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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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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他很累,非常的累,尤其是在和步语尘逛完街、通完电话后。

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谈笑自如的狂傲不羁;但在步语尘面前,他却只能以多话和好动来掩遮他的不安和愧疚。

愈和步语尘熟识,他就愈发现他正在欺骗一个完全相信他的人。一个或许是他生命中第一个,真心爱上他的人。

「云平,我这么糟糕,死了大概没法上天堂陪你了吧?」他轻笑了几声,对着皮夹里的相片说着。然而他才说完,那有些剌耳的门铃便跟着响起。

他悠哉的起身拉开门,却在看清楚站在门前的人是谁时,原本握在手里的皮夹瞬间滑落于地。而脸上原本那轻挑的笑容,也跟着敛下。

他从没想过,她会回来台湾。

「玲姊……」弯下腰捡起皮夹后,他推开铁门,脸色近乎苍白的喊着这久违的匿称。

门前的女子看起来才十七、八岁,不高,约一百六十多,纤细瘦弱的身材,留得一头长发和一张标致得xing格的小脸。虽然脸上戴了副淡囧囧的墨镜,却依旧挡不住她那双彷佛能将人识透般的,迷人凤眼里所散发出来的冷意。

然而站门前的长发女子,却依旧文风不动的立在那,她忽然皱起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直直的盯着他瞧。

扬季绝则是为她这打量的眼神,心里更是不安。他想他没认错人才是,虽然玲姊已经近两年没回台湾了,但这身态面孔,的确告诉他没认错人。

两人约对视了将近一分钟,那女子忽然拔下脸上的墨镜,朝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同时也敛去眼中原本的冷意,而换上秀彦温和的眸色。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你却是男大七十二变哦!才一年多没见,你就变得这么纤柔俊美啦!阿季,我都觉得我很厉害哪,居然还认得出你来。」那女子说完,便放下原本提在手里的行李箱,接着展开双臂,狠狠的将季绝拥个满怀。

而季绝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怀,给抱个泪盈满眶。是因为这久违重逢的率xing,也因为接下来难以开口的事实。

他一直以为,玲姊离开了台湾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却在云平生日的前夕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怪了,刚去平儿家,怎么都没人出来开门?还好你在家,否则我就要怀疑你们俩是否一同私奔了。」她边搂着他边打趣的说着,然而那轻爽的笑声听在扬季绝的耳中,却觉得万分的沉重。

他从以前就很羡慕玲姊乐观开朗又率直的个xing,所以当云平死后,他也不打算将这个恶魇让她知道。因为他以为她一旦踏出台湾,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年他和云平才国一,玲姊大他们八岁,是云平的第一个女朋友。她人很好,好到他无法嫉妒她和云平在一起。她个xing太率真,率真到叫他钦羡。若不是要升国二时,玲姊在无意中发现云平只爱男人的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玲姊会是永远陪伴在云平身边的人。

在她发现了云平并不爱她后,玲姊没有一般女孩的哭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要云平好好珍惜那个人。之后,就出国了,那天只有他去机场送行。

他还记得那天她跟他说的话:我到了日本会给云平住址,除非他在十八岁以前希望我回来台湾,不然我们往后只能在日本相见。

所以当云平死时,那时他就认定玲姊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今,她却在云平十六岁的生日前夕回来了。他不晓得那时云平曾跟玲姊说了什么,但他却知道一个死去的人,应该无法通知远在日本的玲姊要回来台湾才对。

「还有打算回日本吗?」拥抱完后,扬季绝便帮她将行李提了进去,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告诉她云平的事。

她拨拨头发,眼眸带笑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往沙发坐去。自由自在

「大概吧,欸,你怎么变这么多?老实说现在是不是两、三台卡车的女生在倒追你?」她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暧昧的,还不忘朝他眨眨眼。

「你喝什么?汽水还啤酒?」扬季绝没回答她的问题,虽然话语声听起来气定神闲的,然而开冰箱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未成年冰箱就放酒,啧啧,两年不见你真的变好多。我喝汽水就好。」

