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妹

“知道你没事了就好，大老远的，妈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今后别不管不顾的，别让妈再操心了，好吗？”

“嗯，妈，以后我都不会了。”王思妤乖巧地应声道，隐约地，她似乎听到了目前的抽泣声。

“有空多打几个电话回家，让妈知道你平安就好了。现在你爸没在家里，快寒假了，朔日那边生意挺忙的，回头，别忘了给你爸也打个电话去。”王母絮絮叨叨地续道。

“唔……”

这一沉吟，王母就知道女儿的心思了，不由叹道：“现在这边天都还没亮，他们没在一起住。妈就不跟你啰嗦了，听话，给你爸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嗯！”

跟母亲的通话便挂断了。

他们没在一起住……王思妤哪能听不出来这是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心情？越是知道这一点，她越是愧疚。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给多少的人带来了困扰？一直还以为自己有多珍惜朋友，这倒好，一走了之将口口声声说珍重的朋友弃若敝屣又算是什么？

美国这边其实已经大半夜了，虽然三人一宿舍，看到自己用母语通电话还在哭，同学都理解的不说什么。

虽然还不熟悉，可连她们都会为别人考虑，更何况那些相交已久的朋友呢？

王思妤只觉自己做了一件有史以来最傻的一个决定就是做什么交换生。

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

斯灵顿高中住校的学生之是很少的一部分，健全的社会制度良好的交通法度有着校车专用的车道，让学子们可以在大学之前一直呆在各自的家庭中感受父母的爱。

论校园的设施，比十八中也高出一线，至少人家的科室都允许学生操作而不是国内的那样大部分时间用于应付领导视察。甚至这里的学生，成绩好固然让人佩服，但成绩差的有一个特产同样能够获得尊重。

王思妤一直在适应，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教育制度确实比国内好得多……除去不时发生的校园枪击事件外。

但是，这里没有家。

王思妤拢了拢外套，深吸一口气才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是思妤吗？”

家里的人，都在惦记着自己。不然的话，每次电话打通自己还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他们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爸，是我。”

‘爸’很容易念，‘爸妈’两个字往往是孩子最早学会的两个发音，哪怕是全世界，相差也是无几。但是王思妤从来没有想过，间隔数月之后再喊出这个读音的时候会是那么心颤。

“在美国，能适应过来吗？”王国庆温声说道。

“嗯！”仿佛嗓子眼里塞了东西一般，王思妤发现居然只能发出一个声音来。

王国庆得到了肯定，又是说道：“能适应过来就好，要是觉得不好，那就回桂城，回家，爸给你想办法回十八中继续读，我女儿向来争气，不需要镀金也是个好孩子。”

没有说教，没有指责。

但王思妤听着父亲溺爱自己的话，心都快融化了。

在父亲轻声温语的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的不舍与思念？以前看不到，但此时听到了，直入心田。

“爸，对不起……”王思妤抹着眼泪，“我不能就这样回去。都已经出来了，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会给你们丢脸的。”

爸，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让你们骄傲的，一定。

“嗯，你觉得对那就去做，爸支持你。”王国庆一句话，却给了女儿最大的支持。

也让王思妤泣不成声：“爸……你还好吗？酒店、阿哥的‘火烧赤壁’还有旅行社……您别累坏了身体啊。”

“没事，我身子骨还硬着呢。酒店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事，临近春节忙一阵，过后就轻松得多了。‘火烧赤壁’那边，冯老弟还有刘总（刘霞）看管着，除非新品开发，不然也用不着我操心。对了，最近那边还推出铁板烧，不烧炭火改用电的，安全隐患解决不少，吃的人也多，今年的第一个季度估计营业额还得涨。等你回来吃吃就知道好了，铁板烧的大酱有两个还是我做的……”

“嗯，我会的，我会的。”王思妤忙不迭地应声。

“至于旅行社……”王国庆有些支吾。

“爸，您说吧。女儿听着呢，二叔……他做得来吗？”王思妤何尝不也是犹豫。

王国庆叹了口气道：“他终究是你生父……”

“叫一声爸，我不想让除了您之外还有人答应……”王思妤执拗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叫他一声干爸或者父亲，他说，他会接受的。”王国庆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实上，他何尝不想让女儿叫自己一辈子‘爸’。

