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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不配

74、一次拥抱

容暮同周管家解释了许久自己并未如周管家所料想的那么落魄, 大氅裂了个口子,也不过是他舍不得就这么随意地丢弃了罢了。

周管家将信将疑,看着容暮的浑沌双目杂着几分狐疑, 又带着一副孩子大了只会糊弄自己的神色。

但总归是不信的。

容暮无奈,只得提了一嘴近来灏京里格外红火的沈氏布庄他就从中得了一笔。

“沈氏布庄!”周管家的下颌都快惊掉了, “大人是去学着缝衣服了?”

大人怎能去学成绣娘的手法?

不可不可!

“……”

容暮撇撇嘴, 不免好笑;“是给他们设计图纸, 我在其间再抽几分利润罢了。”

“哦。”周管家有些些许的汗颜。

他初见容暮的欣喜已经略略降了下来,当下的厅堂并无旁人,周管家见容暮饮尽了茶水,这才觉察是他疏忽了。

而容暮着实有些累了, 他跑了大半日的马,这会突然停下飞驰的步子,细密的倦怠层层席卷而来。

浓茶过后不易入睡,容暮克制地不再斟茶。

脱下还在身上的大氅, 容暮将其搭在臂肘处, 忽一侧首,容暮就看着周管家白了好些的发丝和微躬的腰背。

蓦然间, 容暮内心涌出一抹愧疚:“这一年, 辛苦周叔了。”

他虽走了, 但周叔还顶着来自楚御衡的压力,君王威严不可挡, 否则周叔也不会一年光景里头发就花白了这么多。

周管家愣怔一瞬,明白容暮是何意思后, 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眯眼而笑:“不辛苦。”

尤其是当下大人过得好,面色红润,犹如刀刻的面骨不见之前的枯瘦, 反而欠缺之处稍显充盈,整个人透着些被精细养着才有的好状态来。

之前的底蕴犹在,自家大人温文尔雅下的俊朗直让人觉得万分熟悉。

大人过得好,那就够了。

容暮是被周管家一直劝着回里屋休息的。

自家大人骑马一路赶回来,这是原来的周管家想也不敢想的,所以周管家不愿过多叨扰,生生把容暮劝回了屋子。

容暮长声嗟叹。

他原本还无得多少睡意,但等他上了榻,

看着屋里熟悉万分的摆饰和桌椅,恍惚间竟生出幻觉来。

火是他亲眼盯着放的,那夜的火势滔天,定不会留下这么齐全的屋子来。

那答案只有一个——这偌大的屋子已经被人完全复原。

是谁复原的,容暮心里大底有了数。

除了楚御衡还能是谁……

轻轻阖了眸,容暮极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楚御衡,朝政,烦心事,通通都挥手散去才好。

这一闭眼,容暮从日斜睡到了日暮时分。

等他再次睁眼,日头已经落下了,整个屋子拢在烛火淡淡的黄晕之下,一切皆柔和温缓。

揉了揉发僵的颈骨,容暮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但还未将鞋靴穿上,屏风那头的红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灰衣小厮端着盆水进来,见他醒了,小厮隐约有些踌躇之色,端着个大铜制的面盆,上前的步子凝滞了下来。

这人容暮记得。

白日里在院落晒书时候还被周管家训了一顿。

容暮朝他招招手。

小仆从咬咬牙,放下面盆便过来了:“大人。”

容暮无意凶他,但他好似极怕自己。

“周管家在何处?”

容暮他还有些事没同周管家说清楚。

小仆从攥着衣袖子:“周管家在后厨盯着他们备菜。”

府上许久不曾这么在吃食上讲究了,平素全府都简简单单的,一人一荤一素三两米,但今日周管家让备菜的厨子又多去采备了许多。

容暮听了他的回答后,随意地点点头,有些懒散,又裹挟着小仆从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在里头。

明明眼前人是温和含笑的,可小仆从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

这人可是周管家见着都换一声主子的人……

但是丞相府的主子不是只要一个,那就是已经没了的丞相大人么,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大人来,小仆从心里有些慎得慌。

这人究竟是活着的丞相大人,还是变成鬼的丞相大人?

容暮尚且不知小仆从已经胡思乱想到了这个地步,他方自己兑了水洗了面,额前的发丝沾了水,如今变成了湿漉漉的丝缕,黑亮之下,衬得容暮的面容愈加瓷白,水洗

后的澄明眼眸透出温和却有力的光。

周管家不在,容暮理好敞得微乱的领口后,便同小仆从闲聊。

不过一刻钟时间过去,容暮就清楚了小仆从的身世。

小仆从是周管家选的人,宋度不在府上,周管家便新选了小仆从来接替宋度的位置。

容暮人虽不在,周管家还在为其操劳着。

而千挑万选出来的小仆从来府前的日子过得苦巴巴的,钱财亲友皆一无所有,孤苦无依地就受了周管家的恩惠入府,现在半大的小子一顿饭能吃三两米。

渐渐的,小仆从就被养得圆润了些。

但小仆从在周管家手下的日子也越发得不那么轻松。

自家主子死了,但主子平素的爱好他依旧要时刻牢记在心上。

主子喜欢喝茶,喜欢描字作画,尤其是书房的那些书册,更是需要他早晚留意的重中之重。

小侍从就不仅一次因为乱了书房的书册而招致了周管家的责备。

死了的人他不怕。

阴曹地府,亦或投胎转世,死人惊扰不到活人的。

之前容暮死在丞相府火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生前再怎么显赫,死后也不过一句枯骨罢了,所以小侍从并不怕钟管家嘴中的大人,反而更怕周管家。