「嗯。」他拿了瓶汽水给她,坐下来后室内却异常的安静。

「喂!」她忽然大叫了一声,接着便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叫玲姊听起来老了好几十岁吗?叫雨玲就好!不然你要连名带姓的叫也行。」她努努嘴,率xing的容颜上净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被这么一说的扬季绝忽然愣了愣,接着便发现或许自己身上的那股不正经,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说完他便又从冰箱中拿了三、四瓶海尼根出来。

「啊?说就说干嘛拿酒?不会是想灌醉我,然后对我做什么事吧?」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哭笑不得。扬季绝无奈的笑了笑,又更确信自己平时的不正经肯定是在她身上学的。他放下手中的啤酒后,便摸摸额头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可能见不到云平了。」

喀!

她打开啤酒后瞄了他一眼,意示他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样。」扬季绝低下头,还是没勇气说出云平已经死了的事实。

而她则是喝了口酒,接着便轻笑出声。自由自在

「怎么不告诉我他死了呢?」又喝了一口,然而面容上却笑意全退。

「嗯?」震惊的抬起头望向她,扬季绝万分错愕的瞪大眼。

「结果你还是没变嘛!」她怪叫了一声,便突然的大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哪,你不会现在真在帮平儿那小子照顾他的『小宝贝』吧?」

说到那特别的三个字时,她还不忘加重音量。接着便见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做人,还是自私一些会比较轻松。」将信递给季绝后,她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原来是云平在死前寄出去的……他果真早就计划好一切了他……扬季绝看完信后,心底乍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可悲的人就和可悲的人碰在一块哪,阿季。你、我、平儿,甚至是平儿的小宝贝,都很悲哀。你不觉得吗?什么感情呀,全搅和在一块了,真是他妈的烦死人了!」

边喝酒边说着,和刚才那副修养甚好的千金小姐模样相去甚远。而扬季绝仍旧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像是对于她的行为和用语已经非常习惯般。

「明天我要下午要去扫墓,你和那个什么尘的给我三点前扫完闪人。」十足佣懒的摊靠在沙发上,全然不顾形象的命令着他。

「对了,记得抄住址给我,我今天就睡你家……」不管他答不答应,她像是早就决定好似的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又开了一罐啤酒。

「你台北的房子卖人了吗?」他看了雨玲一眼,接着便拿起笔抄起墓园的住址和去的交通路线给她。

「早上回去时被我砸得乱七八糟,看了就心烦。」她撇撇嘴便没再说什么。

是因为有和云平的回忆吗?季绝又望了她一眼,突然很羡慕她那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他也很想那么做,什么事都不管、随xing而为。

虽然他在步语尘面前说了一堆大道理,好似自己什么也不在意一样,全然洒脱,可是他自己却晓得,便是顾虑太多,才会被云平的一张纸条困得死死的。

不过对于生命这种东西,他倒真没那么在意就是了。反正他是替云平活的,既然要活那么就要精彩些,虽然他的狂傲自负、自恋和不正经都非云平的本xing。

其实,到头来真正可悲的人是他吧?自由自在

「阿季。」又喝完一罐,她再开一罐后忽然一本正经的喊了他一声。

「嗯?」扬季绝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雨玲又新开一瓶啤酒了。

「你一点也不快乐吧?以前那种像月光一样温柔的笑容都没有了……」她轻叹了口气,「不用理会平儿了,你不晓得你的笑容看起来很让人心酸吗?活着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这句话是你告诉过我的吧?」

话才说到一半她又叹了口气,其实一开门见到季绝,她就晓得那俊美面孔上的笑容,应该是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百次,才堆出来的笑容。虽然是狂傲轻挑不正经还带了股邪气的,但那双漂亮的凤眼却从未含带过笑意,看了就叫她难过。

「不要把爱浪费在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人身上,最起码,也该浪费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哎,我怎么愈来愈像老太婆了,啧啧……」雨玲说完便又拿起啤酒,继续喝,只剩扬季绝呆呆的愣在一旁继续思考她的话。

不要把爱浪费在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人身上,最起码,也该浪费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

玲姊的意思,是要他别理会云平的遗愿,而去寻找、去爱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吗?扬季绝摊靠在沙发上,抚着额头。如果,真有人用xing命来爱他,那么他或许会考虑也以生命来爱那个人的。

只可惜,别人都只爱他的容貌、身材、头脑、家世,却不曾真心爱过他这个人。

只看得到最表面的,却从未想过要深入了解,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肤浅";?

