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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繁花——蓝雪

吾将上下而求索

崇德四年开始的北辽与天启之战,进行地颇为艰难。这艰难并不是指两国的负担能力,毕竟他们双方的君主,似乎都预感到这一场战争的降临,所以分别做了充分的准备。这艰难,主要体现在了战场上。在刚开战的时候,天启靠偷袭占得一些先机。但北辽的军队历来强悍,不论是兵员素质还是马匹的质量,都比南方的要好,领兵的将领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所以他们很快就稳住了局面。但北辽的军官们,一向对天启的军队,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觉得那些南边来的秀才,是不可能会打仗的。这次开战也一定会重蹈以前历史的覆辙——无论天启开疆阔土的气焰有多高涨,最后在北辽的强军压境下,只能以双方和谈为结束。

可这一年,北辽人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天启的军人或许不如北辽的强壮,但他们的军队却表现出惊人的韧性和耐力,领军的将领北辽人也不陌生,就是那个已入暮年,传说已经要回乡养老的魏贤。北辽人本来还在嘲笑天启无人,居然派了这么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来对阵。可他们没笑多久,就发现这个魏贤,绝对是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战术与从前相比大相径庭,不但灵活多变,而且神出鬼没,如果不是情报确定对方确实是魏贤领军,北辽曾与他打过交道的将官,真要怀疑那是否是另外一个人了。更不要提如今的天启军队,早已是今非昔比,不但他们的军人比从前强了很多,而且各种军用装备都作了改良和发展,即便是同样的东西,他们军人手里拿的,也肯定比北辽人所用的东西新。而天启的资源本来就比北辽丰富的多,北辽大部分的铁器、药材都要依赖从南边的进口,如今战火燃起,互市的交易当然停了,若北辽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他们可就真的有大麻烦了。

几次对战失利以后,北辽的将领压力陡升,不得不收起了所有的轻视态度,再也不敢小看对面那些秀才兵了。可几次急袭进攻、阵地围剿,都没起到像从前那样的效果,对面的天启军队就像是软绵绵的棉花胎,不管多硬的拳头砸过去,力气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那棉花胎就会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反弹回来,给拳头一个丝毫不差的回击。就此,冻马河的战场上,出现了近百年未得一见的两军对垒僵持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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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背山中某处北辽扎营之地

山中的夜晚还是很凉的,尤其是在这半山腰山上,夜风不仅冰冷,而且卷带着很重的湿气。一堆粗大的木柴堆在一起,燃起了一个大篝火,火苗高高的窜起,虽然也不停地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却将它周围的冷湿之气赶得一干二净。朗星翰坐在篝火的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前线送来的战况邸报。蓝子轩坐在他左边不远的地方,除了亲兵来送邸报的时候,他抬头扫了一眼朗星翰外,就再也没看他,只是靠着树干悠闲地坐着,时不时的举起手中的皮囊喝上一口。

“难得你喜欢我们的酒。”朗星翰看完那封八百里加急的邸报,随手扔进了火堆里。火苗“忽”地跳高了一些,那张纸片瞬间就被吞噬地只剩灰烬。

“烧刀子虽然辛辣了些,可仔细品来,余味中仍有浓郁的香甜。”蓝子轩扬了扬手中的皮囊,“所谓入乡随俗,而且到了北地,气候比南方寒冽许多,只有这酒筋道十足,又能暖身,怎么能不多喝些。”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酒量如此之好。烧刀子是烈酒,劲道可是厉害的很。”朗星翰拿起一根树枝,捅了几下面前的篝火,火堆中窜出几点火星,被夜风迅速地吹散开来。

子轩笑了笑:“不管多烈的酒,不过入口呛喉而已。天启的女儿红、竹叶青,都是有名的陈年好酒,入口纯厚绵长,开始时或许会觉得软而无力,可它们的后劲却非常大,比起这里的烧刀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不熟悉的人,以为那酒没力道而猛往下灌的话,之后他肯定被上头的酒力逼的后悔。”

朗星翰眯着眼,看了蓝子轩一会儿。后者说话时神态自若,似乎就是在对酒品头论足,没有丝毫影射或暗喻他事的样子。前线战况邸报是直接送到朗星翰手里的,除非驿站转送出了问题,否则别人根本没有机会碰到。不过对于蓝子轩这样的人,多一点提防总是没有坏处的。

想到这里,朗星翰便状似随意地问:“如此说来,蓝大人是更喜欢天启的女儿红与竹叶青了?”

