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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红裙

第51章

第51章

?春色如水。

华南屏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显得尤为剔透,眼眸里柔情和情欲缓慢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怒气和失望。他翻身将我压在毯子上,“你仔细看清,你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垂着眼睫平静解释:“陛下,微臣只是醉了。”

“思念故人,所以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口气带着一股讽刺和苦涩。

我当头一棒清醒过来,鸿雪楼桃花酿气味醇香,隔了好远都能闻到那股让人熏熏欲醉的气息,可是赵可给我酒壶里灌得清水哪里能有那种味道。我自作聪明装醉想让他死心,却没成想到最后自己打自己一个巴掌。

我强装镇定,盯着他的眼睛解释,“否则陛下认为我这个粗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有兴致赏看着海棠花?自然是相思所至。”

华南屏皱眉。

我躺在地上思绪翻飞。一年前的将军府,这个相同的地方,江行知坐在这里自斟自饮,给我念了许多我从未听过的诗句,听着我笨拙的重复,哈哈大笑。

“两年多前,”华南屏看着我,低沉的嗓音凉如冰,“你同我怄气,在笛落楼喝的烂醉如泥。适时恰逢新科状元游街,你瞧见江行知的模样很喜欢,又存着气我的心思,将他抢回了将军府。”

他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所说的却是我记忆里的缺失空白部分,我不由的升起几分好奇之心。

“你爹和我父皇都不许我和你在一起,一直在竭力阻挠,你抢江行知回府,正中了你爹的下怀,他进宫请旨请求父皇给你赐婚。父皇立刻答应。”他眼神放空,恍惚陷进了从前的回忆之中,“我自然不愿,请求父皇收回成命,可是你却来求我——”

他伸手抚着我眼角,“你说你爹年纪大了,不愿意他老人家再伤心,只和那江行知在你爹面前做做戏就可以。我一向对你百依百顺,心中虽然不愿意却也答应了,结果你却——假戏真做。”

“后来你去征西凉之前,恰逢你生辰。”他闭了眼角,似乎不忍再说下去,顿了好久,才继续道,“我去看你,却看到你衣襟散乱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有模糊的记忆像烟花一样在我眼前炸开,一幕幕飞快地在我脑中翻过,逐渐连成完整的片段。

那时候我爹笑容诡异地送给我和江行知的酒,然而喝了那酒之后,身上却升起不知名的燥热惹得心如同被羽毛挠过一样痒丝丝的,当江行知凑上前开始松开我衣襟的带子的时候,我早已意识模糊。

当他湿热的吻烫上我的脖子的时候,我难耐的呻吟了一声,伸手抱紧了他的身子,我透过他散下的青丝间的缝隙,看到窗外那人不可置信和失望的表情,琥珀色眸子里怒火如同滔天巨浪翻滚而来,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推开身上意乱情迷的江行知,只潦草地披上外袍,连鞋子都没有穿,脚步踉跄的跑了出去。

我恍惚摇了摇脑袋,从记忆里清醒过来。

“我气你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气你不守承诺,气你不知自爱,倘若我那时候没有来,你就真的给了他!可你追出来对我说你爹给你的酒里下了合欢,你并非有意的,我自然相信你。”华南屏继续道:“你当时合欢药效未解,脚步虚软得都走不成路,凭着几丝意志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看我的眼神如同一只猫似地,我——”

杂乱无章的回忆如同散在水中的墨汁般,缭绕成各种形状,组合成了当时尚且有几分年轻气盛的他和他身后作为背景的将军府飞檐楼台,池苑荷花。

他夹杂这怒火和欲望的亲吻落在我脸颊和嘴唇上,铁了心要趁人之危。

我身上只挂着一件外袍,松松一拽就整个脱落,我用力咬住他的手腕,趁他吃痛的功夫,膝盖一弯狠狠砸上他的大腿,然后我转身跳进了荷花池,冰冷的水让**的药效散尽,我舒了口气,再回到岸上的时候,只有赶来的赵可和赵青衿和几个家仆,他已经杳无踪迹。

自那次到我离开长安征西凉,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忍了那些年,不是为了恰逢花开时候却被旁人摘走,更何况当时你确实难受得很,可你却宁愿跳进冰凉的荷花池里也不愿让我碰。”

我脑袋乱的像一锅粥。

华南屏手指拂过我的眼睛和嘴角,脖子锁骨,他叹息一声,淡声道:“曾经往事历历在目,后来的事情……我确实愧对于你,可是倘若只论负心,你说究竟是谁先负了谁?!阿玉,你究竟是多狠的心还敢再拿江行知来气我?”