57。

很善良的男孩哪。跟在两人后头,身着一件白色衬衫与黑色牛仔裤的雨玲在心里低喊着。

她推推鼻梁上黄褐色墨镜的镜框,继续跟在两人后头,直到他们进了墓园,她才停下脚步。

虽然昨天阿季跟她说他在步语尘面前,笑得很痛苦、很累,但今天她跟在他们后头,听他们谈话和嬉闹,她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或许,只是季绝自己没察觉,因为他在那男孩面前露出的笑容、神情和感情,是那么的真诚。

她笑了笑,在外头待到了三点整才踏进那个她从未进入的地方。还在想该怎么寻找云平的墓碑在哪时,两抹显眼的身影便跃入了她眼底。

瘦弱的背椎无助的发着颤,那面容明明哀伤得有如要死去般,然而口里却依旧喃喃细声的安慰哭倒在自己怀中的男孩。雨玲深沉的吐了口气,接着便跨出脚往两人走去。

「我不是说三点前扫完闪人?」她站在两人身旁,以着逆光的姿态面对着他们。当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时,宛如跟着撒下的碎钻般,闪亮剌眼却直夺他人的目光。

一听到她的声音,扬季绝忽然身体一僵,不自觉的将哭倒在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些。

「再让我们在这待一下……」他些些的抬起脸孔,虽然喉咙早已哽咽的发痛,却还是勉强的说出了这句请求。

「你跟平儿说了什么了吗?」她笑了笑,然后索xing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和他说,我跟步语尘在一块了,希望他能祝福我们。」手臂不自觉得圈得更紧些,他低下头往步语尘哭得不住发颤的颈肩埋去。

将他的动作看在见底,雨玲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现在才晓得平儿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居然料事如神般的,当年他所说的,如今逐一开始应验。

「你爱上他了吗?」自由自在

微微发颤的躯体猛然一震,然后便见扬季绝一脸苍白的抬起头来,缓缓的摇头。

「那喜欢他吗?」漂亮的唇角勾起笑靥,雨玲毫不忌讳的问着他。

他一阵恍神似的呆在原地,接着才见他极为沉重的点点头。

他喜欢他,喜欢他。扬季绝认知到这点后,眼眶里的泪水就这么的滴了下来。或许,他在试着将步语尘从枷锁里拉出来时,也希望自己一同得到救赎。

「你恨他吗?他可是平儿的小宝贝。」她侧过头,边问眼眸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人事已非了平儿,别把他们困在原地打转,让他们往前走离那个悲哀的地方吧。忍不住的,她倾过身子抚上那冰冷的相片。

「不恨……我恨我自己。」背叛了云平。在心底接下这句话,扬季绝的手掌轻柔的抚着怀中痛哭男孩的头发。

听到他的回答,雨玲淡淡的一笑,接着转过头将身体倾向他们两人。

「那就好,但别一直悔恨,那并没有什么帮助。你还会恨人那就好,要记住笑的真实感、快乐的感觉、喜欢或爱人的感觉、难过或憎恨的愤怒,只要你活着,这些情绪就会跟着你一同存活。」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

「要记住,你是活人,不是死人;你是完整的独立个体,不是别人的替代品。」拍拍他的头发后,她便扬起手腕指了指表上的时间。

「啧,快把这爱哭的家伙带回去,哭得真凄凉。」以着她一贯的说话方式,如开玩笑般的赶着他们。而季绝则是抹去脸上的泪水,朝她露出了个难得一见的腼腆笑容,一个属于年轻男孩都该拥有的笑容。

见到两人离开后,她忽然敛下笑脸,神色复杂的瞅着墓碑上的照片。

「你的确很聪明,什么事都在你的计划中。只可惜,你忘了,计划永远追赶不上变化,尤其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眼底尽是一片的哀沉,眸色带柔的望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男孩,心里忍不住一阵揪痛。