火光在蓝子轩的脸上闪动,他的脸色一会儿被映得通红明亮,一会儿又被笼在黑暗之中,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直没变:“其实不管什么酒,只要是好酒,我都喜欢。酒酿出来,就是要给人喝的,只要有心,什么样的酒都能尝到。皇上若是对天启的酒感兴趣,以后定有机会开怀畅饮。”

朗星翰轻笑。不管蓝子轩是否意有所指,他一个文官,如今单枪匹马的陷在他大军之中,还有个妹妹要顾及,就算言语上耍些机关,又能有多大作为?不过,朗星翰还是决定要派怀安去查查情报输送是否有漏洞,才是稳妥之策。否则,就像蓝子轩说的,让那“纯厚绵长的酒上了头”,那可真是马失前蹄,得不偿失了。

“咱们现在谈谈你妹妹。”弯子绕完了,朗星翰语峰一转,直入主题。蓝子轩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前者。

“我不明白蓝雪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进山的路,我也不想搞明白,只要她能把我的人带到地方就行。”朗星翰的脸色严肃,“你说要循序渐进,可我时间不多,办不到。来硬的又没效果,伤了她亦非我所愿,所以这件事我不再插手。我只希望你看紧些,别闹出些迷路之类的事情。”说到这里,朗星翰的神色缓和了些,“咱们利益的共同之处,都在那里的东西上。你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我只是有些担心蓝雪……”

“你放心,她一定可以把咱们带到该去的地方。”蓝子轩打断了朗星翰的话。后者一挑眉毛,带了些质疑:“你又如何确定,她说的路线就一定正确?现在我的兵马,全靠她一人带路,若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可是赔不起!”

蓝子轩注视着朗星翰,眼神中带着自信:“雪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总知,这次进山,必不让你空手而归就是。”

“那就好。”停顿了一下,朗星翰又问,“你用的是什么?你可是告诉我,离魂香会伤到她的。”

“皇上既然承诺过此事不再过问,就何需追究此事。”蓝子轩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朗星翰一时语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追问,是真的不想她被伤到吗?还是因为怕她受伤,无法带路?想到这里,心中一时烦闷,抄起手边的装酒的皮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口。

他的动作和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都被蓝子轩看在眼里。沉默了一会儿,蓝子轩喝了一口酒,看着篝火轻叹:“她是我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害她。”

朗星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目视着火堆,火光影射在他的眼睛里,闪烁不定。最后,朗星翰只沉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女子的声音。朗星翰和蓝子轩同时站起身来,蓝子轩抢先道:“好像是雪儿,我去看看。”说完,转身便走。而朗星翰本已迈出的步子,就此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声音的来源处——在他所呆的营地外围的亲兵站岗处,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和一个卫兵争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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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做梦,之后虽然不是每夜如此,但总是在快要走到岔路的前几天的夜里,我一定会梦见那骑着马带着珠儿的中年男子,在山中前进。醒来后,便是一样的环境,一样的路线,我便将夜里见到的方向,指给朗星翰。就这样,也不知道在山里绕了多少个弯,现在我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圣女峰下。这山峰一年四季都被笼罩在白雾之中,远远看去,藏在白云后面的山顶,仿佛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圣女峰”因此得名。当然,这些都是我在梦里,从那中年男子跟他女儿的对话处“听”来的。

