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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

夫人写字

云若梦靠在陈默肩膀上,不去管众人脸上的震惊,弱弱的问了句:“很丑吗?”

“傻丫头,你若是丑,普天之下的美便荡然无存了”,陈默如释重负,心疼的帮她擦掉额头的血迹,又吻了吻那道伤口

“你又哄我,我可老了十岁,一头白发,肯定又老又丑”

“才十岁啊”,陈默将人抱起,宠溺道:“还不是跟我一样大,比我小两个月,这样也好,本来还担心我比你死的早,看来可以一块进棺材了”

云若梦表情一凛,捏了捏陈默的脸颊,“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死”

“不说,以后都不说了”,陈默笑了笑,“累了吧,我抱你去休息”

“沐儿~~”

“有香姨和阿远在,不会有事的”

“小白~~”

“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小白是沐儿的恩人,等过两天摆祭坛,我要亲自送它离开”

“都听你的,等养足了精神,我陪你一起”

云若梦终于松了口气,任由陈默抱着回到房间,可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陈沐的身影,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起身就要去看陈沐。陈默将人拉了回来,骗着喂了杯茶水,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色微凉,天边渐渐泛白,陈默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夫人的画作。

他记得那年沐儿刚过完周岁生日,一天早晨,云若梦趴在他胸口,冷不丁说要学写字。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人突然间要挥笔杆子,他脑补了一番夫人手握狼毫立于千军万马前点兵点将的画面,倒也不失飒爽,便欣然当起了书法师傅。

本以为会是一场琴瑟和鸣,舞文弄墨的风花雪月,却没想到手握宝刀长剑都能站立如松岿然不动的侯爷夫人,拿起笔杆子竟狂抖不止,没一会儿,墨点子沾满了衣服,脸颊,手掌,唯独香案上的宣纸干净如初。

侯爷夫人认死理,自认学什么都一点即通,不学一二三四,非要写自己的名字。陈默被宣纸上一条条毛毛虫闹的生无可恋,握住云若梦的手仔细的写了几遍,可一放开让她自己写,又会画起毛毛虫,一会儿粗一会儿细,还指着其中一条,仰着一张笑脸问:“像不像有小宝宝了?”

哭笑不得的陈侯爷叹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傻丫头先被他碰上了,若换了辰阳任意一位公子哥儿,怕都没他什么事儿了。

不过其他公子哥儿有贼心没贼胆,整个玄朝除了陈侯爷,又有哪个敢舍去家族地位去染指巫族少祭司,就算有,也要看少祭司肯不肯赏脸,毕竟少祭司的智商除了稍稍逊色于陈侯爷的无赖,还是能一棒子吊打一片膏粱子弟的。

尝试了上百次努力后,云若梦越发写的起劲,陈默一脸无奈,只叹人笨瘾大,耐心消磨的所剩无几,便偷偷朝晓山使了个眼色。于是从来太平无事的南邑突然发生了命案急需侯爷去处理,侯爷哭丧个脸,将进退两难的纠结演绎的淋漓尽致,终于换得夫人点了点头,赶忙叫上晓山逃离了侯府。

在南邑,侯爷最喜欢到醉仙居与人拼酒,说是拼酒,但侯爷的酒量只可小酌不能痛饮,好在身边跟了位千杯不醉。晓山爱酒如命,爱归爱但轻易不放纵,只有当侯爷想要与人一争高下之时,才会被叫来当挡箭牌。

拼酒无需喊人,侯爷只需从酒窖里搬出两坛花雕往桌上一摆,人群立马蜂拥而至,喊着:“侯爷又来与民同乐了,我们盼侯爷盼的心痒痒,就等着侯爷来开局喽”

各种马屁此起彼伏,总有一个能拍到侯爷心坎上,桌上便又多了两坛佳酿。拼酒只是个噱头,大家敞开了喝可不是为了赢得最后的彩头,关键要让侯爷看的尽兴,玩的尽兴,侯爷痛快了,长袖一挥宴饮百姓,好吃好喝一整天,哪个不偷着乐。

为了躲自家夫人,侯爷可谓大出血,十坛子上好的花雕上桌,从日出东方喝到日薄西山,估摸着夫人也差不多写累了写烦了才命人抬着晓山晃晃悠悠回了侯府。

侯爷回到房间,看到夫人正板着张脸,说不出高兴还是沮丧,眉心微蹙一本正经的盯着桌上的宣纸。小陈沐坐在桌案上,两条小短腿耷拉在桌边。

陈默走过去,只见字体清秀,虽力道不足但也不失大气的‘云若梦’三个字跃然于纸上,心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夫人开悟了,才出去没多久竟然有如此进步,情到深处不禁感慨:“天资聪颖,我夫人果然天资聪颖啊”

“不是我写的”

“?”

云若梦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身旁的小人,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将来沐儿看不起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办?”