平儿,你才是最傻的那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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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认知到自己非常的喜欢步语尘,所以他就放任这样的心情在心里狂奔和成长。因为喜欢,所以总忍不住再多看他几眼;因为喜欢,所以有他在的地方视线一定会跟上;因为喜欢,所以喜欢看他开心扬起笑容的模样。

就连林千雪来警告他远离步语尘时,他也能谈笑风声的将话题扯开。当林千雪咽不下这口气时,忽然强拉住他的领子吻住他时,他依旧是笑笑的眯起眼残忍的推开她。

因为他喜欢,所以一切就像那么理所当然般。逗他笑,讨他开心,不忍他哭泣。甚至……忘了他现在所喜欢的这个人,正是云平以生命相爱的人。每当他回家独自一人待在房间时,那种可怕的孤单和寂寞,才会让他再次记起这件残忍的事实。

而当他自己发现对步语尘的感情可能不止喜欢时,心底却是又喜又悲。只能愣愣的望着云平的相片发呆和自责。最后终于在父亲跟他说,希望他出国念书时,他才发觉,他舍不得离开步语尘,也不想离开。

那是多么的悲哀,他不仅爱上了一个男人,更爱上了云平最爱的人。

「我拒绝。」冷淡的瞥过眼,一听到父亲希望他能出国的话语,他想也没想的便断然的拒绝。接着才发现,现下脑里浮现的影像,不是云平,而是步语尘。

扬父原本和蔼的笑容忽然僵住,又问了他一次愿不愿意出国。自由自在

「除非我断气,不然我不会离开台湾。」因为我离开了,步语尘肯定会寂寞到死。不知为何,他在说完时心底也跟着响起了这些话。

忽然的,他眼眶红了起来,有股极想掉泪的冲动。怎么办哪?他被抓住了,被那个愚笨又胆小的人抓住了心。何曾几时,照顾他的责任变成了心甘情愿呢?

之后,又是杂夹着怒骂的拳打脚踢。等他母亲赶过来和父亲大吵一架双双离开后,他才注意到墙上的时钟已经超过他和步语尘约定的时间了。

或许是因为过份的爱恋,就连步语尘只是待在他身旁,对着他露出开心的笑容。他的心也会为之一紧,活像个初谈恋爱的小男孩似的。他想疼爱他、保护他、亲吻他和……抱他。

虽然他晓得,被男人拥抱,是步语尘一生中最大的恶魇。

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喜爱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语尘又怎会爱上他呢?所以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验证看看,他所爱的人是否也如此的爱他。

他原本以为,朝他大吼然后冷冷淡淡的冲出门后,语尘便会给他吓住没追出来。然而叫他惊愕的是,他追了出来,而且还是顶着一张极为担忧的神色。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非常的没用,像是在耶誔舞会时,林千雪因为得不到语尘而想毁了他时,他没来得及拉住他。等他发现时,语尘已经被方裴之的人打得全身是伤,还哭得凄凄惨惨的。

就连他抱了他的那天,也是怀着一颗极为复杂的心。想爱,可是他不能爱;想爱,可是他不能爱。却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多爱他一些,极其悲哀哪……

直到他在寒假时去了他家,看了云平留给他的DV后,他才晓得为何自己看着他时,总是又甜又酸的。

因为云平对于他的事,支字不提,就像他是空气般,不曾存在过似的。虽然他早知道在云平心里,始终都只有语尘的存在而无他,但他在看完时,仍是忍不住为此、为自己感到悲哀。

对于语尘的一切,都是值得他钦羡的。像是那温柔逗趣的家庭,语尘那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率直,还有云平对他的爱。那都是他所没有的、他学不来的。

他一直认为,他爱云平更甚于爱语尘。然而愈和语尘相处,就愈发现语尘爱他更甚于爱云平。直到有一天,父亲扔了一迭照片到他面前,他才晓得。他爱步语尘的心,早已远远超越陈云平了。

「这个人是谁?」严寒到叫人打颤的语气,父亲几乎是铁青着脸问着他。

而他则是僵在一旁,不敢致信的瞪着那散落在桌上的照片。那是他和步语尘在一起时的照片,从最开始带他回家坐上捷运时便被跟拍的照片。

「我一直以为只不过是你年轻,所以也没那么介意让你跟他玩。但现在是怎样?放了真心想爱一个男人是不是?」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扬父危险的眯起双眼,咬牙切齿的问道。

