

王振已经在门口默默地看了很久，当吴芳开口的时候，他才真正地走进房间里来。

“寒假……过年回来吗？”王振问道。

王思妤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或许……不回了吧。想看看老外是怎么过新年的呢……”

“那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王振又问道。

他只问自己的归来，却不问为什么离开。王思妤能听出他的意思，为何要如此询问明明还没有离开的自己。

“我会在南大从大一读起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归期在哪一天，但是归期最长的终点却给自己定了下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即使自己还在桂城，在方海的他们也注定了分开，既然如此，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担心。

同样的是牵挂，自己可以让他们远去，他们也应该对自己放手才对。

“好，哥会等你。”王振弯下腰，替她叠起衣物，“我来帮你，别漏东西。”

“王振！”吴芳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吼道。

她让他的劝说不是这样的！

王振侧过脑袋瞄了吴芳一眼：“你觉得学校动了那么大的力气，现在还能临时换人吗？思妤自己的态度你看还能改变吗？既然都要走，就让她走得轻松一些，不要太牵挂，好吗？”

吴芳一怔，随即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

在哥哥跟吴芳的帮助下，王思妤不多的行李依旧整理了一个多小时。每个人都在下意识地放慢自己的动作，似乎这样能够让彼此相处的时间能够更多一些，哪怕知道飞机起飞的钟点不会因乘客的动作放慢而延缓。

一个背包，一个不大的旅行箱，就是王思妤所有的行李。拖着箱子来到客厅，父母还在静静地在沙发里坐着，只是他们的目光，一直在随着孩子的移动而流转。

“爸、妈，对不起……”王思妤低下头，含着怯意小声地说道。

离家的孩子要去哪里，是应该跟家人说一声的。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王母哆嗦着嘴唇，“天气凉了，衣服带够了吗？”

点头。

“证件检查好了吗？别漏了。”

点头。

“要按时吃饭，别饿着。”

点头间，有晶莹地东西在空气中挥洒，摔到地上，不见了。

“经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知道吗？别让妈想得心疼。”

“妈……”王思妤在那一声似乎蕴含了她所有对母亲的爱的呼唤中，丢开行李箱扑到王母的怀里。

泪，早就模糊了眼。

只是拥抱，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拥抱，王思妤拼命地汲取着母亲身上的温暖。

忽然有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会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无法再像这样感受母亲的温暖了吧？

“走吧，走吧，别误了飞机。”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国庆摆了摆手，与女儿告别。

王思妤支起身子，不敢去正视父亲的双眼。

这样的温暖的家，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让一个父亲内疚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父亲的内疚，只会让王思妤更为内疚，这就是她对这个家的眷恋。

“爸，原谅我……”

“你没做错，我拿什么原谅你？去吧，你长大了，也有选择今后走什么路的权利了。”王国庆充满疲惫地说道。

“爸，妈，我走了。”王思妤拾起行李，一步三回头。

“路上注意安全。”王母说。

“……早点回来，爸给你做好吃的。”王国庆抬起头，像过去的无数年里一样，对出门的孩子说。

就好像，女儿还要回来吃晚饭一样。

王振跟吴芳，早就跟随在王思妤的身后，他们要送别更长的一段路。

王国庆跟妻子从女儿一进门开始，就没起过身，或者说，这一对父母失去了起身了力气。

“女儿没了……”王母抹着眼泪。

王国庆难得地在妻子面前掏出香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会回来的，女儿还在。小鹰跳崖学会了飞翔，咱们的女儿，总有一天会飞会来的……巢在这里，家就在这里，会回来的……”

他的话是对妻子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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