“夫人”,陈默憋笑,道:“不用等到将来吧”

一句话睡了三天书房,侯爷不知小陈沐写字本就为讨娘亲开心,儿子却聪颖一眼看出父亲的家庭地位,也难怪日后会骑到侯爷头上。

陈默想到此处,敛了敛思绪,仔细将桌上的画作收好。

夜色渐渐隐去,窗外传来几声鸡鸣,陈默立于窗前,长叹一声,“我放在心尖上的妻儿,脏不得,疼不得,说不得,骂不得,平日里有哪个敢低看一眼或议论一句,不是被挖掉眼珠割断舌头,而如今却被他们这般折磨,晓山,你说我还能忍吗?”

晓山立于窗外,神情复杂

世人只知洛氏二公子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可又曾想就这样一个膏粱子弟竟对他们这群奴隶礼遇有加,而那些自称遵礼重道的士大夫整日将“在上者,不凌下”挂在嘴边,到头来还不照样把奴隶们当牲口使,使唤完了撒点麸糠喊句:“来吃”,以斗糠之恩换的升米之报的礼尚往来,当真可笑之极。

虽然给侯爷办事比当牲口还要累,但换来的是并肩同行,同桌共饮。所以跟在侯爷身边的亲信不多,但没有一个敢不敬这位纨绔子弟。

晓山三兄弟被侯爷买回来的时候,侯爷刚刚及冠,对于侯爷小时候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从柳饯岁柳大夫口中听来的。

陈侯爷从小就聪明过人,很会讨洛无尘和沈氏的欢心,这让同样很优秀并且一直被视为掌中宝的洛江十分嫉妒,当了二十多年的独子突然出现一个弟弟来抢夺家业和父母疼爱,即便以两人年岁之差,应了那句长兄如父,可哪怕是真父子,儿子要抢老子的地位荣耀,老子亦不能处之坦然,更何况是兄弟了。

随着洛涵长大及冠,按洛氏继承之礼,下一任洛氏主公当属二公子洛涵。可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洛江膝下有三个儿子,洛人苦,洛白念,洛徒叹,其嫡长子洛人苦从小便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深受洛江喜爱,洛江一早就想将主公之位传与洛人苦,可碍于祖宗家规只好从长计议。

聪慧如陈默,又怎会看不出洛江的心思,早在洛无尘死后,心思敏感的陈默便察觉兄长异样,一改往日聪慧过人,赶走了教书先生,七岁就出入烟花柳巷,整日不着家,脾气越发专横跋扈,一言不合就将人抽的血肉模糊,为此得罪了不少世家子弟,洛江没少为这个弟弟卖人情擦屁股,虽麻烦但洛江心却安了,无德之人如何继承家业。

在辰阳的那段日子,晓山三兄弟跟在侯爷身边,表面上风光无限,但背地里不知解决了多少半夜偷袭的刺客,三兄弟轮流守夜,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提心吊胆。

本以为这种日子会因为侯爷被驱逐而结束,可等来的却是变本加厉,撇开辰阳洛氏,北狄巫族也将侯爷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再加上东夷人时不时的骚扰,每天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个不留神被人轻轻一推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人被逼到绝路上总是要反击的,可侯爷并不想反击只想自保,守着昭关的一亩三分地,享受老婆孩子暖炕头的日子。所以对洛氏和巫族的骚扰,能赶回去就绝不撕破脸,不止一次给对方台阶下,可对方偏偏就给脸不要,硬要蹬鼻子上脸。

忍还是不忍晓山都不能答,不是不会,是不能,侯爷不当他们是下人,可他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下人就是下人,是不配替主子做决定的

“怎么不说话?”

又是一声鸡鸣,晓山沉默片刻,“属下等侯爷下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陈默并不意外对方的回答,笑道:“你呀,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脾气,想干什么的时候就拐着弯儿的套我的话,刀山火海都用上了,还能让我说什么”

晓山一改严肃神情,难得憨笑,道:“您是了解属下的,要不是对方太过分,动了不该动的人,您给属下十个胆也不敢随便给您出主意”

“也罢,是该给他们一点警告了”,陈默笑了笑,“去吧,处理干净点”

“属下明白”

天蒙蒙亮,一列千人军队悄无声息将东邑奴隶市场团团围住,有些还在睡梦中的人,未曾听到任何动静便已人头落地,有些被脚步声吵醒的人,正准备破窗而逃,被守在房门外的人一剑封喉。走在大街上的百姓听到一阵惊叫,刚想要去看看热闹,却被巡街的士兵拦住,赶到东邑城外。

天亮后,东邑城外墙上张贴告示,城内进行翻修整顿一天,所有百姓不得入内。

有家不能回,人多嘴杂,难免不会被人议论,可吃人家嘴短,城墙边两大口锅的炖牛肉足够堵上悠悠众口了。

七日后,北狄巫祝府祖庙祭坛上,黑色包裹中滚落出一地被挖去眼珠割掉耳朵的人头,恶臭熏天,云巫祝强作镇定,终无法抵挡眼前的恐惧瘫坐到地上,惊起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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