「告诉你,你是扬家的独子,就算你再怎么不优秀也得给我传宗接代。不要以为我给你自由便可以跟男人乱搞!」

一字一字的打在他身上,扬季绝愈听心底愈是愤怒。他以为他是生自己的人,便可以将他当成宠物般饲养吗?从小放他自生自灭,现在长大了,却跑来告诉他:他是他生的,所以他要娶妻生子让他抱孙子才行。

「我警告你,离开他,给我彻彻底底的离开他,连一丝牵扯也不要有!听到了没?不然我很乐意亲自动手除掉他和他的家人。」令人厌恶的语气和笑容,扬季绝第一次拍掉扬父的手,也是第一次忍不住扬起拳头朝他父亲挥过去。

这种人算什么父亲?他根本就不算父亲!咬着牙、红着眼的,两个人扭打成一团。但他心底却清楚的明白,那个人说话算话。所以他开始疏离步语尘,到了最后,他索xing跷课不去学校。

怕的,就是自己忍不住又搂了他、又被人拍了照,然后自此天人永隔。

只是,步语尘却傻傻的,跑到了他家找他、陪他。一次又一次的,他才发觉他真的很爱这个人,发了狂入了心的爱。想找机会和他摊明一切,藉此离开他,却发现自己光是想象,就觉得痛苦。

最后他受不了,在四月一日那天试探看看若他提出分手,步语尘会不会答应。然而,语尘的答案,却叫他安心却又抑不住的害怕。

安心,是因为他晓得步语尘和他相同离不开对方。害怕,是因为他晓得若不是用非常严利辱人的话语,步语尘绝对不会相信、也不接受和他分手。

直到父亲真的心一狠,将照片公布在他们学校,帮他退学后,他才彻底明白,他根本就不适合爱人。谁给他爱了,就会给他害死、永永远远的离他而去。云平是如此,语尘亦是如此。

「你是要跟你妈还是跟我?」当晚回家,扬父将离婚证书摊在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是十足的得意。因为他没得选择,他只能跟父亲。

「你。」自由自在

吐出了这么单个字,当晚扬父便开着车带着他的东西下了台南。依旧是他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头,只不过是地方换了,从台北移到了台南。

「千万别再让我发现你和姓步的那小子有来往,不然,就不止是让你们生离,而是──」顿了顿的,又勾起一抹冷笑。「永远的死别,当然,还有他的爸妈和妹妹。」

像个慈爱的父亲般拍拍他的头,然后关上门离去。只留他一人愣愣的待在屋内,陷入和自己交战的痛苦中。

他从以前就明白父亲是一个冷血的人,从他在商场的手腕和作法就可以看的出来,他的父亲,的确是一个会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他父亲永远也不会明白,真和步语尘无牵扯的分离,会悲痛到死的不是步语尘而是他自己。

不管是谁,都无法狠下心,去亲手结束自己这一辈子里的唯一一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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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搬到了台南,步语尘也从未放弃过他。当他真的为他跷家跷课出现在台南街头时,他简直感动得想当场落泪。

原本想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两个人最后一次这么的逛街。所以当他们出了成大校门后,他下定了决心,决定劝他回家。因为他不能害他,不能让他为了他而毁了一生。

「你也该回家了吧……你爸真的会担心的。」他转过身去,故做冷静的说着。一直以为步语尘会乖乖的听他的话的,只可惜,他错了。步语尘对他的执着,远远的超过自己的想象。

「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多么坚决的语气,坚决到叫他想哭泣的语气。他轻叹了一声,然后想起之前玲姊曾跟他说过的话。

不要把爱浪费在永远也不可能爱你的人身上,最起码,也该浪费在真正爱你的人身上。

那时他曾告诉过自己,如果真有人用xing命来爱他,那么他或许会考虑也以生命来爱那个人的。

「跟着我,一生就这么完蛋也没关系吗?」于是,他决定问看看,看看在最后,在他这人生最快乐的时段结束之前,会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一个将他把自己的xing命看得还要重的傻瓜。