他说罢,站起身子提起树下琉璃灯,弯腰朝我伸手,四根指头并在一起微微弯曲,琉璃灯摇曳的灯光让他手心映着的阴影好像在跳动:“夜凉,我送你回房。”

我对他刚刚说的那一席话和突然涌入我脑海的回忆有些反应不过来,木然地伸手扯住他的手指,他紧紧握住,一用力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彼时赵可正东张西望在我房门口等着我,看到我同华南屏一同回来,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憋得直翻白眼。于是直接告退离开了。

华南屏直接推门走进我房间,动作自然顺畅。

我尴尬地看着他:“要不,臣先送陛下?”

他松开了我的手,道,“我等你睡着再走,”他似看透了我的心思,摇头道,“又不是第一次,以前你生病时候,我也是这样守着你的,放心,如今你爹不敢再难为我。”

我垂头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我都不吃亏,于是干脆利落地脱掉了外袍,踢了鞋子钻进被窝里,我感觉到他在床上坐下,我慌张僵硬着翻身背对他。

他静静地待着,不说话也没有发出什么大声的动作,我悄悄翻了个身眯着眼睛偷看了一眼,他靠着床柱垂眼在看一本书,神色没有朝堂上的高深和喜怒不行于色的深沉,反倒有些不加掩饰的疲惫,眼睑下有淡淡青紫的痕迹,他翻了一页书,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闭眼假睡,感觉到他替我掖了下背角,动作极为轻柔。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他衣袍窸窣作响的声音,眼皮一暗,我知道他吹灭了灯,门发出极小声的吱哟地声音,应该是他离开了。

我闭着眼睛又翻滚了一会儿,坠入黑甜梦乡。

华南屏在海棠树下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依旧是墨汁泼在水中慢慢晕染组合成了各种场景,熟悉得如同曾经发生过,不容丝毫质疑。

那年我靠在我爹怀里,第一次来到长安城,曾经出现在梦中迎接我的那个眉眼模糊的少年这次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身上有着常年积累下的底蕴和平稳深沉的老成,像个老头子,可却偏偏脸蛋漂亮得惊人,我嚷嚷着要我爹给我把他娶来做媳妇,我爹为难得不得了。

民安坊说书的说我一见华南屏就痴心不能自己,其实这话当真是妄谈,当初对他的心思,与第一眼看到长公主,第一眼看到江行知,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个好美色的烂毛病罢了。

可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虚汗淋漓地醒来,外边天色已经灰亮,我大声唤赵可,问她什么时辰了。

赵可笑眯眯地打开窗子让外边新鲜的气息流进屋子,道,“还早,小姐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摇摇手,赵可一边替我穿上鞋子,一边道:“苏熙那边快马寄来了一封信,小姐你要不要看看?”

我抚着疼得咯吱咯吱作响的太阳穴轻轻点点头,“你现在就给我拿来。”

刚刚套上外袍,赵可就跑了过来,我接过她手中的信件,小心查看了火漆和褶痕,确定没有人打开过,这才开启了信封。

苏熙信上告诉我,得到西凉细作的消息,阿莫尔已经被召回了纳达木,临霜内只留格日勒看守,他打算用激将法,引诱格日勒出兵,可是却担心格日勒拿被俘的陈留名做挡箭牌,特地询问我的意见。

我对赵可道:“你给苏熙回一封信,让他不用担心陈留名,我上次在惜月镇的时候试探过,西凉内没有陈留名被俘的消息,他估计逃了出来躲临霜内,因此才久久无法送信给其他人。”

赵可应了下来,抬头看了眼我手里的信,抬手指了指,道:“小姐,背面还有字。”

我有些惊讶。

赵家军似乎还没穷到那个地步,苏熙他这是想干什么呢?

赵可抱怨道:“苏熙他写在这里,分明是不想让小姐你看到吧……”

我翻到信纸背面,苏熙用潦草的笔迹写了两行小字:西凉细作报,西凉王有意和亲。

和亲?!

我手指抑制不住地收成拳头,信纸发出脆弱的撕拉声,宣告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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