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就叫爱

“怎么回事？”看到古祖钉子一样的目光，古刘氏把赵喜莲还米的事简单说了说。

古祖皱皱眉头，向古刘氏摆摆旱烟袋，背起双手走进了屋子。

“呀，呀，呀。”奶奶刚把手里的事做完，院子里传来了哑巴打猎归来的嚷声。

“哇，哑巴爷爷回来了。”听到哑巴的嚷声，古读从床上弹了起来，跳跃着飞向了院子。

全身缠着绿布条的猎枪挑着一只肥硕的兔子，哑巴迈着军步扛枪从二门洞里走了进来。

“哑巴爷爷！”看着把猎枪放靠在百年的大枣树上，向自己伸出一双粗糙而有力臂膀的哑巴，古读飞身扑了过去。

“呀，呀，呀。”哑巴双手把古读高高举起，然后双臂轻轻一回，用他短而硬的白胡子茬向古读稚嫩的小脸靠了几靠，又快速离开。

哑巴中等身材，国字脸，眉眼有棱有角的，只是在抗美援朝时受伤，落了个哑巴的残疾。

在一次保护团部安全转移的战斗中，他们尖刀班虽然伤亡殆尽，哑巴却用枪击落了一架敌机，完成任务之后，哑巴功成身退，回到了古家村隐居。

古家村中，哑巴的哥哥、姐姐们都外出求生，与哑巴最近的一族人，也就剩下古祖家了。

古刘氏为人温和谨让，颇有母仪之风，对付哑巴衣食照顾很周到，哑巴也就把古祖一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哑巴和古读亲热之后，伸手指了指右侧院墙上挂着的兔子皮，“呀、呀”地向古读比划着。

“一、二、三、……七、八”古读数着墙上挂着的兔子皮，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下，扭头看着哑巴正大从枪头摘下的还有余温的兔子，“九！哑巴爷爷，你真的打了九只兔子了。”

奶奶信佛，从来不吃肉，更不会杀生，所以宰兔子、炖肉这种事情，哑巴就一条龙服务了。

哑巴当兵前做过屠夫，宰起一只兔子来，那自是游刃有余。很快，一盆香喷喷的兔子肉摆上了古祖家的饭桌。

“老书记，老书记。”哑巴眯起双眼笑着看了古读一会儿，刚一伸筷子，村会计钱老转迈步冲了进来。

“什么事？”古祖把旱烟袋在洁白的鞋底上轻轻磕了磕，整理了下衣服，抬腿下了火炕。

“哦，我们吃，我们吃。”古刘氏看着古祖和钱老转走了出去，向哑巴和古读摆摆筷子，远远地看着二人继续吃饭。

吃完饭，古读和尾巴似地跟着哑巴。

哑巴挎着猎枪，抱着古读，看着古刘氏憨憨地笑着。

“去吧，别时间太长了，哑巴爷爷要休息的。”奶奶看着这一老一小，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们。

“耶！去哑巴爷爷家喽！”古读食指和中指向上一竖，露出了少有的兴奋。

古读家的东北角坡上，就是哑巴的家。哑巴家的西面，是古雨家种的一片枣树，每到收获的季节，这里是红通通的一片。

即使是冬季里萧条的枣枝，和哑巴的家比起来，那也是天地之别了。

推开短枝做的栅栏门，古读从哑巴身上一滑，就到了杂乱的地上。

“呀，呀。”哑巴看了看肩膀上的猎枪，伸手就去抓古读。

“没事的，哑巴爷爷，我喜欢在你这里玩。”古读说着，看了看哑巴家短枝扎围的“院墙”滑着身子从短枝间窜入坡下面古雨家的空地。

哑巴房南面，是古雨他们几家东侧的空地，紧邻着古家村的东水坑。

猪圈、鸡场、马棚占据了整个空地的边缘和角落。

水坑的东、西、北三面，是几十年的老柳树，南面的坡上，是一小片小树林。

每到夏季，蝉鸣便占据了这里的世界。

“呀、呀。”哑巴见古读冲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有些着急了。

“嘻嘻。”古读乐着，两只小手用力拽着两条老树根从坡上爬了上来。

“呀，呀。”哑巴嗔怒而疼爱地看着古读，俯身把他抱起来，一只手抓着猎枪，一只手紧紧抱着古读走向屋里。

古读抽了抽鼻子，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

进了屋，哑巴好像走进了自己的专属世界。把古读在地上一放，蹲身擦起猎枪。

“哑巴爷爷，你真用这只枪打过坏蛋的飞机？”古读捏了下自己的高鼻梁，把小手向裤兜里一插，歪小脑袋瓜看着擦枪的哑巴。

“呀，呀，呀。”看到有人质疑自己，哑巴急急地用手指向土坯墙上唯一没有灰尘的证书。

古读看天书般转了两圈，咧咧小嘴扭头对哑巴一竖大拇指道:“嗯，哑巴爷爷真厉害！”

听到夸奖，哑巴仿佛重感觉到了抗美援朝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场景。“咿咿呀呀”地和古读“畅谈”了起来。

“哑巴爷爷，你这么光荣，为什么还在住在这里呀？”看着哑巴眉飞色舞地表演了一番，古读摸着小脑袋瓜不明就里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要住高大漂亮的房子，每顿吃白面大馒头，还有肉吗？”哑巴向古读比划着。

“嗯，嗯。”古读点着头。

“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幸福，很快乐了。想想我那些在战斗中失去生命的战友，我能够活着，已经要意外收获了。”哑巴眼中浸湿着泪花，用力擦拭着手中的猎枪。

“哑巴爷爷，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古读喜欢和哑巴在一起，不止是他会打兔子，还有古读觉得哑巴能够懂得自己。

同样，哑巴在古读的面前，好像自己没有一点语言上的障碍，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随手一比划，古读就明白了。

“人活着，为了和平、正义，还有美好的生活。”哑巴向古读晃了晃手中的猎枪，然后指了指土坯墙上挂的一张狐狸皮。

慢慢把猎枪放到一边，哑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旧而锃亮的相片。

相片中，四个着装整齐的军人昂首挺胸、眼神之中尽是为了和平而慑人锐利。哑巴，就在左首的第二个。那年，他还很年轻，还不是哑巴。

“哑巴爷爷，你年轻的时候真帅。”古读小手刚一伸，哑巴急忙把相片藏回了怀中。

古读咧咧嘴，抬眼看着哑巴道:“哑巴爷爷，你这屋里也太脏了吧，你也不会讲究卫生。”

“这里，比起我们在战场上打仗的地方，简单就是天堂了。战友们为了和平与正义，一个个的都离开我而去了。我不寻找他们去，就是要守候在这里，看这里有没有破坏和平与正义的坏蛋。我的枪能打坏蛋的飞机，更能打坏蛋的脑壳。战友们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为他们继续守候和平与正义。”哑巴向古读比划着，好像一个救世主发现了他眼中的坏人，目光陡然之间闪出了凌厉的凶悍。

“我，我又不是坏人。哑巴爷爷，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古读咧咧小嘴，扭头迈进了哑巴的卧室。

没有女人的卧室，皆是杂乱不堪。

哑巴的卧室里，又脏又味，古读刚一钻进去，就如弹簧般跳了回来。

“呀，呀，臭死人了。”古读一手捏着高挺的小鼻梁，另一只小手摆得比最高速转动的电扇还要快。

看着古读跑到了满是柴草的院子，哑巴侧身提猎枪跟了出去。

“砰！”

正在院子中嬉戏的古读听到枪声，回头看着哑巴。

“啊！啊。”

哑巴虽然尽量掩饰，古读还能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骇然的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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