「没关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轻而易举的收买了他的灵魂,即使要为这个人坠入无尽的地狱里,也甘之如饴。为此,他当下痛立决心,宁愿让自己毁坏也得保护这个傻到叫他想哭的笨蛋。

因为在这个自私的尘世中,没有人会将别人的xing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所以,步语尘绝绝对对是个十足的大傻瓜。更何况,他并没好到让他值得赔上一生。

不管是因为云平托负他,或是出自于自己的内心。他都想保护这个人,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男孩、这么一个在这世间上难觅难求的人。

「傻瓜,那回家吧。」他揉揉他的头发,带着极为温柔的笑容搂着他的肩回家。

最后一次甜蜜,两天就好,两天就好……自由自在

回到家后,他进了浴室对着自己这么的说着。在那两天里,他用尽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爱向他身上倾去,怕的,就是日后再也不能如此的相搂温存。

第三天在步语尘入睡后,他独自一人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手机朝顶楼的阳台走去。

「嗯,步伯伯吗?」他以背相倚着矮墙,明知道这一通电话打去,羞辱绝对少不了,却依旧硬着头皮的打了。因为他晓得,除非步伯伯亲自下来台南抓人,否则步语尘绝对不会回去。

『语尘在你那吗?』然而叫他讶异的,步语尘的父亲没有朝他大吼大骂,反倒是异常冷静的寻问着他。

「是的,我希望你能下台南带他回家。」温柔又痛苦的勾勒起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靥。他今天总于明白,要将自己的至爱亲手推开,是多么一件痛苦的事情。

『哦?你不是很爱他吗?现在厌倦了,想一把推开他是吗?』或许是身为人父为自己儿子心疼的愤怒,原本极力反对两人的步父,在电话里头第一次的嘲讽和对他的羞辱,居然是为了步语尘不平。

「我只是不希望,他为了我毁了他的一生。对不起,事情演变成这样真不是我愿意的。」他清清嗓子,仰起头望向天空,却发现布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这是在台北所见不到的,因为台北的光害太严重,以致将那最原始的美丽星空给遮掩住了。

何曾几时,人心亦不是如此呢?城市的光害将星空的原始美给遮住了,而在人心里的光害,也将世间最原始美丽的情感给遮住了。人们都忘了,人与人之间的爱情,并非只包含男女之爱,更包含了人和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

那样的爱情,它不必去区分xing别、不必去区分年纪,也不必去区分国藉。人类最原始的爱情,并不是因为传宗接代所产生的副产品。因为它是出自于内心的悸动,出自于心底最真诚的感动。

何曾几时,人们心底的光害将这些最原始的东西都给一并遮去了。而只剩下如今世间被定义、被区隔得死死的";爱情";呢?

如果只因为是同xing相爱,那么爱情便不再纯洁,那么他实在不明白,究竟要怎样的爱情,才真称得上";纯洁";和";神圣";。因为他认为,每一份出自于真心的情感,都是纯洁的、都是神圣的。

就算是男女之爱,也是有污秽的、不堪的。难不成只因他们是男女之爱,所以那些就可以被原谅、被允许吗?或许,这正是看惯了表面的悲哀吧。

只能压抑在心底,却不能诉说的悲哀,不止存在于男女之间,也于在于同xing之间。他们不能说,不能行动,因为只要一个过份亲腻动作、过份暧昧的话语,便会换来意想不到的反弹和绝裂、鄙视和羞辱。

所谓的有口难言,是否就是指这种既狼狈又无奈的悲哀?自由自在

「虽然我晓得你不同意我们的感情,但我真的很爱语尘,而且那份爱,绝不下于你。只是,现在的我只会害了他,所以希望你能将他从我身旁拉离,从我这个只会带给他和你们不幸的源头拉离得远远的。」仰望星空,他慢慢的诉说着。即始明白步父绝不会因他这些话,就认同了他们的情感,他还是想说。

因为他明白,再不说,他往后也没有机会这么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的情感了。

『告诉我你那的住址,我明天就开车过去接他回家。』或许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浑然天成的,不求回报的。所以就算步语尘再怎么的忤逆他的父母,最后仍是用那伟大的爱给包容了。

