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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

昭关

凡清尘低头弓背走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身子趴在地上道:“罪奴凡清尘叩见侯爷”

陈默先是一惊,后了然一笑,说:“你且说说,何罪之有?”

凡清尘似乎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脱口而出道:“口出狂言,欺骗侯爷是为不敬,唯命不从,屡教不改是为不忠,妖言惑众,扰乱民心是为不诚,不敬,不忠,不诚之罪,恳请侯爷降罪”

认个罪也这般理直气壮,陈默忍住上去踹他两脚的冲动,故作镇静道:“既然如此,便如你所述,云山~~”

“侯爷”,凡清尘打断对方,抬起头嘿嘿道:“您要是真想解决了小人,还用等到现在?只怕小人早就死在劳工营了。侯爷地位尊贵,小人一介贱奴,若非出此下策,怎能引起侯爷注意有幸见上一面,来都来了,您就容小人多说两句?”

陈默扫了眼嬉皮笑脸的凡清尘,大脸盘子宽脑门,两个大耳垂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无论相貌还是自作聪明的态度都十分令人生厌。什么星孛乱入北斗,光芒四出,湮没主星,想必都是此人编造的噱头,为的就是用那句“宗主归位,分将主替”来引他上钩。

明知是对方故意为之,却依旧让他甘愿入套,此人虽讨人厌,却也值得欣赏。

凡清尘似乎看透了这位表面无赖实则心思比女人还要缜密的陈侯爷不敢拿他怎么样,便起身盘腿坐在地上,收起贱笑,一本正经道:“侯爷已经收到王上的邀约信函了吧”

陈默默不作声,自斟自饮一杯茶

凡清尘了然,继续道:“玄朝大祭之礼,必邀三大公爵氏族出席,辰阳洛氏,漠上姜氏,兰陵沈氏乃先帝亲封爵位,世袭罔替,地位荣耀仅次于王上,出席大祭之礼乃名正言顺。可侯爷只是一城之主,洛氏的一个分支,竟也被邀请在列,下人斗胆,敢问侯爷要以什么身份出席?洛氏未来继承人?”

陈默依旧无话,倒了杯新茶,推到矮桌对面,示意对方坐下说话,随手拿起刻了一半的桃枝,慢慢揉搓起来

凡清尘起身走到软席上坐好,讨好道:“谢侯爷赏茶”,一饮而尽,清冽的茶香在舌尖萦绕片刻,不禁感慨好久没喝到如此好茶,意犹未尽之余,赶忙巴结道:“再来一杯?”

陈默将茶壶扔给他,悻悻道:“若我称病不去呢?”

做苦力挨鞭子个把月,凡清尘哪还管得了君子品茗论道之礼,牛饮般灌了三五杯,笑道:“侯爷莫跟小人玩笑?王上亲自下的帖子,不去就是不给王室脸面,如此越礼落人口炳之事,侯爷敢做?”

“有何不可?”,陈默鄙夷道:“再不成也可以学你,卷铺盖逃跑也未尝不可”

凡清尘嘿嘿道:“侯爷说笑了,侯爷家大业大,娇妻在怀,乖儿绕膝,岂能自降身份与小人相提并论。小人别无他法,沈玉龙弑兄杀侄,将来定不会善终,小人若是做了他的上卿,肯定会波及性命,可若不做,也难逃一死,想来想去只好来投奔侯爷了。”

果真是个人精,陈默心道,不仅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大权在握得沈玉龙都看了个底朝天。沈玉龙十年都没能如愿成为主公,一来沈氏内部绝大多数人仍忠于旧主,从未放弃寻找沈喜雪,当然,以沈玉龙的手段,十年里收拾完这些人自不在话下。可就算无人反对,王室下诏只看命圭,没有证明主公身份的命圭,任沈玉龙如何巧言善辩都无法证明自身名正言顺。

要怪只怪沈玉龙心太急,没等将命圭拿到手就把事情做绝,可杀人夺命这事办的也不干脆,让专爱多管闲事的他碰上,运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如此一来,无论沈喜雪最后能不能夺回主公之位,只要沈玉龙没得到命圭,到最后只能眼看着到手的权力被王室收回。小气如王室,真要秋后算账,为夺回世族手中的权力,十个沈玉龙都不够杀,留在这种人身边,迟早被殃及池鱼。

陈默敛回思绪,道:“你找错人了,我一介侯爵,主家旁支,论兵力,比不上拥有雄兵百万的漠上姜氏,论权力,不及总揽朝政大局的辰阳洛氏,实在爱莫能助”

