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这段对话, 底是发生在去，还是发生在虚数始，除却阴阳五行道祖外, 或许连阮慈都不清楚。举世中，亦只有二胡有这个机缘, 目睹了这番会, 虽然不能参透话中所有玄机，但亦悟阮慈拒绝的，乃是一步登天的合道坦途。本方宇宙就是阴阳五行道祖的内景天地，他想让谁做道祖，一言下，自有奇缘遇合生成, 让阮慈名正言顺地得道祖权柄，甚重启宇宙都未知。阮慈所拒绝的，不但是这个所有生灵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更是自身恢复旧观的机缘, 如今她在实数中的本体已然湮灭，只有这一丝残余，只能在虚数始苟延残喘，一旦回实数中，只怕连一丝宇宙风都抵挡不了, 顷刻便会融化在风雨中！

只凭一时快意，回绝了道祖, 还当永恒道主，当真心胸宽广，被厌弃了还要反来扶助她？阴阳五行道祖根本没有多余言语，便将他方才赐予的一切重收了回去, 此时的阮慈，又该何去何从？

二人心中无限忧思，不知该怎传递给如今止一丝白雾的阮慈，只是凝望着水潭上蒸腾起的烟雾，几番张口都是欲言又止。此时深潭中，亦是映出了外间情境，是二胡心中最担忧处——如今的洞阳道域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片刻前还是琅嬛周天最大威胁的大玉周天，此时那玲珑圆球已是黯淡无光，从最深处一点一滴往外蚀刻出淡淡黑『色』，这是被洞阳道祖仔细搜查后，随即抛弃，因怀疑还有些许生机被寄宿在巨人中，因此诸般道祖都搜索一遍，大玉周天哪里经得住这样翻覆的道韵鼓『荡』！所有生机全都耗尽，正在缓缓化为飞灰。至于那大玉生灵化为的巨人，自然是早已不复存了。

这便是在道争中随波逐流的结果，甘愿为王前驱，哪怕是贡献所有，下场是如此惨淡。二胡心中都有些唇亡齿寒般的不忍，见那诸多道韵在宇宙虚空中纵横来去，往虚数内侵入，心下更生忧虑：若是从前，不论外间如何闹腾，虚数始都是道祖难以抵达地。但如今情况已是不同，虚数始曾被人造访，便不是不触及地，根本规则已发生变化，且当时还有一丝因果联系在外，在虚数中，一切都不会消逝，这些道祖灵韵在虚数中左右翻找，或许不是此刻，但终有一日，以寻联系，尝试往虚数始渗入力量。

在此地无有寿数一说，但修为是否会随时间增，二胡便不明了，难道阮慈是想在此地重潜修回原有修为，向合道发起冲击？但那要面临的变数，未免太多了些……

重重顾虑，似乎都在那股白雾感应中，但其无丝毫回应，是化为一只手，对二胡往后挥了一挥。胡闵、胡华微微一怔，忽地明白来：若要在此处许愿，便是在深潭前，心思澄清明净，他们二人便是凭此从深潭中唤起念花，复生念兽，阮慈此时……阮慈此时……

是啊！他们已许了自身的愿望，但阮慈，阮慈还未许愿那！

虚数始的规则，底是天然如此，还是应洞阳道祖主导下，众道祖的想象生？从结果论，似乎不必计较起因。但二胡此时已然打开眼界，约莫能够体会其中区别——倘若是阴阳五行道祖的手笔，那阮慈向深潭许愿，其实与和阴阳五行道祖直接交流无不同，但倘若其规则是洞阳道祖诱导来，那便不同了，乃是本方宇宙自发的变化。阮慈若以此合道，虽然和阴阳五行道祖间有因果牵连，但却不会像是阴阳五行道祖直接赐予真名，设下权柄，甚至以此为由重启宇宙一般深刻。

先天道祖，其权柄便是由道主赐予，非自身修得，因此先天道祖难合第二道，难超脱出本方宇宙。涅盘道祖好，青君罢，殚精竭虑，便是要摆脱和本方宇宙这极度紧密的结合，甚至不惜献祭道果，谋求一个重合道的机会。二胡想通了这一点，方才恍然大悟：阴阳五行道祖赐名，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青君，其为道祖佩剑，尚且不如此。师尊一向是心高傲，魄惊人，又焉会如此将就？

他们碎步往后退去，望着白烟袅袅，在潭前变换形态，胡华不由暗中想道，“或许能成就道祖的，都是『性』格偏激自人，若是易地处，哪怕不在乎自身道途，想因殁的亲朋好友，为了的道途以身送，继合道争取余裕的那些洞天修士，甚至是被亲手湮灭的周天。在永恒道主面前，或会暂退一步，请他将周天复生，又或是为这些真灵都寻个好去处。但恩师便是根本无有此虑，她有时慈悲细致，但有时却又冷酷了极致，不论是什情谊，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此时师尊许愿，固然以一试，但一来她不知真名，便是未曾明了来去，二来按照此间规则，想要许愿成功，须得对愿望本身极其了解，想来意修功法，便是脱胎于此间。师尊想要许愿合道，那便要对合道后的境界极为了解，对道韵了如指掌……只有从道祖境界跌落下来的修士，才在此许愿回原有境界，师尊她，她……”

随他心绪，那白烟变幻莫测，像是在运转一门功法，洞『穴』外忽然传来滔滔水声，胡闵在胡华身边急声道，“不好！意修功法，果然引来了太一君主！”

原来胡闵在担忧的是这一点，阮慈周身所带的因果，像是虚数始外飘『荡』的丝线，此时她运转意修功法，那是太一君主亲传，或者其中有阴阳五行道祖的好恶在推波助澜，顷刻间，时间道韵已是闯入左近，只是暂还未得其门入！

胡华五脏六腑，蓦地往下一沉，他所虑者，反倒不是时间道祖，是——

怀中玉蛛，八目突然亮起，似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张牙舞爪，那玉蛛中，明明白白有种情念正在争夺身躯的主导权，黄掌柜熟悉的嗓音在二人耳边淡淡叹道，“们实不该带入来这里……”

下一刻，仿佛被人掐断，玉蛛上，种灵炁正在激烈交战，二人仿佛已听了洞阳道祖的笑声——洞阳道韵，乃是交通道韵，天地间只要有物交融，便有此道。时间道祖来左近，尚还暂且无法入，但却为洞阳道祖指明了方向，让他找了沉睡在虚数始中的黄掌柜。

他的道奴！

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大悲大喜，却底还是被洞阳道祖找了虚数始，他认定的超脱机！

正在此时，时间道韵已涌入其间，闵、华二人只觉得身边时序忽变得极慢，人都是辛苦扭转对视双眼，望向潭边白雾，心头亦难免涌起挫败颓丧情，难道——最终还是——

目光投去，二人已是十分缓慢的思绪，却都还是不约同地怔了片刻。只见潭边一名少女，正回首看着他们，身形凝实，蒙着淡淡荧光，越发显得风神秀丽，眉宇带笑，那笑意生无比，含有无限深情惊喜，仿佛比世间万物都要更加鲜明。在她身后，那深潭中『射』出星光无限，由淡浓，仿佛其中象万千，正从水潭中缓缓升起，将所有虚幻中的变化，全都投入少女身躯中，令她的身躯更加实在，更加凝炼——

无穷无尽的道韵，从潭水中满溢出来，犹如洪流，卷洞中一切，胡闵、胡华、黄掌柜，还有那终于渗入虚数始的大道韵，都被这洪流冲得向外跌去，无有丝毫招架力。

宇宙中，刹那间亦是异象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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