或许父母与子女间会有争吵,但却不会因为争吵而忘本。这该是再自然不过的爱情,但看在他眼底,却像是那遥不可及的希冀。毕竟自己的父母,连这一丁点的包容也没有。

「那么就拜托你了,也请别将我告诉你这住址的事告诉他。因为以他的个xing,绝对会再次跑下来找我问个清楚的。」闭上眼,他很是痛苦。喉咙很苦涩,像是哽住了什么似的。

『唉───真是造孽阿,真是造孽……』只闻步父这么的叹息着,接着没多久对方便挂上了电话。而他呢?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本来爱上步语尘就是他的不对,因为他抢走了云平最爱的人,所以云平在惩罚他们、不允许他们独自幸福。

拼命的仰抬起下巴,深恐盈满眼眶的眼泪就这么流下。不晓得为什么,他总以为把头抬高一点,眼泪就不会淌下来。可是,每次那泪水总会以残忍的事实告诉他,不论他头仰得多高,它终究会滑落下来。

然后顺着脸庞的弧度在下巴处会合,然后一齐往下一跃,狠狠的朝地面摔去,就算四分五裂不再复见也无所谓。

因为它们在坠落地上时,那在空中所绽放出来的透明光彩,是最美丽的、最纯洁迷人的。

所以扬季绝也希望,在他像泪珠从下巴跃往永不复返的地狱之前,能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将那不该属于他的人推回原处。要孤单,自己孤单就够。要狠狠的摔得四分五裂,自己摔就够。

他不要步语尘陪他,就算只有一秒,他也不允许。因为现在他的,并没有能力能保护他。

完完全全的,没有那个能力。

60。

他原本以为,步父将语尘带回台北后,他们的关系也到此结束了。他是这么以为的,所以特别难过。所以当语尘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满是错愕和欢喜。

「这备份钥匙给你,以后我要是不在就直接进来。」进屋后他拿了家里的备份钥匙给他,心里只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父亲会发现语尘来找他的事实。

「老婆,你真的很傻……」忽然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他悲痛的搂住那个一心只想见他的单纯男孩,扬季绝清楚的晓得他们现在若不分开,那么绝不会有将来。

不耐烦的拨拨头发,她微微的眯起眼眸用目光瞅住他。

「然后呢?你把我叫下来台南就是为了这件事?」一进门听完他的提议,她便一副非常不烦的神情。

「拜托,你帮我吧。」双手合十的立在眼前,他扯着痛苦的嗓音以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

「你是白痴是不是?是不是?」不耐的拍掉那碍眼的乞求姿势,她再也受不了的朝他大吼了起来。

「什么叫托拜我把你训练得冷血一点,可以面不改色的用剌耳毒辣的话语羞辱步语尘?你当我陈雨玲是什么了?无恶不作的坏女人是吗?」愈说愈气愤,她说完还不忘愤怒的举起脚踹踹他。

「我不想害他,我想保护他……」近乎懦弱的,在云平死去后,他头一次害怕会失去某个人。他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却过份珍惜步语尘的生命,这样的珍惜严格说起来,是悲哀得可笑。

一听到扬季绝那软弱的语气,她不免又再次火上心头。自由自在

「不要再说这种天真的话了!」十分不爽的揪起他的领子,她近乎咬牙切齿的怒吼着。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残忍的将他推开,他就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活到百岁是不是?天真得愚蠢的家伙!」紧握着拳头,她极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将手挥向他。

她真搞不懂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先是陈云平用生命来困住他们,后是扬父用威吓来分离他们,然后现在呢?这个白痴竟然想要用白痴方法来守护自己的宝贝?