王思妤不说话了。

不答应，也不拒绝，王国庆听了半晌得不到女儿的回答才续道：“你父亲的本事比我大得多，旅行社既定的原发展计划一直进行得如火如荼，甚至执行得比原先还要完善。上个礼拜他还跟林恩谱搭上了线，准备朝新马泰发展自己的驻点，然后在桂城的周边城市也设立分社，自己带团去那边旅行，不再局限于桂城一偶。”

“对了，原先给你父亲留下来的酒楼的那部分收入，他全给你哥做方海那边的‘火烧赤壁’去了。现阶段旅行社的发展，都是用你留下来的东西继续做，上个季度有个国庆节，又是算四个月份，其实你也打算给他留下一笔发展资金的对吧？有了这一个季度的资金，等春节过了，就有大动作要做了……那个胡礼不错，你父亲准备亲自带他一段时间，打算将他培养成班底……”

‘二叔’是王思妤给莫老二的定位，‘你父亲’何尝不是在暗示着王国庆的意思？

王思妤默默地听着，没有应承也没有一口子地拒绝。她不傻，哪能不知道或许有一天真的要那么做。就像幕青青说的，一声称呼又不会少一块肉，况且人家还能给她创造那么多？

要说‘自己’，在2011年的6月24日属于‘王振’的自己已经死了，作为‘王思妤’而新生，那一天之前就算是上辈子。就算心里有千万个不接受，但今生的血管里的的确确流淌着莫宇的血。

或许没有新生，自己也能将生活继续。但没有新生的话，自己恐怕也活不出如今的精彩。总之，还得感谢他与那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生母’，不然已经‘死’了的自己，连新生的机会都没有吧。

王国庆说了很多的话，不是他絮叨，而是他怕自己不说些什么的话，难得开口说话的女儿会很快地挂掉电话。但只要他还在说，女儿就会在听，哪怕听不到女儿的话语，可能够听到女儿的呼吸。

通过父亲，王思妤总算是了解到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多少事。

这个世界不是离开了谁就无法继续的，自己离开了，大家依旧继续着过往的工作。从这方面来说，自己的离开毫无意义。

但自己的离开，却给许许多多的人带去了不快乐，带去了伤心憔悴……

这才是让王思妤真正自责的东西。

“爸，我要休息了，我这边……很晚了。”王思妤在父亲说话的空档赶紧说道。

如果再说下去，自己心中感情的大坝将会决堤，然后又不管不顾的跑回去……那样的话，那些对自己前来留学给予期望的人又该为之失望了。

“……唔，去吧。家里都挺好，别担心，好好学习。”王国庆话语中隐隐透着惋惜。

在女儿看不到的朔日，通着电话走出门的王国庆已然看到了二弟朝自己走来。

到底，他还是没机会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

又哭了一阵，眼睛都有些疼了。

时间会解决很多事情，比如说王思妤知道了后悔；比如知道了即使像幕青青与苏媛再像也不是一个人如自己与哥哥如今连外貌也不再一样一样；再比如体会到了大家的心情就如大家照顾自己的心情一样，彼此心里都会有道坎，迈过去了，那期待的温暖也不远了。

怪不得有人说，人的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都是在重复着犯错以及改正错误的过程。

知错了，那便该吧……等回去的时候，该是向大家好好道一声‘对不起’的。

想着想着，好像很有必要给很多人打电话才行。

从学校的交际到校外的交际，零零总总随便算算十几二十号人，一个说个十分钟半小时的估计一夜就不用睡了。

慢慢来吧……王思妤心中叹息。

但有个人是要马上打电话过去的，那个当哥哥的说等自己给家里打过电话之后记得给他打。如果不跟他说句话，估计他会一直等到自己打过去的那一天。

“跟爸妈打过电话了吗？”王振的第一句话就是。

“嗯，有好好说过话了。”王思妤认真地说道。

王振的声音顿时轻松了很多：“那就好，你那边很晚了，打过了我就放心了，早点睡吧。反正号码知道了，今后常联系就是了。”

“那我挂电话了啊？”王思妤知道自己不先挂断的话，他会一直等到自己先挂的。

“等等……”王振突然又想起点什么来，“马上放寒假了，春节……回家好吗？”

“……不！”王思妤定定地拒绝。

“为什么？不是跟爸妈好好说过话了吗？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们吗？”王振不解地说道。

王思妤用更加认真地语气说道：“哥，我想过了。我要在我回去的时候，能够让他们骄傲。”

在王思妤看不到的方海，王振迎着太阳眯起眼睛：思妤，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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