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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的青春

第40章

第40章

第二天,我和柳月在金鳞湾汽车站乘车,径直就去了陵江市第一中学。

当我们一路找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半上午了。这是全市最有名的中学,座落在一座树木茂密的山岗上,面朝闹市的车水马龙,背对嘉陵江的滔滔江水。沿着一条倾斜的车道上去,就能看到绿树掩映中的一座三层楼房和几幢散落在山腰上的形状各异的小楼。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筹备处就设在其中的一座两层的小楼里,当我们问到陈焱的时候,他正在开会。那是一个圆形的会议厅里,围绕一张圆形的会议桌,从里往外坐了一圈圈的人。会议好象并不限制人们的参加,不时有一两个人出来,也不时有一两个人进去,但除了围绕会议桌的人们所发出的讲话和争论的声音外,其他的人都在后面找张椅子轻轻地坐下,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仍然显得很安静。

我们站在走廊里,听到他们正在讨论召开一个什么大型会议的事,在穿堂风掀起会议室布帘的时候,看得见坐在会议桌前的陈焱,听得见他不时地大声发表自己的意见,似乎是会议的主持人。

太阳的影子慢慢地向东移动,终于,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椅子移动的声音,散会的人群从会议室里涌了出来,我们看到了陈焱,赶紧迎了上去。他看见我们,有些诧异,回身掀起布帘,朝里面喊了一声,闻梅应声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大家见面后都很高兴。

我问闻梅:“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说:“陈焱在这里筹备组建陵江市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缺少人手,就让我来这里帮忙,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这不,刚才开筹备会,又给我派了一大堆活。”她拍着手里拿着的一堆文件说。

陈焱说:“唉,说话要讲良心,你可是我们筹备小组的正式成员啊。”

闻梅笑了,也没有反驳他,看了看仍在往外走的人群,说:“现在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说话。”

于是她沿着一溜下坡的石级,把我们领到山坡后面。这里一面是临江的悬崖,站在条石砌成的栏杆前远眺,收入眼帘的是横在远处的悠悠群山和躺在脚下的一江碧水,几片白色的船帆在江面上静静地滑过;一面是修葺良好的花坛,高低错落地种着些山茶,玉兰和杜鹃,花坛中央竟有几树开得正艳的腊梅,暗暗地飘来一缕缕幽幽的花香。

悬崖边岩石的缝隙里长出一棵黄桷树,巨大的树冠伞一样地撑开来,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片灰色的阴影,阴影里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在石凳上坐下后,柳月把那张王远志写的纸条递给了陈焱。

陈焱看了看那张纸条,又把它递给了闻梅,笑着说:“这个王远志,有过两次交道,就记住了我们,把你们支到我这里来,讲讲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柳月向他们讲了金鳞中学发生的事情和我们去陵江大学的情况。

听了我们的话,陈焱说:“你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也是其它中学面临的问题。当前全市中学生没有一个统一的红卫兵组织,各中学以前零星存在的造反派红卫兵和中学生红卫兵解散后自行组织起来的红卫兵全都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正在筹建陵江市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你们就作为我们的一个下属组织吧。”说着,他从手里的拿着的纸卷里抽出一张来,展开后指给我们看:“这是准备成立大会后在《陵江日报》上发表的号外版,我把你们也列为发起单位吧。”

我接过那张已经排版的报纸,正面的通栏大标题是“热烈庆祝陵江市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成立正式”,整个版面就是一张宣传画,背景是一面翻卷着的红旗、中景是工人、农民和一个战士的形象,前景是一个攥着一只拳头作打击状的红卫兵。背面分作两栏,一栏是发起单位,一栏是祝贺单位。我注意到祝贺单位中位列第一位的是陵江大学红旗造反兵团,往下看去,有一大串陵江市赫赫有名的造反派组织的名字,其中却没有工业大学战旗造反兵团。我有点奇怪,问:“祝贺单位中为什么没有工业大学战旗造反兵团呢?”

陈焱说:“我只负责与陵江大学红旗造反兵团的联系,工业大学战旗造反兵团是由我们另外一个同学联系的,听说联系过了,但一直没有答复,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问题,今天那个人又去了,现在正等他的消息。”

于是我在发起单位一栏旁边的空白处工工整整的写上了“金鳞中学红卫兵独立师”。

柳月拿过报纸去,看了一下,画了一条线将那几个字框了起来,拉到了一长串发起单位的名单中,高兴地说:“没想到我们千难万难的问题,让你们这么顺利地就解决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闻梅笑着说:“‘踏破铁鞋’就已经是功夫了。原来的打算是等司令部成立后,进入大规模组织发展的阶段再联系你们,谁知你们那里现在就已经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情况。”

陈焱说:“可是,这仍然没有解决你们与‘火炬’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和王远志的意见完全一致,既然大家现在已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应该团结起来,与共同的敌人展开斗争,不应该还这么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

我和柳月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闻梅说:“依我的了解,这个问题解决起来难度很大,现在最多只能做到不再发生类似‘最后通牒’这样的事情。”

陈焱说:“我还是希望你们回去以后,主动找他们谈一谈,看独立师和‘火炬’有没有可能联合起来,成为金鳞中学的共同发起人。”

我看了一眼柳月,她没有说话,我就说:“那我们就再试一试吧。”

陈焱说:“你们就率先跨出这一步吧,也为以后的联合打下一定的基础,不过,最好今天就去。”说着就在报纸上“金鳞中学红卫兵独立师”的后面写上了“火炬战斗团”几个字,又在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柳月,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火炬’不反对,最迟明天下午给我电话,以赶上成立大会的召开和报社的排版。”

柳月问:“召开成立大会我们派人参加人吗?”

