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权

第一部北赵风云第十二章背井离乡（二）

婉莹见得李虎此番模样，心中一阵不详之感涌上，莫名恐惧袭来。赵恢迎上前，关切地询问李虎道：“汝把守宛城，如何得了这番模样？”

李虎朝着婉莹瞪了一眼，伏地叩头，放声泣道：“宛城，宛城失了，守城十余万将士，皆为楚贼坑杀！末将拼死杀出重围，方才有命得见陛下！”赵辽听得，只觉心头一颤，浑浑然跌坐在椅上，诸人见了，忙将赵辽扶起。半晌，赵辽凄然道：

“朕与楚人联姻，本欲结秦晋之好，不料楚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朕与楚人，誓不同日月也！”

赵恢询道：“宛城内外戒备森严，楚人如何得手？”

李虎道：“入城之时，王健只道其妹久居南方，于北水土颇有不服，乞带庖人入城，以求照应。末将思得赵楚两家正结姻亲，此请亦在情理之中，故而飞鸽传书急报朝廷，朝廷会书应允！”赵俊道：“汝之传书吾已览毕，情理之中。然区区庖人，何以取下宛城？”

谁知李虎听罢，发尽上冠，捶胸顿足怒道：“王延卑鄙。谁料那伙庖人，乃是楚国百余精锐之士伪装。趁着吾等齐贺大婚，饮得大醉之际，趁夜杀尽驻防将士，大开门洞。王延又早使兵士伏于江岸，里应外合，一气夺下宛城。他只恐做不绝，破城之后，将城内男女老少尽数坑杀！”

大殿之上，哀嚎之声延绵不绝。初始应赵恢之谏，北赵国各大士族皆出本部精兵，共驻宛城乃至豫州一代。如今王延行如此歹毒之事，在座之人多有妻小为王延坑杀，谁人不悲？

赵恢大怒，愤怒之余甚有几分惊恐。怒得是王延无耻，庙堂之上欲与谢氏争权，欲求奇功竟以爱女做饵，如此不念骨肉亲情，真真令人发指！恐得是世上竟有如此不念亲情之人，竟将骨肉至亲作为掌权邀功之资本，日后若是对阵沙场，王延可谓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对手。

看着一旁的王婉莹，虽为霞被遮住了面庞，不得窥视面色。赵恢却暗忖：“孤身一人远嫁，又为其父所陷害，身处险境而又不见至亲，其境何其悲也！”想到此处，赵恢不禁对婉莹泛起了一阵悲悯之情。

司徒田禄此刻羞红了老脸，又兼幼子一家在宛城驻守，如此光景，定然是不得全矣！愤恨之余，田禄慷慨激昂道：“楚人无信！王延贼子，丧心病狂，而此妇定与王延串通，行此暴行！老臣乞诛杀此妇，以告慰大赵十万英魂在天之灵！”

田禄此言，恰恰燃起了众人心中久藏着的怒火，一时之间，北赵上下泣声喝道：“杀妖女，慰英烈！”

婉莹见得如此光景，片刻之间悲从中来，几颗珠泪在眼眶间盘旋，将落未落之际，婉莹竟瞬间将泪水止住，只恐叫他人窥得自己心中悲戚。婉莹暗中叹道：“父亲呵，父亲，汝视婉儿为何物？”

赵恢奏道：“王延无义，泯灭人性，自是人神共愤！然此毕竟乃王延之事，与王氏何干？且王氏与大赵有婚庆之约！吾等若诛王氏，岂非自失其言？”

诸臣听罢，传出一片噪杂叱责之声。然毕竟婉莹与北赵有婚庆之约，若不等皇室言语，谁敢妄动？思至此处，大殿之上忽的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不禁落在赵俊身上。

赵俊神色凝重，略微思付一番，奏道：“人无信则不立，匹夫如此，庙堂亦然！大赵逢此厄运，实乃不幸！某为大赵皇室，而纳凶徒之女，至此有何面目去见大赵千千万万苍生？”言及此处，赵俊忽而将身上红装卸下，陡然叩首道：“臣斗胆请谏，乞罢与王氏之婚约！”

恰逢此时，殿外一道闪电陡然划过，继而一声闷雷骤起，不知是因为赵俊之言，或是这突然响起的狂雷，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听得赵俊之言，众臣齐声高喝道：“杀妖女，慰英烈！”李虎怒火早已涌上脑间，怒目直瞪婉莹，厉声喝道：“末将乞手刃此人！”

赵恢思道：“法不严则国不立，纵然是王延之罪，与其女何干？若是如此枉杀，反坏我大赵法令，且落得个不义之名！”