我已经猜到,那男子八成就是蓝雪的外公沈天哲,珠儿应该就是姨娘沈绣珠。可那个在我耳边的声音是谁?它总是引导我找出方向了路线,出了意外,就安慰我,让在梦中的我不至于惊慌失措。我对那声音并不排斥,相反,我还对它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或许是独自在梦中徘徊,太过孤独无助了吧。只要有那个声音在,我就不会害怕,因为知道身边有人在陪我,即使我从来都是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至于指路这件事情,我也曾想过把朗星翰他们带到深山老林里去,绕一辈子出不来。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出了事情,我也活不了。已经进山这么深,我知道自己一个人,就算认得路,想单枪匹马地走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先到了目的地,才能再做打算。况且,我的好奇心也早已经被勾了起来。就现在的情况看,这传说了上百年的宝藏有很大可能是存在的,那么,这富可敌国的宝库究竟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我就激动不已,从来只是在书中看过这样的情节,如今自己亲身置于其中,还是领路人,怎能不兴奋?我倒从没想过去得到那宝藏,只是好奇地想一探究竟而已。只希望这一路的坎坷不要白费,最后能如愿以偿的找到地方,也希望朗星翰能遵守诺言,放我离开。

做梦的这些日子里,身体总是特别容易疲倦,所以今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很早就在他们给我准备的篝火旁睡下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些冷,就醒了过来。原来前面的火堆已经缩小了很多,柴火烧了一半了。丽莎没在我身旁,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爬了起来,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到处都是站岗放哨的士兵。右边远处有一个很大的篝火堆,旁边坐着两个男人,我只能看到背影,好像是蓝子轩和朗星翰。我朝右边走了过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旁边窜出来的,身穿黑甲的士兵挡住了。我知道这是朗星翰的亲兵,就跟他说我火堆要添些柴,可和他说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不懂汉语,只知道跟我摇头,让我回去。大冷的晚上,被人拦在这里,驴唇不对马嘴地讲话,让我有点儿火了,声音就大了起来。

“雪儿,出了什么事?”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子轩快步来的我身旁。

“朗星翰怎么也不放几个懂汉语的人在身边?”我双手抱肩,缩着脖子埋怨。这山上的夜晚怎么这么冷?!子轩见我如此模样,忙脱下外袍披在我身上:“怎么起来也不多穿些衣服。”他轻声抱怨着,手上却利索地用袍子把我包了起来,“不是很早就睡了,怎么又醒了?没睡好吗?”他关心地问着,并不停地磨搓着我的双臂,让我能暖和起来。

“木柴快烧完了,丽莎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不过来找人加柴,你们唯一的领路人就要冻死了!”我没好气儿的说。

子轩笑了,看着我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儿,他温声劝到:“我马上叫人给你添柴,你快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呢。”说完,他就对旁边的亲兵说了几句辽语,那士兵马上低头领命去了。他回过头来扶着我回到了火堆旁。

“你和朗星翰在说什么?”坐下以后,我又往右前方张望了一下,好像刚才朗星翰正站在那篝火旁边,不过现在人已经不见了。

“在说你。”子轩淡淡地道。

我听了一愣。本来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的,想着他顶多说两句应付我一下,没想到他开口就告诉我,他们在谈我。

“说我什么?我为什么能知道路?我会不会骗你们?说最后要如何处置我?有没有打算杀人灭口?”想都没想,一连串的问题就脱口而出。

这时,士兵送来了木柴,子轩示意他加到火堆中,然后才道:“首先,朗星翰对你如何知道进山路线,并不感兴趣;其次,你不会骗他,因为你知道骗他对你一样没好处;再次,他没有说过最后要如何处置你,但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伤害你。毕竟,他对你……”说到这里,子轩微不可觉地停了一下,才道,“他对你的重要作用,知道的很清楚。而且之前他曾答应过要放你离开,一国之君,对外的时候,诚信多少要讲一些。就算到时候他真的食言,哥也有办法让你离开北辽。”

我看着他笃定的笑容,一时有些迷惑。他现在的样子,和从前那个亲爱的大哥蓝子轩,没什么区别。即使我已经知道,他的心思绝对没那么简单,可还是禁不住被他的神态和语气打动。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我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吧。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带着这样一副温情脉脉的面具出没在我身边,而我则一直把这当成是他真实的一面。又或者,这一面确实属于他,只不过他还有其他的侧面,是我无法看到的?