陈焱说:“刚才召开的筹备委员会议明确了成立大会缩小会议规模,扩大宣传规模的精神,决定成立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红卫兵群众主要安排市中区的学校参加,市中区以外每个发起单位只安排两个参加会议的代表名额。”

分别的时候,我对闻梅说:“你认识陵江大学的王远志吗?”

“跟陈焱去见过两次,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但没说过话。”

“他就是那天在人民大会堂代表大专院校造反派红卫兵,给程旭东提三条要求的代表。”

“我第一次跟陈焱到陵江大学去就认出他来了,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认出我来了,反正是我没有说,他也没说。”

“那他认出陈焱来了吗?”

“怎么没认出来,人家一见面就跟熟人似的,一通话说过之后,就说‘梁山泊的好汉,不打不相识’这不,有事儿就找他来了嘛。”

“那他根本就没有认出你来。”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如果他认出来了,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我们到陵江大学找他的时候,互相一捅破,他对我们很热情……。”于是我给她讲了昨天见到王远志的情况。

听了我的话,闻梅说:“看来他还是个有原则,而且有肚量的人。”

在金鳞湾车站下车后,柳月跟我说:“还去不去找谷易容说共同发起的事儿啊?”

我知道她心里不愿意,撇了她一嘴,说:“怎么不去,当时陈焱说的时候,你可是没有反对啊。”

“嘿!当时我什么也没有说,是你答应下来的哦。”

“但那张纸条可是你接下来的哟。你是独立师的政委,是我们的头儿哩。”

她的口气软下来,说:“咱们商量商量,分头行动,我去给汤博汇报我们找陈焱的结果,你去找谷易容谈共同发起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成立的事。”

我说:“凭什么,讨好卖乖的事留给你自己,吹灯拔腊的事就推给我?”

她笑着央求我说:“哪个剃头匠师傅都会遇到一两个难剃的头,谢谢你。”顺势就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塞到了我的手里。

分别后,我立即赶到学校。这时,已快接近中午了,学校已没有什么人,操场上空荡荡的,路上也没有人走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虚。我不知道现在学校的情况,先悄悄来到教学楼,从应急通道上到五楼,一看,队部大门锁得好好的,屋里的桌椅板凳也都没有移动过的痕迹,一颗悠着的心就放下了许多。又来到露台上,站在女儿墙后面往图书馆看,透过树丛的缝隙,看见“火炬”队部门前人头人攒动,围着很多的人,等了没一会儿,那些人就沿着那条大路向校门口去了,这时,我才往下跑去。

我径直来到“火炬”的队部,推开门的时候,看见谷易容和一个女生正要往外走。

见我来到,她停下来,脸往下一沉,说:“林木生,你怎么不早一分钟到这里来?你是在藐视我吗?”

我笑着说:“哪能呢,我刚从外面回来,急急忙忙地就来找你,你看,现在还一头汗呢。”

“你信不信,我只要吼一声,那帮人立即就能返回来,把你揍成一堆臭****。”

“我信,但我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无冤无仇,你们打了我,打了我们的人,血债要用血来还!”

“你也别这么说,双方互相都有受伤的,半斤八两吧。”

“那不一样,我们流血是为了捍卫**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你们受伤是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卖命,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如鸿毛,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是有事。”

她仍意犹未尽,说:“好在我注意到,那天还没打起来的时候,你就提前溜了。你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见她没有把那天的恨记在我的头上,就顺坡下驴地说:“别说得这么难听,你知道,舞文弄墨的事我还能对付两下子,拳脚上的功夫,不是我的长项。”

她得了意,就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借你一个胆儿,也不敢跟我们斗。”说着,从那个女生手里接过一件很漂亮的高领外套罩在身上:“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在她穿衣服的时候,我看到她转动脖子的动作有些僵硬,仔细一看,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想必是在前天的打斗中也受了伤。

我说:“筹备中的陵江市中学生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正在征集发起单位,我们去登记了一个金鳞中学红卫兵独立师的名字,我想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有好事不能忘了你们,就把火炬战斗团也登上了,又怕你们不愿意,所以特别来告诉你一下,我这么做,你不会反对吧?”

她一听就急了,瞪大了眼睛吼起来:“我说林木生,你好大的胆儿,凭什么不征得我们的同意就敢把我们的名字也登上?”

我说:“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是把全市各中学分散的红卫兵组织起来,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形成全市中学生统一的革命造反组织……”

她打断我的话说:“你当我不知道,这是陵江市反革命投降主义思潮和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结合所产生的一个怪胎,今天上午他们的人还到工业大学来征集祝贺单位了,让工业大学战旗造反兵团给轰了出去。”

我佯装委曲地说:“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实在不同意,我去撤下来就是了,都是革命群众组织,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她说:“你说什么!你们也算革命群众组织?今天上午在工业大学,如果不是你们从嘉陵江里救起来的那个周文龙丧失革命立场,极力阻挠,我们早就把你们那个所谓的汤师长、高部长和艾部长给揍了。刚才你在校门口也看见了吧,那些人都是金鳞湾地区各大专院校的革命造反派,都是来支持我们采取革命行动的,要不是因为你们脚板上抹油——溜得快,如果不是我一时心软,想到都是国家的财产,刚才就把你们独立师连人带东西都给收拾了。”

我还想说什么。

她却不耐烦了,挥着手说:“你赶快回去,立即把‘火炬’的名字给我撤下来,如果在发起单位里出现了火炬战斗团的名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一看她那决绝的态度,知道谈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赶紧返身出来,她还在在身后送出一句话来:“你们就等着瞧吧,一场新的革命风暴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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