「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如果是平静的分手,他绝对不会接受的,因为他相信我、因为他宁愿自我欺骗也会选择相信我!」别过脸去,他自己也当然晓得他的提议很蠢。

放开衣领,陈雨玲淡然的了瞥了他一眼后便将身子埋坐进沙发里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承受不起而自寻短见?!」语气依旧恶劣,她只觉得她快被这群白痴给搞疯了。

「有阿,我想了几百、几千次了……」滑落于地,他半个身子趴在桌上,脸上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但与其死别,我宁可选择生离。」因为他绝对相信,父亲的话绝非只是恐吓他,而是真会付诸于行动让他后悔莫及。

「你白痴哦!你脑袋撞傻了是不是?」一脚踹在桌子上,她只要听到他那种像是一切都没了的绝望语气就心烦。

「我不是告诉过你做人要自私一些才会比较轻松吗?他们全家的死活囧囧什么事?你强迫他下来台南找你了吗?并没有,并没有!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叫你要救他?」不屑的扯起冷笑,她愈骂愈是起劲。

「你救了他,然后准备自己一个人痛苦到死是吗?你不想活了是吗?不想活也不要叫我亲手把你往下推呀!你当真以为我陈雨玲是个什么都不知的蠢娃娃吗?我帮你救步语尘,然后等着看你杀死自己吗?」

怒火攻心的,她气得连身体都不住的发抖。

「你爸还真他妈的混帐,那算什么父亲?妈的!」又重重的踹向桌子,她愈想愈觉得所有的事都是陈云平那浑小子和他父亲造成的。

那黑色的瞳孔极速的扩大,那张过份俊美的容颜在不知不觉中已给泪水占满。漂亮的凤眼顿时失去光彩,纤细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他曲起双脚,抱着自己,然后双眼无神的将头埋向腿间,任凭泪水滑落。

他不想这样,一点也不想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云平会自杀,为什么他又要爱上云平最爱的人?他不要这样……

她骂完后,室内趋向平静和沉默。待她平息怒气,没再那么愤怒时,却发现平时意气风发的不可一世的人,居然像个没用的人似的缩着身子低声涰泣着。

这时她才想起,这孩子平时的意气风发和满满的自信,都是在很早之前便武装起来的东西。

何必呢,何必活得这么悲哀呢?扬季绝。她怜下眼眸,望着那她最初所认识的阿季,心底有所不出的哀痛。

何曾几时她忘了,她所认识的扬季绝是那么的温柔善良,他以前所扬起的笑容是那样温柔到叫人心碎和不舍?

那个阿季,一点也不坚强,反而柔弱得叫人想揍他。那个阿季,一点自信也没有,反而胆怯得叫人心疼。那个阿季,一点也不勇敢,反而懦弱到叫人厌恶。她几乎想象得出,当初云平的死带给他有多大的伤痛了。

那个伤痛大到可以让他抛掉那一切的没用,那个伤痛可以让他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个人。没有了最原本的笑容,像个天生贵公子似的毁灭自己、欺骗自己,甚至是抹杀掉最原始的自我人格。

是因为在和步语尘相处的日子里,让他发现所属于他自己的那份纯真的可贵了吗?陈雨玲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他哭,自己居然也红了眼眶。

「好了,你不要哭了,我帮你,不要哭了。」离开沙发,她蹲下身后不舍的将那个害怕得浑身发抖的男孩搂进怀里,低声的安慰着。

「把眼泪擦一擦,然后告诉我你和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和步语尘发生了什么事,而他又和平儿发生了什么事……」又哀唉了口气,愈回来台湾,就愈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个烂好人。

然而被拥在怀里的人依旧低声的涰泣着,身子愈颤愈厉害。

「对不起,别哭了……我不应该凶你的,不要哭了……」轻轻的抚着他的发丝,陈雨玲忽然忆起似乎以前的阿季,每次一有事,便会表面装作若无其事般的,但却在回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涰泣。

现在躲在她怀里哭泣的,是阿季阿……是那个纯真到叫人不舍的善良男孩哪……不禁将环住他的手臂又拥紧了些,她只觉得这个男孩让自己活得太累了。只会替他人着想,却忘了其实要善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有时真的很想拜托他,拜托他偶尔也为自己活一下,拜托他偶尔也对自己善良、仁慈一些。

有时过份的温柔,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和毁灭。自由自在

季绝、季绝,不要只记得对自己绝情,偶尔也要记得对别人绝情一些,知道了吗?季绝、季绝……

温温柔柔的嗓声,环绕在那低泣不已的人儿耳边,如魔咒般的提醒着他,像是要他牢牢记入脑海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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