可无论怎样,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带给我温暖、快乐和希望的人,对他,我总有一种扯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而且,他毕竟是蓝雪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我和他永远的纠缠不清……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我,把我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想得太多,居然看着他发起呆来。

“没什么,发呆罢了。”我敷衍道。子轩也没有追问,只是又把我身上的衣袍拉了拉,然后道:“早点睡。我会叫人帮你看着火堆,不会再冷了。”他柔声说完,便起身要走。

“……哥,”我迟疑地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他回头笑看着我:“还有事?”火光在他的脸上,映出温暖的橘红色。我轻声道:“你也早点休息。”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有极淡的喜色划过,但最后,他只是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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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仙人指路路不通’”沈天哲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珠儿,站在悬崖峭壁上。冷冽的山风吹得他的袍子猎猎做响。珠儿则吓得小脸发青,拼命地想离悬崖远一点儿,奈何她爹拉着她不撒手,让她动不了地方。而我,正站在他们的旁边,和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

刚才沈天哲说的“仙人指路”,指的是山坡上的一块黑色的人形巨石。那石头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站立的人,伸手指向前方,而他手指的方向,正是这个悬崖。

我见那沈天哲低头看着悬崖的下面沉默不语,像在思索着什么。我实在是好奇,心里又知道这不过是在做梦,便小心的凑过去往下看。这悬崖陡峭笔直,往下看却看不到底,因为山谷里有白雾缭绕,只能隐约看出,下面似乎有个水潭。

“咱们到左边看看。”沈天哲说着,从悬崖边上退下来,往左边走去。珠儿那小丫头见爹离开了那危险的地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也跟在他们后面向着悬崖的左边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可听见声音是一回事,走到地方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所谓望山跑死马,这听声寻路,也能把人累得够呛。他们走出老远都没找到声音的来源,最后沈天哲索性抱着女儿骑上了马,又走了一阵,才找到声音的源头。原来那是一条流向山谷的小河,山谷越向下,山势越陡,所以这河到了下面就变成了一条瀑布,直落而下。不过看那河床,很是宽大的样子,但是水流却只有细细的一条,两边河床的山石上,都长出了野草。看来这条河原来肯定是壮观无比,或许是年深日久,水源退缩,所以水变得越来越少了。

沈天哲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河床,忽然,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眼睛一亮。我顺着他的目光,也仔细地观察,这才发现,在干涸的河床上,从上到下,有一竖排凹孔,大小正好是人的脚尖可以放进去的样子。分成左右,一上一下,交错排列下去,就好像登山的时候凿出的落脚点。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过来,怪不得那歌谣里唱:“要行路,看瀑布,有水有路藏宝处”。原来是这么回事!心里不得不佩服设计者的巧妙,要不是水变少了,谁能想到在瀑布下面会有这样的凹槽?而且,若不是身怀绝技,普通人哪里有能耐顶着湍流不息的瀑布往悬崖下爬!

沈天哲吩咐身边的随从,从包袱里拿出一大盘绳索出来,一头绑在河边的大树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间。然后他把珠儿背在背后,拉着绳子,摸索着踩着那些凹洞,开始慢慢地往悬崖下爬。那凹洞因为时间久远,很多都长了又滑又湿的青苔,很难踩实。沈天哲爬到一半的时候,左脚踩住一个凹槽,抽出右脚正在往下探,左脚却突然一滑,他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而背在身后的珠儿则惊声尖叫起来……

“雪儿,醒醒!你在做梦!快起来!”有人在使劲儿的拍我。我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喘着粗气,外加满头的冷汗。

“没事,你刚才在做梦,醒了就好了。”子轩用袖子轻擦我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着,然后把装着水的皮囊递给了我。我拿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清冽的山泉,这才缓过劲儿来。我的梦一向太过真实,刚才沈天哲从悬崖上掉下去的一幕,直到现在还在我眼前飘荡。抬头看见丽莎坐在我旁边,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便轻声问子轩:“刚才我怎么了?”