赵恢奏道：“此事乃王延之罪，若无辜擅杀他人，吾等与王延何异？王延无义，吾等若是以仁处之，公道自在吾处！届时以有道伐无道，臣乞亲率大军讨伐楚国，凡有德之士孰能不箪食壶浆相迎？”

谁知那李虎本就性如烈火，加上遭此变故，如何能忍？竟抽剑欲砍婉莹！赵恢厉声喝止道：“休得放肆！”李虎此时早已急红了眼，却怎顾得了许多，一面提着剑，趋步奔向婉莹，一面叫道：“待某先诛此妖人，再向陛下请罪！”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李虎之剑已悬在婉莹脑门之上，须臾之时，便要将婉莹砍为两段。赵恢不及细思，转身将身后侍卫之佩剑抽出，风驰电掣般挡下李虎，只听得一声骤响，两剑相交，李虎竟被震得后退几步！

大殿上的众人都看得呆了，任凭殿外拂进的疾风将衣领吹乱。赵辽气得青筋怒起，顺手抄起一盏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吼道：“汝区区一个领军将军，何敢如此张狂！”赵俊叱李虎道：“放肆，敢与雍王动剑！”

李虎惊得手足失措，伏地磕头请罪！

田禄向着赵辽躬下身子，道：“昔者吾等虽与楚人有媒妁之约，然此番王延弃约在先，两国之约便已作毁；如今太子乞罢婚约，王氏便与我大赵无亲无故，此刻诛之，无违约之嫌！”此言一处，一片附议之声！

“臣乞纳王氏为妻！”赵恢高声道。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坚定之调。

“弘德，你！”赵辽万分吃惊。赵俊劝道：“弘德（赵恢）莫要玩火自焚啊！”

赵恢道：“此请乃臣情真意切，绝无半分鲁莽。此请，赵恢欲叫世人皆知，楚人无义而大赵有仁，彼以恶待我，我以宽报之，也叫众位看看这人心向背！”言讫，向赵辽恭敬的俯身叩首，伏倒在地。

赵俊道：“弘德当真主意已定？”赵恢坚定的点点头。赵辽深知赵恢之性，长叹一声，道：“至今日始，王氏便为我大赵王妃！”

赵恢神情肃然，向众人道：“至今日起，婉莹便是我赵人，与楚人再无半分瓜葛！日后若是再有以今日之由滋衅生事者，休怪某不念往日之意！三日之后，某便领军南下伐楚，誓将王延之首悬于东门，不叫屈死的十余万将士鲜血徒流！”

赵辽慷慨激昂道：“楚寇无义，赵楚两国十余载之宁和此刻一朝尽丧。朕令雍王，卫将军赵恢为平南大都督，率大军南下伐楚，必将江南并入我大赵疆域！”北赵国凡有血性之人此刻皆激昂愤慨，争先叩首请为先锋……

黄昏时分，婉莹总算到了赵恢府上，挺过了一整日的风波，婉莹总算是得以宁静，本拟与赵俊做妾，却成了赵恢之妻。一切的变故恍如隔世，但却也算得平静了下来！此日虽是他二人大婚之日，整个王府却一片冷清，竟至于无人登府恭贺。

须臾之时，府内小厮呈上了晚膳，婉莹望去，皆是江南口味的佳肴，婉莹不禁大为唏嘘！

赵恢微笑道：“夫人久居江南，某恐夫人食不惯北方风味，特寻得擅烹江南口味的庖人，夫人无需拘束！”婉莹道：“家父残酷，行此无情无义之事，今朝之事，却是妾连累了大王！”

赵恢轻轻抚着婉莹的脸颊，笑道：“夫人何出此言？赵恢今日之言，凡有善恶是非之人皆应如此，如何称得上连累？”赵恢长叹一声，遥望着窗外，道：“三日之后，恢即要领军南下，若是留夫人独自在京城，诚恐为奸徒所害，恳请夫人勿辞军旅辛劳，与恢一同南下！”

婉莹紧握赵恢之手，道：“妾赖夫君保全性命，至此便是生死相随，斧钺不避，荣辱不弃！”

赵恢道：“恢在此对天起誓，自此刻始，倾尽一生呵护夫人，不使夫人受得半分委屈！”赵恢略微顿了顿，笑道：“待得某功业有成，便卸甲还乡，与夫人策马大漠，草原飞驰，叫夫人览尽北国雄姿！”

婉莹微微一笑，依偎在赵恢怀里，道：“待得夫君功业大成，妾与夫君泛舟江南，看遍南国柔美！”赵恢笑着抚摸着婉莹额头，道：“你我二人从此生死与共，祸福不弃！”

婉莹甜甜笑道：“生死与共，祸福不弃……”

夜色渐深，屋内烛火渐渐熄灭，三日之后，赵恢领着大军，向宛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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