“侯爷谦虚了,您能在短短十年里让昭关起死复生形成割据一方之势,岂是那些没啥本事只能背靠祖上阴德之辈能比及的”,凡清尘十分正经的拍马屁道:“再者说,良禽择木而栖,很多东西本就事在人为,小人投奔侯爷,侯爷帮是大义,不帮是本分,而让侯爷选大义还是本分,就是小人的本事了”

虽然全是废话,但听起来舒服,陈默平日里没少被人拍马屁,但像今天这般不矫情,不做作,细品起来还有些滋味的感觉,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凡清尘见陈默放下警惕,话锋一转,“不过~~”

陈默把玩桃木枝的手一顿

“侯爷虽有称霸一方的实力,却无放手一搏的决心”,凡清尘顿了顿,道:“准确说,是缺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心事被戳穿,陈默嘴角勾出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不需要本侯爷教你吧”

凡清尘怔住,到嘴边的话原路返回到肚子里,心中顿觉不妙,藏在袖里的双手下意识握紧。

对于眼前之人,他自问并没有看透。谁能想到堂堂侯爷竟活宝到拉着他去斗兽,更摸不透他人都已经被按倒地上,棍子马上就招呼上来的时候,突然间改变主意将他放逐。时而正经,时而癫狂,如此阴晴不定,实在难以捉摸。

可事已至此,他已别无出路,只能放手一搏,赌自己的判断。

“那是自然”,凡清尘苦笑道:“事到如今,话已出口,祸已酿成,小人已无退路,只能冒死进言了”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酒味儿,屋外浠沥沥下起了小雨,凡清尘听着雨声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感觉背后的冷汗快浸出破麻衣,但表情却无比坦然的望向陈默

陈默嘴角那抹不达眉眼的笑容突然消失,道:“知道下雨天适合做什么吗?”

凡清尘思绪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再一次打断,身体一怔。

陈默低头看了眼桃木枝上雕刻出的桃花,摇了摇头,手起刀落,精致的桃花滚落到地上,“炖牛腩,刚足月的小牛犊子肉最鲜嫩,半尺长的刀子戳破喉咙,雨声盖过牛鸣,新鲜的牛血来不及汇聚被雨水打散,和着溅起的泥点子渗进土里,开膛破肚取出整根牛脊骨,然后一点点刮下上边的嫩肉放在雨中冲洗干净,加上角,香叶还有二十年的花雕酒,小火焖煮两个时辰,直到肉香味飘满整个院落,那滋味~~”

说到此处,陈默抬了抬眼皮,只见对面人脸色煞白,嘴唇一层干皮暴起,浑身战栗,心知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便点到为止。

“小人越矩,侯爷饶命~~”,凡清尘连滚带爬离开软席,跪趴在地上,恍然大悟,来昭关之前,他就听说陈侯爷礼贤下士不论尊卑,他自认看人从不看走眼,但却过于自负,竟然去挑战对方的底线,忘了对方的身份,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贱奴,对方是昭关侯爷,是随时随地都能碾死他的掌权者。

哪怕自己智谋超群巧言善辩,在侯爷面前,都不配坐着说话。

窗外雨声连连,屋内只有刻刀削木头的声音断断续续,陈默不去理会身体抖成筛子的凡清尘,懒懒道:“依你来看,这大祭之礼我应如何选择?”

任由额头的汗滴在地上,凡清尘恍神片刻,努力保持清晰道:“王上相邀,自然要去”

陈默叹息一声,“此话怎讲?”

“祭祀乃关乎国运社稷的大事,若有懈怠,轻则受墨刑之辱被贬为奴,重则施以大辟之行全族斩首。无论何种理由,侯爷都无法推脱。”

陈默:“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凡清尘肯定道:“王室下的帖子,侯爷赴约乃依礼行事,合乎常理。至于以什么名头出席,侯爷无须费心,到时候王室自然会给个说法。可侯爷若是不去,王室便可以此为由降罪洛氏,到时候不仅侯爷妻儿,甚至整个洛氏都无法幸免”

陈默思忖片刻,眯起眼睛,问道:“依你看,王室会给什么说法?”

凡清尘额头触地,看不到陈默的表情,心里戚戚然,一字一顿道:“洛,氏,未,来,主,公”

陈默手中刻刀晃过刚刚划破的食指,还好云山的纱布裹得够厚才没再次见血光。

凡清尘见对方许久没有回话,小心翼翼道:“侯爷若觉得不妥,大可以不认这个说法”

“不认?”,陈默皱眉:“你又怎知我会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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