但发展至今,真的面对传言已经“死”了的丞相大人时,小侍从思绪万千,才觉自己并非胆大之人。

是人,是鬼,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小侍从在容暮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剧痛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等容暮理好领口,抬眼间就看见身侧的小侍从咬牙切齿,就好似自己也是洪水猛兽一般,轻易就让人受惊了去。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会给小仆从带来措手不及的感受。

容暮抿抿唇,敛下了微抬的眸光:“你不必紧张,我还活着。”

许是一本正经同人解释自己还活着有些荒谬,容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但这一笑破开了小仆从的忧惧。

随后在容暮清冷澹然的面色下,二人有来有往地交谈着。

聊到了丞相府的修葺时,小仆从瞪大了眼同他解释丞相府这主卧花了多少的银子:“每日白花

花的雪花银往里头砸,仆在白天夜里都能看见不同的工匠过来,不说那些瞧不见的花销,光是明面上的摆饰,周管家都是皆价值千金。\"

不由得让小仆从心中暗自感叹,这是他转生十辈子都赚不过来的银子。

“但更让仆惊讶的是,甚至陛下有时候也会亲自过来。”

“陛下亲自过来?”

楚御衡可是很少会在他着丞相府久留的。

“嗯,大人这间屋子没修好时,陛下就在丞相府里逡巡一圈,花花草草都看一眼,然后去大人完好的书房留宿一晚;等后面屋子修好了,陛下就留宿在着修好的屋子里,就拿大人刚刚起身的床榻而言,陛下少说也留宿过一手可数的日子。”

普通的草民能见到天子,已然胆战心惊。

更别提天子还同小仆从主动提话。

但他那时心里扑通得厉害,不曾理解天子何故一直对着大人空荡荡的屋子告歉;可虽不理解天子在说什么,小仆从心中还牢牢记忆着天子华袍在身,腰间别着一块格外惨烈的玉佩。

他不识货,瞧不出陛下腰侧玉佩原本的玉况来,只知这玉佩被烧得发焦发黑,连雕纹都破裂了开,就算料子再好,也同天子的身份并不匹配。

那就是这么一块焦灼的玉佩,后来天子每次过来都佩在腰侧。

有时候天子的装扮还很不像“天子”,白色的素衣,水洗地略微发黄的发带,腰间一枚火烧后的玉佩,据周管家说,这是自家大人平素惯有的样子。

细细回忆着天子留在丞相府的记忆,对着容暮的小仆从什么都说。

从丞相府里屋的重建到里屋珍品的选藏,甚至是丞相府落下牌匾的更换,都一一句俱细地同容暮禀明。

容暮知道了自己的府邸真的是楚御衡修好的后,有些异样的感觉圈圈绕绕的在心口的痒肉上打转,但很快那些肆意蔓延的藤芽尽数收了回去。

贴着床柱,容暮很快平静了下来:“好了,足够了。”

容暮已经知道楚御衡在他府上都做了些什么。

楚御衡将那深情都诉诸丞相府。

说来也可笑,这迟来的深情于还深

爱的楚御衡的容暮而言是蜜糖,但于当下的自己而言却贱如草缕。

可即便如此,等容暮踱步丞相府的大厅里时,依旧神色恹恹。

被楚御衡把控着重建的丞相府比原先更加辉煌耀眼些,除了古朴的摆件外,又添了许多古瓷和书画。

想起方才小仆从的话,眼前多添置的东西也都是楚御衡送来的,容暮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没等来周管家的容暮倒是先在此处等到了楚绡宓。

见人欣喜。

笑意荡在嘴角,偏生容暮他自己却还不自知。

容暮还没出声招呼,从门槛那儿跨步而入的白衣女子三两步地飞驰而来,旋即一个猛劲儿就扎进了容暮的怀里。

容暮如玉一般的指节划过流畅的弧度,最后僵僵地凝滞在半空中。

他的手抬起来也不是,放回也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开,容暮抬眸便见到了落后一步进来的楚御衡——

如刀刻的面骨阴着雾蒙蒙的飘雾,犹如被压城的黑云所笼罩,上挑的鹰眼简直冷峻得能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更新,建议和前一章一起看一v一

明晚九点更新~

晚安(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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