“没什么,你在睡梦里忽然惊声尖叫起来,把她吓了一跳而已。”子轩一边说,一边擦完我脸上的汗,接过皮囊,又道,“咱们该上路了。你多穿件衣服,出了这么多的汗,受了风可不得了。”

***********************

我依旧是和朗星翰同乘一骑。现在我指给他们走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让他们在山林中穿行。还好朗星翰带来的是能打仗的军队,开出路来对他们来说,算是小事一桩了。不过用这些能在战场上杀敌的儿郎来开山劈路,真是非常的大材小用。一边琢磨着,一边四处张望,抬头间,远远地看见前面山峰边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我反射性的喊道:“那里,就在那里!那就是‘仙人指路’!”

朗星翰也抬头看去,显然他也看出了那石头的形状,便问我:“顺着那东西所指的方向过去吗?”

“对,就是那个方向!”我点头,“我们就快到地方了。”

朗星翰听了,眼神一振,挥手叫来身边的庞威,让他命令下去,三军顺着那方向,加快速度往前赶。

不过,虽然能看见那个“仙人指路”,可走起来却是非常的远。即使是顺着那个方向,可大半天时间里,朗星翰的人马仍然是一直在山中跋涉,好像怎么也走不出山林一般。若不是我在梦中确实看过这个地方,又因为以前的指路都准确无误,不只是朗星翰,连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地方。好不容易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终于渐渐的走出了山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边没有高大树木的丘陵地带。我从马上跳了下来,顺着梦中见过的方向往前跑,直跑到喘不上气,两腿发软,终于跑到的尽头。

“这里是……”站了不一会儿,朗星翰也跟了过来,他看着脚下的悬崖很是惊讶。因为这一片悬崖是在这个丘陵地带地势最高的地方,而我所站的的地方,正是这片悬崖的一个突出的尖角。除非你走到跟前,否则是看不出来这里就是这个平缓地带的尽头的。

我站在这山谷边,能听到谷中呜咽而过的风声,像是有个妇人在不停的哭泣。往下看,谷中烟雾缭绕,谷里的风把那些白雾吹得带出了旋涡的样子。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我这一边,却照不到山谷,所以此刻从悬崖上看下去,那山谷里阴森森的,仿佛藏在白雾下面的不是水潭,而是森罗地狱一般。

我站得太靠近悬崖的边缘,脚下轻轻一动,就有几块松动的小石子掉了下去,吓得朗星翰一把将我拉了回去:“过来!别站在边儿上!”

我冲他笑道;“没事,我掉不下去。”手指着那山谷又对他道,“看到了吗?那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朗星翰并没显示出多么惊喜的样子,只是板着脸,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放开我,我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消失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发出的光,仍然有些刺眼。回过身,我手搭凉棚,挡住些光线,望着那山谷出神。“山穷地,水尽处”、“有水有路藏宝处”,如今我是否真的走到了目的地?前面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走了一天了,我看还是先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再找路下到山谷里去。”子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朗星翰听了点点头,便强拉着我从悬崖上退了下来。他手劲儿大得很,似乎生怕我不过来似的。路过子轩身旁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赶了一天的路,今晚要好好睡觉,否则明天没办法下去的。”

我听了,才点了点头,便被朗星翰拽着拉回了他的马旁。就听他严声对丽莎命令道:“看好蓝姑娘,绝不能让她靠近那边的悬崖!”丽莎点头领命后,朗星翰又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才不苟言笑地去指挥他的人马去了。

丽莎往前面张望了下,疑惑地问:“那边有悬崖吗?”

“有,不过你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刚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惊讶地停住了话。刚才子轩站在我和朗星翰的身后,虽然不远,可因为那悬崖非常的高,即使是在他的那个位置,也是看不到那里的断壁的。那他是怎么知道前面是山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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